伊莉討論區

標題: 韓羽 - 誘妻物語【單】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19 AM     標題: 韓羽 - 誘妻物語【單】

【小說封面】

[attach]132497616[/attach]

【內容簡介】


為了母親,她不惜犧牲自己,嫁給一名陌生的男子。
在婚禮上,他爾雅俊逸的氣度與溫柔惑人的笑容令她的心不禁為之陷溺……
但,這只是一場利益交換的婚姻啊!她又怎能奢望他能愛她呢?
那一年,她那雙晶瑩含淚又帶著倔強的美眸,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直到一次因緣際會之下,他又再度遇上了令他魂縈夢繫的她,
而這一次,他發誓定要緊緊守護這個早已擁有他的心的婉約女子!

【出版日期】 1999年09月01日

【出版社名稱】 果樹

【書系及編號】 薔薇情話R538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19 AM


楔子

  日本 東京

  天空飄著細細的雨絲,綿綿細雨裡籠罩著一片哀淒,陰霾的天氣、肅穆神傷的容顏,而人的心情也是灰暗的。

  清雅幽靜的日式大宅佔地寬廣,院中草木修剪得整齊一致,古意盎然的擺飾和圖立大宅四周的麒麟銅像,令人感覺恢宏又傳統,再加上能在東京這寸土寸金的都市中擁有這麼大的坪數,在在顯示出主人的身分與表徵。

  大宅中央是個典雅精緻的和屋,向來清幽寧靜的宅邸,今天聚集了許多人,他們神色嚴肅、哀感,全圍繞在敞開的和室外,和室裡擺設著大型靈堂,靈堂邊則跪坐著穿著黑色和服的男女與小孩,廳堂中有司儀在主持祭儀,耳邊隱隱聽見哀傷的輓歌。

  門口擺滿鮮花,素淨中帶著哀傷,此時門口突然出現一對母女,她們的出現立即引起一陣騷動及竊竊私語。

  「媽咪,不要丟下吹雪。」小女孩稚嫩的童言中,充滿了不安的感覺。

  外表具有古典美、婉約可人的女子蹲下來對女兒說:「媽咪很快就回來,妳先在這附近玩,待會兒我就來帶妳。」

  聽話的吹雪抿著嘴點點頭。「妳要快一點哦!」

  「乖!媽咪不會去太久。」拍拍女兒的肩,對程茹霜來說,踏進眼前這扇門需要很大的勇氣,裡頭有她最愛的男人,也有她最對不起的人,她很矛盾,不知前來為她心愛男人的妻子拈香是對或錯,她真的不知道。

  雖然她已去世,程茹霜心裡卻沒有因此高興,反而更加沈重。深吸一口氣後,她勇敢地踏出第一步。

  她一走進靈堂,馬上引起騷動,許多人交頭接耳地對她指指點點,但這都影響不了她的決心。

  「茹霜,妳怎麼來了?」面容略顯憔悴的黑澤加信趕緊走過來。

  「我想對她……表示一下。」她知道死者恨她,但不管她在生前對自己多加羞辱、鄙視,然而逝者已逝,程茹霜不將往事放在心上。

  「妳真傻……」黑澤加信憐愛地看著他今生唯一摯愛的女人,他們三人間的關係,他從沒想過會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雖然沒有人聽見他們的對話,但眾人的目光一致地注視著他們。

  靈堂裡除了黑澤加信的親朋好友,還有一些在商場上有往來的朋友及客戶。

  十五歲的李傑生一臉無趣地看著父母雙手合十、表情凝重地在靈前行禮。這裡哀傷的氣氛讓他感到難受,他父母行完禮後,走到黑澤加信身旁寒喧幾句。李氏夫婦與黑澤加信是因商界的朋友介紹而成為友人,感情雖普通,仍因得知黑澤加信的妻子逝世,特地從台灣前來弔祭。

  「媽,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李傑生實在悶得慌,拉拉母親的衣袖問道。

  李太太聽見兒子無趣的語調,立刻明白他一定覺得無聊。「好,可是不能亂跑,知道嗎?」

  「好。」得到母親的首肯,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待會兒我們就要離開了,別走太遠。」他父親也叮嚀道。

  「知道了。」只要能暫時躲開這沈悶的氣氛,他什麼都答應。這裡是大人的世界,他不感興趣,如果哲生能陪他來,他現在就不會這麼無聊了。

  他很後悔當初沒聽哲生的話,跟他一起報名救國團的活動,現在反而得跟父母來日本參加這喪禮。哲生現在一定玩得很快樂吧?真令他羨慕!

  哲生是他的雙胞胎哥哥,兩人雖說外貌相像,但個性卻天差地遠,哲生活潑好動,反觀傑生,就顯得較沈默內斂。

  李傑生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閒逛,突然幾個女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嚼舌根說人長短的話傳進他耳裡。

  「就是那個小雜種嗎?」

  「是啊!難怪大老婆會抑鬱而終,瞧,這小女孩都這麼大了,她大概早就知道老公在外走私了。」

  「看她長得還滿秀氣的,真可愛。」

  「以後可別像她媽一樣,用這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蛋去搶人家老公啊!」

  哪來那麼多的三姑六婆啊?原來長舌是不分國籍的,真後悔當初日文學得太勤,以致現在想不聽也不行。李傑生反感地想道。稍後他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到話題中的小女孩。她穿著淡綠色的小洋裝,綁著兩根細細的麻花辮,安靜乖巧地站在灌木叢旁。

  那小女孩長得好可愛,圓巧靈動的眼睛、小巧微俏的鼻子和單薄秀氣的小嘴,他從沒見過這麼可愛的洋娃娃,比外婆特地從英國帶回來送給他們兄弟青梅竹馬的玩伴——佟葦璃的玩偶還可愛。

  她令他印象深刻,使他的眼光無法從她臉上移開,清秀的臉龐白嫩乾淨,兩頰上有著微微紅暈,但她的眉毛為什麼要皺起來?在那張稚氣、可愛的容顏上,他認為不該有這樣的表情,看她傷心的模樣,他也跟著心疼起來,她為了什麼而難過呢?一滴眼淚似乎要掉下她的眼眶,但她硬是含在眼底,看似脆弱的臉上有著倔強的表情。

  就是這雙晶瑩含淚又帶著倔強的眼眸,讓他平靜的心湖掀起了漣漪。

  小女孩發覺李傑生投來的目光,一雙晶燦的圓眸漾著頑強,不悅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不理會他的注視。

  耳邊仍繼續傳來那群聒噪女人的聲音,突然間,他似乎能了解那位小女孩的心情,她是否也聽到別人在談論她?

  那群女人倏地住口,剛剛在靈堂裡見過的那位阿姨,眼眶發紅地跑向小女孩。她低下身子到小女孩說了幾句話,摸摸小女孩的頭後,便牽著她的小手離開了。他眼睛都不敢眨,看著她們順著鵝卵石步道漸漸走遠,直到消失在門外。

  他的心似乎有些失落,為了那雙眼睛、那張倔強的小嘴、那股在她臉上浮現的勇氣與傲氣……

  她們一離開,那群三姑六婆又聚集在一起談論是非,唯一令他感到不嫌惡的是,他從她們身上得知,那個小女孩的名字叫吹雪,是那個阿姨的女兒,而她的父親就是那位正和他父母聊天的英俊男子。但遺憾的是,聽說她是這家主人在外頭的私生女,身分不被這家族所承認。

  那年李傑生十五歲,黑澤吹雪十歲,最初的悸動從此刻開啟了序幕。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0 AM


第一章

  十五年後──

  當年一個小小的福爾摩沙,演變成現在經濟富強的國家,台灣在許多人眼裡,不僅創造了不少經濟成長與繁榮,也締造了經濟奇蹟。

  曾經叱吒台灣一時的李康華,開創了李氏企業的紀元,但目前已退居幕後不再管事,而由他的小兒子李傑生掌職。李傑生接任總裁之位後,其魄力與遠見不遜於當年的李康華,反而有青出於藍之勢。

  李傑生是這世紀末最具身價的單身漢之一,身高一米八、體格高挑、外形斯文爾雅,尤其一雙深邃的眼眸最令人印象深刻,雖然常常有人說他的眼睛很會放電,但他不太認同,反而認為鼻子才是他最迷人的地方,他是個自信的男子,但今天卻收到一封令他喪失信心的信件。

  「馬秘書,幫我倒杯咖啡、不加糖,還有取消今天所有的會議。」李傑生蹙著眉,坐在李氏企業大樓最頂樓的辦公室裡。

  「是。」馬雪莉放下手邊的工作,照著老闆的吩咐,煮了杯熱呼呼的咖啡,依她了解,李總裁只要點不加糖的咖啡,就表示他心情不好,而且又取消今天的所有會議,看來他的心情只能以糟透了來形容。

  聽到敲門聲,李傑生順手將信件夾在公文夾裡。「進來。」

  「你的咖啡。」馬雪莉是個年近五十歲的婦人,曾任李康華的秘書,現在則是李傑生的專屬秘書。

  「謝謝。」李傑生接過咖啡喝了一口,發現馬雪莉仍站在辦公桌前一臉猜測的表情時,他臉一沈。「還有什麼事嗎?馬秘書。」

  「沒什麼,只是看你今天似乎不太對勁,有什麼心事說出來,或許我可以替你排解。」馬雪莉笑得一臉和善。

  「謝謝妳,不過請停止妳的好奇和愛聽八卦的壞習慣,腦筋可別動到頂頭上司身上,了解嗎?」李傑生略帶責難地盯著她。這位馬媽媽管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他開始懷疑當初極力挽留她的決定到底正不正確?

  「我只是盡一點同事的關心罷了。」馬雪莉無辜地回答。

  「妳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真的沒什麼事好對妳說。」李傑生故做可惜狀對她說,但他的利眸射出一道冷光,了解他的人知道這是他動怒的前兆。

  「我會是個很好的聽眾。」馬雪莉對他頻頻射過來的冷箭視而不見。

  「我相信,但是妳再不離開,接下來恐怕有做不完的事。」再不直接表明,這位馬媽媽的腳,恐怕會和他辦公室的地板難分難捨。

  識時務者為俊傑,馬雪莉只好摸摸鼻子。「OK,等你想通了,記得找我。」

  「我會的。」李傑生言不由衷地說。

  待馬雪莉關上門,李傑生才又取出信封裡的照片,照片裡的一對男女摟在一塊兒,男的名叫森本堤,女的就是即將成為他妻子的黑澤吹雪,他們倆是青梅竹馬的玩伴,關係匪淺。

  看著照片,他心裡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麼。

  照片上她的容顏依舊清麗恬雅,他在心裡默默唸著她的名字——吹雪……

  無聲的氣息自他心臆間湧出。

  是誰把照片寄給他的?他與吹雪的婚事尚未公佈,至今沒有幾個人知道,怎麼會有人特意把這種照片寄來給他呢?他的腦海裡不禁浮起,當初黑澤轍向他提出婚事時的情景……

  那時他們正合作一個案子,利潤頗為可觀,黑澤轍特地遠從日本來和他商討此案。

  一見面便給彼此一個擁抱,外界以為他們因為企業往來而友好,然而,他們的關係可以追溯到學生時代。幼時僅是認識,深交卻是在長大成人後,雖然他們兩人的個性差異頗大、作風也不同,可是對彼此的欣賞,卻是一點一滴在慢慢增加。

  他們的友情是細水長流型的,雖然並非惺惺相惜,卻有一種更深的感覺在彼此之間流轉,不過知情的人不多,他們也很難解釋個明白。

  李傑生和黑澤轍私底下雖是好友,但在商場中是不講交情、只論利益的,為了不傷彼此交情,還能顧及彼此企業的營運,因此這個案子還有許多細節得注意,就在此刻,黑澤轍突然向他提出企業聯姻的策略。

  「你說什麼?」自喻強韌的心倏地被震了一下,李傑生強迫自己將深埋在心底的秘底小心藏好,不讓它洩漏出來。

  「如何?你雖然沒看過我那位異母妹妹,可是她到底有黑澤家的血統,外貌不會差到哪兒去。」黑澤轍冷嘲說道,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自從一次不小心發現傑生收藏他異母妹妹的照片後,黑澤轍看待傑生的眼神開始不一樣了,加上他也很欣賞傑生的為人,因此他老早就在策劃這段逼婚過程,就等適合的時機提出。

  「我沒聽錯吧?」李傑生有些錯愕,腦中不經意的想起常在他心裡流連不去的身影,即使閉上眼眸,他也能清楚的勾勒出那張無瑕的容顏。

  「我是說真的,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這事經過她的同意嗎?」李傑生知道轍對他父親在外面養的女人有很深的敵意,連帶牽連到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身上,現在竟要將她嫁給他?他完全摸不透轍的深沈心機。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同意,你就會答應娶她,是不是?」黑澤轍叼著一根菸,神情十足地商業化。他知道傑生的顧慮,但是他不想明說。

  李傑生被他的態度給激怒了。「你就這麼有自信嗎?這可事關女人一生的幸福,怎麼可以隨你說好就好?」

  「只要你答應,什麼都好辦,反正這只是企業聯姻,將來你在外面胡亂瞎搞,她也不會吭一聲,再說,幫那女人的女兒找到這麼好的一門親事,她們感激我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拒絕?」黑澤轍輕嗤一聲,故意露出不屑的眼神。

  其實他知道這麼做必定引起很多人的不諒解,在他們眼裡,他黑澤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可是又有誰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李傑生是他多年的好友,黑澤轍信得過他的為人,雖在商場上打滾多年,李傑生卻沒有沾惹上奢浮之氣,黑澤轍對自己的眼光深具信心,更何況傑生珍藏吹雪的照片這麼久,他對吹雪的心意一目了然,想必會好好呵護她。

  母親死後沒多久,程茹霜母女便被黑澤加信接回家裡,由於家族的不認同,她們母女倆在黑澤家至今始終沒有任何地位和名分,而黑澤轍雖無法接受程茹霜終將入主黑澤家的事實,但吹雪畢竟還有黑澤家的血源,是他的親妹妹,表面上他對她冷淡、鄙視,事實上他也想好好疼愛這唯一的手足,只是嚴肅如他,實在拉不下臉來對她和顏悅色,只好暗中為她謀福祉。

  這絕對是門好親事,但他不會說出他的用意,讓他們誤會好了,就算他給人冷酷的印象也罷,反正他從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要他覺得對,他就會執意去做。

  「我不答應,強迫來的婚姻我不要,再說我又不缺女人。」儘管她的容顏早在第一次相遇時,便盤踞在他的腦海甚深,他還是不想要她勉強地嫁給他。

  「李伯父不是一直催你結婚嗎?與其你隨便找個鶯鶯燕燕來充數,不如聽我的建議,我爸在外面偷生的那個女兒雖然血統差了點,到底是姓黑澤,也可算是門當戶對。」縱使會讓好友誤會他的絕情,黑澤轍也不會改變他的想法,畢竟撮合他們倆的想法,早已計劃多年了。

  這句話真說到李傑生的痛處,最近常令他心煩的莫過於父親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婚,每次回家,飯桌上必堆滿了不少名媛淑女的照片,煩得他近來都不想回去,總是窩在他買在天母的公寓。

  「我相信我的婚姻大事能自己作主。」看似斯文、好商量的李傑生也很有原則,對於黑澤轍的循循善誘仍舊不為所動,儘管他對這個提議很心動,因為對象是黑澤吹雪。

  黑澤轍知道自己用錯戰略了,傑生在某些時候很堅持己見,看似溫和的外表下,其實很有一套屬於自己的作風,這也是他能在商場上獲利的方式,對手總被他的外在給蒙混,以為他是個沒主見的企業家。

  「你當然作得了主,可是你也不能否認我的提議不錯吧?如果我沒記錯,李伯伯和伯母當初也是婚後才認識對方,可是他們鶼鰈情深的模樣,實在是羨煞許多人,連我都不例外。」

  黑澤轍可說到李傑生的心坎裡了,他父母相愛的模樣令他嚮往,雖然母親已去世多年,可是父親到現在還是很懷念她,他希望自己也遇得到這種真摯的感情,更何況,黑澤轍提的人選正是那位早已在他心中迴繞多年的人兒。

  似乎在一開始就注定了對她的感情,他如此沒來由地愛上她,這是一見鍾情嗎?否則這麼多年來,為何再遇見條件更不錯的女性,他就是不會動心呢?

  他堅定的原則開始有些動搖。

  黑澤轍見他不再像先前那般堅持,立即打鐵趁熱地說下去。「別考慮了,李伯父如果知道你有了結婚對象一定很高興,而你應該也看過我那位『妹妹』,長得還不差,夠讓你帶出去撐場面。」他別有所指地瞟了傑生一眼。

  「我找老婆是找喜歡的,又不是找個洋娃娃好撐面子。」李傑生不滿轍把吹雪說得像商品似的,轍再怎麼討厭他的異母妹妹也不能這麼說啊!再說,如果她真成了他的妻子,他也不會忍受轍如此批評她。

  「傑生,你就別再自欺欺人了,像我們這種背景的人,是不可能依自己喜好去找伴侶的,多多少少也得顧忌家族裡的聲音,若你找一個家族裡都不認同的人,你夾在中間不也很累嗎?」黑澤轍清楚地點明他的立場。

  「我當然會找個適合的人。」雖然他不知道今生還否能夠找到令他動心的人。

  「可是有幾個能與你們李家相配的?」黑澤轍的反問頓時令他啞口無言。

  「你跟我可不同了,反正我和父親早就撕破臉了,這些年來我們也很少有什麼交集,我找什麼樣的女人他管不著,可是,你有必要為一個女人,與自己的家庭決裂嗎?」黑澤轍走向前拍拍他的肩。「是老友就不會害你,我的建議如何?」

  李傑生答應了。「好壞都讓你說盡,我還能說什麼呢?不過,我雖然同意你的提議,但你絕對不能勉強她,再說如果她真成了我的妻子,我絕對不允許你再以這種口吻說她!」

  「這是當然的。」黑澤轍證明自己的眼光沒錯,雖然他和傑生是兩種不同典型的人,但在守護自己擁有的領域時,他們都不容許外在的侵犯。

  數日後,他便接到黑澤轍的電話,告訴他可以選大喜之日了,想不到,這樁婚事這麼快就敲定了。

  收回思緒,李傑生拿起照片,突然想去看看東京飄雪的天空……

  ※※※※

  立冬之後,東京一連飄了好幾天的雪,整個街道籠罩在白茫茫的世界裡,雪下得更嚴重時,行人與車輛都寸步難行,天氣當然也更寒冷。

  黑澤吹雪把自己裹入厚大的雪衣裡,低著頭閃躲從天空飄下的雪花。對她而言,觀賞飄雪雖然是一大樂事,但她現在可無心流連,因為她已經快遲到了,再不加緊腳步,恐怕有人要飆一場狂風驟雨。

  隔著輕軟柔順的羽毛手套,她推開後門那堵厚重的門,迎面撲來的熱氣與熱鬧喧囂的聲音,立即讓她忘卻無情低調的天氣。

  「吹雪,妳可來了!」領班藤井看到她,一顆焦急、浮躁的心總算放鬆下來。「快!再十分鐘就輪到妳了。」藤井是個年近四十歲的男子,在這家俱樂部工作已多年。

  藤井一邊催促吹雪,一邊吆喝造型師快來支援,三不五時還拿著對講機頻頻控制場外情況,沒辦法,誰教這家俱樂部越到夜晚,人潮越鼎沸,他不忙暈了才怪。

  黑澤吹雪換上鑲嵌著晶鑽的絲絨長禮服,坐在化妝桌前讓造型師替她化妝,造型師現正拿著粉撲在她臉上與頸項細細地撲上粉,然後做最後的審視。

  「吹雪,好了嗎?還剩三分鐘,該到前面準備了。」藤井特地前來叮囑。吹雪可是俱樂部的一大紅牌,最近她請了幾天假,今天消假上班,而外面的觀眾也已等得不耐煩了。

  「好了。」黑澤吹雪拿起雪白的羽毛圍巾,換上細跟高跟鞋,跟著藤井走到舞台後方。

  臨上台前,藤井突然對她說:「對了,頭兒打了幾通電話都找不到妳,他說叫妳離開之前到辦公室,今天他會來。」

  吹雪點點頭,心裡納悶著森本堤找她有什麼事?不過,剛好她也有事找他。

  吹雪深吸一口氣後步上階梯,耳畔已傳來輕輕彈奏起的音樂,燈光打在她身上,剎那間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緩緩走到舞台中央,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她輕輕地彎腰行禮,接著開始隨著悅耳的旋律哼唱歌曲。

  她的歌聲輕柔飄逸、細膩非常,教聽的人全都沈溺在她那扣人心弦的歌聲中。她的肢體隨著音樂緩緩擺動,踩著那雙細跟高跟鞋,她慢慢地朝舞台兩旁走動,揮動著臂膀與來賓打招呼。舞台下有些熟悉的面孔,是那些從她剛演唱時就很支持她的客人,她心想:如果她將要辭職的消息被他們知道了,不曉得會怎麼樣?

  莫名地,她的身體起了個警訊,彷彿被人穿透一般,令她打了個寒顫。她的嘴角仍保持微微揚起,但只有她清楚這並非發自內心的微笑,只是表面上地敷衍群眾而已。

  她看著台下,掃視著一團團人群,但始終找不到那雙穿透她的眼睛。不曉得為什麼,她總感覺在漆黑的舞台下,有一雙黝黑的瞳眸正牢牢地盯著她,注視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那雙眼眸彷彿一團火焰,即使她穿著細肩帶又裸背涼快的長禮服,仍令她口乾舌燥,她的身軀像是要被溶化般,幾乎要癱在那雙眼眸之下。

  她的動作開始不自在,連唱了三首,她還是找不到那雙令她顫抖的眼眸,最後敵不過那股熾熱,她可以說是落荒而逃地退場。幸好她的反應不錯,所以沒有人察覺到她的不自在,但她無法欺騙自己的心,事實是她幾乎要對那雙眼眸投降,這讓她慌亂的感覺從不曾發生過。

  在她下台之後,掌聲還是不斷延續,藤井走過來。

  「吹雪,妳表演得太好了,安可聲不斷,妳要不要應觀眾要求,再唱一曲?」

  總算回過神的吹雪,聽到藤井的話,下意識地搖頭,但最後實在敵不過觀眾的掌聲,她還是再回到台上獻唱一曲。

  當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重回舞台時,那雙熾熱盯人的眸光似乎奇異地消失了,直到她唱完,都不再也感受不到那雙瞳眸的注視,她心裡鬆了一口氣,最慶幸的是直到她下了舞台,那種感覺不會再出現。

  「吹雪,有幾家唱片公司的主管想和妳聊聊。」藤井拿條長毛巾讓她擦汗,但她沒接過,反而拿起桌上的礦泉水,一點也不淑女地灌下肚。

  「藤井,我不是說過,凡是演藝圈或是平面媒體的人來找我,一律不見,你忘記了嗎?」她柔聲提醒。

  「我知道,可是……」她這麼好的歌喉,不出唱片實在可惜,而且那些主管人員已不只一次向他要求,只要能和吹雪見上一面就行了,而他們都是些老客戶,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可是了,藤井,我知道你為我擋駕很辛苦,不過我還是句老話,不見。」黑澤吹雪取過藤井手中的長毛巾。「你不是說頭兒找我嗎?我這就去找他,還有,告訴你個好消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就快要免除了。」她語帶玄機地說,聽得藤井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

  黑澤吹雪來到森本堤的辦公室,門也沒敲便逕自打開門。

  「找我?」黑澤吹雪人倚在門板上,長禮服的細肩帶稍稍下滑,下擺裙端因她的站姿而開叉至大腿上,她的動作優雅且撩人,但這是因為她與森本堤太熟了,在他面前沒什麼好顧忌的。

  森本堤聽到熟悉輕柔的嗓音,從桌上抬起頭,帶著笑意的眼眸中充滿寵溺。「也只有妳敢這麼大膽,沒經過我的許可,便擅自闖進我的辦公室。」

  「哪有?那是你特別,別人我才懶得理。」她沒半點愧色,慢慢走近桌邊。

  「這麼說來,我是不是該感謝妳對我的厚愛?」縱容的神色表露無遺,這抹表情他只有在吹雪面前才會表現出來,沒有第二人享有此特權了。

  「感謝是不用了,折中一下,請我去吃清水寺旁的燒烤就行了。」那是一家移動攤販,雖然簡陋,但東西很好吃,而且又不貴。

  「別告訴我,這一整天妳都沒吃東西。」森本堤語氣責怪地說。

  「哈!」吹雪迂迴地一笑置之,神情頗為調皮。

  「妳哦!真不知道該怎麼罵妳,都要結婚的人了還這樣。」他是唸也不是,罵也不是,說到最後,竟然有些感慨。

  黑澤吹雪走近桌旁,面部表情有點僵。「你知道了?」

  森本堤目光譴責地看著黑澤吹雪,一手將她由桌旁攬入自己懷中,他的辦公椅夠大,剛好能容納兩人。

  「這就是我找妳好幾天的原因。」撫著她披在肩上那一頭既長又細滑的青絲,他心中有疼愛、有不捨,還有些憐惜。

  黑澤吹雪卻沒什麼表情。「我媽告訴你的?」

  「她一直覺得對妳很愧疚。」森本堤看著她,似乎想找出怨懟或不情願的神色,但她臉上除了淡漠,別無他物。

  「堤,勸勸我媽,叫她不要多想了,嫁不嫁是我的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解釋道。

  森本堤不說話,目光一味地瞅著她,讓她有些心虛。

  「好吧,或許有一點點關係,但那也不代表什麼啊,我都二十二歲了,早就到了適婚年齡,安室奈美惠二十歲就嫁人了,我這樣算直起急追。」她振振有詞地說著。

  森本堤盯了她一會兒,最後嘆口氣說道:「真不知該怎麼說妳才好?」

  他寬大厚實的手掌順著髮絲停在她的臉龐,望著那雙年輕、清澈又善解人意的眼眸,誰也想不到這張小臉蛋下竟背負著這麼大的責任,真是難為她了!他從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不公平,但看到了吹雪,他不由得怪起老天爺的不公平。

  黑澤吹雪閃躲著他憐愛的神情,她故做瀟灑地道:「你知道這件事也好,今晚我來時,還在想要怎麼向你提辭呈,現在一切都省了。」

  「吹雪,在妳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曾經允諾過妳,不管妳遇到什麼麻煩,哪怕再怎麼困難,我都會義無反顧地幫妳,但是妳從未向我提過任何事,這個承諾我也一直守候至今。如今妳有事,我卻無法幫助妳,我真的很抱歉!」森本堤正色地說出藏在心裡好幾天的話。

  「堤,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這是我自己的事,當然要我自己解決啊!有你這麼關心我的朋友,我就很滿足了,不要再說這種自責的話,否則我會很難過的。」說完,她的眼眶微微發熱,為了掩飾即將溢出的淚水,她連忙用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當初我打算擺脫我的姓氏、脫離黑澤家族這個龐大的壓力,想獨立、自由,換個全新的自我時,是你鼓勵我的,記得嗎?是你不將轍給的壓力當一回事,給我希望、讓我得以如願,可是我身上終究流著黑澤家族的血,注定永遠也無法擺脫黑澤家族。」她說著,神情突然一黯。

  森本堤將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撫摸,心裡想著:黑澤轍夠狠,以吹雪的母親能名正言順入主黑澤家為誘餌,說服吹雪犧牲自己的幸福,當作商業籌碼,嫁給與黑澤家有合作關係的企業龍頭,雙方都獲利,只有吹雪成為唯一的犧牲者。

  即使森本家在日本的黑白兩道也佔有一席地位,但這事情他卻使不上力,畢竟他無法提供一個黑澤家族女主人的封號給程茹霜,而孝順的吹雪為了讓沒名分的母親能夠一償宿願,甘願捨掉自己的幸福以換取母親的。

  「黑澤轍如果是要妳嫁給我就好了。」森本堤說道。反正他也沒對象,而且他知道依自己這種不喜歡人黏的個性,有沒有老婆都無所謂,吹雪嫁給他總比嫁給一個連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男人好吧!

  可惜森本家與黑澤家井水不犯河水,雖彼此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但是他們始終不相往來。

  「我才不要哩!」吹雪連忙把頭抬起來,一點也不領情地拒絕。「我又不喜歡你。」

  「妳不喜歡我?」森本堤眼睛睜得大大的,裝作一臉吃驚又無法接受的表情。「我好傷心!」

  「哎喲!我不是這個意思。」吹雪連忙解釋。「我們彼此只有兄妹之情,要湊在一起何必拖那麼久?哪會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

  森本堤雖然與她沒有血緣關係,但比起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黑澤轍,他反倒更像她的兄長,她也只能從森本堤身上感受到兄妹之情,有時她真懷疑到底是血緣親,還是沒有血緣的人親?

  「再說你也不喜歡我啊!我可從不見你有追我的意思哦。」這也是他們倆能如此自在相處的原因。

  其實在外界看來,多數人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只有他們心底知道,彼此還在尋找能心靈契合的另一半,不過這種誤會倒替他們阻擋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那我現在追妳總成了吧?」森本堤突然提議,他故作深情款款狀,但卻惹得黑澤吹雪朝他擊出毫不客氣的一拳。

  「算了吧!沒感覺就是沒感覺,而且你現在行動也來不及了。」如果他們真成了一對,不僅要整天膩在一起,還要玩親親,甚至同睡一張床……她腦海裡湧出一幕幕限制級畫面,哇!她實在不敢再想下去。

  「喂,妳那是什麼表情?」她竟裝出一副噁心樣!森本堤不滿地拉下臉來,可知多少女人巴望著想成為他的女人呢!「真不知好歹,現在要找幾個像我這樣外型出眾的男人可不多了。」

  「在哪裡?」吹雪故意左顧右盼、四處張望。「我除了看到一個與101次求婚的男主角長得差不多的人外,沒看到別人啊!」

  「小姐,妳那是什麼態度?」森本堤心裡不太平衡,竟拿他這張俊逸不凡的臉跟那人比,看來她是不太想活了。

  「沒有啊!實話實說罷了。」吹雪一臉無辜。

  「我看妳是活得不耐煩了!」森本堤捏了她的臉頰一把。

  「好痛!」她揉著疼痛的臉頰。

  「還知道痛哦?」森本堤笑得不善。「還記不記得我剛剛說的話?」

  黑澤吹雪在心裡暗暗罵了他幾次,以她晶瑩的眼眸瞪了他好幾眼。「記得。」

  「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森本堤的表情看似和善,但一雙手已交握得嘎吱作響。

  黑澤吹雪見情勢不對,立即換了副諂媚的表情說:「全日本再也找不出像你這麼出類拔萃的男人了,高大威武、氣宇非凡不說,對朋友兩肋插刀、對女人溫柔體貼,多少人只求和你說上一句話,就已經很滿足了,連我身為你的朋友都感到與有榮焉。」

  「不錯,說得好。」森本堤邊聽邊點頭稱是,而黑澤吹雪則覺得有些心虛。

  「堤,可以走了吧?我快餓死了。」她已經掰不下去了,而且再昧著良心說下去,她可能要吐出來了。

  森本堤這才從讚美堆中回過神來,瞄了她一眼後說道:「好吧!看在妳都已經餓得連胸部都扁平的分上。去換件衣服吧!」

  黑澤吹雪聽到他那副施捨的語氣,真恨不得狠狠敲他一記,奈何情勢所逼,一切咒罵的詞彙只能在他不在時才能說。

  「等我五分鐘。」說完,她立即閃人。

  森本堤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臉輕浮的表情立即卸下,取而代之的是疼惜、不捨。吹雪應該有屬於她這年齡所應有的豐采及歡樂,太多負荷對她而言實在太沈重了,他真的希望她能過得快樂、幸福。

  但這一切只能靠她自己去掌握和爭取。

  不一會兒,黑澤吹雪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堤,我好了。」她換上了輕便的服裝,展現出一身清麗的姿態。

  「走吧!」森本堤臉上帶著讚賞。他拿起大衣,走向前搭著黑澤吹雪的肩向外走去。

  黑澤吹雪與森本堤從俱樂部側門離開,在臨出門的剎那間,黑澤吹雪的身體又莫名地起了個警訊,她更靠近森本堤了。

  「冷嗎?」森本堤發現她的輕顫。

  黑澤吹雪「嗯」地一聲含糊帶過。

  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這時坐在俱樂部角落裡的男子慢慢收回他的凝望。

  「傑生,看見熟人是不是?」日本友人關心地問。「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不用,我看錯了。」李傑生隨意帶過話題,可是內心卻在對自己說:他真的看錯了嗎?

  不!他看得很清楚,照片可以是假的,但他們卻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摟摟抱抱,騙不了人。

  見到他們親密地相擁離去,他懷疑他們是何種關係?

  不願去面對讓他害怕的事實,李傑生心中有一種複雜的感受在交纏。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0 AM


第二章

  黑澤吹雪自個兒提議越快舉行婚禮越好。

  對她而言,早嫁晚嫁都一樣,不如盡快將事情辦好,省得麻煩。

  從她的外表看來,每個人都以為她是那類柔順、不敢反駁命令的纖細女子,如同她母親。程茹霜雖然是台灣人,可是脾氣卻像極了日本傳統的婦女,溫柔婉約、謙和細膩,以夫為天、以子為貴。她將黑澤轍視如己出,縱使黑澤轍根本不甩她也無所謂。

  因為安靜、和順的個性,加上不多言,所以才被黑澤轍剋得死死的。在程茹霜心中最重要的,莫過於得到黑澤轍的諒解,畢竟她對黑澤轍與他已過世的母親有一份很深的愧疚,所以當黑澤轍提出願意接納她的條件時,對程茹霜而言,的確是相當誘人的。

  以吹雪對母親的了解,名分對她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只要能和父親長伴左右,她就心滿意足了,富貴如浮雲,她從不在乎,對任何事物都看得很淡的母親,如果問這輩子她最在乎的是什麼?除了黑澤加信外,就是得到黑澤轍的認可,而他願意讓母親入籍黑澤家族,就是對她的最大認可了。

  將一切都看在眼底的黑澤吹雪,心想:答應這門婚事應該是最好的抉擇,況且,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沒有損失,不是嗎?

  她雖然是黑澤家的女兒,但並不被其他宗親認同,因為她是庶出又是個女兒,根本無法與啣著金湯匙出生的哥哥黑澤轍相提並論。有時她覺得自己只是黑澤家中的一縷幽魂,沒有人會對她多加注意。

  能盡快脫離黑澤家族的包袱是她的心願,雖然她在黑澤家成長,但黑澤家對她而言像個籠子,既然生於黑澤家的一分子已是不能改變的事實,那麼脫離黑澤家,起碼可以高興地做她自己,毋需再被束縛著。

  當初她毅然決然地搬出去住,原以為獲得了自由,沒想到黑澤轍還是找到她,並且提出交易。

  為了母親,她答應了,心裡卻自嘲著,原來她終究無法擺脫黑澤這個姓氏。

  她仍記得當她說出她的感受時,黑澤轍精明的臉龐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除了犀利的眼神閃著銳利的光芒外,他什麼也沒說,只淡淡拋下一句。「我知道了。」

  她跟黑澤轍從小就沒話說,對他的觀感只能以一句話來形容——不予置評。

  婚禮果真如她要求的,很快就舉行了。這天她穿著一襲從米蘭空運來台的婚紗,這是香奈兒最新款的婚紗,全世界僅有一件,當然價錢也是絕無僅有,誰教她現在的身分已不再是從前平凡的黑澤吹雪。

  現在的她是日本赫赫有名、富可敵國的富士集團主席黑澤加信的獨生女、富士集團總裁黑澤轍的親妹妹,經過了認祖歸宗的手續,她的身分馬上不一樣了,一夕之間,所有的尊貴、榮耀都加諸在她身上。

  從今以後,黑澤吹雪這個名字不再是私生女的表徵了。

  「李傑生,你願意娶黑澤吹雪為妻嗎?不管窮困、寂苦、富貴、強健,你都願意與她一同扶持、互相攜手共度一輩子嗎?」聽到牧師莊嚴的唸著證婚詞,黑澤吹雪才收回冥思,專注地聽著牧師的聲音。

  「我願意。」

  「黑澤吹雪,妳願意嫁給李傑生嗎?不管窮困、寂苦、富貴、強健,妳都願意與他一同扶持、互相攜手共度一輩子嗎?」

  「我願意。」

  「現在我以神的名義,在眾人的見證、祝福下宣佈你們成為夫妻,請雙方各自為對方戴上戒指。」

  在牧師的領導下,他們互相為彼此戴上準備好的戒指。

  「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透過白色的紗紡,朦朧中,她看著緩緩靠近她的合法丈夫,說不出中心有什麼感受,黑澤吹雪的面色難掩緊張、慌亂,她很害怕,但不知在怕什麼,可能是對他的陌生,讓她產生一種不安全的感覺。

  他是她的丈夫了,下半輩子將倚靠的人……

  他是個很斯文的男人,溫文儒雅,一點也不像個商人,倒像是名學者,那睿智、親切的眼眸,挺直的鼻樑及溫和的笑容,他的外型和黑澤轍是兩種極端的對比。他的性情呢?也和黑澤轍相異嗎?這樣的男人如何和精明幹練的黑澤轍周旋?

  望著那雙揪緊、微顫的小手,李傑生瞧出了她的不安,他握住她發顫的手,象徵式地親吻她的臉頰。

  李傑生看著眼前這個讓他魂縈夢繫的女子,她的容顏與記憶中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只是第一次如此靠近地看著她,沒人知道他內心掀起了多大的巨浪。黑澤吹雪看似柔順,實則強韌的個性最是吸引他,他知道在那張看似無爭的臉孔下,其實很有自己的主張,從她搬出黑澤家時他便知道了。

  隔著婚紗的頭套,他仍看得出底下一張精緻無瑕的臉蛋,經過彩妝的巧扮下,將她出塵的五官妝點得更加亮眼。

  她……已成為他的妻子。

  「禮成。」牧師一宣佈完,四周響起祝賀的掌聲,而震耳的鞭炮聲也不絕於耳,圍繞著一對新人。

  當那雙溫暖的大手握住她時,她那顆焦躁的心奇蹟似地平靜了,有種奇妙的感覺漸漸盈滿心房;即使身邊的喧鬧聲一直迴盪著,她卻感到某種踏實,她安慰自己,或許她做的抉擇並不算太壞。

  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她心中暗暗許下期盼,希望那個她即將展開新生活的台灣會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

  結束在日本的婚禮後,李傑生與黑澤吹雪便隨即整裝飛回台灣補辦結婚手續,並宴請夫家的親友。因為李氏在台灣頗具地位,並廣交各地的達官顯貴、政經人士,因此當晚的場面可說是冠蓋雲集,各地有權有勢的人都前來參加。

  今晚黑澤吹雪第一次注意到,原來她所嫁的是這麼尊貴的家族。

  「怎麼站在這裡呢?」一道沈穩的聲音,喚回她遊離的思緒。

  她抬眼看到關切的臉龐,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度裡,唯一認得的就是這張面孔。

  李傑生斯文俊逸的臉孔帶給黑澤吹雪一種熟悉的感覺,尤其是那雙溫和的眼眸,她似乎在哪兒見過……可是她隨即又推翻自己的想法,因為這是不可能的,過去李傑生不曾出現在她的世界中。

  「關二叔特地從加拿大趕來,想要看看妳,可以陪我過去嗎?」李傑生禮貌地問道,看著嬌美的容顏,他有說不出的高興,多年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好。」她低垂的螓首緩緩點了一下。

  她知道她得開始適應在台灣的生活,了解李傑生的親朋好友是她首當學習的課程。她暗暗為自己打氣,希望待會兒在長輩面前能呈現出最好的姿態。

  「老李,你可真是好命啊!兒子這麼能幹,還娶了個這麼標致的女孩,我看我們這幾人當中,就屬你最好命哦!」關鐵懷豔羨地說。

  「老傢伙,灌我迷湯啊?我不過剛娶了個兒媳婦,哪比得上前幾天,你媳婦又替你生個金孫來得好?」李康華雖是這麼說,兒子終於結婚,他還是很得意。

  「哈!你也快了,叫傑生多努力一點,我看不用多久,你就要趕上我嘍!」關鐵懷經李康華這麼一提,想到了自己的第二個孫子,不由得眉開眼笑。

  李康華想到再不用多久也有孫子可抱,不禁跟著笑開了,貴賓室裡的一干親友也紛紛上前祝賀。

  黑澤吹雪微笑地和李傑生站在一旁,看著二老坐在太師椅上相互調侃、褒揚,兩個都已屆花甲之年了,還這麼爽朗、開明,真是不簡單。

  「傑生老婆的中文溜不溜呀?」關鐵懷開口問李康華,但眼睛卻是盯著黑澤吹雪,這麼標致的女孩如果嫁到他家,那該多好!他暗自想著。

  「這個……」李康華並不太清楚新媳婦的事,他只知道兒子說他要娶老婆,然後他就不見蹤影,也沒把人帶回來過,李康華根本連對方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曉得,只知道是好友黑澤加信的獨生女,今年剛大學畢業,至於中文嘛……他承認他這父親做得還真失敗,連他們什麼時候交往都不知道,只知道兒子要娶老婆,他就什麼都可以不管了。

  李傑生出面為父親解危。「吹雪還不懂咱們的話,我和她都是以英文或日文在溝通。」

  二老了解地點點頭。

  黑澤吹雪嚥下到嘴邊的話,唉!誰說她中文不溜?她母親是台灣人,中文對她而言就像吃飯、喝水一般簡單。不過這樣也好,讓他們以為她不懂中文,她也落個清閒,可以少些應酬和少說些官話。

  突然宴會中起了騷動,她放眼望去,看到一名女子豔光四射、嬌俏動人地走進來,一進來就吸引眾人的目光。

  「李叔叔、關二叔,好久不見。」一道清脆、嬌甜的女聲響起。

  「哎呀,是葦璃丫頭呀!都長得這麼漂亮了。」關鐵懷看清楚後,不免驚豔。

  佟葦璃生得明豔美麗、身段婀娜多姿,她的美令人屏息,她的豔令人驚迷。

  佟葦璃的父親與這些長輩們是多年之交,而她任職外交官的父親,工作時常得遷移至各個國家,所以從小父母就將她交由好友李康華照顧,因此佟葦璃和李氏的關係非常好。

  「二叔,葦璃好想你哦!你這次可要待久一點,讓我有多一點時間陪陪你。」佟葦璃誠摯地說,聽得關鐵懷心花怒放。

  「好、好,二叔這次待久一點,不過葦璃丫頭可不能亂開支票、說話不算話,自個兒跑去約會,把二叔丟在一邊。」

  「才不會哩!教那些小夥子閃邊去,他們哪比得上二叔?」葦璃嘟起一張嘴說道。

  「妳喲!就是這張嘴甜,連妳老爸都拿妳沒辦法。」關鐵懷被佟葦璃逗得開心極了,看著出落得如此標致的葦璃丫頭,他不由得把兒媳婦的念頭動到她身上,省得另一個兒子娶個外國妞回來。

  「才沒有,人家是跟你說真的。」佟葦璃嬌嗔道。

  「葦璃,過去見見妳大嫂。」這時在一旁的李康華開口道。

  「好。」佟葦璃往新婚夫婦走去。「傑生,什麼時候認識大嫂的啊?怎麼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真是惦惦吃三碗公。」她聽到傑生要結婚的消息時十分震驚,她無法接受一向對她最好、最溫柔的傑生要和別人結婚的事實。

  最重要的是,他那張與哲生一模一樣的臉將不再屬於她。

  想起哲生,她不由得一陣心痛,他為什麼拋下她呢?他死於登山意外距今已有好些日子,親友們逐漸從哀傷中走出來,只有她不能,她對今生最愛的男人的死始終難以釋懷。

  李傑生溫和地笑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叫吹雪,從今天起就是妳的大嫂了,以後我忙的時候,吹雪可要拜託妳多照顧嘍。」

  儘管心裡難受得要死,佟葦璃還是對黑澤吹雪表現出熱絡的態度。「歡迎妳的加入,妳可是李叔叔盼了好久的兒媳婦呢!」言下之意是暗示李傑生娶她,僅是為了應付李叔叔的心願。

  她的話引來眾人開懷的笑聲,沒有人聽出她的言外之意,除了李傑生。

  「葦璃。」他出聲警告道,實在很怕葦璃在這時候給他出狀況。

  「我和傑生從小一起長大,他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我都知道,改天我再說他的事給妳聽。」佟葦璃拉著吹雪的手親切地說,語帶雙關地看著焦躁的李傑生。

  「葦璃。」李傑生加重語氣輕斥著。

  「吹雪,妳瞧,傑生開始緊張了,做錯事還怕人知道,真霸道,妳可要小心嘍!」佟葦璃意有所指道。

  「妳日文說得真好。」黑澤吹雪看李傑生似乎拿佟葦璃沒轍,故開口解危。

  「我曾在日本住過幾年。」佟葦璃回答。

  「葦璃的父親是位外交官,妳別看她年紀輕輕的,她可是會多國語言。」李傑生開口補充。

  「真厲害。」黑澤吹雪稱羨。

  「別提我了,要去哪裡度蜜月?」佟葦璃揮揮手示意轉移話題。

  「還沒有決定。葦璃,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李傑生以眼神暗示佟葦璃最好別出紕漏。

  「人家本來就很關心你嘛!」佟葦璃不依地從他們之中拉開李傑生的手臂,而李傑生也因而鬆開輕握吹雪的柔荑。

  方才一入內,她就看到李傑生一直握著黑澤吹雪的手,這令她感到十分難受,她千方百計地想扯開他們的手,現在計謀得逞,她不由得得意的咧嘴一笑。

  「說不過妳。」李傑生豈會不了解她在想什麼,但在公開場合中,他也不便表明什麼,只有任由葦璃胡鬧。

  他們倆一搭一唱,不清楚狀況的人,可能還以為他們才是今晚的新人,畢竟他們也是郎才女貌,不只外型登對、連對話都讓人以為是對小情人在打情罵俏。

  佟葦璃的五官出色鮮明、個性強烈活潑,今晚她穿這一襲禮服,更把她完美無瑕的曲線展現出來,能言善道的交際手腕加上聰明伶俐的模樣,多麼搶眼、亮麗的一名女子啊!

  而李傑生長相斯文、英俊,兩道濃密有型的劍眉、深邃黝黑的眼眸最是迷人,挺直俊俏的鼻樑和大小適中的嘴型,搭配著斯文有型的臉龐,就成了一張俊美迷人的容貌,修長健碩的身材穿上最新款的西裝,更把他玉樹臨風的氣息彰顯出來,即使不做任何表情,他還是很惹人注意。

  黑澤吹雪幾番審視後,愈加感覺自己的渺小,不過在出嫁前她已有心理準備好面臨將來的挑戰,因此,她羨慕歸羨慕,也還不至於對自己普通的外表感到自卑。

  「葦璃,傑生這幾天累壞了,妳就別再鬧他了,讓他們小倆口好好休息。」李康華站出來鎮住這淘氣任性的小丫頭。

  「李叔叔說得對,兩位新婚夫婦就容小的送你們回老宅吧!」葦璃以退為進,硬是要在這新婚之夜當他們的電燈泡。

  「傑生沒有要回老宅,他剛結婚,康華特地把郊區的那棟房子送給他們當新居。」關鐵懷插嘴道。

  「我也去,我要看屋子佈置得如何。」佟葦璃馬上開口。

  「妳去幹麼?只想破壞人家的好事。」關鐵懷先是責備,接著曖昧地說:「今晚可是人家的洞房之夜,妳去只會胡鬧,給我行行好,少攪和了!」

  「我又沒那意思。」佟葦璃無辜地說道,心裡懊惱著關二叔竟壞了她的計謀。

  「我當然知道妳沒那意思,妳還小,很多事還不太了解,以後妳就清楚了。」關鐵懷以過來人的經驗道。他說得這麼明白,引發眾人哄堂大笑。

  「關二叔真討厭!」佟葦璃怒嗔道。

  「葦璃小姐,別鬧了,大夥兒都還在等著新郎、新娘敬茶,別耽誤了時辰。」媒人盡責地提醒大家。

  「喝茶、喝茶。」大夥兒點頭附和。

  一場跨國的婚禮就在眾人的聲聲祝福下,順利結束了。

  ※※※※

  「累嗎?」新房中,李傑生體貼地問道。

  黑澤吹雪正襟危坐地坐在化妝鏡前,望著鏡中她身後那張比她的單人床還大三倍的新床,想到今天她就要和他……睡在上面,她真的坐立難安,夜晚來臨後,接下來是親密的接觸……

  停!她在心中大聲尖叫。她該怎麼辦?她已陷入了自己設限的圈套中,無法逃脫。

  「啊——」一個不小心,手肘邊的化妝水差點被她打翻。

  「什麼事?」李傑生擔憂的問,她則納悶他站在她身旁多久了。

  瞧見她呆愕的模樣,李傑生不覺莞爾。「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忙了一天,經他這麼一提,黑澤吹雪覺得全身痠痛得要命,踩了一天的高跟鞋,她的腳都快斷了,寶貝的秀髮因為梳成新娘頭,讓頭皮繃得特別緊,這些難以想像的折磨,使她巴不得將它們盡快除去。

  「好。」最要命的是她不知該如何和他獨處,還有……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一思及此,她的臉頰不禁泛起紅暈,說話也跟著結巴。「浴……浴室往哪走?」

  「左邊,順便跟妳提一下,右手邊是更衣室,側邊的那個門是我的書房。」李傑生簡單的介紹屋內格局。

  「我知道了。」黑澤吹雪將頭壓得低低的,怕自己的想法被他發現。

  誰知她一起身,走沒幾步路就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撲。「啊——」

  「小心!」李傑生眼尖,及時伸出手穩住她的嬌軀。

  黑澤吹雪整個人靠在他身上,這個意外令她糗極了,她的臉一定比剛剛更紅,她懊惱地想。

  「對不起……」她的手停放在他的胸口,感覺到她的腰正被他牢牢環抱著,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是她始料未及的。

  「還好吧?」他關心地問。

  「沒事。」她羞紅著臉,小聲回答。

  「要不要休息一下?」李傑生不放心,又問道。

  「不用了。」她急於想脫離他的懷抱,這種親密的姿態讓她不能思考,他的擁抱與父親或堤的感覺不一樣,說不上為什麼,就是不同,在他的懷中會讓她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我沒事。」她再次強調。

  李傑生鬆開她,雖然佳人在懷,距離近得讓他聞到她迷人的馨香,但他還是強迫自己放開她。

  她站穩後,隱約感覺到腳踝的刺痛,才跨出一步,腳下便傳來劇痛,迅速地竄入心中。好痛!她咬牙忍住驚呼。

  李傑生看出她的異狀,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攔腰抱起。

  黑澤吹雪嚇了一大跳,雙手緊張得抱住他,以免掉下去。

  李傑生將她抱到臥室中,那張特大的雙人床上,單膝跪下,脫下她粉紅色的高跟鞋,細心地審視她的腳。

  「這裡會痛嗎?」李傑生按住她的腳踝,抬頭問道。

  「痛!」她反應道,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這裡呢?」他又按按別處。

  「還好。」那種椎心刺骨的痛真是無法言喻。

  「忍耐一下。」李傑生按住她的腳掌與腳踝,小心地轉了一圈,黑澤吹雪能聽到骨頭轉動的聲音,接下來,他的手由下往上開始按摩她的腳,那力道拿捏得剛剛好,她閉上眼享受這舒服的感覺。

  等等……老天!他再繼續下去,會令她陶醉在他溫柔的……她到底在幹麼?

  「可以了。」黑澤吹雪阻止他,心裡的防禦正一點一滴地逐漸撤去。因為他的溫柔嗎?初來的陌生,因他的親切與溫柔而降低了,看著這俊逸、斯文的男子,她心裡想著:要不愛上這種人,很難。而她愛上了嗎?

  她暗自搖搖頭。不可能,她怎會這麼快就動心了?絕對不可能。

  「還痛嗎?」他的手仍握住她的腳。

  「不……不會了。」她紅著臉縮回腳。

  「大概是妳不習慣穿一整天的高跟鞋,才會扭到了。」李傑生推敲原因。

  「嗯,謝謝你。」她這輩子最引以為恥的就是她的腳趾頭,因為圓滾滾的,每個人看到都會露出笑意,害她出門都不敢穿涼鞋,現在地下如果有個洞,她真希望能把腳給埋進去。

  「妳的腳……」果然,李傑生看到後,嘴角微微揚起。

  「怎樣?是不是很奇怪?」她就知道他也會有這種反應。

  「不會,我覺得很可愛呀!」李傑生望著她白嫩小巧的腳丫子,露出會心的笑意。

  「別安慰我了。」她哭喪著臉,這是他們第一次獨處,她就出了這麼大的糗。

  「雪,是真的,我沒有騙妳,妳的腳真的很可愛,我很喜歡。」他衷心說道。

  黑澤吹雪的臉倏地一紅。「你叫我什麼?」

  「雪,我可以這麼叫妳嗎?」李傑生真誠地問。

  「可……以。」她的眼眸望進他的,天啊!她就快醉倒在那迷人的眼睛裡了。

  「以後妳叫我傑生就行了。」

  「傑……生。」她怯怯地開口。

  「就這麼叫,別忘了。」這呼喚可是他盼了好久,才能從她口中聽到。

  她含蓄地點點頭。

  「去洗澡吧!順便泡泡澡,會比較舒服。」他建議道。

  「嗯。」她點點頭,但有些事放在心裡很難受。「我……」

  「怎麼了?」李傑生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我……」她實在難以啟齒。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是嗎?」他了解地問。

  「嗯。」她難為情地不敢看他。

  「說吧!別怕。」李傑生溫和、鼓勵地催促。

  「我知道這個……要求對你很不公平,可是如果……你到外面……我不會介意的。」她羞紅著臉,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雪,妳到底想說什麼?說清楚點兒好嗎?」她這樣支支吾吾地,他根本聽不懂她的話。

  「我可不可以不要跟你上床?」不知哪來的勇氣,一口氣說完,反正她豁出去了。

  「不行。」李傑生搖搖頭。

  「啊?」黑澤吹雪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地拒絕她。

  李傑生被她呆愕的表情給逗笑了。敢情這小妮子從剛才就在想這檔子事?難怪她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妳會怕嗎?」他溫柔地問。

  「嗯。」她怯怯地回答。

  「我答應不碰妳,但這不表示將來我們不上床。除非妳願意,否則我不會碰妳,可以嗎?」事實上,他老早就這麼打算了,也正想找機會跟她說,只是這小妮子早他一步。

  「嗯。」黑澤吹雪發現原本掉到谷底的心情,突然急速的飄上雲端。

  「不過……」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不過怎樣?」她的心又開始不安地往下墜。

  「我們還是得『上床』。」他指指面前的床。「但不是妳想的那個『床』,了解嗎?」他眨眨眼,幽默地說。

  「了解。」放心的笑意渲染在她臉上。

  「這樣妳可以去洗澡了嗎?」他發現他從未三催四請地拜託一個女孩去洗澡,今兒個還是頭一遭。

  「好。」卸下了心頭重擔,她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看著黑澤吹雪自在地走入浴室,李傑生心想:做這個決定是正確的,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他愉悅地笑開了臉。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1 AM


第三章

  十二年前 日本 聖心學園

  「傑生君,你的教室在蒼之堂左側第二間。」田原一樹好不容易在學校後院的銀杏樹下找到人。

  仰頭望著樹梢的李傑生回過頭望著他。「我知道了,謝謝。」

  李傑生因為是交換學生的身分,老師特別交代班長田原一樹要多注意、關切這外來的同學,而身為班長的他當然是義不容辭。

  「雖然你只在本校待三個月,但是我希望在這期間內能讓你全盤了解學校。」熱心助人的田原一樹就是因為這項優點,而三度連任班長。

  「謝謝你。」李傑生隨著這位新認識的朋友,一同在校園逛了幾圈,以了解整間學校的環境。

  「這是圖書室,那是射擊場,左棟是體操教室,右棟是籃球場……」一邊走,田原一樹一邊指出學校各活動樓層,李傑生在他的熱心指導下,開始對這所學園有所了解。

  「本校有中學部和高中部,以勁之樓為分界,不過只有教室區隔開來,其他活動大多在一起。」

  李傑生聽他細說,眼角餘光卻突然被抹美麗的身影給吸引。

  她穿著粉色的水手服,身形嬌柔又纖瘦,長及肩的秀髮在微風的吹拂下飛揚,清秀的容貌散發著恬靜的氣息,眼神專注在畫版上,因她的容貌與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其實她是與一群女學生聚在一起作畫,但他卻一眼挑出她,並非她最醒目,而是他沒來由地受她吸引。

  田原一樹發現他的異狀,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接著會心一笑。「是中學部的學生,寫生時就會到高中部來取景。」

  那麼多的女學生中,他眼中卻只看到她,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很快就拼湊出一個影像,他的心也因這一刻而悸動,一切就從這兒開始。隨著日子過去,他越加注意那女孩。

  因為在校和田原較熟,李傑生隨他加入了攝影社。有天傑生在社團內一邊檢視相機,一邊聽著社長的說明。

  「拿起攝影機不能隨意擺盪,還有抓住取景目標時,在按下快門的同時,要切記手不能晃動……」

  耳邊傳來社長宏亮的聲音,他拿著相機對著視窗,從講台上滔滔不絕的社長身上,緩慢地移動到窗外,透過視窗調整焦距,突然一張仰頭望天的面孔進入了視窗的框框,是她!

  她望著藍天,一臉閒適安逸的表情,他將焦距越放越大,她的臉由模糊轉為清晰、近在咫尺卻又似遠在天邊。

  哢嚓!哢嚓!

  他在不知不覺中,連按了好幾下快門。

  後來不知為什麼,他的眼神總在尋找她的身影。如果一天沒看到她,這天的課他必定上得心不在焉,放學後他習慣安靜地跟在她身後,縱使他是住學校宿舍,他也願意陪她走這一段路。

  他發現她沒什麼朋友,經常獨來獨往,偶爾會和同學去逛街,但次數少之又少,大半時候她還是獨自一人。

  幼年初見,至今再相遇,蟄伏在心底已久的悸動像甦醒般。他的生活開始不同了,因為他不自覺地注視她、觀察她,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就已知道她的名字——黑澤吹雪。

  一個縈繞他心底多年的名字,這輩子他甩不掉了……

  ※※※※

  被褥下有個不安分的東西正在蠕動著,李傑生略帶睡意地睜開眼眸,突然發現有個東西在身邊鑽動,他一時沒意會過來,過了一會兒後才露出笑意。他差點兒忘了,今後自己不再是一個人睡了,他的身邊將多了個人。

  不知為何,他竟夢到從前,往日情懷像幻燈片般一幕幕掠過,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可是那段屬於年少時的過往是段美麗的回憶。

  他輕輕掀開被褥,看到吹雪閉著眼睛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安穩的模樣。難道她會認床嗎?他的笑意更深了。

  李傑生看著吹雪慢慢地蠕動自己、移向他這邊,待她憑感覺找到溫暖的位置,再磨蹭著調好舒適的角度,這才停止她的搜尋。

  看著她把頭埋在他胸口均勻的呼吸,這睡相甜美的女孩正是他的妻子。瞧她睡得這麼安穩,是否表示正有個好夢呢?這可是他們的新婚夜。

  柔和的夜燈照在她清秀的臉蛋上,映著她潔白無瑕的小臉,她的肌膚白裡透紅、細滑柔潤,似乎一碰便會擠出水來。這張無瑕的臉蛋上,除了純真還有些世故,是因為現實的環境才讓她顯現早熟的神韻。

  她的睫毛長而翹,薄薄的眼瞼幾近透明,兩道彎彎的眉毛,之下是她挺直的小鼻子,還有圓潤櫻紅的小嘴。

  望著那微微分開的嘴唇,確定她已墜入夢鄉後,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以唇輕觸,圓潤柔軟的觸感讓他禁不住多親兩下。

  了卻一樁嚮往已久的心願,李傑生露出滿足的表情。

  他的小新娘、他的妻子,一個屬於他的女人。

  他忍不住張開臂膀,環抱住依附在他胸膛上的可人兒,心裡湧出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軟玉溫香的嬌軀擁在身旁,李傑生帶著笑意,伴隨著長久以來終於實現的期望,在佳人安穩的陪伴下,深深沈入恬靜優美的睡夢中。

  ※※※※

  早晨的陽光映射在位於郊外的一棟別墅裡,微涼的清風輕拂,溫暖的日光透過窗簾照亮了屋裡各個角落,而躺在床上的一對新人,因為被窩的溫暖,還捨不得睜開眼眸。

  黑澤吹雪下意識地抱住身旁的維尼小熊,每回到了起床時刻,她總是更抱緊維尼小熊,和睡神做最後的掙扎,可是今天不知怎麼搞的,小熊不再輕柔,也不再毛絨絨的……她摸索了兩下觸感,不對!

  她倏地驚醒,映入眼中的是那張英俊、斯文的臉孔,近得似乎要貼上她的。

  「早安。」李傑生輕聲道早,他比她早一刻鐘醒來,因為捨不得叫醒她,另外他不知怎地,一看她的睡顏便捨不得移開視線。

  「……早。」她嚥了嚥口水,不好意思地看著李傑生。臉丟大了,她竟把他當成自己的維尼小熊!她完全忘了在出嫁前,母親為怕她夫家認為她長不大,硬是不答應讓她帶來陪她多年的維尼小熊。「你……早就起床了?」

  李傑生微笑著點頭。「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用了。」慘了,新婚頭一天她就睡過頭,這可怎麼辦才好?

  「再躺一下沒關係的。」她這麼早就醒了,他還沒從被佳人主動投懷送抱的難得機會中獲得滿足。

  這時黑澤吹雪突然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正以八爪章魚的姿勢抱著他不放,她見狀趕緊收回不規矩的手腳,並坐起身。

  「不用了。」一張白嫩臉蛋頓時羞紅成熟透的紅蘋果,她就是有這種不好的習慣,晚上睡覺習慣抱著小熊維尼,現在抱錯對象,真是糗大了!

  黑澤吹雪只顧著自憐,沒注意到李傑生失望的表情。

  「肚子餓不餓?我……去準備早餐。」做妻子的到底該做些什麼才好?為了彌補缺失,黑澤吹雪努力地想挽回形象。

  不知怎地,見到她美麗的嬌顏,讓他有種錯覺想品嚐一口她的香甜,那種心靈上的飢餓勝過肉體的。奇怪!他的自制力一向出奇地好,怎麼遇到她就失靈了呢?

  「不用了,早餐已經有人準備。」在他的觀念裡,老婆是娶回來疼的,而不是娶來做事的。

  「是嗎?」黑澤吹雪一臉失望。那她還能做什麼呢?

  李傑生似乎瞧出她的心事。「家裡的瑣事一向有人處理,妳不用特意去做。」

  「那我該做些什麼?」結婚比她想像中還好,她開始覺得這份悠閒有些縹緲。

  「妳做我的妻子就行了。」李傑生寵溺地說道。

  「你的妻子又該做什麼呢?」黑澤吹雪直覺地反問。

  李傑生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地反問,他想回說「只要好好地愛我」,但又怕這麼一說會嚇著了她,於是他謹慎地問:「妳認為呢?」

  「轍說不能惹你生氣,就算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也不能吭一聲,而且我嫁給你本來就只是一個形式。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符合你的要求?」他那雙溫和、深邃的眼眸,差點讓她忘了她原來的身分,還有她出嫁的原因。

  「他是這麼跟妳說的?」黑澤轍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妹妹說這麼殘酷的話呢?這種無情的言語,簡直是摧毀一個女孩對婚姻的憧憬。

  「他沒說得那麼嚴重,有一半是我自己認為的。」他驚怒的表情讓她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因此趕緊解釋道。再說她早有自知之明,對於婚姻她本來就沒抱什麼期望。

  「雪,妳不需在乎轍的話,也別自我設限,雖然這段婚姻與一般人不同,但並不表示就是悲慘的,而且婚姻不是個人的事,它需要我們倆好好去維繫,別妄自下定論,也別不珍惜這段婚姻,好嗎?」傑生認真地說道。

  他說得如此真誠,吹雪聽得好感動,雖然不少人都不看好她的婚姻,可是望著這張堅毅的臉孔,聽著他誠摯的語氣,那顆不安的心似乎被他的言語給感動了,她不再緊張、不再擔憂,反而願意為他改變。

  「好。」有種甜蜜滴落心湖,泛起一圈圈幸福的漣漪。

  聽到她的允諾,李傑生有些欣慰。「別胡思亂想了,知道嗎?」

  「知道。」她答應道,可是心中有些好奇。「難道你當初答應要娶我時,一點也不後悔或不情願嗎?」

  「怎麼會呢?」傑生鄭重地搖搖頭。「妳這麼聰穎又孝順,這樣的好女孩願意嫁給我,我怎麼會後悔呢?」

  「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好。」吹雪反倒覺得他的條件比她還好哩!長得一表人才不說,又這麼細心、溫柔,真如轍所說的,是她高攀了。

  「妳有,千萬別對自己沒信心。」傑生很高興在新婚的第一天將這些事情攤開來講,這樣可以化解一些壓力,也能化解隔閡,拉近彼此的距離。

  「謝謝你。」如此的讚美讓她飄飄然,她一時忘情地抱住他。

  這突然的舉動讓傑生受寵若驚,這是否代表她已慢慢卸下心防,願意接納他?

  「答應我一件事。」他的手也慢慢抬起,置於她的背上。

  「什麼事?」她甜甜地反問。

  「不管什麼事都別放在心裡,一切都跟我說、找我商量,別悶在心裡。」他堅定地對她要求。

  「真的可以嗎?」她有些不確定,看著他。

  「沒錯。」他溫和地點頭。

  「我突然想親你一下耶!怎麼辦?」她的眼眸閃著調皮、慧黠的光芒。

  「我允許妳這麼做。」他爽朗地笑道。

  吹雪重重地在他臉上印下一吻,之後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大膽舉動嚇到,有些靦覥地將臉埋在他的肩上。

  傑生很開心,與吹雪這麼一談,彼此的距離拉近,這比他談成上億的合約還令他高興。

  「雪,我還有事要跟妳商量。」李傑生對著懷裡的人說。

  「什麼事?」吹雪抬起頭。

  「哪一個國家是妳最想去的?」

  「幹麼?」她不了解他為何這麼問。

  「度我們的蜜月之旅呀!」他很期盼這段只屬於他們的假期。

  「我沒想過,你呢?有什麼好的建議?」她一臉茫然地搖頭。

  「浪漫的花都、迷人的威尼斯、流行時髦的米蘭,還有……」李傑生如數家珍地說道。

  「台灣。」她突然提議。

  「台灣?!」傑生曾暗自計劃一大堆國家、城市,就是沒想到他現在所立足的地方。

  「對,我哪也不去,就是要待在台灣。」她堅持道。

  「為什麼?」他幻想給她一個永難忘懷的蜜月,而吹雪的回答讓他辛苦計劃的美夢幻滅。

  「沒有為什麼,我相信台灣也有很好玩的地方。」她本身就是半個台灣人,可是她對台灣卻一點兒也不了解,除了在報章雜誌上得到一些台灣的資料,這個島國對她來說還是非常陌生。

  「可以嗎?」她試探地問,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為難,這個要求會太過分了嗎?她不禁納悶。

  「當然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期望,傑生欣然答應,在他的心中,只要是為她做的,他都可以答應。

  ※※※※

  一聲吩咐,當天下午,能幹的馬秘書就把行程、飯店的事情辦好了,打電話來除了簡略告知公司的事務,馬秘書也不忘調侃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總裁。

  「好好的玩啊!李總裁,可別有了新歡,忘了我這舊愛,雖然你棄我而另娶他人,我還是會默默的祝福你。」電話那端傳來馬雪莉清朗又故帶哀怨的聲音。

  「謝謝妳,不過我可不曾記得我與妳有過什麼瓜葛。」這位馬秘書的能力一流,損人的功夫也是一流。

  「你身上有哪一個部位是我沒摸過的?怎麼現在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呀!」馬雪莉自怨自艾。「我為你勞心勞力的,你要結婚竟然一點預警也沒有,就這麼拋下我娶別……」

  「停!」李傑生摸摸隱隱作痛的頭。「我們什麼時候這麼親密過,告知一下,我好告訴曾叔叔,原來他的老婆還有人搶著要,他一定會很高興,他那人稱四十一枝花、五十賽比牡丹花的老婆終於有人願意接收了,他可以脫離苦海了。」

  「死小子!你別破壞我們夫妻倆的感情。」馬雪莉警告著,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可是越陳越香。

  「我突然忘了我們何時曾有過肌膚之親,可否請美麗的馬女士告知一下,是哪一夜妳背著曾叔叔,跳過妳家那面牆來著?」唯恐天下不亂的馬雪莉最愛捉弄人,被拐當了幾次,李傑生也練就了見招拆招的功夫。

  「你忘了當年我可是幫你洗過澡、換過尿布的,現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忘了我當初雲英未嫁,就先跟你有過這麼一段情嗎?」馬雪莉振振有詞地說,不怕他賴帳。

  「哦!我想起來了。」他的頭越來越疼了,這些陳年往事,今兒個她也能拿出來瞎掰一場,當今世上除了精明的馬雪莉,無人能出其右。

  在一旁的吹雪原本不想偷聽李傑生與秘書的對話,但是那位秘書的聲音實在太過宏亮,她想不聽都很難,這一路聽下來,差點笑翻她的肚皮,可是她不能笑,否則傑生就會發現她聽得懂中文。

  她並非故意隱瞞,只是一開始沒說,之後也不曉得從何提起,再說現在馬秘書是在損傑生,她可不能也跟著洩老公的底,不賣他一點面子吧?

  「總算想起來了,我可沒誣賴過你哦!」馬雪莉理直氣壯道。

  「是,不知馬女士有什麼法子,能讓我撫平妳的委屈?」他開出籌碼,只為盡快換取片刻的安寧。他瞧見吹雪彎著腰、摸著腹部,一臉痛苦難受的走了出去,擔心吹雪是否吃壞了什麼東西,還是人不舒服。

  「你終於也明白我的委屈了。」馬雪莉得理不饒人地指控著,平時她就這麼治她老公的,今兒個百口莫辯的受害者又多了一個,李傑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能體諒,說吧!妳到底想怎麼樣?」他更能體諒馬秘書的對手,要是她卯足了勁與人瞎掰一場,一定可以打敗天下無敵手。

  馬雪莉聽到傑生有退讓之意不免得意,卻又故作委屈。「哎喲!我們拿人薪水、替人跑腿的,哪敢想怎樣就怎樣?」

  傑生發現他的性子快被磨完了,他一直掛念剛才一臉蒼白的吹雪,實在沒空再與馬雪莉耗下去,他不曉得吹雪現正躲在牆角,把方才一直壓抑的笑意釋放出來,她就是憋得太痛苦才會臉色蒼白。

  「現在公司最注重的就是上司與下屬之間的和諧,彼此能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是最好的合作夥伴。」傑生深諳其中厲害,馬秘書這次要是沒安撫好,下次她可能又出另一些狀況,到時就有得他好受了。

  「是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自己的上司要結婚,我竟是最後一個被告知的,為你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原來你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馬雪莉幽幽道來。

  原來馬秘書是對這件事不平衡啊!難怪今天的氣焰這麼高漲。

  「是我的錯,不知妳的『頂頭上司』該如何做,才能安撫妳那受創的心靈?」李傑生不得不拿上司名詞壓壓她,這個女人該適可而止了吧!

  馬雪莉故意忽視傑生加強的語氣,也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聽見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非常無奈地說道:「結婚真好,還可以去度蜜月,像我就沒那麼好命了。」

  「別告訴我曾叔叔當初沒帶妳去度蜜月。」要是馬秘書是在抱怨這個,這倒好辦。「這就是曾叔叔的錯了,待會兒我打電話跟曾叔叔說一聲,提醒他別忽略了家裡這朵美麗的鮮花。」

  「說有什麼用?就算他願意帶我去,我也沒那個命有假可去啊!」馬雪莉說得雲淡風清,卻寓意深遠。

  迂迴了這麼久,李傑生總算弄懂馬雪莉到底在想什麼。

  「這好辦,下個月就讓妳休半個月的假,機票、飯店的費用記得拿收據回來報公司帳。」他慷慨地許諾。吹雪出去那麼久還不見她回來,他的一顆心幾乎都懸在她身上,卻不知她正躲在門外竊笑。

  「這怎麼好意思?跟你談得都忘了正事,玩得開心啊!公司有馬阿姨在,一切都搞定,你就安心的度你的蜜月,在這段期間好好努力,馬阿姨待會兒叫人送幾瓶虎鞭給你補補,希望過陣子就能聽到你的好消息。」馬雪莉立刻攀親帶故的細細叮嚀,能屈能伸,還真沒幾個人做得到。

  「不用了,妳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總算能結束這漫長的折磨了,傑生輕呼一口氣。

  這時吹雪從門外走了進來,李傑生瞧她的臉色似乎已恢復正常,沒有剛才那麼蒼白,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來。

  「這怎麼行?這可是我特地麻煩人家從大陸帶回來的,很有效,待會兒我馬上叫人送過去,現在不打擾你和總裁夫人的時間了,拜拜,玩得愉快點哦!」說完,她像個女強人般,爽快地掛掉電話。

  傑生聽著話筒傳來嘟嘟的聲音,瞄了下話機上端的時間顯示器所標示的時間,難怪他覺得腦袋轟轟作響,不曉得耳膜受不受得了這樣長時間的摧殘?自認是個談判高手,可是每回遇到從小看他長大的馬雪莉,他就沒轍了。

  「怎麼聊這麼久,在談公事嗎?」吹雪故做不知地問道。

  「是有些事忘了吩咐,所以特地交代一下。」傑生順她的語意,沒有瞧見老婆低頭竊笑的表情。

  吹雪算是給足面子,沒有一語道破,她轉過身嘴角輕輕揚起,開始期待他們的蜜月之旅。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2 AM


第四章

  李傑生將蜜月地點安排在南台灣,不過在出發之前,李傑生特地先讓她在台北逗留幾天,讓她稍微了解台北的生活型態。

  幾天下來,吹雪對台北的了解就是車多、人多、美食多。傑生帶她到人潮洶湧的夜市吃美味可口的小吃,光想起烤香菇、蚵仔煎、煎餅、刨冰、珍珠奶茶……等,就夠令她回味、流連忘返了。

  這天,吹雪坐在車上,經過繪著五彩圖樣的大門,來到一座佔地數百項的遊樂園,她睜著晶亮的大眼,好奇的看著周圍景物,許多只有在卡通裡出現的人物,現正栩栩如生地站在她眼前。

  只要有好玩、好看的地方,人潮總是擁擠的,傑生將車子停放在規劃良好的停車場,帶著吹雪加入這個歡笑的樂園,看著絡繹不絕的人們臉上洋溢著笑容,他們也跟著感染到快樂的氣氛。

  「啊──」連續好幾聲刺耳的尖叫頻頻驚爆開來。

  救命啊!吹雪在心裡呼喊,她眉頭緊皺、死命地抓住胸前的把手,服貼的秀髮在天空中飛舞,雙腳懸在半空中,忽上忽下的震動、懸吊,這麼精彩、刺激的感受,今兒個她可是頭一遭體驗。

  她玩的第一站是類似雲霄飛車的遊戲,不過玩的方式與一般雲霄飛車不一樣,她雙腳是懸空的,這種超猛超快的速度,差點沒嚇死她,真是太刺激了!

  她從來沒有玩過這麼刺激的遊戲,整個人衝到半空中,任由機器忽高忽低的擺動、旋轉,她的眼睛因逆著風而緊閉著,卻又貪圖想瞧瞧萬里晴空,只是……現在她已經分不出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麼了。

  「啊!」她整顆心都要跳出來,是喜、是怒、是哀,抑或是樂都無法理會,這真的太可怕了,她發誓再也不玩了。

  強烈的劇風擊在她身上令她皮膚刺痛,椅座往上急速滑動超高度,順著軌道又超急速的滑下,眼前劃過的只是一片白茫茫、迅速又模糊的景象,就在她狐疑著這刺激的冒險何時結束時,她聽到傑生喚她的名字。

  「雪,遊戲結束了。」瞧她一副失神的模樣,他真擔心她是不是嚇昏了。

  慢慢的,她雙眼的焦點慢慢集中,待回過神,發現已有人排隊在等她的座位,她趕緊下來,腳踏上地面的一剎那,這種踏實的感覺令她心安許多。

  「好玩嗎?」他們手牽著手走出出口。

  「……不錯。」吹雪回答的有些含糊,似乎尚未從驚嚇中回復。

  「要不要再玩一次?」他提議,自他掌管李氏企業後,就沒有機會享受遊玩的樂趣,他現在可玩出了興趣。

  「不要了。」看到他躍躍欲試的模樣,被嚇著的吹雪趕緊拒絕。

  「怎麼了,妳害怕玩這種遊戲嗎?」看出她的恐懼,傑生不好再勉強。

  「有點……不過也不是害怕,只是從沒玩過這麼刺激的遊戲,是有那麼一點不習慣。」而且令她無法接受的是,這種折騰人的遊戲竟然還有許多人大排長龍等著玩,他們都已排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玩到。

  忽然有一道璀璨的亮光吸引她的目光,她目眩地看著華麗、夢幻的音樂馬車,上面鑲嵌著許多繽紛漂亮的寶石,亮麗晶瑩的玻璃伴著柔和溫暖的燈飾,發出燦爛搶眼的光芒,使她不由自主的想上去坐,可是一向壓抑、拘束慣的個性,使得吹雪沒有將渴望表現出來,但傑生已注意到她眼中的光芒。

  「走吧!」他說。

  「去哪?」她愣住,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走向前。

  「出來就是要玩。吹雪,這裡不是日本的黑澤家,也不是我們家,何必這麼拘謹呢?」傑生露出和煦的笑容,軟化了她的僵硬,同時他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嗯。」這是她到台灣以來,第一次展現出真心的笑容,看著拉著她小手的傑生,她心裡暖暖的。

  「我想坐那個。」看到五彩繽紛的熱氣球在空中輕輕旋轉,繞著圓周輕盈地自轉,她熱切地嘆道。

  她被這些炫麗、新奇的遊戲吸引,剛才還誓信不再碰這些玩意的想法老早就拋到天邊。她圓睜著好奇的眼眸,看著身旁的遊戲,每一個都令她覺得有趣,深埋在心裡的童稚似乎正一點一滴地浮出。

  清麗、秀氣的臉蛋漾著純真與燦爛,歡笑聲不絕地迴繞在耳邊,傑生感染到她的喜悅,雖然這些兒童級的遊戲對他而言是有些不起眼,但為了貪看那副巧笑倩兮的表情,他如影隨形跟著她的足跡,試玩各類設備。

  「這裡規劃得真不錯,簡直就是個遊樂世界。」將能玩的遊戲都嘗試過後,他們並肩閒逛,吹雪拿著熱狗,沾著番茄醬邊走邊吃,在日本,她可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

  「的確。」傑生認同地說,隨手拿起可樂喝了一口。「它代表小孩、大人的夢想,不過和東京、美國的狄斯奈樂園比起來,還是有一點不同。」他的語氣中有些遺憾,沒帶吹雪出國玩,他還是很內疚。

  「這我倒不曉得,雖然住在東京,可是我從沒去過狄斯奈,所以無從比較。」吹雪並沒有聽懂他語氣中的愧疚,因為她玩得很開心。

  傑生有些訝異。「為什麼妳沒去過狄斯奈?」

  「沒辦法,我太沈默了,不是個遊玩的好夥伴。」她輕笑一聲。

  吹雪給人的感覺溫順、沈靜,既是環境也是個性使然,有時總給人一種嬌弱、多愁善感的印象,而隱藏在她心裡最真的一面從不曾示人。今天在傑生的引導下,無意中發掘出她也有如此好動、慧黠的一面。

  吹雪自己也感覺到了,不過她覺得換個環境也很重要的,今天在台灣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她第一次可以放鬆緊繃的神經,好好休息一番。

  「不會啊!今天看妳玩得挺愉快的。」光是他在下面捕捉她燦爛的表情,就拍掉了好幾捲底片。

  「那是因為有你啊!」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覆水難收,儘管難為情,話也已收不回來。

  奇怪,她跟他相處時間並不久,為何對他的感覺那麼自然、親切?在他身邊就是那麼自在,她不懂為什麼,他們認識的時間雖不長,但卻好像已經認識很久。

  吹雪不知道傑生聽到她的話有多高興,他臉上難掩愉悅的笑意。

  就這樣,女人害羞得將頭壓低不敢抬起,怕臉上的紅潮被瞧見,而男人是滿臉笑意的無法言喻,兩人無語的徒步漫遊在乾淨、清幽的步道上,微風輕輕的吹拂,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彼此心中滋長。

  ※※※※

  為了目睹日出美景,昨晚傑生開夜車繞著綿延彎曲的山路,當他們到達目的地時,天上烏雲正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軟綿綿的白雲。

  白雲如棉絮般密佈整個遼闊的天空,一望無際的蒼穹被雲層覆蓋,蓬鬆柔軟的雲海層層將整個遼望台前的景物圍繞,雲海的遠端是被雲霧線繞的山巒,綿綿山巒在霧海奔騰的環繞下,縹緲得似幻夢境界,在清早的旭日映著天邊的遠丘,如夢似幻的美景教人心醉神迷。

  雲霧在漸漸明亮的日光中慢慢散去,緩緩上昇的太陽綻出美麗的霞光,壯闊的山脈峻峭地聳立,站立其上,即使只是徐徐微風,依然讓人感到冷冽。

  傑生與吹雪一夜沒睡就是為了目睹這美景,當日光逐漸閃現時,他們心裡不禁為這奧妙的大自然奇景喝采。

  雖然有豔陽照耀,但身處高海拔的山脈,氣溫仍相當低,微風吹來,撲在身上令人直打哆嗦,吹雪下意識地將雙手環抱胸前,後悔在衣服穿得不夠齊全的狀況下貿然上山。

  記得當她從溫暖的車裡走出來,迎面刺骨的冰涼吹醒了原先還有絲睡意的她,黝暗的天色更顯冰涼,和此刻乍亮的景色相比,不過相隔區區兩個小時,卻有天壤之別。

  「冷嗎?」李傑生見她瑟瑟發抖的樣子,隨即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這次上山看雲海,忘記了山頂上嚴寒的天氣,她瑟縮的身影,看來這件外套似乎起不了作用。

  「不……」她鼻子好癢。「哈……啾!」

  傑生發現吹雪的兩頰撲紅、嘴唇泛白,彷彿一尊凍僵的娃娃。「還嘴硬,都凍成這樣了。」

  「還好。」嘴裡雖這麼說,寒冽仍讓她忍不住依偎著傑生。

  這些天與傑生朝夕相處下來,吹雪漸漸卸下防備,因為他是這麼體貼、細心,她發現自己對他的好感一日比一日深,對於這麼出色的男子如此溫柔、呵護,她有種莫名的感動,跟傑生在一起,讓她忘記了身為黑澤家族一員的悲哀,她何其幸運能擁有這麼一位出色的老公。

  只是有時不免懷疑,為什麼傑生會對她那麼好?他令她受寵若驚,卻又害怕這只是短暫的。

  「妳等會兒。」說完,他人就不見了。

  吹雪搓著雙手,因為天氣寒冷的關係,說話或吐氣都會吐白煙,過了一會兒,她看到傑生頎長的身影向她跑來。

  「喝點薑湯?」他手上捧著一杯熱騰騰的飲料。

  「嗯。」她接過,紙杯傳來溫熱,她再次納悶像他這麼完美的人為什麼對她這麼好?她自認沒什麼優點,實在不配擁有這麼傑出的伴侶,黑澤轍當初一定計算錯誤了,找錯了折磨她的人。

  甜甜辣辣的液體一入喉,即融化了她體內的冰冷,四肢漸漸有了暖意,驅逐了無情的寒冷,吹雪喝了幾口,抬頭發現傑生仍望著她。

  她將杯子遞給他。

  「怎麼了?」他疑惑地問。

  「我喝不了這麼多。」她覺得他應該會遇見更好的女子才對,這麼一想,她心裡便無端地難過起來。

  「我幫妳喝一些,剩下妳全部都得喝完。」他語氣雖然溫柔,卻有不容拒絕的堅持,他接過杯子,順著她喝過的杯緣喝了幾口。

  「啊!」她的臉霎時一紅,發現那是她嘴唇剛剛碰過的地方。

  「怎麼回事?」傑生聽到她的驚詫聲時問道。

  「沒……」她困窘地垂下臉看著他襯衫的線條,藍色方格襯衫穿在他身上,將他斯文的氣質烘托得更加儒雅。

  「剩下就是妳的了,要喝完。」傑生抬起她的手,讓她握住杯子。

  「為什麼?」她想問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怕妳感冒了。」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可是我沒有感冒啊!」吹雪嚥回心中的疑問。

  「我知道,不過妳還是得喝完。」傑生依然堅持著。

  在那雙眼睛逼迫的注視下,她慢慢將它喝完,心裡有些複雜又有點甜蜜。

  「這才乖。」傑生滿意的將杯子丟進垃圾桶,待他回過身,發現吹雪轉過身背對他。

  「我是為妳好,生氣啦?」傑生以為她在使小性子。

  「沒有。」她頭垂得更低了,因為心裡知道對傑生的好感加深了,她真害怕有一天會愛上他,畢竟,要不愛上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是非常困難的……

  「在生我的氣?」他湊近她的臉問道。

  「沒有。」她別過臉,不願看到那張親切的臉,怕會捨不得移開對那雙深邃中帶著寵愛的眼眸。

  「真的生氣了?」傑生不知道吹雪心裡的掙扎,因為第一次瞧見她鬧彆扭的模樣,他覺得很可愛。

  「……」她沒有反駁。

  「不說話就表示生氣了。」他捧著她鵝蛋般小臉,為她臉上的紅潤感到滿意。

  「如果我故意不喝那杯薑湯,你會不會生氣?」吹雪會問,大概是害怕當他知道她並不如外表般柔順時會很失望吧!

  「小傻瓜,我是為妳好,這麼冷的天氣,我們又沒有禦寒的衣物,我怕妳受了風寒,到時就得看醫生了。」傑生雖誤解她正在鬧彆扭,但他心裡很高興,因為她不再客客氣氣地對他,總算表現出自己的想法和主張。

  「不是的,我……」她欲爭辯,傑生阻斷她的話。

  「好,都是我的錯,我道歉,小傻瓜,可不可以別再生氣了?」傑生高舉雙手做投降狀。

  「嗯。」吹雪無可奈何的點點頭,知道他誤會她在鬧脾氣,所以想哄她。

  如果有一天她真鬧起脾氣時,他還會像現在這樣一味的寵她、讓她嗎?她接觸過的男人都很大男人主義,黑澤轍不用說了,父親和森本堤雖然都對她很好,但在某些方面,她還是不能適應他們沙文主義的觀感。

  傑生對她的好只是一開始的嗎?她不否認和他相處的感覺很好,但越是這樣,她越是害怕,怕這只是曇花一現,因為她發現她已經有些無法自拔地陷在他的柔情裡了,時間久了,他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吹雪的沈默讓他想為她驅趕心中的煩惱,他不願看她難過。

  「沒有啊!」吹雪搖搖頭,裝做沒事的模樣。

  「還說沒有,明明一臉不愉快,是不是怪我這個導遊帶得不好,讓妳吹冷風?」他駁回她的敷衍。

  「沒有。」見傑生自責的樣子,她急忙否認。

  「妳別安慰我了,我知道這趟蜜月我安排得不是很好。」他一味地責怪自己。

  「你安排得很好,真的,我玩得很開心,這是我這輩子玩得最快樂的一天!」這是她的肺腑之言。「你要相信我,這是真的!」

  「如果妳親我一下,我就相信妳。」他的話鋒突然一轉。

  「好。」她急忙答應,過了一會兒,才知道他在佔她便宜,她嬌嗔地拍著他。「你好壞!」

  「妳答應了。」傑生將臉湊過去,貪看她羞紅的兩頰。

  吹雪的臉像一顆紅蘋果,害羞地將唇輕輕印上他的臉頰,接著羞赧地逃開,不顧在身後追趕她的傑生。

  這趟觀日探雲之行在陽光漸漸炙熱、雲層漸漸散去的午後結束,雖然只是個平常的旅遊,卻讓他們對彼此更了解,也更心儀了。

  ※※※※

  蜜月之旅因為行程從容,加上有充足的時間,他們每到一個特別的地方,就會多逗留幾天。

  他們在中部的五星級飯店已經逗留三天了,這裡的環境非常悠閒,讓人有遠離都市塵囂的感覺,他們在來此的第一天就愛上這裡。

  這晚傑生在飯店用餐時,一位侍者不小心將咖啡灑在他的衣服上,當傑生和吹雪回到房間時,他先進浴室梳洗,待他洗完澡出來,發現吹雪不見了。

  起先他不以為意,心想她是去逛逛,但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還是不見她的人影,他開始擔心,害怕她出了事,就在他起身準備出去找她時,只見吹雪用浴袍披著一身亮麗的泳裝走進房間。

  「妳去哪裡了?」他既擔心又放心地問。

  「我去游泳。」她說,頭髮還滴著水。

  「為什麼沒跟我說一聲?」看她的穿著也知道,但傑生擔心得難以克制脾氣。

  「我……」

  「先去洗個澡再說。」見她全身濕淋淋的,因怕她感冒,他阻止她解釋。

  吹雪洗完澡出來時,傑生臉色凝重地坐在床邊的沙發椅上,吹雪看了心裡有些忐忑,不明白她做錯了什麼事惹他不開心。

  「去游泳為什麼沒告訴我一聲?」傑生陰沈地問。

  「你一進門就進浴室,我來不及說。」吹雪無辜地看著他,面對他的興師問罪,心中覺得有些委屈,來這裡後,她一直沒機會穿上新買的泳衣,今天好不容易有時間可以下游泳池游一會兒,所以……

  「妳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妳發生事情?」其實最讓他不高興的是,錯過了與她在泳池裡遊玩戲水的機會,不過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她。

  「我……」她覺得被罵得非常冤枉,表情委屈的坐在另一側的床緣。

  想不到看似文雅、體貼的他,竟會無端地對她發脾氣,這幾天他總是對她呵護有加,對她說話總捨不得加重語氣。

  心裡抱怨歸抱怨,她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被他責罵的感覺還挺不錯的,因為她發現一向斯文有禮的傑生,發起脾氣來還挺有男子氣概的。

  完蛋了,她是不是有被虐待的傾向?她立刻又驚慌地想道。

  「我什麼我?讓人擔心的小孩最壞了。」傑生走過去,捏著她細嫩的臉皮罵道,發現她的皮膚又滑又細,他忍不住再多捏幾下。

  「好痛哩!」她委屈地望著他,搞不懂這些小事有什麼好計較的。

  「為什麼不說?」他逼問的模樣倒有點架式。

  「你在洗澡,我怎麼講嘛?」她揉揉被捏疼的臉頰。

  「那是我的錯嘍?」傑生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可是見她一臉無辜、可憐兮兮,他就忍不住想逗她。

  吹雪看他似乎有退讓之意,相處久了,知道不管她高興與否,傑生都會讓她,於是她故意發點小脾氣。「本來就是你的錯,還胡亂罵我……」

  「好,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望著她無瑕的嬌顏,很難想像她生氣的模樣竟更漂亮,白皙的皮膚因怒氣而顯紅潤,白裡透紅的,另有一種美感。真奇怪,他竟喜歡看她動怒的表情!

  「你隨便罵人後就說聲算了,那我亂打你幾下再道歉行不行?」吹雪不饒人地反問他。

  「不行。」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你好霸道,為什麼你可以,而我就不行?」吹雪不服氣地問道。

  「吹雪,別生氣了。」傑生開始溫言軟語地求饒。

  「哼!」她生氣嗎?不曉得,可是她變得喜歡耍脾氣後被他安撫的感覺,那種被人呵護、嬌寵的感覺真好!面對傑生好言好語的誘哄,這種被人重視、珍惜的感覺令她快樂。

  她會不會上癮了?

  「別氣了,算我不對。」她嬌嗔的模樣,實在令人很想一親芳澤,傑生看著她微噘的紅唇,腦中興起了這個念頭。

  「知道錯了就好。」她佯作傲慢地說。突然,她瞥見鏡中的自己,發現她的氣色有著明顯地不同,原本一副柔弱、哀愁的神情,這時已被勃勃的朝氣給掩蓋。

  是什麼原因讓她改變得這麼快?她不禁納悶。

  「不過以後不管什麼事都要跟我說一聲,還有也不能對我隱瞞事情,任何事都要一五一十告訴我,知道嗎?」他又專制、嚴厲的警告,不過帶笑的眼眸將他的厲顏軟化一半。

  「知道。」她找不到自己改變的原因,臉上表情驟變。

  「是嗎?妳表情怪怪的。」他逮到她心虛的模樣,深覺有問題。

  「怎麼會呢?」她強裝鎮定。

  「我不相信。」傑生雙手環抱在胸,狐疑地看著她。

  「我累了,要睡覺了。」她打個呵欠,裝出一副睏倦的樣子,轉身躺到床上,拉起被單將人連頭蓋住。

  傑生欺身而上,拉開她的被單,眼中有不願善罷甘休之意。「沒說清楚不准睡。」

  吹雪自認沒那麼笨,繼續躲在被褥下,而傑生豈會這麼簡單放過她,喚了她幾次卻不得回應後,他開始用一指神功攻擊被單下裝睡的人兒。

  「好癢!」她格格地笑,二人玩起被單拉鋸戰。「還我棉被……好癢……」

  她東躲西藏的把頭蒙在被子裡,並發出愉悅的悶笑聲,吟吟笑語從她甜美的嘴裡發出,傑生一把拉開被單,看到如此紅豔的嫩唇,不由自主地低頭含住那兩片誘人的花瓣。

  時間突然靜止了。

  吹雪發現被單被人奪走,正要喘口氣時,嘴唇突然被他覆蓋住,心中驚訝極了,心跳得如小鹿亂撞,不知如何是好。

  這就是接吻嗎?

  她似懂非懂,感覺有個溫熱、軟綿綿的東西在她唇上摩擦,她緊張的抓緊床單,接著一個濕滑的東西探入她嘴裡,她不敢亂動,發現是他滑溜的舌頭在輕撬她貝齒,可是她害怕得咬緊牙根,使它不得而入。

  他的唇突然扯開她的唇,那種重獲空氣的感覺真好,她趕緊吸了兩口新鮮空氣,一陣悸動中,她發現她的脖子被侵犯了。他濕滑的舌頭在她脖子上細細地吸吮、挑逗,這種又酥又癢的感覺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口中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輕吟,身體也漸漸放鬆,就在此刻,他趁其不備貼上她的唇,舌頭滑入她的櫻唇,開始大肆入侵、品嚐她的芳香,她想合上嘴卻已來不及,只有任其靈巧的舌頭在她嘴裡翻騰,而她生澀得不曉得該如何回應,只感覺到鼻息間傳來他的氣息,充滿熾熱與癡迷。

  不知過了多久,霸氣的一方鬆開了箝制,吹雪才發覺她好像很久沒有呼吸了,不由得深吸幾口氣,接著看到始作俑者一臉滿足地看著她,她嘟著嘴怒嗔道:「你欺侮我。」

  傑生咧嘴一笑。「老婆。」

  「幹麼?」她斜睨他一眼。

  「親愛的老婆。」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此刻溢滿他心房。

  「做什麼?」她覺得雞皮疙瘩要掉滿地嘍!爸爸媽媽雖然恩愛,也沒這麼噁心地稱呼彼此,她表面上雖故做噁心狀,心底卻有絲甜甜的滋味。

  「親愛的老婆。」他抱著她嬌小的身軀,低沈地呢喃著,感性沈穩的嗓音柔情似水地在她耳畔細語,漸漸地令吹雪放棄了矜持,纖細的藕臂攀上他厚厚的背,環抱住他堅實的身軀。

  傑生在此刻地憶起那張吹雪與森本堤親密相擁的照片,但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將森本堤趕出吹雪的心房。

  此時無聲勝有聲,望著窗外逐漸深暗夜色,彼此的心也在無限甜蜜的夜裡得到平靜。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2 AM


第五章

  按照行程,這天他們將開車到花蓮,但美好的蜜月之旅,因為一通電話而被迫中止。

  李傑生自接到陳嬸的電話後,表情就一直很嚴肅,經吹雪詳問之後,才知道原來佟葦璃服藥自殺了。

  當下,他們立即決定結束行程,直接搭機返回台北,並馬不停蹄地趕到佟葦璃急救的醫院。神色匆匆地走進醫院大門,傑生仍始終維持著一號表情——沒表情。

  吹雪的體形遠遜於傑生,因此當傑生邁開大步,吹雪只能小跑步地跟在其後。兩人停在加護病房前,坐在門外的是從小看護他們長大的陳嬸,福態的陳嬸一看到傑生,如同看到汪洋中浮現一塊浮木般,立即抓著他不放。

  「少爺……」她哽咽著。

  「葦璃怎麼樣?」傑生一邊安撫陳嬸,一邊詢問葦璃的情況。

  「好多了,醫生剛幫她洗過胃,現在還在加護病房裡觀察。」

  他臉上緊繃的線條明顯地放鬆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葦璃受到什麼嚴重的打擊?」

  陳嬸搖搖頭,看到傑生身旁那纖瘦的身影,欲言又止。

  明顯感受到陳嬸的眼光,吹雪一臉納悶,握著傑生的手臂,詢問地望著他。

  傑生這時才發現被他疏忽很久的老婆。「吹雪,葦璃發生事情,我得在這裡守著,妳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不要,我想知道她的病況。」想到熱情活潑、一身火紅打扮的佟葦璃竟會想不開而自殺?真令她百思不解。

  「好吧!」傑生點點頭答應她留下來。

  加護病房的門打開了,來一位護士走出。「誰是佟葦璃的家屬?」

  「我就是。」李傑生走向前。

  「你是她先生嗎?」

  「不,她的家人都在國外,她現在住我家。」他簡單解釋道。

  「病人已脫離危險,可以轉到一般病房了,不過她現在還沒清醒,最好不要吵到她。」護士說完就離開了。

  「謝謝。」傑生道謝,原本浮動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太好了!」陳嬸拭去眼角的淚水,突然憶起什麼。「我得趕回去燉些東西給小姐補補。」說完,她急急忙忙離開。

  雖然佟葦璃的情況已有好轉,可是傑生仍然不放心,這一路奔波下來,他也感到疲累萬分,看著始終伴隨在側的吹雪,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歉意。

  「雪,對不起,突然發生這件事,害妳被迫取消……」

  吹雪伸手遮住他的口。「說這是什麼話?任何事都得視情況而定,像葦璃自殺這麼嚴重的事,當然得趕回來啊!」

  她的體貼令傑生很感激,不由得緊緊握著她瘦弱的柔荑,眼裡有欣慰和滿足。

  「葦璃為什麼想不開?」吹雪問出大家都想知道的事。

  「不知道。」但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事情是因他而起。「雪,妳先回去,我等葦璃醒來,確定沒事了再回去找妳,好不好?」

  「可是……」

  「今天也夠妳累了。」一路風塵僕僕地趕來醫院,吹雪臉上已顯出疲態,傑生怎可能不介意?

  「沒關係。」她不在意地說。

  「妳先回去,不然我會心疼的。」捨不得讓她太累,傑生執意讓她先回家。

  「好吧!」拗不過傑生的堅持,吹雪只好點頭答應。

  ※※※※

  寬大的房間裡該有的設備一應俱全,四周是刷白的牆壁,空氣裡飄著消毒水的味道,這是一間特等病房。

  李傑生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背貼著牆,閉著眼睛打盹。

  一道細微的聲音驚醒他,他瞧見手背上還貼著針頭的佟葦璃坐起來好似要拿什麼。

  「妳醒了,要拿什麼嗎?」他站起來靠向她。

  「我想喝水。」她說,傑生順從的走到櫃子旁,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佟葦璃喝了幾口,乾渴的喉嚨才不再疼痛。「我怎麼會在這裡?」她問。

  「別告訴我,妳不知道自己昨晚服了大量的安眠藥。」傑生眼神精銳地盯著她,一向斯文俊逸的他,很少以這種表情對待自己的親人,通常只對有商業往來的客戶他才會顯出精明的一面。

  閃避著他的眼神和問題,葦璃撫著頭、皺起眉。「我的頭好痛。」

  「葦璃,這樣躲避一點也不像妳。」傑生嘆口氣。

  佟葦璃沈默不語,憔悴的臉龐仍保有屬於她的倔強。

  「妳是故意的,對吧?因為我突然娶了吹雪?」他心想,是該說開的時候了。

  「……」她仍不發一語。

  「葦璃,妳知道我們之間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再進一步。」他又嘆氣。

  「我不要,為什麼連你也背叛我?你一向對我最好的不是嗎?」緊閉的唇終於發出了怨懟之語。

  「我沒有背叛妳,為什麼妳要這麼想?」傑生坐到她身邊,試著與她溝通,可是葦璃別過頭,一點也不領情。

  「你說過會陪我、照顧我一輩子的,為什麼你還要娶別人?」她發出心中的不平。

  「我和吹雪結婚,依然還是會照顧妳,我希望妳過得好。」他相信自己不會因為吹雪的出現,而減少對葦璃的關心。

  佟葦璃聽到李傑生如此親暱地喚著別人的名字,嫉妒得紅了眼,她朝他大吼。「不一樣,完全不對!」

  「葦璃。」他不曉得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早知當初應該多和她溝通。

  她捧住他的臉,著迷地望著令她心醉又心碎的容顏,她撫摸著熟悉的眉毛,如此神似的五官,完全熟悉的臉孔,這是她無法忘懷的記憶。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難道你不再愛我了嗎?」她哀怨地問。

  「葦璃……」李傑生無奈地搖頭,知道葦璃又將他誤認成他的哥哥哲生了。

  「我是這麼地愛你,為什麼你要離我而去?」清澈透明的淚水滴落,她的面容宛如一朵嬌豔的花朵枯萎般。

  「葦璃,妳醒醒!」傑生不耐地叫道。自從他哥哥登山出事後,葦璃就將感情轉移在他身上,因為他們是雙胞胎,有著同樣的外形。

  「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她的淚水像開閘似地流個不停,她激動地喊著。「求求你,別再離開我。」

  「葦璃,妳看清楚,我是傑生,不是哲生!」傑生握住她的手,大聲叫著想喊醒她。「別再沈溺在過去,看清楚!我是我,不是妳心目中的那個人。」

  「我不管,我不管!」佟葦璃依舊無理取鬧著。

  「哲生已經死了,一座險峻陡峭的山脈奪走他的生命,妳該認清這痛苦的事實。」他不想將話說得如此傷人,但他也不能任葦璃總是沈浸在她虛幻的世界裡,逃避現實的殘酷。

  「我不要聽!我不聽……」她始終認為這不是真的。

  「妳只是把我當成哲生的影子,在妳心中,誰也無法取代他的地位,所以別再把我當成哲生了;雖然我們容貌酷似,可是我們再無其他相同處了。」傑生一語刺破她長年來的幻夢,這些年來,他試圖彌補她所受的傷害,無奈卻使她更無法成長,只是她一逕逃避,不願正視哲生已死的事實。

  「不要說了。」葦璃摀住耳朵,阻斷他說的殘酷事實。

  看在她仍是病人的分上,傑生止住話,不願再刺激她。

  「妳該試著走出我哥哥的陰影,這樣對妳最好。」他語重心長的言詞完全是為了她好,但葦璃摀著耳朵,依舊沈默。

  他嘆了口氣,明白愛得越深、傷得也越重的道理,他也真的不忍苛求她呀!

  「妳剛醒,我去請醫生過來。」他說著起身離開。

  當門闔上時,葦璃眼中迸出恨意的光芒。

  「我不會讓你再度離開我,黑澤吹雪休想從我身邊將你搶走!」她恨恨地發誓道。

  ※※※※

  「好端端的怎麼住院了?」幾個長輩關心地前來醫院探視葦璃。

  「沒有啦!這幾天我一直都睡不好,精神變得很差,所以吃多了藥,才被送進醫院。」佟葦璃幾日休養下來,氣色已經轉好。

  「這裡有沒有缺少什麼?我吩咐下去,叫他們趕快備齊。」這家醫院是李姨的女婿開的,所以才敢這麼大方地說。

  「佟丫頭,這是我特地燉的雞湯,來趁熱吃。」劉姨端來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補湯。

  「好香哦!劉姨的手藝最好了,要不是我住院,要吃到劉姨嫩的香菇雞湯還不知得等幾年哦!」葦璃接過後不顧形象,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妳喲!就是這張嘴甜,害我和李姨、黎嫂,還有郭太太牌也沒打就特地趕來看妳。」劉姨被她說得眉開眼笑,她打從心裡疼愛這個從小看到大、越長越標致的娃兒。

  「我就知道妳們最疼我了。」葦璃撒嬌地說。

  「知道我們疼妳,為什麼叫妳來我們家住一陣子,妳偏不要?寧願住在李伯伯家。」郭太太沒有女兒,一直把葦璃當做自己親生的女兒。

  「我從小就在李伯伯家住習慣了,況且我爸說當一個家的電燈泡就夠了,別去破壞各位阿姨們跟另一半的甜蜜時光,我想也對,就決定賴在李伯伯家。」她兩三下就把一碗香菇雞湯喝完了。

  「佟丫頭就是特別會說話,教我們想罵妳都不行。」黎嫂無奈地對著姊妹淘們說。

  「哪有?是妳們疼我,捨不得罵我。」葦璃繼續灌她們的迷湯。「不像李伯伯和關二叔那麼專制。」

  「他們怎麼了?」幾個女人湊在一起開始閒談些八卦。

  「昨天他們來看我,我告訴他們我想出院,結果他們一口就拒絕我,李姨妳我精神這麼好,哪還有什麼病嘛!再繼續待在這裡,我就要瘋了。」她積極地對疼愛她的阿姨們洗腦。

  「可是……」大夥兒面有難色地互相張望。

  「昨天我就問過表姊夫了,他說我已經沒事,是李伯伯他們老糊塗了,跟他們講等於白講,還是跟阿姨們說比較有效,因為阿姨們不像他們那麼糊塗。」這可是李姨的女婿開的醫院,院長如果說可以出院,誰敢說不行?

  「是啊!他們這群男人都以為我們沒事只會打牌,事實上他們那群只會賺錢的男人,腦袋最食古不化,佟丫頭,待會兒我吩咐下去,叫他們處理一下,妳馬上就可以出院了。」男女戰爭被挑起了,李姨憤憤不平地說。

  「謝謝各位阿姨。」葦璃計謀得逞,忍不住揚起得意的笑容。

  ※※※※

  「怎麼了?」吹雪看見傑生的臉上浮現既氣又惱的表情,於是問道。

  「葦璃煽動幾位阿姨們幫她離開醫院,結果現在人又跑丟了,也沒回我家,這麼晚了不曉得跑去哪裡?」對於這任性又驕縱的葦璃,傑生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會這樣?她在外面有哪些朋友?或許到朋友家去了。」她猜測道。

  直到最近,吹雪才知道葦璃從小因為父親是外交官的身分,常常被派駐到世界各國,後來葦璃討厭時常搬家、交不到朋友,所以她父親就把葦璃交給摯友照顧,因此傑生跟葦璃可說是從小就一塊長大。

  「葦璃沒什麼知心的朋友,以前曾交過幾個壞朋友,不過都沒再連絡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她有什麼朋友。」他如果知道就好辦了。

  「那該怎麼辦?」她開始也跟著擔心。

  「我再出去找找,看看夠不夠幸運能找到她。」說到這裡,他很後悔那天對她說話的口氣太衝,現在真怕她又想不開。

  「要不要我陪你?」吹雪貼心地問。

  「不用了,妳先休息。」傑生搖搖頭,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急急忙忙地出門。

  ※※※※

  李傑生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發現吹雪窩在沙發上打瞌睡,他輕巧地走近她,蹲在她身邊看她熟睡的容顏。這陣子他在公事、照顧葦璃和找葦璃之間周旋,有時甚至得在公司過夜,冷落了新婚妻子,卻不曾聽她抱怨;看她等他等到睡著的模樣,著實令他感到愧疚。當他正準備將她抱到臥房去時,吹雪就被他驚醒了。

  「你回來了!找到葦璃了嗎?」她著急地問。

  「沒找到?」他搖搖頭。唉!這丫頭到底跑哪去了?「妳怎麼沒回房睡?」傑生抱起她走進臥房,將她安頓在床上後,他也跟著躺下。

  「我等你回來。」吹雪揉揉惺忪的睡眼,她好多天沒見到他了,因為他一直忙著找葦璃,她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想他。

  她的回答聽得他好窩心,不過為了她的健康,他還是得罵罵她。「以後不可以這樣,知道嗎?」

  「嗯。」吹雪睡眼朦朧地答應。

  「我先去洗澡了。」幫她蓋好被子,他起身拿換洗衣物進浴室。

  吹雪原本是要等他洗完澡,但沒多久卻又沈沈睡去。

  沐浴完後整個人變得舒服,原有的疲憊也隨著熱氣蒸發了,他躺回床上看著嬌嫩的吹雪一臉舒適的睡相,她肌膚若雪,白皙粉嫩的膚質在床頭燈的照耀下更顯透明,他躺在吹雪身邊拉起被子,床因他的重量而下沈,吹雪不偏不倚地滑入他的胸膛。

  「嗯……」她囁嚅著貼緊他。

  傑生見她仍熟睡,便正大光明地看著她甜美的睡相,吹雪一直都睡不好,因為沒有小熊維尼可以抱,翻了好幾次身,剛開始總試著把枕頭當成小熊,可是感覺又不太一樣,於是她把枕頭丟到一旁,直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才安定地睡去,稍後又施展八爪魚的纏功,將傑生整個環抱住。

  甜人的馨香和柔嫩的觸感,使得躺下沒多久的傑生隨即被這股迷魅的香甜蠱惑,放鬆的身驅逐漸燥熱,一顆心很快就被撩得心猿意馬,手臂不由自主地摟緊身旁的可人兒。手掌隔著她身上的薄紗,在玉背上來回撫摸,而沁涼的紗質睡衣不但沒消褪他的慾火,反因觸摸到美麗、溫暖的嬌軀,更助長了體內熊熊的火焰。

  單靠撫觸再也無法滿足他的渴望,他的手隨著自己的意識,伸入薄紗內輕撫她光滑潔淨的肌膚,從她的背脊移至平坦的小腹,來回地輕柔撫摸,再向上遊移到胸前的小丘。

  該死的!傑生懊惱自己的行為,明明說要等她願意的,怎麼可以……他不斷地指責自己,但雙手卻不能自已地移動,貪圖這份柔嫩的觸感。

  撫觸到的柔軟令他口乾舌燥,他將她的睡衣撩起,彎下身含住神往已久的蓓蕾,雙手刖在她的胸脯上搓揉,嫩白的肌膚被他吻得紅腫,美麗的蓓蕾經他的挑逗也變硬挺立。

  吹雪睜開迷濛的眼睛,看到傑生正親暱的撫觸她的肌膚,心中猛然一震,懷疑她是不是在作夢?可……可是這酥麻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傑……」胸前的蓓蕾忽地被啃咬,令她顫動不已。

  傑生抬起頭,眼中晃動的光芒是她不曾見過的,她不禁感到陌生又奇異,而她來不及反應,傑生已傾身封住她的唇。

  「嗯……」她驚愣了一會兒,接著感受他啟開她的貝齒,舌頭探入她口中,恣意跟她嬉戲。她終於醒了,發現這一切都不是夢,傑生真的在跟她……親熱!

  好不容易,當他終於吻夠她了,她趁此機會問他。「傑生,你在幹麼?」

  「可以嗎?」他強忍著身下的渴望,沙啞地詢問她,如果她不願意,他準備重進浴室沖冷水。

  吹雪懂他的意思,知道他在徵求她的同意,可是……她矛盾得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她還舉棋不定時,感受身子一涼,原來傑生已起身準備去沖冷水澡,吹雪心一驚,直覺地拉住他。

  「不後悔?」她的動作讓李傑生剛壓下的火焰又開始燃燒,但他仍尊重地再詢問一次。

  吹雪點頭同意,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已經是他的妻子,有哪個男人可以為她等待那麼久?傑生為了尊重她而痛苦地壓抑自己,她怎麼會後悔呢?

  得到她的首肯,他迫不及待地低下頭再度封住她的唇,吻得她嬌喘連連、虛軟無力。

  傑生脫下她的上衣,一手溫柔地揉捏那對潤白的雙峰,另一手則不安分地往她下腹的底褲探去,他先在底褲外緣輕輕撫觸、慢慢挑逗她,待吹雪準備好,他伸出一指往底褲下那塊神秘的花心探入。

  吹雪身體猛地一僵,開口驚呼。「好痛!」

  「等一下就不痛了。」他在她的耳畔呵氣,頻頻訴說著愛的話語以安撫她。

  吹雪懷疑他的保證,可是當他的手開始緩緩抽動時,她發現的確已沒當初那麼痛了,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吹雪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的呼吸隨著他手指的動作而漸漸急促起來,緊閉的花心經他的探索已逐漸綻開,她感覺體內已開始變得濕熱,接著他又伸入一指,藉著濕潤順暢地進出。

  「啊——」她的身體已全然不受控制、興起一股莫名的興奮,她好熱哦!為什麼她會有這種反應?她快哭出來了,他的碰觸讓她全身像著火一般。

  由她的反應,他知道她已到高潮邊緣。

  忽地,吹雪感到體內湧起一波波的浪潮,身子起了一陣莫名的痙攣,感覺一次比一次強烈,隨著急促的呼吸,她的呻吟也變得更急切了。

  這陌生而奇異的感覺令她感到一絲害怕,她忍不住喃道:「不要……我不要了,傑生,停下來好不好?」

  「別怕。」他柔聲安慰她,但手指速度不減反增,刺激著她的感官。

  「啊……」她的神智越來越渙散。

  汗水由額前滴落,他的情緒也隨著吹雪的呻吟而高漲。

  緊接著是一波波的痙攣與抽搐,她的手指嵌入了他的背脊,隨著抽搐的起伏,她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臂。

  聽著她不斷地呻吟,傑生的慾望越加緊繃,在她到達高潮頂端時,他脫下身上的束縛,拯救他的渴望。他收回手,將她的雙腿抬高環在他的腰上,灼熱的慾望急切地想進入那美麗綻放的花心內,探取她甜美的芳香。他慢慢地進入她,發現她早已為他準備好了。

  吹雪感到身體似乎慢慢被撐開,一股難言的刺痛使她產生排斥。

  「好痛!」她身體下意識地繃緊。

  「放鬆。」他溫柔地勸導她,因為她的緊張,使得她的甬道更顯狹窄。

  「但是……」她明顯感覺有東西在慢慢充滿自己。

  「放鬆,一下子就好了。」在他的誘哄下,她開始慢慢地放鬆。

  接著,就在她試著放鬆時,傑生腰一挺,將慾望深深地埋進她體內,吹雪痛得叫出聲。

  傑生低下頭封住她的唇,他停下動作,過了一會兒等她適應了,才開始稍做移動。

  而吹雪弓身貼向他的回應,讓他漸漸加快速度,吹雪的女性知覺再度被他喚醒,一波接著一波的刺激又開始向她襲來,只是這一次更加強烈了,那種完完全全的充實感,加上灼熱的慾望逐漸加速摩擦的舉動,引起她難以言喻的興奮浪潮。

  體內的波潮一陣接著一陣地湧上來,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臂,高呼道:「傑生!」

  在傑生的帶領下,兩人的情緒沸騰到頂點,在彼此眼神的交錯下,她隱隱聽到他低聲的怒吼,體內的暖流溫暖了他們,兩人一同達到高峰。

  即使在漆黑的夜裡,她仍彷彿看到閃爍的星斗,在黑壓壓的夜空上,一閃一閃地綻放著晶瑩的光芒。

  在臨睡前,吹雪突然體會到一件事——原來她是愛他的,她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他,否則她不會將自己毫無保留地獻給他。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3 AM


第六章

  十二年前 日本 聖心學園

  「我從以前就很喜歡妳,可以跟我交往嗎?」一名穿著高年級制服的男孩,向面前的女孩遞出一張雅致的信封。

  信懸在半空,李傑生的心也跟著懸吊著,原本想趁午休在後園一角休憩,沒想到竟聽到有人告白,這下要是被撞見可就尷尬了。

  除了樹葉發出窸窣聲響,一切仍是靜默的,就在李傑生想無聲無息地避開時,他聽到了細而甜柔的女音說:「對不起。」

  他頓時停住,感覺氣氛變得尷尬。

  「沒關係,我早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我仍想讓妳知道我的心意。」男孩的聲音有點失望。

  「真的對不起!」女孩愧疚、真誠地說。

  按著他聽到踩踏草皮的聲音,他眼角瞄過去,剛好看到那男孩的臉孔,沒想到竟是網球隊的隊長——日下修平!

  他是許多女學生心目中的理想情人,放學時總有一群女生圍繞在他身旁,他看上的女孩竟然會拒絕他的告白?傑生好奇地望過去。

  黑澤吹雪!

  時間彷彿定格了,他的眼神與黑澤吹雪交會……

  黑澤吹雪沒想到有人會躲在一旁,她嚇了一跳,一思及方才那一幕必定被此人聽到,臉上倏地一紅,突兀地掉頭離開。

  李傑生也跟她一樣驚訝,這是他們唯一一次正面接觸,她驚愕、羞怯的神情從此烙印在他心中。

  接下來的日子,他以尋找她的身影為樂,光看到她就已覺得滿足,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一切盡在不言中。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三個月的交換學生生涯已經結束,這三個月來在日本學到很多,可是他的心卻也從此遺落在日本,看著行李箱上的小相簿,裡面擺滿了他這三個月來他璀璨的生活,而珍藏在皮夾內層那張縮小照片,卻是他這段日子來最大的收穫。

  ※※※※

  李傑生是笑著醒來的,當和煦的暖陽照得滿屋燦爛時,他仍沈溺於年少時的夢境,這些年來,他飄浮的心終於有了著落,沈澱已久的感情復甦,感覺整個人都開始活躍了。

  眸光一轉,視線停駐在身旁仍熟睡的人兒,他的目光不禁放柔,心湖漾滿愛,沒人知道他等這刻多久了。俯身靠近她,馨香的氣味充斥鼻息,他輕撫她細滑的臉頰,眉間、眼瞼、俏鼻、唇……吹雪此時嚶嚀一聲,調整身軀繼續入睡。傑生會心一笑,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吹雪感到臉上陣陣酥癢,睜開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的是傑生俊逸、帥氣的臉龐。

  「醒來了?」他嘴角有笑、眼眸有笑,整張臉都盈滿笑意。

  吹雪拉高被褥,紅著臉輕點螓首。「早。」

  「早,睡得好嗎?」

  「還好。」只不過腰痠背疼,思及昨日的纏綿,她害羞得拉起被褥蒙住自己。

  「怎麼了?」瞧她閃躲的模樣中有一絲含羞帶怯。

  「沒有。」隔著被褥,她發出的聲音像在咕噥。

  傑生掀開被褥看著她驚怯的表情,疼愛至極地抱住她。「還疼嗎?」

  由不懂到意會,她羞紅著臉想再拿被褥蒙住自己,可是被褥早被他丟到一邊,任她怎麼搆也搆不到。

  「疼死了!」她放棄,嬌羞地扭過身掩飾赤裸。

  身後傳來他厚實的手掌在背脊上輕輕按摩的感覺,力道適中,所有的痠痛都在他那雙大手的按摩下消去,她沒忽略自己正熱情地回應他,只是一路按摩下來,感覺真是舒服啊!

  「好點了嗎?」傑生有些自責。他昨兒是否太粗魯了?

  「嗯!好多了……」她閉上眼,繼續享受手指在肌膚上游走的感覺。

  雙手靠在臉頰上側,長長的黑髮披散在她身上、床上,光滑的背、潔白的床鋪襯托烏亮的青絲,在陽光下閃著璀璨的光芒。

  他在她玉背上輕輕撫摸,忍不住低頭在上面灑下點點細吻。

  「好癢!」她渾身起雞皮疙瘩,開始不安分的亂動。

  他繼續由上往下的細吻,吹雪扭動身子,他熟稔的動作很快令吹雪求饒。

  「救命啊!」雖然如此,她仍不停格格笑。

  他的吻轉移目標,來到她的耳朵輕咬、細啄、吸吮,吹雪的笑聲很快被呻吟所取代。

  他的手伸向前撫弄她的酥胸,另一隻手則覆住她美麗的花心,輕佻地逗弄著,她被撩撥的身子發熱滾燙,於是轉過身抱著他,希望他停止這樣的折磨。

  傑生拿開她的玉手,細細地審視她嬌美的身軀,吹雪被瞧得難為情極了。

  「別這樣……」她含糊地要求。

  「怎樣?」他的唇含住她胸前嬌豔的蓓蕾。「這樣嗎?」

  「啊——」

  「還是這樣?」他開始啃咬逗弄。

  「不……是。」她呻吟著喘氣。她的意識雖然抗拒他,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拱向他。

  兩副身軀互相交纏,屋內的氣溫急速上升,她的手指因激動而抓傷他的背脊。

  「傑生……」她呼喚道。

  「這裡還痛嗎?」他的手停在她雙腿之間。

  「有一點。」她輕聲道。「不過,沒昨晚那麼痛了……」說完,自己反倒覺得有些害羞。

  「這次我會很溫柔的。」他的手伸進去,裡面已非常濕潤,似已為他準備好了,吹雪雙手環住他頸項,因他的觸碰而顫抖。他抬高她的雙腿,將自己的堅挺送入她體內,動作輕柔地深入她的濕熱,很快地便完全充滿她。

  「傑生……」她將他抱得更緊了。

  愛慾的火花快速點燃,激情的熱度蔓延著纏綿的身軀,隨著熱度的上升,將彼此推向難以言喻的歡愉中,漸漸地,她感覺到一陣陣戰慄的歡悅從體內竄出。

  他將她摟緊,加快衝刺,當他的高潮就要衝閘而出時,他將自己埋得更深,在她體內迸射出愛的種子。

  無限繾綣、無限深情,一段更深刻的愛戀就此展開。

  ※※※※

  在傑生遍尋不著佟葦璃時,佟葦璃竟然自己回來了。

  她平安無事的歸來,長輩們除罵了她幾句胡鬧外,因原本就對她寵愛有加,所以便不捨得再責罵她,倒是她的父母親特地撥了越洋電話來,將她狠狠地訓了一頓,而她驕縱的個性因此稍稍收斂。

  「這幾天妳跑哪去了?」接到老家的消息,傑生帶著吹雪趕回來看她。

  「跟幾個朋友出去玩,幹麼大驚小怪的?」葦璃坐在沙發上看雜誌,喝著陳嬸為她現榨的新鮮果汁,一副悠閒的樣子,根本瞧不出那天在醫院裡激動、淒楚的女子,竟與她是同一個人。

  「妳太任性了,讓大家都為妳擔心,也不會跟家裡連絡。」他仍掛念著那天在醫院裡的激烈爭執。她不過是缺乏安全感,他又何必如此傷害她。傑生為此自責不已。

  家!哪裡是她的容身之所?還有什麼人真正在乎她?佟葦璃眼中閃過稍縱即逝的悲淒。

  「跟朋友出去,玩得太開心,不小心忘記了嘛!」她一臉不以為意地說。

  「回來就好,下次別再這樣了。」這幾天為她奔波勞累,現在瞧她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傑生本想好好罵她幾句,但又覺愧疚,加上心疼她的苦,到嘴邊的話就嚥回去了。

  「知道了。」她滿不在乎地允諾,心底卻是異常沈重。他為什麼不罵罵她?她倒寧願他對她兇一點,也不要這麼生疏。

  這一切改變都因為黑澤吹雪的出現,她無法克制地嫉妒吹雪。瞧她那副可憐樣,因為這樣才能吸引傑生嗎?佟葦璃最不屑這種惹人垂憐的模樣,一點也不落落大方,教人看了就生氣,她不禁高傲地將臉別開,不看吹雪。

  傑生不清楚葦璃內心的想法,但光看她那副態度也猜得出個所以然,他本想出聲斥責,後來被站在他身邊的吹雪適時地制止,傑生對吹雪投以感激的笑,吹雪也回他一記嫣然的微笑,結果正巧被餘氣未消的佟葦璃瞧見他們的深情交流,她發現他們似乎在她不在的這幾天有了極大轉變,變得更融洽、更……親密。

  葦璃消失的這幾天剛好在酒吧裡遇見以前的朋友,她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給吹雪一點「不同」的驚喜,而現在看她過得如此愜意,她決定給吹雪一點刺激。

  「喂!你們兩個是來探望我,還是故意在我面前親熱?」葦璃心裡十分不愉快,於是大聲嚷嚷道。

  傑生以為吹雪聽不懂中文,所以沒有向她解釋,就不知吹雪不但聽懂,臉頰也羞得紅豔極了。

  「葦璃!」傑生輕斥著。

  「好啦!我現在人好端端的,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回去和嬌妻親熱,不用管我了。」葦璃心裡酸溜溜地卻不便表達。

  「葦璃。」傑生摸不清她到底在搞什麼。

  「傑生,你放心好啦!我已經想通了。」葦璃卻知道傑生在想什麼。

  她簡單地說,傑生一聽就懂,但他不確定為何才過了幾天,她就已經想通了,決定跳脫哲生去世的痛苦?他反覆揣測事實,和分辨她話中的真偽。

  「希望妳說話算話。」他不能確定,只能語重心長地說。

  「嗯。」她含糊地帶過。「好啦!現在人也看過了,還有什麼事嗎?」

  「只是順道帶吹雪來看看爸。」他回頭看看愛妻,無限寵溺盡收外人眼底。

  佟葦璃輕哼一聲。「我就知道,你才不是真正關心我。」

  「葦璃,妳別胡鬧。」傑生皺眉道。

  「是,我是沒人要的孩子,一天到晚只會胡鬧。」佟葦璃負氣地甩過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急忙解釋。

  「你就只會欺負我。」葦璃說完便上樓去了。

  直到佟葦璃消失在樓梯上,傑生才無奈地低下頭。葦璃是他青梅竹馬的玩伴,再加上哲生與她的關係,他再怎樣也不願讓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他回眸發現吹雪正以眼神安慰他,傑生對她露出無奈的笑,並用日語解釋剛才的事。

  ※※※※

  吹雪嫁來台灣也有段時間,傑生優渥的身價加上疼愛吹雪,所以她可說是過得非常幸福,只是有時會想起遠在日本的家人,心中難免覺得難過。她曾打電話回日本詢問母親的狀況,發現轍果真遵守約定認同了程茹霜的地位,因此她總算鬆了口氣。

  白天傑生到公司視察業務、開會報告時,吹雪就待在家裡。日子一久,整天無所事事不免覺得無聊。有天她鼓起勇氣,向傑生透露她想到外頭工作,但傑生連想也沒想就拒絕她。如果是以前的吹雪,她會保持沈默不再要求,可是這些日子來因丈夫的寵愛,加上傑生有別於日本男人的大男人主義,於是她再試著與他溝通,經過一場小小的革命,雙方各退一步,得到的結論是上班不行,上課勉強可以通融。

  不過傑生曾把語言不通這事拿來當藉口,他說以她的中文程度,任憑老師在台上講得口沫橫飛,她是不可能會聽懂的,他不是怕多花錢,而是怕她白浪費時間。

  吹雪有股衝動要說出實話,可是她看他那副質疑的表情,她勉強嚥回去。

  隔天她透過日僑協會,找到專為身處台灣的日本人開辦的課程,老師與學員都是清一色的日本人,這才讓傑生應允。

  時間一天天過去,傑生發覺不對勁,因為他當老公的特權正一點一點被剝削。

  為了逮住最近在他前腳剛出門,後腳就跟著離開的倩影,有幾回他特地蹺班回家探望老婆卻撲了空,這時他才後悔當時他允諾得太快,沒有細想他的權利會喪失這麼多。

  這天他特地晚點出門,無非就是準備逮到現行犯。

  吹雪下樓看到丈夫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廳,一雙溫和的眼眸中閃著難懂的光芒,正直盯著她,她心中不免一震。

  「怎麼還沒出門?」她腦裡還在思索他的用意。

  「最近因為太忙了,以致冷落了愛妻,心裡實在難受,本以為遭冷落的愛妻一定黯淡無光,結果出我意料之外,她的臉色竟紅豔地宛如朝陽,反倒是我,作息正常,卻莫名地消瘦不少。」他略帶哀愁地嘆道。

  吹雪聽完他冗長的說詞,不禁笑了起來,原來他是要跟她抗議啊!可是她何罪之有,竟讓他如此抱怨?

  「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讓你消瘦,我怎麼不知道?」她背抵著玄關的牆,眼底噙笑。

  「除我最愛的那個人,還會有誰呢?」他深情地凝望著她,暗示得相當明顯。

  吹雪臉上染了一層紅暈,心底甜甜地,但仍裝傻。

  「那是你的事,我怎麼知道是誰?」發現她已經深深愛上這個愛她,又佔有慾極強的男人。

  「看來我是該教訓人了,免得有人一再裝傻。」傑生故做喪氣狀,接著迅速地從沙發上起身,動作之快讓吹雪無法躲避,就這樣被他一把抱住。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當初我可是經由你的同意,怎麼現在你反悔了?」吹雪以靜制動,她無法猜透傑生的舉動。

  「沒錯,我後悔了。」縱使有再多的不滿,但是佳人在懷,滿腔怨氣也很快地散去了。

  「為什麼?」她狐疑地問。

  「我希望能隨時看到妳。」幾次尋她不著,他的神經繃得連公司員工都能感到那股低氣壓,馬秘書已對他的失魂下最後通牒了。

  「回家不就看到了?」她笑睨著他。

  「不一樣。」嬌美的身軀再加上那散發著魅惑的體香,傑生已被眩惑,斯文的俊臉不由得直埋入老婆的玉頸磨蹭。

  「你幹麼?」她被磨蹭得既癢又酥,嬌嫩的櫻唇間不時發出笑語。

  「別再去上課了好不好?」他在她耳邊呵氣,雙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不行。」經過他的挑逗,她的身體開始脹熱。

  「別去了好不好?」他撥開她胸前的鈕釦,單手探入衣內撫摸她的胸脯,手指不規矩地逗弄豐潤乳峰上挺立的蓓蕾。

  「啊……」她呻吟著輕顫了一下。

  吹雪的身體敵不過他的撫觸,酥軟地癱倒在他身上,傑生以腿撐開她的雙腿,一手撩起她的裙子,手撐覆蓋在她兩股之間摩擦著,背後玄關柱上的冰涼喚醒了她,她急忙撥開那雙肆無忌憚的手。

  「不行,我要遲到了。」她掙扎著想推開他。

  「今天請假。」他獨斷地命令,要他現在喊停,他說什麼也不願安協。

  「不可以,你也要上班。」她這才想起今天烹飪老師要鑑定學習成果,這堂課非去不可。

  「老闆放自己假不行嗎?」他霸氣地回答。

  「今天的課很重要……」但她怎麼拔也拔不開他的手。

  「再囉嗦以後都不讓妳去了。」他威脅。

  「不行……」抗議歸抗議,她的底褲被他一拉,由大腿上滑落。

  吹雪阻止不了他的侵略,當他的手指伸入她女性的甬道,一陣抽搐貫穿全身,體內一小簇火焰越燒越旺,她的身體很快變得炙熱。

  「啊……」他的手指快速在她體內抽動,那股難以言喻的歡愉將她僅有的一絲理智驅走了。

  她嬌喘連連的呻吟,恍似蠱惑他的邪魅魔音,隨著她呻吟得越激動,他的慾望很快便蓄勢待發,急切需要被解放。他不能再等待,將她纖細的雙手抓起攀在他肩上,並將她抱起,拉開她的腿攬在自己的腰上,緊繃的慾望抵住甬道,他奮力一挺迅速將慾望埋入她。

  吹雪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雙腿緊緊地圈住他,任由他在她體內衝刺,他的動作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深入,直到她幾乎無法負荷那股強烈的歡愉,她的指甲掐入他的肩膀,愉悅的呻吟開始被低聲啜泣所取代。

  突然下腹猛烈的緊縮,一陣陣驚人的痙攣不知從何處迸開,她緊緊地抱住他,直聽到他的低吼聲他將臉埋入她髮中,熾熱的液體在她體內爆開。

  她最先從疲累中醒來,又動著身體試著扣好身上的鈕釦。

  天啊!他們連衣服都沒脫,就在玄關做愛……想到剛才那一幕,吹雪立即臊紅了臉,她也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她剛才的表現好像蕩婦般,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淫蕩。

  她急欲離開傑生,誰知這樣一個小小舉動,就令她感覺到留在她體內的慾望又逐漸復甦,漲滿了她。

  怎麼那麼快?她想不透,但傑生根本不讓她多想,抱緊她後又隨著原始的本能擺動臀部,激烈地往更深層侵入,他們緊緊擁住對方,迷失在這熾熱的火焰中,不能自已……

  ※※※※

  「親愛的葦璃,考慮得怎麼樣,要不要做我的女人?」充滿淫穢的聲音中帶著竊笑。

  佟葦璃坐在昏暗的酒吧內,旁邊是容貌普遍、眼神卻帶著幾分邪氣的劉飛。不知道為什麼,她實在很討厭他的笑容,真想一拳砸向他的臉,要不是真的有求於他,她根本不想再看到他。

  「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她提出條件。

  「什麼事?」劉飛問道,他早知道這個強悍的佟葦璃要不是有求於他,也不可能經常在他的地盤上出現。

  當年佟葦璃可是貴族學校裡的校花,而他不過是貴族學校對面一所三流高中裡的小太保,當年他覬覦她的美色,對她百般追求,要不是她身邊一直有個叫李哲生的小子、再加上自己因打架鬧事被退學,他早就泡上這朵嬌豔的花朵了。

  在外面見多了大風大浪,佟葦璃那點心思他還抓不著嗎?現在就等著她上鉤,既然她有求於他,他準備利用這個機會得到她的人。想到貴族學校的校花終將落入他的手中,他心中不免得意,以他青竹幫幫主的名號,配這朵名花也是綽綽有餘。

  灌下手裡杯中烈酒,喉嚨傳來一股辛辣的滋味後,她才說:「幫我教訓一個人,但別打傷她,嚇一嚇就行了。」

  她其實沒那麼壞,只是一向嬌生慣養,養成了自我中心的意識,李哲生去世後,藉著雙胞胎弟弟傑生相仿的面孔,她才能平撫失去愛人的痛苦。

  如今李傑生娶了別人,心裡不再有她,她的怒氣掩蔽她的本性,使她不能自已地一路錯下去。

  「冬大小姐的要求就包在我身上,不過我這樣為妳賣力,妳要怎麼回報我?」看著那張美麗的臉龐,劉飛中邪似地湊過去想吻她。

  接著他唇上感到一股冰涼,睜開眼睛,發現佟葦璃舉起剛才一飲而盡的酒杯擋在前頭,令他惱怒不已。

  「如何回報就看你怎麼做了,等事成後,你還怕我跑掉嗎?」就算是有求於人,佟葦璃依然傲慢不可親。

  「好,就衝著妳這句話,等事成之後,別忘了妳的承諾。」這次他退讓,但下一次他絕不寬容,他倒要看她的架子還能端到幾時?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4 AM


第七章

  在一個炎熱的午後,黑澤吹雪接到森本堤的電話,她興奮地與森本堤約在台北東區、他下榻的五星級酒店大廳見面,再到附近餐廳吃飯。

  「堤,什麼時候來台灣的?」這是她嫁給李傑生後,第一次與宛若親人的朋友見面,久別重逢,這感覺筆墨難以形容。

  「昨天。」森本堤剛毅的臉龐因看到她而放柔。

  「怎麼這麼久才跟我聯絡?」在人生地不熟的台灣,能看到熟悉的朋友、聽到熟悉的語言,這種感覺好親切。

  「談一筆生意。」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吹雪知道他的事業涉及危險的事,所以她從來不多問。

  「要待幾天?」

  「不一定,一陣子吧!」森本堤這次來台灣,除了看看嫁至台灣的吹雪過得如何,再來就是尋找一個人,所以他打算逗留好些日子。

  「太好了!這幾天就由我作東,帶你到處逛逛。」最近因為上課的關係,使她有充足的機會了解台灣這塊土地,現在雖還稱不上識途老馬,但也不是路癡一個。

  瞧她如此熱絡,秀麗的臉蛋散發著飛揚的光朵,雖然她改變不是很大,但心思敏銳的森本堤依然察覺出她的不同。

  「吹雪,過得好嗎?」他突然問。

  說得正起勁的吹雪經他一問,突然靜了下來,深深地看了森本堤眼後說道:「我過得很好,他很疼我。」

  毋需多言,就能令他了解她的意思,光看她整個人散發出幸福洋溢的氣息,就知道她真的過得很好。

  「伯母很想念妳。」森本堤說道。

  「我也很想念她,有機會替我去看看她。」轍雖然已認同母親,但他還會刁難她嗎?吹雪懷疑著。

  「我會的。」他點頭答應。

  「謝謝你。」

  「別無聊了,裝這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是想讓我吃不下飯嗎?」堤故意這麼說,從他們坐定,桌上豐盛的日本料理一口也沒動過,他不想破壞重逢的氣氛。

  「愛吃鬼!既然你這麼愛吃,乾脆整桌飯菜都給你吃,讓你撐死。」她說著,連夾幾個壽司和生魚片給他。

  「心腸真壞,枉費我千辛萬苦的飛來看妳,竟然這麼對我!」森本堤抱怨道。

  「就是看在你難得來的分上,我才請你大吃一頓,別人可沒這麼好運。」她輕哼道。

  「妳的老公呢?」

  提到傑生,吹雪心裡就甜孜孜的。

  「你管那麼多幹麼?」她兇巴巴地問,不好意思讓森本堤看出她的心情。

  「有了新人忘舊人,就屬妳最惡劣。」他連嘆三聲嘆道。

  「你管我!」她笑得更甜蜜。

  知道吹雪過得幸福,他就放心了,看來在台灣已沒有他需要擔憂的了,在吹雪的盛情款待下,他們盡興地喝著清酒、吃著熟悉的日本料理,大談彼此的生活點滴,時間就這樣飛逝。告別了森本堤,吹雪才坐計程車回家。

  她有些擔心,因為時間已經太晚了,與森本堤談得太高興以至於忘了時間,直到人家來提醒他們要打烊了,兩人才結束這次約會。
  到家後,她刻意往車庫望去,暗自祈禱傑生的朋馳跑車不在,但那銀灰座車靜靜地停在車庫裡,讓她的希望幻滅。

  小心翼翼地打開大門,吹雪儘量不發出聲音,屋子裡漆黑一片。希望傑生已經睡了,她在心裡默念著。

  可是事與願違,當客廳的電燈倏地亮起,心中暗叫一聲:糟了!

  「終於知道回來了。」傑生不悅地說。要不是她太晚回來,以他的個性,他很少會這樣子揶揄別人。

  「和朋友出去吃飯,忘了時間……」她解釋。

  「什麼朋友?」希望妳別騙我,吹雪。他暗自祈禱。

  「上課的朋友,也是日本人,和我很有話聊。」她不善說謊,但要不是顧忌到轍與堤各自在外的地位,轍和傑生又是好友,她就不會找別的藉口。

  「是嗎?」他的心情開始沈重。「男的嗎?」

  「不。」她吶吶地開口。「是女的。」

  傑生彷彿被人重擊一拳,心中大喊:為什麼要騙我?要不是被葦璃硬拖著去吃晚餐,他也不會見到吹雪與一名男子親密的走在一起,他閉上眼睛也認得出來,那男人就是相片上與在俱樂部裡看到的人,他們有說有笑的畫面至今仍映在他的腦海裡,驅之不散。

  他已經知道那男子的身分——日本有名的青龍盟盟主森本堤,近來他表現傑出,努力在商界紮根,黑道的色彩逐漸淡化,他是個很有魄力與才幹的男人。

  「這麼晚回來,妳也累了,去休息吧!」明知她在說謊,他卻不敢質問她,因為他害怕他所擔心的事情成真。他們的婚姻建立於企業,她會嫁給他並非她所願;如果她沒嫁給他,那她還會嫁給誰呢?

  他隱約知道答案,卻不敢去面對,她與森本堤的關係太親密,諒誰都相信若非轍的干預,他倆終會結成連理。

  他的心現在好亂,急需要靜一靜。

  「嗯。」吹雪趕緊溜進臥室,為傑生沒有多加盤問而呼口氣。

  但是她不知道夫妻倆的感情,因這起火點而漸漸疏遠。

  ※※※※

  「我明天就要走了。」在森本堤的飯店房裡聊天時,他突然說。

  「這麼快!」吹雪知道森本堤提過要到中部找一個人。

  「我會在中部待一陣子。」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堤很少離開日本這麼久,這次到底為什麼?吹雪按捺不住還是問了,不過她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因為是不會透露隻字片語。

  「沒什麼。」果然,他淡然地回答。

  「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有空記得常打電話給我好嗎?」吹雪心想算了,就當她沒問。

  「嗯!」他點頭承諾。

  「我先回去了。」最近她和傑生疏遠許多,關係變得有些冷淡,回去之後,她希望改變現況,努力加溫他們的感情。

  「小心點。」森本堤送她到房間門口,看到她的背影進入電梯後,剛要闔上房門時,正好迎上一雙深具敵意的眼睛,但他僅匆匆一瞥,很快便不見蹤影。

  ※※※※

  這天夜裡,吹雪心血來潮,準備了一頓精緻的燭光晚餐,可是傑生的遲遲未歸令她滿腔的熱情逐漸降溫,精心製作的晚餐也隨著時間和她的心情變涼,唯獨昏黃的燈光陪伴著她度過這寂寞的一夜。

  她伏在桌上睡著了,當她醒來時已經是隔天早上了,傑生一夜未歸。

  他為什麼連通電話也不打?她心裡有種不知名的憂慮蔓延開來,好似有種無形的東西阻擋在他們之間。

  最後她決定與其胡思亂想,倒不如親自找他問個明白,但突然有個念頭閃過,難道……他知道堤的事?並且誤會她和堤的關係?

  很有可能。她心想,算算日子,堤出現那天,傑生也開始變得不對勁,只可惜當時她因為太高興見到好友,所以忽略了傑生的心情。

  他一定是誤會了!不行,她要找他解釋清楚。

  想通之後,她豁然開朗,一掃方才的陰霾,打定主意,出門前往李氏企業大樓,她有頂樓總裁辦公室的專屬卡片,無需通報就可以上樓,傑生曾帶她來過一次,她還記得馬秘書的人幽默風趣,令她印象深刻。

  走進辦公室,她發現馬秘書不在座位上。哈!這樣正好,她期待看到傑生驚訝的表情。

  悄悄打開辦公室的門,她踏著厚厚的地毯,剛好能吸收了她的足音,接著她看到傑生坐在桌旁,正想要給他個驚喜時,一個熟悉的女聲傳入她的耳中──

  「你曾經許下承諾,要一直照顧我的。」

  「當時是……」傑生解釋。

  「我的小寶寶流掉之後,是你說要……要永遠守護我的。」佟葦璃不理會傑生,逕自陷入當時的回憶。

  「我沒忘記當時的承諾,事實上,我現在對妳仍如當初一般。」傑生自認信守了承諾,盡心照顧她。

  「沒有,你沒做到……」她情緒激動的抱住他。「你沒有……」

  傑生原本想把她推開,看到她泣不成聲卻又不忍。

  「你說我們要組一個家庭,生三個小寶寶,然後遠離台灣這個庸俗的城市,找個綠意盎然的環境,住在古樸而巧致的小屋……」她任淚水滑落。「一有空就開車去兜風,在自家後院搭個花房……這些你都忘記了嗎?」她抬眼望著他,眼眸中藏著無限哀怨,但她看到的是「哲生」,只是納悶同樣的面孔、同樣的承諾,為什麼他眼中綻放的光彩不是為她?

  傑生憐愛地將葦璃擁入懷中,知道她又沈溺在與大哥的世界裡,看她這麼痛苦地承受哲生登山意外喪生的陰霾,他不禁想對早他幾分鐘出生的雙胞胎哥哥說:你傷她太重了。

  他無言地拍著她的肩、傾聽她的話,接著他想到自己,別人的苦都可以找其他人訴說,而他呢?吹雪……

  他淒楚地閉上眼睛。吹雪,妳知道我的苦嗎?為什麼我如此付出,仍無法將妳從另一個人身邊拉回?他不自覺地摟緊身上的人兒,陷入在自己痛苦的深淵裡,一點也沒有發覺有個人站在門外,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吹雪顫抖著身子,不願相信眼前的畫面是真實的,也不願相信親耳聽見的是事實。

  當她看清楚傑生身上的人是佟葦璃時,她彷彿遭到第二次打擊。她一直以為傑生與葦璃這麼親暱,是因為從小就在一起的緣故,想不到是另有原因。

  是吹雪從中介入他們,葦璃的美麗與個性一直為她所羨慕,她常幻想著誰能和葦璃匹配,葦璃家世好又聰明,而且能言善道,那命定男子必定也是人中之龍,想不到……竟是她的丈夫。

  她摀著口,不知是怕被發現,還是怕無法壓抑尖叫。

  佟葦璃最先發現她,起先有點錯愕,隨後她對吹雪揚起挑釁的笑,當著吹雪的面吻住傑生。

  豆大的淚珠沿著吹雪的臉頰滴落。這麼殘酷的畫面為什麼要讓她看到?她一步步地向後退,根本不在乎會撞到什麼。

  「吹雪,對不起,沒事吧?」馬雪莉剛從樓下上來,一個失神與吹雪相撞,纖弱的吹雪被她撞倒在地,她趕緊將吹雪扶起。

  傑生聽到門外的聲音,眼睛剛好迎上吹雪噙淚的眼眸,她的眼神是如此哀怨,帶著指控的瞪著他,在她的瞪視下,他急忙鬆開佟葦璃。

  「你騙了我!」吹雪激動地指責。

  另一件令傑生震驚的是,吹雪說的竟是流利的中文,那……她都看見了,也都聽見了他和葦璃的對話,也看到了葦璃……他根本沒料到葦璃會吻他,他想著吹雪想到失神。

  「你騙了我!」吹雪哀傷地看著他,接著頭也不回的掉頭就跑。

  一股寒意突然從他心底竄起。她誤會了!

  傑生猛地站起身,準備將她追回來聽他解釋,被他推倒的葦璃卻緊緊捉住他。

  「放開我!我要向吹雪解釋,她誤會了。」他急切地想解開葦璃的手。

  「你追她回來幹麼?她不也背叛你嗎?那天我看到她和別的男子親暱的走在一起,看他們相處的樣子,也知道他們一定認識很久了,搞不好,在她還沒嫁給你之前,他們就已是對情人,別被她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騙倒,她是故意做給你看的,她根本不愛你,她的心中本來就沒有你,你又何必在乎她誤不誤會?」

  佟葦璃的話針針刺進他的心坎裡,傑生身體一僵,跌坐進辦公椅,雙手抱著頭,痛苦地大叫出聲。

  佟葦璃被他的樣子給嚇住,不敢相信一向斯文有禮的傑生竟然會這樣失控,他的樣子令她害怕。

  「傑生,你……」她怯怯地喚他。

  「出去,妳出去——」他吼道,心裡的痛苦將他淹沒了。

  葦璃愣住了。這會是因為黑澤吹雪嗎?他為了吹雪對她吼叫,以前的他從不會這麼做,他當真如此在乎吹雪?

  她呢?在乎她的人在哪裡?她的哲生死了,和他有著同樣面容的傑生心中只容得下吹雪,他無法像哲生一樣愛她,無法像哲生一樣……

  葦璃突然驚醒,傑生無法像哲生一樣愛她,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們不是同一人,長久以來,她為何不能理解並接受?因為哲生的死給她的打擊太大,而她太愛哲生。

  看著從小親如手足的傑生如此痛苦的模樣,她開始懊悔、反省,她竟傷他如此重……

  ※※※※

  這不是真的!

  吹雪狂亂地在街上奔跑,腦海湧現一幅幅殘酷的畫面,但是潛意識卻不願相信剛才經歷的事情是真實的。

  為什麼要這樣子傷害我?她在心中大聲質問傑生。淚水止住又流,她的心被撕裂了。

  她曾經認為自己的世界是黑暗的,童年被人譏笑為私生子,媽媽整天以淚洗面,當時她就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被外界壓力打倒,如果連她都撐不住,還有誰能助她一臂之力?所以她要堅強,任何人都不能擊倒她,連李傑生和佟葦璃都不能擊倒她,可是……為什麼她會這麼難受?

  因為她所擁有的幸福婚姻都是假象!

  因為──她愛李傑生!

  老天!為什麼要在她愛上李傑生時,才讓她發現他的心裡根本沒有她?他為什麼要欺騙她的感情?他過去的溫柔體貼都是演技嗎?

  跑累了,她停下來喘氣,放眼四周盡是令她陌生的環境,這熱鬧的街道不適合她,她轉過身,遠離令她感覺格格不入的商店街,她漫無目的走著,心裡有個念頭要她離開已熟悉的地方。

  當街燈都亮起時,她才知道自己已走了好幾個鐘頭,抬眼望去皆是陌生的街道,路上空盪盪的,走了很久才偶爾會有一兩個人與她擦肩而過,每當迎面走來一對情侶,都讓她心底隱隱作痛,並閃避至另一條無人的街道。

  只有寂寥的街道適合她,當她走累了,便隨意找個地方坐下來。抬頭看著一輪明月,今天的月亮好圓哦!她望了許久,看著柔和的皓月,想到自己的處境不免唏噓,這渾圓的月亮好似在諷刺她的形單影隻。

  她靜靜的坐著,完全不知危險來臨,繼續讓自己孤立無援,直到耳邊傳來好幾聲鬼祟的笑聲,當她看清楚有幾個男人正要將她圍住時,她心中暗叫糟糕。

  「這麼美的小姐,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啊?」為首的男子輕浮地調侃她。

  吹雪這時才開始擔心,瞧這幾人十足的混混樣,正是那種整天無所事事、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人,她已被他們盯上了,她既害怕又強裝鎮定。

  「一個人是不是很寂寞?我們陪妳好不好啊?」另一個男人接著說,身旁的男子隨即起閧的放肆大笑,他們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似乎已對這狀況習以為常。

  吹雪沈默的踱開,但一個混混堵住她的去路,她轉向另一個方向,馬上又被另一名混混堵住,這時吹雪頻頻冒冷汗,仍強自鎮定的命令自己別慌。

  「你們要幹麼?」她儘量不讓緊張表現出來。

  「我知道妳很無聊,要不要讓我們陪妳玩玩?」那名為首的男子又開口了。「包準妳飄飄欲仙,這輩子鐵定忘不了我。」

  幾聲淫笑陪襯他的保證,這群人是一丘之貉,吹雪不禁擔心自己的安危,剛才她一直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想到一個女人在這冷清的地方會有多麼不安全。

  有一個男子伸出手,猥褻的往她身上摸,她驚叫出聲,雙臂將自己摟得緊緊的,深怕又被人調戲。

  「我這邊有錢,讓我離開。」她急忙打開皮包,將身上的現金全拿出來。

  這群混混看到她拿出一疊現鈔,有人興奮地吹口哨,全停止聒噪地盯著這筆錢,並且露出貪婪的眼神。

  吹雪很高興這筆錢引開了他們的注意力,她不禁感激傑生故意放一筆錢在皮包內好讓她花用,一向節儉的她很少用到,想不到今天竟然派上用場。

  「只要你們讓我走,這些錢就是你們的。」她邊說邊找機會逃脫。

  「別把我們說得這麼無賴,我們又沒刁難妳。」為首的男子盯著錢,腦筋動得極快,有了這筆錢,他就可以享受好一陣子。

  吹雪知道她得說動他才能脫身。「這是你說的。」

  「大哥,別忘了老大交代過的事。」有個小混混突然提醒他。

  「呸!知道啦。」他嗤道,雖然老大特別吩咐過,但他想先捉弄她一會兒,再把她帶回幫裡,至於這筆錢怎麼辦?突然他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我要人也要錢,兄弟們聽見沒?」

  糟了!事情出乎她意料,原來他們是有企圖的盯住她。這下她很難逃脫,靈光一閃,她將手上的錢往空中一撒,當鈔票四處飄散時,混混們開始騷動,拚命搶著抓那些錢,吹雪見機不可失,逮個空檔乘機逃逸。

  「她跑了,快追!」有人大喊,這幾個混混雖然不很中用,可是倒滿會使一些下三濫的手法,他們很快就追上她,並粗魯地將她推倒在地。

  「小心點,別打太重,聽見沒?」為首的男子叮嚀道,接著她感到手上突然傳來一股刺痛,她的頭開始暈眩,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看見為首的男子正興奮地數著鈔票。

  這群混混見吹雪昏迷,立刻將她帶到老大劉飛面前。「老大,這女人該怎麼處理?」

  「看葦璃想怎麼整她再說嘍!」劉飛瞄了眼還在床上昏睡的女人,現在他最感興趣的是佟葦璃何時實現承諾。

  「老大,屬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為首的男子正是劉飛幫內的一名手下,名叫小馬。

  「說吧!」

  「我調查過,這個女人是李氏集團的總裁夫人。」小馬興奮的說,心想這可逮到大魚了。

  「那又如何?」劉飛不以為意的問,她又沒佟葦璃那股騷勁。「等佟葦璃成了我的女人,你就了解什麼叫做幫主夫人了。」

  「老大,你有所不知……」小馬上前在劉飛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可是……」劉飛遲疑,但心裡開始動搖。

  「等有了錢,要有什麼樣的女人還怕沒有嗎?」看出老大還在猶豫,小馬繼續鼓吹。

  劉飛想了一會兒後開口。「有道理,就依你說的。」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4 AM


第八章

  佟葦璃離去後,李傑生獨坐在辦公室內痛苦交集,此時腦海浮現的是吹雪淚流滿面的容顏,瞧她哭得那麼傷心,他的心簡直像被人揪住似的十分難受。再怎樣,他也寧願痛苦的人是自己,他捨不得看她哭泣,可是他終究還是令她傷心。

  他要向她說明、解釋,否則誤會將越來越深,於是他猛地站起身往外奔去,可是吹雪早已不見人影。

  顧不得對森本堤的排斥,他急忙趕到森本堤寄宿的飯店,無論吹雪是否去找森本堤,他只希望能找回吹雪,向她解釋清楚。

  「那位客人已在幾天前退房了。」飯店人員給他的回答令他徹底絕望,吹雪到底還會跑去哪裡?

  他喪氣的回到家裡,屋內擺設一如往常,突地,他的眼光被廚房餐桌吸引住,雅致的餐桌上鋪著一塊潔白的蕾絲方巾,幾個色彩鮮豔的菜盤上盛著可口的餐點,桌上還有一對銀白色的燭座,上面的蠟燭已經燒盡。

  這是吹雪為他準備的嗎?他納悶又難以置信。

  桌上擺設可以看出她的用心,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的心不是早被另一個男人佔據了嗎?怎麼願意如此對待他呢?難道她的心裡還有他?他暗自祈求著,哪怕她只是一丁點兒的在乎他也好。

  被愛幸福、愛人痛苦,縱使吹雪心裡另有他人,他仍執迷不悟的愛她、在乎她,寧願自己受到傷害,也不願她誤解他。

  傑生想過一切可能的地方,但是都找不到吹雪,她就這麼消失了,令他好懊惱,如果當初及時追上她,她也不會消失無蹤。

  吹雪,妳到底在哪裡?他擔心的無語問蒼天。

  ※※※※

  算算吹雪失蹤已整整一天了,少了她,歡笑也跟著消失了,傑生因找不到人而陷入失魂狀態,因此當佟葦璃來時,他差點把她錯認成吹雪。

  「吹雪,妳回來了!」他興奮地抓住葦璃。

  「我不是吹雪,你看清楚點!」佟葦璃沒好氣地撥開他的手。

  「是妳,妳還來幹麼?」想到吹雪是因她而誤會,他口氣明顯地不悅。

  「兇什麼嘛!我哪裡惹到你了?」依佟葦璃驕縱的個性,她原先是想頂回去的,可是看到他憔悴的模樣,她不由得嚥下那些話。「吹雪還沒回來嗎?」

  傑生緊閉嘴唇,點個頭算是回答。

  「你很愛她嗎?」見傑生痛苦、憔悴的神情,她有些不明白,他們不是才結婚沒幾個月嗎?怎麼可能會變得如此深刻?尤其結婚前根本沒見過彼此?

  他依然沈默,久久之後才開口。「愛!如果一見鍾情也算愛,那麼我已愛她十幾年了。」

  佟葦璃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不會吧?你早認識她了?為什麼我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這事一直藏在我心裡,我從沒對任何人提起,包括哲生。」他依然沒忘記在鵝卵石步道上的小女孩,清秀可愛的張著大大的眼睛,眼裡滿是欲滴落的淚水,還有她那倔強紅腫的俏鼻,長久以來仍烙印在他心裡。

  因為她的表情,他的心因此淪陷。

  佟葦璃聽著他娓娓訴說他和吹雪的相遇;兒時的匆匆一瞥、讀書時偶然在同一個學校重逢,他開始注意她,知道她是黑澤轍的妹妹後,他便刻意接近黑澤轍,只為從他身上多得知關於吹雪的消息和資料片段。

  葦璃一直覺得傑生斯文、內斂,卻沒想到他竟在心中藏了個這麼久的秘密,大概也只有他有這樣的能耐,像她就永遠藏不住心事。

  「難怪你從小就喜歡往日本跑,還捨棄哈佛、劍橋等名校,跑去東京唸東大,氣壞了李伯伯。」葦璃終於了解他當時的舉動有何動機。

  「葦璃,我曾答應過妳要代替哲生照顧妳,可是那種照顧並不是男女之間的照顧,妳根本不愛我,妳只是在我身上找尋哲生的影子,可是我不是哲生,所以妳很矛盾,妳不愛我,卻眷戀我的容貌,想從我身上找尋一絲與哲生相似之處,但越熟悉、越無法將我們兩人重疊在一起,我知道妳很痛苦,我又何嘗忍心看到妳為愛掙扎的模樣?

  「可是我仍無法成為妳心目中的哲生,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妳好好溝通,現在吹雪不見了,我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顧及到妳,對妳我仍像從前那樣,可是……要我去愛妳,我真的做不到,請妳原諒我。」他一直不願傷害她,最後仍無可避免,但談開也好,了卻心裡一樁心事。

  葦璃慌亂的將頭別開,急急拭去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你何必這麼自責?我又沒怪你!」前些天她已想通,只是心中仍不免刺痛,哲生的死永遠是她胸口難消的傷痕。

  「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妳在想什麼我還會不了解嗎?我真的很希望能代替哲生,讓妳再恢復多年前那燦爛的笑容。」可是他畢竟不是哲生,他再努力也做不到,因為她自己放不開。

  「別再說了。」她蹲下身哭泣。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後悔當初沒跟哲生一起去登山,要是她跟著哲生一同死去,她的痛苦就會消失,現在也不會牽累了傑生。

  自始至終最無辜的人就是傑生,哲生出事之後,傑生一肩攬起對她的責任,不吭一聲的扛下李氏集團,凡是哲生該做的事情,他都一肩擔下了,她呢?除了任性而為,曾為他付出什麼嗎?

  「對不起。」傑生蹲在她身旁。

  葦璃眨眨含淚的眼眸,不敢相信傑生竟然向她道歉。事情是她惹出來的,她原來是想把吹雪趕走,一切就會回到從前,可是……看到傑生如此痛苦的模樣,她認命的知道一切再不會回復了,傑生為什麼總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當初她愛的不是溫柔的傑生,而是讓她傷心欲絕的哲生呢?

  吹雪離開了,她本應該覺得高興,但現在她高興不起來了,傑生痛苦的模樣令她心裡隱隱作痛。

  她抬起淚眼婆娑的眸子。「為什麼道歉?」

  「當初對妳的承諾無法實現了。」他解釋。

  不知怎麼,她突然想起從前,當她與哲生肆意地放縱青春時,傑生總是沈默的待在家裡,她常對哲生說,希望傑生以後也能找到相愛的另一半,和他們一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那時她真心希望如此,現在呢?她的希望是否一如往常?

  「因為吹雪?」儘管不願意承認,但葦璃卻清楚的知道,傑生已經找到屬於他的另一半了。

  他沈默地點頭。

  葦璃的心情並沒有如她想像般難受,她不明白為什麼,只覺得比起傑生的深情,她的愛太苛刻,也太沈重了,既傷了自己,也傷害了別人,她心裡明白自己並不愛傑生,只是希望在傑生身上找回她的過去那段與哲生美麗的過去。

  可是往事終究回不來了,她的任性傷害了傑生和吹雪,她也沒因此而好過,她……真的做錯了。

  「可是……她誤會了我們,還有……那個男人,他們的關係好像很不尋常。我沒有惡意,只是……」她開始想補救。

  傑生懂她的意思。「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會向她解釋,不管她信不信,至於那男人……由吹雪去選擇吧!」至少他不再沈默了,也知道該怎麼做,沈默、猜疑對他們的感情有著致命的傷害。

  「你恨我嗎?」她問,做了那麼多錯事後,現在終於正視自己所做的一切,才發現她有多過分,她本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不,妳就像我的親人,對於哲生和妳,我都是以同一種心情去看待。」所以他才不忍傷害她。

  有他這句話,她就覺得足夠了,如果她看待傑生的心態不曾改變,那麼她今天就會衷心希望傑生找到他的幸福,因為每個人都該擁有屬於自己炫麗的生活,她曾經有過,只是滅了,而傑生的幸福應該由他去追求,而不是她一廂情願地給予、加諸壓力。

  「傑生,對不起,我一直這麼任性,也謝謝你這樣包容我。」如果她放手的話,對傑生來說,或許一切還不會太遲。

  ※※※※

  葦璃在經過與傑生的一番深談後,看開了許多事情,也很後悔自己的衝動、任性,造成了別人的痛苦。她發現在這期間,自己除了得到短暫的快樂,心裡並沒有多好過,反而更陷入自設的魔障,一點也不快樂。

  她很後悔當初犯下的錯事,為了不讓自己一錯再錯,她開始試著彌補,而首要之事就是找到劉飛,取消當初的約定,並要劉飛命令手下幫她尋找吹雪的下落,待找回吹雪後,葦璃一定要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劉飛呢?」她來到劉飛一群人經常聚集的酒吧。

  「不在。」小馬敷衍地說道,接著又繼續調戲身邊的女人。

  「他去哪裡了?」葦璃沒好氣地瞪他們一眼。

  「不知道。」小馬又隨口應和。

  瞧這傢伙目中無人的模樣,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他是新來的嗎?難道不知道他們老大看到她還會禮讓三分,豈會讓他這麼囂張。

  「我問你,你們最近有沒有去找一個女人的麻煩?」葦璃質問道。

  「什……麼女人?沒有。」小馬臉色驟變。

  葦璃看他一副支支吾吾,有別於剛才的囂張樣,他肯定心裡有鬼,這時她眼尖,瞥了眼他身邊那俗氣女人的裝扮一眼,突然發現她手中有個閃亮的東西。

  「這戒指是誰的?」她問,認出是吹雪的結婚戒指。

  「我買的。」小馬得意地說道。

  「這只戒指價值百萬,你買得起?」她輕蔑地問。

  「妳——」小馬因此侮辱而猛地站起。

  「怎麼?」她高傲地睨視他,無顯懼色。

  「這是我們的地盤,記住妳的角色。」他陰沈地警告道。

  「你又算什麼東西?」她不客氣地問。

  小馬咒罵幾句。要不是礙在她是老大看上的女人,他早就給她一點教訓了。

  「說!為什麼會有這個戒指?」莫非,吹雪已被他們抓走了?她不安地想。「劉飛呢?他在哪裡?叫他給我出來。」該死的!他竟然說話不算話,違背了他們的約定。

  「誰在這兒大呼小叫的?」劉飛慢步走來,不耐地問道。

  「吹雪人呢?」葦璃一個箭步逼近他。「我只叫你教訓她,可沒叫你綁人。」

  「妳說什麼,我聽不懂?」劉飛含糊地說道。

  「你把吹雪藏在哪裡?快說,否則我叫人來抓你。」她的食指指著劉飛,語氣中帶著傲慢的警告。

  「老大,現在放她走很危險。」小馬在一旁提醒。

  「把她抓起來。」劉飛也這麼認為,於是他立刻下令,幾個手下上前圍住她。

  「你想幹麼?」被人架起的葦璃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劉飛拍拍她的臉頰。「這是妳自找的,乖一點兒就不會有苦頭吃。」

  ※※※※

  「唔……」

  葦璃扭動四肢,使勁想解開手肘上的繩索,可是即使用盡全身的力量,綁得結實牢靠的繩子,仍不見有鬆綁的跡象。

  劉飛將她帶到酒吧的倉庫內,耳邊不時聽到老鼠的叫聲,再不離開這個鬼地方,她準會被嚇死。這個死劉飛食言而肥,綁了吹雪不說,竟然連她都綁了,真是太過分了!

  她該怎麼辦?他們為什麼綁架吹雪?她明明只吩咐他們教訓她一下就好,為什麼反悔食言了?她懊悔極了,真後悔當時的衝動。

  吹雪,妳現在在哪兒呢?葦璃著急的自問著,突然順著眼角餘光,她看到一團光影,於是她蠕動著行動不便的身體,笨拙地在地上慢慢爬行。烏黑的倉庫裡,僅有一丁點兒光亮,可是也夠讓她看清楚昏倒在地上的人就是吹雪,太棒了!她找到她了。

  「吹雪、吹雪。」葦璃喚了幾次,但吹雪一動也不動,葦璃擔心的抬起被綁的雙手探向她的鼻息,幸好還有呼吸,她不禁鬆了口氣。

  她靜靜地在吹雪身邊坐著,沒多久睡意襲來,她倚向身邊的木箱沈沈睡去。

  ※※※※

  劉飛反悔的唯一原因就是為了錢。

  李氏集團的名號在台灣多麼響亮,他們抓到了黑澤吹雪等於坐擁一筆可觀的現金,這麼大的誘惑,即使是愛慕葦璃已久的劉飛,為了錢也只好背信。不過看在葦璃的分上,劉飛下令手下們不得傷害她們倆,這令她們少了皮肉之痛。

  劉飛算準了時間,在傑生心力交瘁、疲累至極的時候才撥電話給他,表明他的意圖,給傑生重重的一擊。

  「吹雪呢?你把她藏在哪裡?」接到電話,傑生唯一擔心的是吹雪的安危。

  「準備好三千萬,你就能見到她的人。」劉飛發出陰險的笑。

  「我要跟她說話,確定她沒事,我才答應你的要求。」剛得知吹雪的下落,儘管心亂如麻,他仍盡力保持清醒的與歹徒談判。

  「我會再和你聯絡,你可以報警,不過到時你可能再也見不到老婆。」劉飛根本不理會傑生的要求,他威脅過後笑得十分狡猾,接著斷然收線。

  「喂、喂?」話筒傳來嘟嘟聲,傑生氣極的將它丟到一旁。「該死的!」

  這幾天一直沒有吹雪的音訊,原以為她是躲起來避不見面,卻沒有想到她是被人給綁架。

  剛聽到吹雪被綁架時,他腦中轟地一聲無法思考,待靜下心後,他告訴自己不能慌,一慌就救不了吹雪。事態越是緊急,他的思緒越是清醒,儘管這幾日為了尋找吹雪,他幾乎日夜顛倒、漫無目標地過日子,身心均疲累萬分。

  仔細分析輕重緩急的順序,經過冷靜的思考後,他決定以自己的方式救出妻子,不管用任何手段,他將不計一切,只求吹雪平安歸來。

  ※※※※

  就在傑生展開計劃,準備以李氏企業的人脈,透過特殊管道搭救吹雪時,這天下午來了個不速之客——黑澤轍。

  「你怎麼來了?」傑生十分訝異,黑澤轍怎麼剛好在這個緊急的狀況下出現,未免太巧了!

  「吹雪被綁架了嗎?」黑澤轍開門見山地問。

  「你怎麼知道?」傑生有些驚訝,這消息他還沒告訴任何人,他怎麼知道?

  黑澤轍的嘴角揚起不屑。「歹徒連我們黑澤家族都勒索。」

  「有這回事?」傑生沒想到歹徒這麼猖狂,動起跨國勒索的念頭。

  「對方有再打電話來嗎?」黑澤轍詢問道。

  「現在沒有了。」有沒有再來電話都已無所謂,反正他已展開反擊計劃了。

  「最近公司上曾和人糾紛嗎?」黑澤轍又問。

  「這我都想過了,不過已刪除這些可能性。」

  「明天我會派人過來協助處理。」

  「不,這件事我自己處理。」傑生斷然拒絕。

  「為什麼?」黑澤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他好心越洋來幫忙,他竟然不領情。

  「吹雪是我老婆,她是我的責任,就算要我拋棄所有,我也不在乎。」傑生果決地說。

  「你——」黑澤轍氣得不知該說什麼,拿他頑固的脾氣沒轍。

  「我知道你討厭吹雪,也無力去矯正你的想法,可是在我娶吹雪之前,就曾說她嫁過來就是我的責任,今天遇到這種事,我理所當然得扛起這個責任。」言下之意,他點明了不希望讓黑澤轍與吹雪間的紛爭成為絆腳石,不是他不信任轍,而是轍對吹雪的成見令他擔心,他希望事情越簡單越好,所以他才拒絕接受轍的幫忙。

  黑澤轍聽懂傑生話中的含意,沈默一會兒後才緩緩地開口。「你這麼重視吹雪,實在超乎我的想像,但這值得嗎?」

  傑生以為他在嘲諷他,於是他吶吶地回答。「吹雪是個好女孩,是你對她的身世有成見,所以才看不到她的優點。」

  「從當初的愛慕,到她成為你的妻,你對她的愛似乎從未停止,連我刻意安排的阻撓及考驗也無法斬斷你對她的愛戀,你真是太癡了!」憑傑生的條件,許多名媛淑女莫不想得到他的青睞,可是他對吹雪的情卻有增無減,這樣的愛戀會令他嗤之以鼻,如今自己也遇到了今生真愛,經歷許多的磨難,他心中的暴烈已被化解,他才明瞭愛的真諦。

  「我不懂你的意思。」傑生不解地問。

  「那張照片你還留著吧?」黑澤轍突然問起。

  「什麼……照……片?」傑生內心深處漸漸騷動起來。難道轍早發現了?

  黑澤轍不理他震驚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記得你到日本留學的那段日子吧?有一天我和朋友剛打完籃球後,突然下起雨,想到你就住在附近,為了躲雨,我到你家去,那時你還在大學實驗室裡為論文努力,我在你窗台的花盆下拿了鑰匙進屋,結果在你的書桌上看到幾張各種加大尺寸的照片,都是用同一張底片沖洗的,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我的異母妹妹吹雪。

  「我非常震驚,但不動聲色地離開,然後開始悄悄地注意你,但你隱藏得太好了,讓我看不出你在想什麼,要不是我親眼看到那些照片,我怎麼也猜不到你對吹雪的感情,你對其他女孩彬彬有禮、尊重體貼,東大校花安田和杏愛上你,也被你拒絕,我本來很詫異,知道真相後就不覺奇怪了,原來你早就心有所屬。」他滔滔不絕地描述回憶。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傑生一直以為他隱藏得很好,結果卻在不知不覺間被發現了隱藏已久的秘密。

  「如果我說就是因為你的深情、人品,再加上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把吹雪許配給你,你相信嗎?」黑澤轍語重心長地問。

  「我……」他一時無法相信,當初黑澤轍提出的是商業婚姻,事實卻不如他當初所以為的,原來他一直誤會黑澤轍了,轍並非表面表現出的冷酷無情。

  「我跟吹雪只能說是上一代造成的錯誤,她其實是最無辜的。」黑澤轍仰起頭無奈地說。「為了她的幸福,我可是考慮很久才決定把她嫁給你,現在你還認為我對吹雪有成見嗎?」

  傑生不語,因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婚前你曾收到一封航空信,那些照片至今仍令你印象深刻吧?」黑澤轍話鋒一轉。

  「是你寄的!」傑生這時才恍然大悟。

  「那是一招險棋,如果你看過後拒絕這門親事,我無話可說;如果你們依然成婚,那些照片就是在考驗你們之間的感情。我相信只要真心愛著對方,再多的考驗都是多餘的,這些照片你還留著嗎?要我說明她和森本堤的關係嗎?」黑澤轍專注的看著傑生,仔細地問。

  「不用了。」傑生拒絕。

  「如果他們是情人呢?一對被我拆散的苦命鴛鴦,你會在乎嗎?」黑澤轍進一步試探。

  「在不在乎都不重要了,只要她過得好就好了。」傑生心中的魔障在頃刻間消失了。「以前我不敢問,其實是害怕知道結果,可是只要她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真傻。」但也證明了黑澤轍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會嗎?我倒覺得自己很幸福。」傑生終於露出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但隨即又神色黯淡。「不知道那些歹徒有沒有傷害她。」

  「你放心吧!我們黑澤家的人是很堅強的,接受我的幫忙吧!也讓我這個不稱職的兄長盡一下做哥哥的責任。」轍自信地說。

  兩人相惜地看著對方,一股無形的力量逐漸拉攏。

  這時驚慌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陳嬸手中拿著一封信,一臉驚慌的奔下樓。「少爺,不好了,這是大小姐寫給你的信。」

  傑生接過她手中的信,快速地瀏覽一遍。

  傑生:

  我對不起你,我一直是個闖禍精,破壞你和吹雪之間的婚姻,我覺得很抱歉,為了彌補,我會將她找回來,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跟你懺悔,我曾經唆使劉飛去教訓吹雪,劉飛現在是黑道老大,我利用他去找吹雪的麻煩,我很怕吹雪失蹤的這段期間,剛好被他們盯上,現在我要去解決這件事,希望吹雪能平安歸來。

  別擔心我,我會平安無事的。

                            葦璃

  「葦璃也兩天沒回來了。」握著信紙,傑生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陳嬸知道吹雪被綁架,現在葦璃也失蹤了,她開始擔心得坐立難安。

  「現在一邊等歹徒電話,一邊打聽葦璃的下落,先別讓爸和佟伯父、伯母知道。」傑生一邊吩咐陳嬸,一邊祈禱葦璃可別出事了。

  忽然,傑生靈機一動。葦璃的消失和接到綁架吹雪的勒索電話,兩者時間這麼接近,莫非有什麼關聯?

  他越想越有可能,決定利用這條線索,先對劉飛這個人展開調查。

  黑澤轍接過信紙瀏覽一遍後,也有同感地認為其中必有牽連,他們準備展開調查,希望能有一線曙光。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5 AM


第九章

  「唔……」吹雪呻吟一聲,眼睛張開後,她覺得頭很痛,像是有人拿槌子在敲打般,整個腦袋彷彿要崩裂開,全身的力量也像被抽乾似地虛軟無力,她想坐起身卻使不上力,最後只好作罷,躺在原處不動。

  「吹雪,妳醒了嗎?」

  身旁傳來熟悉的女聲,吹雪眨了眨痠澀的眼睛,四處盡是一片黑漆,是她聽錯了嗎?但有個斷斷續續的窸窣聲響漸漸接近她,還夾帶著關切的問候。「吹雪,妳是不是醒了?」

  是誰?誰在呼喚我?她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疲憊的心湧起不少疑問,後來想起她碰到一群混混,然後……

  昏迷前的記憶逐漸回復,他們抓著她的手,在她的手臂打了一針,接著暈眩的感覺襲來,她便昏沈沈地昏睡過去,失去意識。

  現在……那群混混呢?他們將她帶到這個漆黑的地方幹什麼?

  「誰?」她突然感覺有人向她靠過來,於是警覺地問。

  「是我,葦璃。」

  「妳……」她乾澀的喉嚨沙啞得難以發出聲音。

  「妳昏迷了好久。」葦璃說道。

  「妳怎麼也在這兒?」吹雪嘶啞地問。

  葦璃早料到吹雪醒來一定會問她這句話,雖說心裡已有準備,但仍不免覺得尷尬。

  「我……也被他們抓來。」葦璃吶吶地說。

  「妳被他們給綁起來啦?我幫妳解開。」吹雪摸到她身上的繩索。

  「太好了!」能將這討人厭的東西鬆開,葦璃最高興不過了,她覺得被綑綁的部位瘀青了。

  「好了。」吹雪因為身體還很虛弱,花了一點工夫才將繩索解開。

  「謝謝。」葦璃活動自己的手,才連腳上的繩子也解開。

  「怎麼連妳也被抓?傑生呢?他有沒有怎麼樣?」吹雪孱弱的身體因為掛念傑生而顯得焦躁不安。

  「傑生沒事,他安全的待在家裡,現在八成還在為尋找妳而焦頭爛額。」葦璃幽幽的望著吹雪。

  「我?」一顆懸掛的心剛放下,聽到葦璃的話後,她的鼻頭又倏地一痠。「不可能。」

  「吹雪……」葦璃發現她突然哭了。

  「他擔心的應該是妳吧!我在他心中根本不算什麼。」吹雪腦海裡浮現傑生辦公室裡的畫面,現在面對葦璃,她不知該怒還是怨?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葦璃了,看到她等於再承受一次打擊。

  「妳還為那件事耿耿於懷。」葦璃內疚的望她纖瘦的臉孔。「其實那天妳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我親眼目睹的事怎麼可能是假的?」吹雪好不容易才接受這個事實,實在不想再重掀傷口。

  「其實我是故意親他給妳看的。」葦璃自白道。當時她正鑽牛角尖,才會造成這一連串的麻煩。

  但以吹雪敏感的心思,她無法釋懷葦璃對她構成的傷害。

  「故意也好、無意也罷,我願意成全你們兩個。」吹雪體諒地說。

  「妳還在怪我。」葦璃難過地說。「事情真的不是妳所想像的。」

  「不要再說了。」或許她是有點怨葦璃吧!但如果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許她還能沈浸在幸福的夢境裡。

  「不,我要說。」葦璃執意道。「不說出來我良心不安。」

  吹雪無法拒絕,對她而言,多一個或少一個傷害都已無所謂。

  吹雪的模樣讓葦璃不忍,但她仍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經過詳細描述一遍,包括她和哲生的感情、傑生的負責,還有傑生對吹雪的鍾情,全無保留地告訴吹雪。

  吹雪驚詫地看著葦璃。

  葦璃繼續說道:「傑生愛妳好久了,久得讓人不敢相信、令人動容……」

  吹雪虛弱的身子不住顫抖,經葦璃這麼一提,她才在記憶的河流中,順著葦璃的牽引,尋找著那個模糊的人影,人影漸漸清晰的幻化成一張俊逸溫柔的臉;難怪她總覺得那雙深邃的眼眸似曾相識,當傑生深情款款的凝視她時,她覺得好熟悉,原來早在很久以前,她就曾見過這雙眸子的主人。

  「他真……傻!」吹雪既感動又心疼地說。

  「不,他不傻,始終執著於自己所鍾情的,有幾個人能做到呢?」葦璃為傑生辯解。

  漆黑的空間裡,兩個女人互相傾訴,在這之前,她們未曾有過這麼深入的交談,她們毫無保留的,逐漸化解彼此間的芥蒂,對彼此的認識也更深了。

  「謝謝妳。」吹雪由衷地向她道謝。

  「妳不用謝我,事實上我還要請求妳的原諒。」葦璃愧疚地說。

  「什麼事?」

  「其實妳會被抓是我害的。」

  「怎麼可能?他們連妳也抓了不是嗎?」吹雪不明所以。

  「我是害人害己。」接著葦璃簡短的說出對她的憎恨和不滿,又唆使他人傷害她,後來她後悔了,結果和對方談不攏,才被他們抓來。「我是罪有應得,妳才是最無辜的,妳怪我吧!」

  吹雪搖搖頭。「我怎會怪妳?妳也吃盡苦頭了,再說沒有這次因緣巧合,我可能還誤解妳和傑生的關係呢!」

  「可是……」

  「別再說了,只要我們平安無事,就有一絲機會逃離這裡,妳別擔心了。」吹雪坐起身握住葦璃的手,彼此打氣。

  現在反而是看似嬌弱,實則堅強的吹雪在安慰驕悍、莽撞的葦璃,事情演變至今,任誰也料想不到。

  「妳們都醒了。」大門開啟,突如其來的光亮,刺眼得令已適應黑暗的吹雪和葦璃睜不開眼睛。

  「劉飛,快放了我,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葦璃叫囂著咒罵,原本要衝上去甩他一個耳光,還沒跨出一步便跌坐在地上,原來是被繩子綁太久了,一時之間肌肉都僵硬。

  「這麼兇,我好害怕啊!」劉飛假惺惺道,隨後使個眼色,幾個手下又上前將她們兩人綁在一起。

  葦璃吐出一連串的咒罵,令人嘖嘖稱奇。

  「只要妳安分一點,我會念在以前的交情,不去為難妳。」劉飛大步走向前警告道。

  「你到底想怎樣?」葦璃狠狠地瞪他一眼。

  「不想怎樣,等我好好地撈了一票後,妳們就可以回去了。」他難得地好言安撫道。

  「什麼意——」葦璃瞬間恍然大悟。「你利用我們勒索。」

  「何必講得這麼難聽?不過是周轉罷了。」

  「哼!除了會使這下三濫的手段,你還會什麼?」葦璃對他嗤之以鼻。

  今天若換做別人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劉飛一定揍得他鼻青臉腫,但遇到佟葦璃他就沒轍了,誰教他就是欣賞她這調調兒。

  「你向誰勒索?是不是傑生?你勒索多少錢?」葦璃又咄咄逼人的問。

  「少開口,留點力氣吧!」要是任她再罵下去,他在手下面前,還掛得住面子嗎?

  「你沒有用,一輩子沒出息,社會的敗類、人渣!我瞧不起你,我詛咒你不得好死。」葦璃又爆出一連串的咒罵,惹得小馬突然上前摑她一耳光。

  「對我們老大說話客氣點!聽到沒有?」他威脅道。

  長這麼大,始終被捧在手心的佟葦璃,突然被人打了一巴掌,這口氣她怎麼也嚥不下去,她惡狠狠地瞪著小馬。

  「你給我記住,這巴掌我會加倍奉還給你。」

  「夠了!」劉飛心疼葦璃如花似玉的臉蛋被打腫,他雖不高興小馬擅作主張,可是小馬也是為了替他出氣,因此儘管有諸多不捨,他也只能放在心裡。

  「是,大哥。」小馬順從地說。

  「想要安全離開,就等我幹完這票再說吧!」劉飛故意不做正面承諾,腦子裡滿是即將到手的大筆財富。

  ※※※※

  李氏企業近年來投資許多高科技產業,在其下的辦公室內就有一組科技精密的設備,李傑生精銳的眼光在這幾年招攬了許多科技精英,為的就是要讓李氏的觸角延伸得更廣,今日他得倚靠這些精英與配備來拯救他心愛的人,是他當初所始料未及的。

  此刻傑生與黑澤轍端坐在一間電腦晶片室,等待著部屬們查出劉飛的身分。

  科技的觸角無限延伸,台灣是全球電腦科技重地,要得到任何資料,除了優秀的人力外,還需要精密的軟硬體,而李傑生同時擁有兩者。

  幾名部屬俐落地將資料網調至台灣,再鍵上複雜的編號,彈指之間,找尋資料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所有台灣地區的幫派名單一一列出,再輸入一個指令,李傑生所要的名單就出現了。

  「總裁,這是你要的資料。」部屬很快的將劉飛與其手下的資料列印出來。

  傑生翻閱調查結果,資料非常的詳細,他賞識的看著部屬們,決定明年科技部的預算將沒有上限。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傑生重新閱覽資料,試著從中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葦璃的車就停在劉飛那群人經常聚集的地方,從失蹤到現在,這輛車仍停在那。」連葦璃的資料也調出來,傑生不得不佩服高科技產物。

  「嗯,劉飛的一群手下近來已不再到外面鬧事,也沒有強收保護費,似乎已安分下來。」黑澤轍摸摸下顎。「你想他們有可能洗心革面嗎?」

  「哼!他們要真洗心革面,這世界就沒有敗類一詞。」傑生譏諷道。

  發生這件事,已將他性格中原始、野蠻的一面全激發出來了,現在的李傑生不再是以前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為了救回他的愛妻,什麼事情他都做得出來。

  「你想怎麼做?」黑澤轍好奇地挑起一眉。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傑生溫和的眸子裡,有兩簇狂烈的火苗在瞬間點燃,暗示著一場風暴將要展開。

  ※※※※

  當劉飛再度打電話來時,傑生早已有所準備,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已經知道敵人是誰,他就知道該如何接招。

  「說出你的要求吧!」原本性情和善的傑生,為了吹雪有了極大的轉變,他變得森冷、難測。

  「明晚六點正,你一個人將錢放進火車站對面的垃圾筒,逾時就等著收屍吧!」劉飛狂傲的威脅。

  「我會讓你如願的,劉飛。」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傑生暗暗在心中發誓。

  放下電話,劉飛貪婪地笑了,再過一天,他就有一筆巨額的款項,他就快成有錢人啦!

  但劉飛太過得意忘形,以致忽略了傑生為何知道他是誰、他的名字,他絕料想不到,李傑生老早就摸透了他的底細。之後劉飛打到日本,向黑澤轍勒索鉅款,按計劃,黑澤轍也答應付錢,而想到即將成為有錢人,劉飛完全忽略了潛藏的危機。

  ※※※※

  約定付款當天,李傑生準時將裝滿錢的包包丟進垃圾筒,他身後有一批精良的人員在監視著附近的動靜。

  這群精良的人員都是警方派出的優秀幹員,為了保密,警方一直保持低調又縝密的態度,也不對外公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行道上的人群來回穿梭,現在是下班時間,加上車站附近的人潮本就相當多,劉飛一定是故意約在人潮洶湧的顛峰時刻,車站附近不僅人潮多,四周交通也十分壅塞,這群精英目不轉睛的尋找可疑的人,儘管只有一丁點兒的嫌疑,他們也絕不放過。

  過了九點,天色已明顯轉暗,突然有個骯髒的流浪漢跑到垃圾筒前,一直注視目標的偵察人員專注的盯著這個流浪漢,心中保持高度警戒,忽然,一輛廂型車停在目標物前,待綠燈一亮,車子便飛也似的逃竄,而先前那名流浪漢也不見了。

  「耗子上鉤了。」警方人員彼此以小蜜蜂通報。

  隱蔽在角落的傑生當然也收到了,這回他一定要懲治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敗類,要他們知道李氏的人不是好欺侮的。

  裝錢的袋子裡裝有精巧的雷達,不論車子開往哪個方向都逃離不了他們的掌握,歹徒在路上迂迴的轉了好幾圈,途中還將袋子轉手三次,待覺得安全了才回到集合點。

  他們以為做得滴水不漏、天衣無縫,絲毫沒察覺已有一群人正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

  「老大,東西到手了。」扮成流浪漢的小馬興奮地向劉飛展示手上的袋子。

  「打開它。」劉飛高興地命令道。

  因為金額相當龐大,所以錢在一個很大的手提袋裡,一名手下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袋子放上桌,當袋子的拉鍊一拉開,裡頭的錢財盡露,大夥兒都開心極了,生平第一次看到那麼多錢,眾手下一致看向劉飛,準備聽老大吩咐分贓。

  「只要你們好好的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們。」劉飛得意地說。

  「多謝老大。」眾手下齊聲說道。

  「老大,那兩個女的該怎麼辦?」小馬湊到劉飛的身邊小聲問道。

  「你說呢?」

  「最好是將她們……」小馬的手在空中一劃,動機不言而喻。

  「可是……」劉飛猶豫著。

  「如果她們回去通風報信,那我們就完了。」小馬指出其中利害關係。

  劉飛知道小馬說得有理,可是要將他心儀的女人殺了,他真的下不了手。「讓我考慮考慮。」

  「是。」小馬心中不服劉飛的婦人之仁,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失去身為老大應有的魄力,他感到不滿。他要跟隨這種老大嗎?他不禁懷疑。

  「我去看看她們再說。」劉飛說完,轉身離開。

  吹雪和葦璃眼睛被蒙住、手腳被綁住,她們被換了好幾個地方,加上絕食,所以全身都虛軟無力。

  當劉飛走近時,她們兩人都提高警覺地問:「誰?」

  劉飛當葦璃的眼罩取下,葦璃立刻對他吐了口口水。

  「葦璃,如果我有了錢——一筆能讓妳無後顧之憂的財富,妳願不願意跟我到國外去?」劉飛耐著性子問道。

  「呸!做你的大頭夢!」她不屑地說。

  「妳不考慮嗎?」他咬緊牙關壓抑怒氣。

  「你的錢是不義之財,就算你真是家財萬貫的有錢人,我也不會跟你到任何地方,因為我根本不愛你。」葦璃直率地說。

  「妳──」劉飛動怒了。「太不知好歹了。」

  「生氣啦?大不了把我給殺了。」即使處於弱勢,她一樣驕傲。

  「哼!」劉飛氣得拂袖而去。

  直到劉飛走遠了,葦璃才發現自己的手心都已冒出冷汗。

  「葦璃,妳真勇敢。」吹雪衷心地讚道。「妳不怕嗎?」

  「怕啊!可是又不能讓他們知道。」葦璃倔強地回答。

  「我好佩服妳的勇氣,換成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像妳一樣。」吹雪似乎有些懂得葦璃的為人了。

  「像我有什麼好?一天到晚惹事,妳看,現在闖了大禍還連累了妳。」葦璃沮喪地搖搖頭。

  正當她們自怨自艾時,一陣爆炸聲突然響起,她們聽到有人在哀嚎,外頭傳來的騷動,令她們疑惑得面面相覷。

  原來是傑生一群人跟蹤劉飛的手下來到他們集合的地點,偵查過四周地形,見時機成熟後準備進攻。

  最先的爆炸聲是從裝錢的袋子裡發出的,他們在小雷達上裝了火力十足,但面積很小的炸藥。

  劉飛的手下原本還在清點鈔票,突然一陣聲響後,整疊鈔票炸成紙花,帶著火花的鈔票從天花板上墜落,距離較近的人躲避不及,被火藥波及,傷得十分嚴重,現場頓時一片凌亂。

  劉飛聽到聲音後急忙跑來,看到的景象讓他驚慌。怎麼會這樣!這些錢全沒了,他的發財夢也碎了。

  接著一群身著勁裝的黑衣人員衝進來,劉飛眼尖想乘隙逃走,身後傳來追趕的聲音,讓他緊張得死命奔跑。

  劉飛的手下受傷的受傷、逃命的逃命,多數已被逮捕,也沒辦法為他掩護了,他往外逃竄,擔心追兵趕上他。

  「老大!」他突然被拉進一條小巷子,原來是小馬。

  「是你,小馬。」劉飛開懷地笑,幸好他的手下大將沒事。

  小馬仍心有餘悸,幸虧他逃得快才躲過這場災厄,爆炸事件發生得太突然,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但也因勒索過程太順利,所以他們沒想到李傑生會留這一手,將他們的計劃全都打亂。

  「先將那兩個女人抓來,別讓他們搶先。」劉飛突然想到他手上還有籌碼。

  很快的,他們來到藏人質的地方,落魄的模樣和剛才狂傲態度真是差之千里。

  「你們要帶我們去哪裡?」葦璃聽到爆炸聲,知道事情生變,她相信有人來救她們了。

  「安靜點!」小馬又甩了葦璃一個耳光。

  「救命啊!我們在這裡。」葦璃不顧一切地放聲尖叫。

  在外面搜尋的人聽到聲音,趕緊往一棟不起眼的小木屋奔去。

  「該死!」劉飛趕緊摀住她的嘴。

  「老大,把她們殺了。」小馬情急地提議道。

  「不行!」劉飛斷然拒絕。

  眼看對方漸漸追上來,他們又損傷慘重,老大卻還為了一個女人拖泥帶水,實在令小馬為之氣結,他心想既然老大不殺,那他來殺好了。

  隨後小馬憤而舉起槍,朝老早就看不順眼的佟葦璃開槍。

  「住手!」劉飛見狀,對小馬大吼,但已來不及,巨大的槍聲響起,子彈打中目標,只是中彈的不是佟葦璃,而是及時護住她的劉飛。

  小馬怎麼也想不到老大會這麼做,他呆愣了一會兒。

  葦璃驚慌地看著劉飛垂死地躺在她面前,不由得發出了尖叫。

  小馬舉起手想再補一槍,但卻聽到很多聲音,原來救援的人趕到了,他這一慌,使得他的槍打偏了,竟擊中了在一旁的吹雪。

  吹雪感覺身體被什麼東西貫穿,一個滾燙的火苗自胸口灼燒起來,突來的劇痛讓她痛苦得發顫。

  「在這裡!」幾名精銳的黑衣人員聽到槍聲,動作更迅速地衝過來。

  傑生也聽到槍聲了,他的心猛然一震。「吹雪──」

  吹雪倒臥在地,傑生看見吹雪中槍,頓時失去理智,跪在地上抱著她。

  「吹雪!」傑生用手蓋進吹雪的傷口,可是血仍如注的汨汨流出,怎麼也止不住,大量的鮮血沾濕了他們的衣服。

  佟葦璃親眼目睹槍殺案,嚇得一直哭,而劉飛當場死在她懷裡,她無法忘記劉飛為了救她,竟然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對他雖無好感,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恨這個為她而死的男人?

  吹雪聞到熟悉的味道,忍著痛勉強睜開眼,看到傑生焦急的面孔。

  「傑……」她的胸口像被撕裂般,令她痛苦極了。

  「別動。」傑生緊緊的抱住她。

  「我……」她掙扎地想開口,但卻覺得一陣劇痛緊揪著她的胸口。

  「吹雪,別說話。我立刻送妳到醫院。」

  讓我說,我怕來不及!她心中吶喊著。「傑……」無奈喉嚨只能發出單音節。

  「吹雪!」傑生看到吹雪幾近死白的臉,心中感到一陣驚慌與刺痛。

  「我愛……你……」她困難的說出這三個字,接著她滿足地露出一抹笑容,然後全身癱軟地倚在傑生的懷裡。

  在傑生的世界裡,一夕之間,天地全變色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6 AM


第十章

  依照計劃,他們將吹雪及葦璃救出來,劉飛死了,小馬見狀逃逸,但馬上被逮捕,並與其他嫌犯移送法辦,但是吹雪被送入手術室,性命危急。

  手術室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只見護士穿著手術衣來回奔走,因為病人大量出血,需準備足夠的血漿以備所需,否則手術將非常棘手。

  傑生被這股緊張的氣氛感染得坐立難安,他多希望吹雪的痛苦和折磨都由他承受。

  森本堤到了中部後,撥了幾通電話給吹雪,可是一直連絡不到她,敏銳的他直覺事有蹊蹺,於是他連絡在日本的程茹霜。

  電話裡,茹霜哭得聲音都啞了,他才得知吹雪的情況,立刻動身回台北,卻得到吹雪受傷入院的消息。

  吹雪目前性命危急,傑生見到心中的假想敵時,心情複雜萬千,不知該怎麼面對他的情敵,接著他瞥到森本堤親密地擁著一個俏麗的女子,他介紹著身旁女子的身分——是他即將迎娶的女人。

  傑生這才恍然大悟,懊悔當初自己失去理智、胡亂猜測,沒有問清狀況,造成今日這場悲劇。雖仍掛心還在手術的吹雪,傑生也真心祝福森本堤,更感謝他前來關心吹雪的病情。

  「吹雪如果知道你這麼關心她,一定會盡快好起來。」縱使這麼安慰森本堤,傑生仍極度擔心正在開刀的吹雪。

  森本堤見到傑生時,立即知道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最初的交會是他在台北下楊的飯店,雖然只是匆匆一瞥,森本堤還是認出了傑生。

  「雖然我和吹雪非親非故,可是人總不能太冷血、無情,就算不是親妹妹,我也會適時的伸出援手。」森本堤不以為意地說,雖然無含沙射影之意,卻朝黑澤轍瞄一眼,只是黑澤轍依然不為所動、無關痛癢的模樣令森本堤想扁他一頓。

  傑生同時轉過身,對黑澤轍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這次多虧你的幫忙。」

  「老朋友還提這些幹麼?再說我也不能讓外人說我太見外,老以為我這兄長對妹妹不聞不問,一點責任也不盡吧!」他懶懶的朝森本堤打了一記回馬槍。

  要不是一心惦念吹雪的安危,傑生很希望讓黑澤轍與森本堤化解成見,畢竟他們各有令彼此欣賞的優點,只是不願去正視罷了,如果能讓全日本最有勢力的兩大家族合作,可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

  「以後兩位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傑生大方地提議。

  「別說這些了,還是先關心吹雪的情況。」他們皆不以為意,逕自擔心著在手術室內的吹雪。

  這時手術室的燈熄了,執刀的醫生,也是傑生的表姊夫的何泊泉滿頭大汗地走出來。

  「表姊夫,吹雪怎樣了?」他焦急地詢問。

  「手術順利,但吹雪得在加護病房觀察,過了危險期就沒事了。」何泊泉輕輕帶過,沒提及剛才手術的兇險,吹雪一度休克,他趕緊以電擊又施打強心針,才挽回她的心跳。

  「謝謝。」知道愛妻暫時性命無礙,傑生安心了。

  黑澤轍與森本堤知道吹雪沒事後,也先後離開了,留下傑生在醫院等著心愛的妻子醒來。

  另一個送入醫院的佟葦璃傷勢已無大礙,可是精神上受到嚴重的刺激,整個人情緒很不穩定,發瘋似的又哭又叫,幾名護士全力制止她,唯恐她傷了自己,醫生也替她打了鎮定劑,藥效發生效力後,葦璃才安穩的躺在床上熟睡。

  ※※※※

  李傑生陪在吹雪病床旁一夜。整整一夜未眠,他卻不覺得累,知道她平安無事,無慮、慌亂的心情平靜下來,放鬆的感覺太美好了。

  可是她一直陷入昏迷,一天、兩天過去,她合上的眼眸始終沒有張開的意願,令他開始擔心了。

  漸漸沈不住氣的傑生抓著醫生、護士,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要不是顧及這是親戚開的醫院,他真想把它給拆了。

  「找不出原因!她有可能繼續沈睡下去。」醫生搖頭回道,似乎沒什麼信心。

  「這是什麼爛答案?我要我的老婆醒來,不要敷衍我!」傑生叫道。

  何泊泉語帶遺憾地對他說:「傑生,你要有心理準備。」

  「你不是把她救活了?為什麼她還沒醒來,為什麼?」他揪著何泊泉的領子,與他爭論。

  「傑生……」

  「葦璃也需要你的關心,找她去,她就在隔壁。」前來探病的長輩們勸說道。

  「別再勸我,你們走!」傑生滿臉憔悴地在病房門前,對一群關心他的人下逐客令。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為了一個女人變得這麼沒出息。」李康華再也受不了,指著自己的兒子罵道。

  「爸,你不了解。」

  「是,我不了解,不了解你罔顧一群關心你的長輩,你視而不見年邁的父親請求你振作,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李康華咳了幾聲,繼續說:「我也年輕過,當然知道這種感受,你媽過世的時候,我不也撐著撫養你和哲生嗎?哲生發生意外後,我這父親不也好好的活下來了嗎?」

  「爸……」

  「兒子,你可以也必須要撐過來,因為你身上流著我的血液,我們李家的血統不會輕易被打敗的。」李康華知道傑生這孩子從小就善良,他很不願意看著兒子為情折磨。「難道你連我也不要了嗎?」

  「別再說了。」傑生將門關上,不願再面對他們關切的眼神。

  他走回吹雪床邊,望著她出神。

  他發現他似有一世紀的時間沒能靜下來看她,從猜忌到冷戰、從誤會到分離,這段期間他沒有這樣凝視她秀麗的容顏,現在只有起伏的胸膛和均勻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他拿不出其他證據說吹雪沒有離他而去。

  「吹雪,別再睡了,妳最喜歡賴床,每次我都縱容妳,可是這一次妳不可以再這麼貪睡了。」他撫摸吹雪蒼白的臉頰,無限憐愛的感覺蔓延在心底。「妳要趕快醒來哦!再不醒來我會生氣哦!妳不可以不要我知道嗎?我很愛很愛妳的,從很早以前就愛妳了,趕快醒來吧!別讓我連告訴妳的機會都沒有,吹雪……」

  ※※※※

  眼前是一片無止盡的寬廣,世界是寂靜的,她看不到邊界,也觸摸不到,在這空曠的心中無止盡地下墜。

  她的心靈是沈靜的,沒有任何的負擔、責任與壓力,真想一直飄盪在半空,任由自己浮沈在沒有最初,也沒有最終的世界。

  媽媽,妳為什麼要執迷於爸爸?他好壞,一天到晚惹妳傷心,我們不要他好不好?

  我媽沒有搶你爸爸,他是我爸爸……我的爸爸……媽,他在說謊!嗚……

  我不哭,再怎樣我也不讓他們瞧不起我們母女!媽,我不哭,妳可不可以也不要再哭了?

  我嫁!只要你別再為難我媽,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我累了,不想再背負這些事了,我不想再堅強,我一個人扛得好累……

  許久不曾享受如此安逸的感覺,沒有煩惱、沒有怨恨,一切回歸於零,這輩子她再也無牽無掛了……

  但一聲聲低沈的怒吼,開始令她心煩意亂。

  好吵,是誰在鬼吼鬼叫的?吵得人不得安寧。

  有個聲音正哀傷的請求她睜開眼睛,別再沈睡。

  我沒有睡!誰說我睡了,我是在享受,享受這份難能可貴的清閒。

  那個聲音又說她曾說過愛他,現在為什麼不願醒來再說一次?

  這輩子我誰也不愛,我只愛我自己,誰都不愛,我沒有愛上誰,我已沒有牽掛了!

  寂靜的世界突然開始震盪,遠處有著空谷幽鳴的回音,一波波的傳過來呼喚她……

  奇怪,我的心為什麼起伏不定?不是早已平靜無波了嗎?此時一道光漸漸移向她。

  別靠近我,我不要去。那邊太亮了,不適合我,我喜歡黑暗、不被人發現的感覺。

  不要……

  拒絕、掙扎的聲音在黝黑的空間裡迴盪,飄盪著的身軀被一股光亮吸走,光滅了,什麼都消失了,世界徒留一片黑暗──

  身體好重,像是被壓住般動彈不得,鼻息間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吹雪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睜開眼睛,她還記得自己作的夢,從兒時至嫁為人婦,她心中的掙扎一一浮現,清楚的與現實奮戰,猶豫著該不該甦醒,爾後有股無形的力量催促她回來,回到某人身邊。

  因為月光柔和的照亮室內,她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微微地動一下身子,胸口隱隱傳來劇痛,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傑生聽到細微的聲音立即驚醒,抬起頭看到吹雪醒來,連日來的疲累似乎一掃而空,他略帶激動地說:「吹雪,妳終於醒了。」

  順著聲音,她緩緩轉動僵硬的頸子,看到一個憔悴、不修邊幅的男人站在身旁,待看更仔細一點才認出他來。

  「傑……」她的聲音像被什麼輾過似的,發出難聽的聲音。

  「真是太好了,妳終於醒了!」多日來溢滿傷痛、憔悴的臉色露出笑容,他的吹雪總算醒過來了!

  吹雪報以虛弱的笑容。「水……」

  傑生手忙腳亂地以棉棒沾水,在她的唇間潤濕,乾渴的唇經過滋潤,不再像剛才那麼難受。

  「好點沒?」他帶著期盼的詢問,似乎能了解她的痛苦。

  見吹雪點頭,知道她的痛苦減輕,他揪緊的心也就放鬆了。

  忽然記起什麼,傑生趕緊按下在床頭上的鈴,護士出現後,他立刻說:「請何醫師過來。」

  值班的護士知道這病房的人身分不能輕忽,立即連絡何醫師。

  過了一會兒,何泊泉匆匆趕來,見到吹雪醒來,他也高興的笑瞇了眼,因為吹雪一醒,傑生也不會再自我折磨了。吹雪的安危與否牽動數人,包括值班的護士們及他自己,愛妻心切的李傑生因為吹雪遲遲不醒,鬧得醫院上下都不得安寧。

  何泊泉俯身檢查吹雪的瞳孔及心跳,發現一切正常,他轉過身對殷殷期盼的傑生說:「吹雪一切都很正常。」

  「泊泉,難為你了。」傑生知道自己在吹雪昏迷這幾天,造成醫院很大的困擾,尤其是泊泉,每天都得忍受他的荼毒,真是可憐。

  「別這麼說,這是應該的。」其實他可以理解李傑生的心態,畢竟這是人之常情,醫生當久了,見識也多了,所以不以為意。「讓吹雪多靜養、休息,有助病情的好轉。」何泊泉吩咐幾句後就離去了,順便將這消息傳開,醫院的警報總算解除了。

  「我睡了多久?」吹雪虛弱地問。

  「近一個禮拜了。」失而復得的滋味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再度看到這雙晶瑩的眼眸,雖然光芒黯然不少,不過他相信不用多久,他會讓這雙眸子再恢復應有的光采。

  「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她問,他的臉色明顯疲累,似乎多日不曾好眠過。

  「我想等妳醒來。」他一直在等待這雙令他眷戀的眼眸,天可憐見,終於讓他等到了!

  「公司呢?你一直都沒去?」她突然憶及他的職位,這麼重要的工作怎能荒廢多日?

  「這種情況下,我哪有心工作?」簡短的一句道出了對她的感情。

  「你……真傻!」就是因為這份情感,才讓她不再逃避,不再沈睡在幽幻的世界裡。

  「還怪我嗎?」他突然問。

  吹雪先是一愣,接著了解他的意思,她搖搖頭。

  「葦璃已經向我解釋過了,那一天……我誤會你們了。」如果那時她沒那麼衝動,這場意外就不會發生了。「你呢?我曾聽葦璃提過你對堤……你還顧忌嗎?」

  吹雪聽完葦璃的話之後,證明了她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關於她和森本堤的關係很難說明白,過去她從不曾在乎人家的想法,可是現在她在乎傑生的想法。

  「他都親自帶未婚妻到我面前了,妳想我還會胡亂猜測嗎?」他對之前被妒意蒙蔽雙眼的自己輕嘲。

  「他要結婚了?」吹雪非常驚訝,想不到不易動情的森本堤竟然要結婚了,她好奇是哪個女子能壓住他放蕩的心?

  「是啊!」他沒忘記森本堤捨不得離開那女子身邊半步,一看就知道他已陷入這段感情了。

  「經過這些事,讓我覺得我們好像繞了一大圈。」吹雪回想過往。

  「吹雪,當妳昏倒在我懷裡時所說的話是真的嗎?」壓在心中多時的問題,他終於問出口。

  吹雪一想起,臉頰倏地一紅,為了掩飾,她別過頭不去看他期待的眼光。

  「吹雪……」她的反應讓他又開始不安了。

  「親我一下,我再告訴你。」不忍逗弄他太久,畢竟知道他是多麼地深愛她。

  「妳……」所有的烏雲在此刻散去,慌亂的心被撫平了,他揚起許久不見的俊逸笑容。「親一百下再給我答案。」他調皮地說。

  「不行。」這樣她豈不虧大了?她急忙轉回頭瞪他,但傑生已經俯身封住她的抗議。

  ※※※※

  休息幾天,吹雪的情況明顯改善很多,這天,傑生推了一輛輪椅進來。

  在床上待得慌的吹雪好奇地問:「怎麼了?」

  傑生笑而不答的走向她,將她小心翼翼的抱到輪椅上,為她蓋上毯子避免她著涼,然後將她推出去。

  沒得到回應的吹雪不停的回望著傑生。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以為傑生要帶她去檢查,所以臉上露出可憐的表情。

  傑生當然知道吹雪心裡在想什麼,因為這幾天已經有好多醫生過來檢查她的病況,因為她的傷口很深,醫師還是每天密切觀察她痊癒的進度,準備進行病後的修補手術,吹雪被這些醫生搞得哀聲連連,傑生常常被她無辜、委屈的表情給逗笑,也知道她是真的很無聊。

  「帶妳到外面走走。」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吹雪臉上的表情頓時變成喜悅的笑顏。

  「真的嗎?」她在病房已經待得受不了,早就想出去透透氣。

  「當然是真的。」如他所料,他這個被關在醫院裡的小妻子已經悶壞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走出了彌漫藥水味的醫院,在附近空曠的庭院走動,然後找了個遮陽的樹蔭,與吹雪面對面坐著休息。

  吹雪深吸一口氣。「好久沒吸到這麼新鮮的空氣了。」

  「瞧妳,裝這什麼表情,好像我在虐待妳似的。」雖語帶譴責,他卻一臉縱容的神情。

  「差不多。」吹雪認可地回答。

  他捏捏她的俏鼻。「別太過分哦!這種沒良心的話妳也說得出口。」

  她嘟著嘴,一臉無辜。

  「別裝可憐,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完蛋了,他過度的縱容讓她得寸進尺,嘴裡雖埋怨,不過如果時光倒轉,他對她的寵愛仍是不變。

  「本來就是嘛!」她理直氣壯的回答。

  「喂,再囉嗦,馬上將妳推回病房。」傑生出言恐嚇。

  吹雪聽了果然乖乖的閉上嘴,傑生瞧她聽話、委屈的模樣,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悵然,他差點就失去她了,一個在他心中佔很大分量的女人,他實在無法想像會有失去她的一天。

  真愛過的人才懂這滋味!

  他的手移到她胸前,久久才輕聲地問:「還痛嗎?」

  「不痛了。」她搖搖頭。

  「可是我痛。」

  「為什麼?」吹雪不解。

  「因為是我沒能力保護妳,才讓妳受到這種傷害。」每當想起吹雪倒在他懷裡,那股令人心悸的痛楚就襲上來。

  「這跟你一點關係沒有。」吹雪不曉得他一直因這件事而自責。

  「當然有關係,我一直把妳看得比我還重要。」他真情流露地脫口而出。

  吹雪聽在耳裡、喜在心裡,她一直知道傑生愛她,可是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傑生道出這麼真心的情話,然後她又想起和葦璃共患難時,葦璃曾說過傑生對她的癡情,當時正逢危急關頭沒多細想,現在兩者湊在一起,她心裡有點矛盾。

  「我真的有那麼好嗎?」她捫心自問,實在想不起到底有哪點能吸引條件優異的傑生。

  「怎麼,對自己沒信心?」他只是隨便一說,沒想到竟說中她的痛處。

  「嗯。」她誠實的點點頭。「有時我會很沒自信。」

  「為什麼?」看著鬱悶的吹雪,覺得她心裡有許多事。

  「你也知道我的生長環境,雖然我一直努力表現出優秀的一面,但仍不能改變我是私生女的事實,不管我表現再怎麼好,仍比不過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的黑澤轍。求學時老師都會拿我與轍比較,同學會在我背後竊竊私語、取笑我的身分,我到哪裡都是受矚目的焦點,因為我有個不名譽的身分,還有個出色的哥哥壓著我。」她透露出壓抑許久的心事。

  「這種感覺我也有過,記得我跟妳說過我有個雙胞胎的哥哥嗎?」見她點頭,他又繼續道:「哲生是個非常活躍的人,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在學校他鋒頭最健,成績雖然普通,可是他灌迷湯的功力一把罩,老師常被他哄得團團轉,而我雖然成績優異,表現卻沒有哲生的搶眼。」想起往事,傑生眼中散發出光采,那是個難忘的回憶,自哲生出意外後,他很少再想起以前的事。

  「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其實不用問,吹雪也感覺得到。「可是我與轍之間並不像一般兄妹那般友愛,他一直恨我、排斥我,我媽雖然愛我,可是在她的天秤上,轍永遠比我重一點,我很小就知道了,媽媽很在乎轍對她的感覺,因為媽媽對轍一直存有愧疚,她想要彌補轍,所以才會忽略了我……」

  「所以妳一直活在轍的陰影下。」傑生有點了解。

  「嗯。」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它卻是個事實。

  「我哥哥是個個性鮮明的人,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很羨慕他那勇往直前的衝動,因為我比較內斂,沒辦法像他那樣活躍,有時看他朝氣蓬勃的樣子,我心裡常想為什麼身為雙胞兄弟,我卻不能像他一樣呢?」傑生感嘆的說。

  吹雪被他的故事吸引,見他停頓便趕緊問:「然後呢?」

  「有一陣子我也和妳一樣,一直躲在他的光芒背後。」

  「後來你怎麼調適的?」吹雪聽了心有戚戚焉。

  「我曾經仿傚過他,後來體驗了一句話。」

  「什麼話?」她想從傑生的觀點,找出自己的盲點。

  「各人有各人的特色,畫虎不成反類犬,這句話聽過吧?勉強雕塑一個假象是件很累的事,而且我覺得在我自己的世界裡,我過得很快樂,經過那次我很快地調適好,有關哲生的事再也無法影響我,因為我們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所以根本無法勉強。」

  「你是想告訴我,我和轍之間各有各的特質,是不能混為一談的嗎?」她有些了解他的說法。

  「難怪我會這麼愛妳,妳一點就通。」他揉揉她的頭,寵溺極了。

  「可是我和你的情況不同,他不喜歡我、敵視我的一切,連我的婚姻都是……」唉!教她怎麼說呢?

  「妳誤會他了。」傑生能夠意會,他解釋在黑澤轍無情的外表下,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心事,包括這次的綁架事件,轍不惜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自告奮勇地參與救援行動,而逼婚這件事更顯示他的用心良苦。

  吹雪無法相信她所聽見的,可是傑生的眼神如此清澄,他無需騙她啊!在心裡盤固已深的積怨動搖了。「真的嗎?」

  「只要妳願意多了解他,就知道我沒有騙妳。」

  「我會聽你的話,試著改變。」而她是為了傑生,是他引導、改變她,經過這麼久後她所理解到的。

  「找個時間,我帶妳回日本看看。」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日本走走。

  「真的?」她欣喜的驚呼。

  見她高興的模樣,他知道日本之行敲定了。

  ※※※※

  這天,傑生在溫和的氣候下接吹雪出院,吹雪的傷口經醫生的妙手,並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而佟葦璃經歷這件事後也成長許多,雖然得到眾人的諒解,自己卻難辭其咎,見到吹雪安全無恙後,夜裡她留下一封信便不告而別,信中提到她要重新過她的生活,也會試著從哲生的陰影中跳脫出來,希望大家給她一點時間,她會以全新之姿回來。

  收到信的傑生與吹雪看完後,都滿心期待並等著葦璃的歸來。

  在長輩的堅持下,吹雪吃過去霉運的麵線、跨過火盆,歡喜地重回家園,歷劫歸來後才知平安就是福。

  他們在李家的大宅待了一陣子,在天黑時回到他們的住所,進門之前,傑生忽然神秘的要吹雪閉上眼睛,吹雪不依,猜想屋裡必有什麼驚喜,想立刻進去看看,可是傑生硬是堵在門口不讓她進去,縱使吹雪軟硬兼施的哀求,一向老婆至上的傑生,這回可是吃了秤鉈鐵了心,絕不讓步。

  吹雪只好乖乖的閉上眼睛,由傑生握著她的手慢慢走進屋內。

  「好了嗎?」她耐不住性子,走沒幾步就開口問。

  「快到了。」傑生小心的牽著她,待到了目的地,才開口說道:「可以把眼睛睜開了。」

  吹雪一睜眼就見到一桌精緻的美食,她感動的眼含淚水,久久無法言語。「你……」

  「遲來的晚餐,」自從上次見到吹雪為他準備的滿桌餐點後,他就打算好好彌補她為他做的一切。「上次沒吃成。」

  吹雪激動的抱住他,百分百相信他是愛她的,而她何其幸運能得到他的眷顧,這輩子再也別無所求了。

  「怎麼哭了呢?」他吻乾她臉上的淚水,體貼的伺候她坐下。

  在搖曳的燭火與優美的音樂裡,他們享用了一頓浪漫又溫馨的晚餐,吹雪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夜。

  晚上就寢時,傑生壓抑多日的慾望終於獲得解放,吹雪也相當懷念他的擁抱,並沒有拒絕他的求愛,夫妻之間的魚水之歡並沒什麼好提的,只是中間有個小插曲,在傑生忍受不住身下的飢渴時,吹雪突然喊停。

  「怎麼了?」只差臨門一腳,卻莫名的被喊停,他的口氣有些不悅。

  「我聽葦璃提過,你藏了一張好幾年前偷拍我的照片,是不是有這回事?」

  「老婆,妳不覺得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時機很不對?」他的脾氣是很好,可是代表男性雄風的部位就沒什麼好性子可言。

  「你還沒回答我。」她當然聽得出老公話中之意,可是固執的吹雪非得到答案不可。

  「是。」不得而入的傑生連忙點頭說是,在這個時機只有順著老婆嘍!

  「照片在哪?我要看。」得到證實的吹雪嚷道。

  「改天啦。」哪有在這個節骨眼出狀況的道理?

  「不要。」吹雪欲推開他起身。

  「這可由不得妳。」傑生邪魅的揚起嘴角,將她抱緊並封住她的嘴,在一陣掙扎過後,她口中傳來陣陣呻吟。

  這一夜,傑生一直沒給她機會再提起這件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6 AM


尾聲

  日本 黑澤大宅

  透過傑生的幫助與引導,吹雪對黑澤轍的想法有了改變,只是長期以來的誤解,一時之間還很難完全化解,可是她卻隱隱懂得了在黑澤轍強硬、冷傲的外表下,其實有一份不為人知的用心,只是他處理得太過自我,所以讓人搞不懂他。再者,這段婚姻因他而湊成,剛開始的怨懣到如今已轉換成一絲感激,如果不是他,她就不會遇見傑生,然後相愛,她很珍惜這份感情。

  當她回到日本的家裡,發現多日不見的母親變了,她不再愁眉苦臉,性情也變了許多,能名正言順的和父親廝守一輩子是一大因素,另一個重大的因素是黑澤轍真的依照承諾認同了母親。

  不知怎地,她漸漸有點懂得轍了,也感覺到在轍難以親近的外表下,並不像自己所想像的冷酷、無情,她相信有朝一日,她會真心地喊他一聲大哥。

  而傑生竟然在這時才知道他的岳母是台灣人,難怪吹雪的中文說得如此流利,他真的完全沒想到!

  與家人噓寒問暖一番後,她和傑生攜手結伴而行。兩人走著走著,竟不由自主地來到他們的母校,這裡有太多回憶了,過往模糊的畫面逐漸清晰,當初的擦肩而過到如今成為夫妻,種種一切令他們很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來,我帶妳去一個地方。」說著,他拉著吹雪爬上幾層階梯。

  「你以前的教室?」她問,這次重遊學校,校園內有很大的改變,增設了許多班級,而且也重新規劃了格局,憑著記憶,他們找到了目的地。

  「嗯。」現在是放假期間,所以學校空盪盪的,沒幾個人。「不知道還有沒有留著?」傑生喃喃自語著。

  「什麼東西?瞧你神秘的樣子。」吹雪好奇地問。

  「有了。」吹雪走進教室,眼睛急切地在教室牆上搜索,接著看到熟悉的東西,他興奮的拉過桌子移到適當的位置,並踩在桌上取下一個圖框。

  吹雪納悶地看著他高興、神秘的樣子,待他取下圖框,瞧他煞有其事的表情,更驅使她好奇的湊過去看,只見他將圖框背面翻過來,木板上刻了一支雨傘,雨傘下有他倆名字。吹雪想起來了,這是同學最愛在黑板上畫的圖,來取笑某對男女同學,或是誰跟誰在交往的事。

  「那是我要離開日本的前一天,同學們都放學了,我一個人坐在教室裡,突發奇想,想為在日本求學的生涯留一個紀念,證明自己曾經在這裡待過。」他記得當時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心儀的人而難過。

  「你……」她為他年少輕狂的舉動感到好玩,還有他對自己的感情……她何幸受到他的眷顧?

  「想不到它還留著,而妳也還能看得到,雖然晚了十幾年。」這些年的變遷如此大,有些人早忘了自己年少癡狂的行為,而且也很少有人會一直執著於當初。

  「你猜,如果當時我知道了你,我們會是怎樣的結局?」吹雪有趣地問道。

  「會愛一輩子!」他肯定地回答。

  「是嗎?」她質疑。

  「妳會很愛、很愛我,我也會很愛、很愛妳!」他更肯定地說,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圖框放回原處。

  「是嗎?」她仍帶著猜疑的表情看著他。

  「當然是啊!」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既然如此,當時你為什麼沒跟我表白?」她反問。

  「因為……」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該怎麼回答。

  「為什麼啊?」瞧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她可得意讓他說不出話了。

  「欸,我們再到別處看看。」傑生顧左右而言它。

  「別走,你還沒回答我呀!」吹雪叫住他,可是傑生逃命似地急急往外走。

  「喂!」瞧他走那麼快,吹雪只能頻頻在後呼喊,見他漸行漸遠,她氣得直跺腳,抱怨他就只會講一些假正經的話,她才不信哩!

  「哼!我非抓到你不可,看你還能往哪逃?」邁開步伐,她朝著他的方向追去,兩人一前一後的追逐,驚叫與歡樂的笑聲迴盪在純真的校園裡。

  這輩子他們再也無法離開彼此了。

  全書完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0-7-13 08:27 AM


後記

  嗨!各位好,我是韓羽,很高興跟大家見面,不知道當書出版之後,妳(你)們看了感覺如何呢?希望各位會喜歡韓羽的第一本書。

  當這本書寄到出版社後,我就已經開始在著手寫新的故事,出版社打電話來通知時,我正在為故事內容而大傷腦筋,虛火不斷地上升,因為炎炎夏日待在一間木製的小閣樓裡,靠著電風扇徐徐吹來的熱風,是很難保持氣定神閒的模樣。

  因此,在酷熱的午後,突然接到編輯冠如的電話,將錄取的消息告知後,周遭所有的暑氣竟在那一刻一掃而空。編輯冠如一定想不到她的聲音竟然有去暑、降火的功用,哈……不曉得她看到這篇後記,有何感想?

  很高興自己的心血能出版成書,這中間的過程多虧編輯冠如大力的幫助,實在很感激她,多虧她超人的耐性與溫婉的個性,才受得了我這刁鑽的打擾,寫到這裡,韓羽不禁感到有些內疚,我實在麻煩她許多,卻也不見她有何微詞,唉!越寫越覺得對不起她……

  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否則我的罪惡感又開始加深了。

  接連幾個月來,韓羽住的地方雷雨一直不斷,害得足不出戶的韓羽更少出門了,難得趁著沒雨的時候,韓羽總是急忙跑到熟悉的便利商店購買大批的乾糧,帶回家囤積以備不時之需。

  長期購買的結果,韓羽對商店裡的產品已有很深的了解,關於好吃的泡麵、餅乾、冰淇淋、巧克力等諸多零嘴,如果讀者有意查詢,歡迎來信詢問。

  話題就講到這裡吧!韓羽害怕透露越多,不只家人及友人搖頭放棄,連讀者們看了也加入他們搖頭的行列,那……我可是會不好意思哩!

               韓羽 88.8.10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godaddy01.mobile.wahas.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