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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女王不在家 -【獵戶家的小娘子】《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06 PM     標題: 女王不在家 -【獵戶家的小娘子】《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8 11:56 PM 編輯

【書名】:獵戶家的小娘子

【作者】:女王不在家

【內容簡介】:

  大山裡,清純善良小梅子,為流言所逼尋死,卻被獵戶蕭荊山所救,並嫁他為妻。

  蕭荊山,高大健壯沉默寡言,胸口一道疤,傳說做過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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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2 PM

1  尋死
  
  梅子覺得自己真是沒辦法活下去了。
  
  說好和福哥一起跑出大山的,可是福哥放棄了。自己一個人在山崖子上等了大半夜,山裡的流言蜚語到處都是了。如今看著福哥要娶新媳婦了,各種白眼閒話更是戳後脊樑骨。
  
  梅子雖然只認得幾個字不知道什麼三從四德,但卻知道那漫天的閒言碎語讓她無顏見人,從此之後她是別想嫁出去了。
  
  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聽到娘怨氣的罵聲,不用聽到妹妹不解的埋怨。死了,就不用為了福哥的負心難過,也不用面對那些讓人難堪的流言。
  
  梅子沿著小山路往前走,她知道前面有個歪脖子樹。關於怎麼死,梅子想了半宿,她覺得不能死在家裡讓娘親妹妹嚇到,還是死在外面好。歪脖子樹不高,但腰帶一垂足以吊死人,就這麼定了。
  
  梅子繼續往前走,清晨山路上沒有什麼人,梅子慶幸自己起得早,她想看起來就算要上吊也是要趕個好時候。正這麼想著,遠處走過來一個人影,開始模糊,後來逐漸清晰,卻看到正是村口的獵戶蕭荊山。他背著弓箭提著各種野味正大步流星地往村裡方向走。
  
  梅子低垂了眼臉,裝作沒看到。誰知道低垂的眼眸卻正好看到這蕭荊山被露水打濕的腰帶和厚實的臂膀。
  
  她臉紅了下,不過隨即覺得好笑,有什麼可以臉紅的啊,她都是想死的人了。
  
  蕭荊山可能覺得梅子有點奇怪,投過來疑惑的目光。
  
  梅子瞥過眼去,裝作沒看到,繼續往前走,很快便和蕭荊山擦肩而過。
  
  越過了蕭荊山,梅子鬆了口氣。這個人啊,她看到還真有那麼一絲膽怯。
  
  其實山裡村子不算大,也就一兩百戶人,其他人梅子也都熟悉,只有這個蕭荊山她不熟的。
  
  據說蕭荊山的爹以前是綠水村裡的私塾先生,靠著給幾個娃講課賺點錢勉強餬口。後來這蕭老爺子有一天忽然去了,蕭荊山埋了他爹,就自己收拾了下背著個小包袱離開了。
  
  蕭荊山離開的時候,也就十三歲吧,那時候梅子也才一週歲,還是個到處亂爬的娃娃,對這個蕭荊山是沒有任何印象的。
  
  去年秋天,離家十五年的蕭荊山忽然回來了,人已經長成了大個頭,看著威武雄壯,平時沉默寡言的。別人問他在外面都做了什麼,他也不說的。再後來有人看到他胸膛一個長長的傷疤,很是嚇人,於是就有人傳他在外面是做了響馬的,這麼一來,大家都不太敢親近他了。
  
  蕭荊山自己好像也渾然不在意,回到家裡,重新收拾起來。以前他爹的破茅屋早就塌了,他就重新砍了柴,撿了茅草,很快搭建起茅屋來。平日裡他就去山裡打獵,偶爾向村裡人換點食糧,有時候也拿到山下去賣,於是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了。
  
  蕭荊山回來後,梅子見過幾次的,不過都沒敢說話,見到了只是低著頭走過去。一來傳說中蕭荊山的那道疤痕很是可怕,二來她一個未出閣的二八少女,看到這樣沒成家的漢子心裡多少是羞怯的。
  
  如今梅子打定了注意尋死的,卻沒想到在這山路上看到了早晨打獵歸來的蕭荊山。不過幸好這蕭荊山也不是個多話的主,不然梅子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梅子又走了不遠的路,很快到了歪脖子樹下。她摸了摸在晨露中微濕的粗糙樹幹,想著這就是自己的歸宿了。
  
  解下來粗布腰帶,使勁往那歪脖子樹上一甩,腰帶輕飄飄的落下,沒甩上去。梅子咬咬牙,乾脆提起裙子兩腳一蹬往樹上爬。山裡孩子,小時候誰沒爬過樹,一個歪脖子樹還難不倒梅子。
  
  梅子累的直喘氣,總算是搞定了那腰帶。她繫了一個死結,又在樹下搬來一塊石頭踮腳,試探著把脖子往裡面送了送。
  
  梅子將脖子放進那道環時,一下子想了很多。比如幼年喪父,自己身為家裡老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比如福哥平日甜言蜜語,最後還是拗不過家裡人娶了那有三畝農田陪嫁的女孩兒做媳婦。
  
  梅子苦笑了下,她閉上眼將脖子送到了環裡。
  
  死吧,死後到了閻王殿她一定要和閻王說道說道,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一狠心,踢歪了墊腳石,腳趾頭碰得生疼。
  
  不過腳趾頭的疼很快被強烈的窒息感淹沒,梅子呼吸艱難,眼前發黑,在空中徒勞地瞪著兩條腿。
  
  她真得要死了。
  
  死亡的滋味,不好受。
  
  就在她要被那片黑暗吞沒時,脖子裡一鬆,束縛沒有了,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暢通。可是她沒有什麼力氣了,眼皮還是沉重地合了上去。
  
  朦朧中,自己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抱起,疾速顛簸地往哪裡走去。
  
  在這片顛簸中,梅子迷迷糊糊地再沒有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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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過來的時候,梅子睜開眼睛看到了屋頂。
  
  陳舊的屋頂佈滿了灰塵,有些地方茅草要掉下來的樣子,這是梅子熟悉的家,她在這裡住了十六年。
  
  她回想起自己尋死的事情,連忙伸手摸了摸脖子,一摸才發現脖子一道疤痕,摸起來生疼。
  
  看來尋思的事不是夢,只是沒死成罷了。
  
  梅子覺得口裡乾渴,掙扎著起身看到桌上有碗水,她這時候也顧不上是生是熟,端起來一飲而盡。喝完了還覺得渴,便扶著牆推開門出了屋子。
  
  院子裡弟弟阿秋正就著一個案板剁野菜,家裡養了頭豬需要吃野菜,以前這個活都是梅子做的。阿秋看到姐姐出來很是興奮,把菜刀往那木墩子案板上一仍就跑過來:「姐,你沒事吧?」
  
  梅子點了點頭:「沒事,娘和朱桃呢?」
  
  阿秋指了指外面:「在地裡呢。」
  
  綠水村地少,每戶人家能有個幾畝肥田就是個富戶了,梅子家裡祖上也曾風光好,後來雖然一代不如一代,但幾畝薄田總是有的。到了梅子爹這一代,境況更不如前,梅子爹得病那會兒,梅子娘為了能給他看病忍痛又賣了幾畝,如今家裡就只剩下靠近村子的兩畝薄田了。這兩畝薄田梅子娘可當了寶貝,一年兩季種,精耕細作,一季麥一季谷,中間還插種點黍子。如此勞作下來,一年收的糧食勉強夠一家四口的吃用。如今雖不是農忙季節可也離不開人手,娘和朱桃又下地幹活去了。
  
  梅子想出去幫忙,可是身上乏力,於是就走到木墩子前拿起刀剁菜。
  
  過了一會聽到外面的聲音,娘和小妹朱桃回來了。
  
  娘一進屋就罵,說要死就死個乾淨,如今死個半截被個野漢子救回來,這本來就沒有的名聲又少了半截。
  
  阿秋忍不住回了句嘴:「不是已經沒名聲了嘛,怎麼又少了半截?」
  
  梅子娘一聽更氣了,拿起掃帚就往阿秋屁股上掄起,嚇得阿秋趕緊跑遠,這一下子又惹得院子裡雞到處亂飛,嘰嘰咕咕,雞毛遍地,好一通亂糟糟。
  
  朱桃擦了下汗,攏了攏頭髮,撅著嘴說:「反正名聲是沒了,這輩子別想嫁人了,就呆在家裡孝敬娘親吧!」
  
  梅子娘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少胡說!你看誰家的姑娘嫁不出去的,實在不行,找遠處瘸了拐了的隨便一嫁照樣能撈點聘禮錢!」
  
  梅子低著頭不吭聲,手上更加用勁地剁菜。
  
  嫁不出去就不嫁,她是無所謂了,愛怎麼著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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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起,梅子的名聲在村裡的名聲更差了。這次那些閒言碎語不但說起梅子私奔被人家拋棄的事,如今更添了蕭荊山的事。說蕭荊山是抱著梅子回來的,一直把梅子送到家裡呢,這下子這女娃更是沒法嫁人了。
  
  梅子去地裡的路上,偶爾就能聽到那些話。她咬著唇裝作沒聽見,但心裡還是在意的。幸好她一直沒碰到過那個蕭荊山,不然心裡更尷尬。
  
  這一天梅子和娘親朱桃在地裡掐棉花岔子,日頭烤得很,三個人嘴裡渴得厲害,梅子就小跑著回來帶點茶水去地頭。路上正好碰到了蕭荊山從外面回來,背上依然是弓箭,大寬闊地過來。他看到梅子停住了腳,開口問:「你好了嗎?」
  
  梅子低著頭不敢亂看,她眼角依稀感覺到遠處有幾雙眼睛正朝這邊瞄,於是點了點頭就趕緊往自己家裡方向跑。走進家門的時候,還能聽到遠處好像有嘰咕聲,還有大笑聲。
  
  梅子咕嘟咕嘟大口喝著水,喝完歎了口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這件事梅子也沒放在心上,那個蕭荊山也大出自己很多,八竿子扯不到一塊的人物啊,可是誰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讓梅子傻了眼。
  
  蕭荊山請了村裡的媒人六斤娘來家裡提親了。
  
  梅子娘見自己女兒還有人要,那個蕭荊山雖然怪怪的,可到底不缺胳膊也不少腿,於是趕緊允下了,連聘禮都沒怎麼開口。
  
  親事很快敲定,讓梅子娘意外的是,蕭荊山竟然按照山裡傳統送來了各色聘禮,兩雄兩雌的雞,五斤的豬肉,一條的大魚,四色糖果,還有種種穀糧各十二斤,另加銀錢九兩九。
  
  梅子娘見到這些聘禮,更是滿口應承,恨不得馬上就把梅子嫁出去。
  
  朱桃在旁邊不作聲,只說自己的聘禮將來不能比梅子少,不然一定不嫁的。鄰居家的小嫂子松香過來看熱鬧,見到這些聘禮也勸梅子,說那個蕭荊山年紀是大了點,不過人家做事還算用心,該有的一份都不少你的,你嫁過去也委屈不了。
  
  事到如今,梅子還能說什麼?
  
  梅子望著遠處朦朧的山,在腦子裡回想蕭荊山的樣子,卻只記得他汗濕的腰帶,以及闊實的胸膛。
  
  她要嫁人了嗎,嫁給一個不熟悉的人,嫁給一個怪怪的男人。
  

  
2  嫁人
  
  對於梅子來說,其實是一件遙遠的事情。
  
  爹去得早,如今妹妹朱桃才十五歲,弟弟阿秋十歲,個個都不能頂事。自己雖然十六歲了,按說這個時候也該抱娃娃了,可是娘一直留著,說在家裡多幫著幹幾年活,等弟弟大一些能幫手的時候再尋個小子嫁了。
  
  梅子和福哥偷偷的來往一直瞞著娘親的,朱桃和阿秋得了福哥的好處也沒告訴娘親。後來福哥在家裡提起這事,他家裡反對,跑到梅子家來勸說梅子娘,梅子娘這才知道,拿著個掃帚在福哥他爹宋里長面前把梅子一頓好打。
  
  梅子原本是不捨得離開家裡的,可娘親這一頓打算是把她心打涼了,因此福哥提議跑出去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梅子不求其他,不過是求一個真心對自己的人兒罷了,福哥給了她期望,卻讓她重重地跌在地上。
  
  如今這麼一折騰,梅子竟然真得要嫁人了,這讓梅子感覺很是微妙。
  
  嫁人的那些規矩,梅子看過很多,她的小姐妹一個個都是她眼看著嫁出去的。如今她沒有想到自己終於也要走這麼一遭了,梅子又有些苦澀。她知道每個女孩子走到的那個地方都有個喜歡的情郎等著自己,可是梅子卻沒有。
  
  梅子的路,盡頭是一個讓梅子有些懼怕的男人,一個胸膛有道疤痕的男人。
  
  梅子在顛簸的轎子裡聽著外面的吹打聲,心想蕭荊山做事周全,該有的果然一樣不少,只可惜這又怎麼樣呢?梅子在後蓋頭下咬著嘴唇,在這顛簸中繞著山村子走了一圈,最後終於停下了。
  
  梅子被送到了新房裡——蕭荊山的小茅屋。她坐在炕頭上,低著頭一動不動,等著接下來的事情。
  
  當外面的飯場逐漸散去的時候,蕭荊山向最後幫忙的幾位鄉親道了謝,給了謝錢,又道了別,這才慢慢走進來。
  
  茅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蕭荊山大步走近,梅子的心一下子揪起來。
  
  關於洞房裡的事情,梅子早就聽說過。她的小姐妹一個個嫁出去,偶爾回娘家都會聚在一起說這說那,說著說著就臉紅偷笑。梅子裝作不在意,盡量不去聽,不過那些話還是會朝自己耳朵裡鑽幾句的。
  
  如今輪到自己出嫁了,娘對著她耳朵說了一堆,她沒敢細聽,可也知道隱約了。
  
  她怕疼,也有些害羞,更何況這個男人還長得比平常人更高大壯實,這讓她更害怕。
  
  她的一雙手在紅帕下面絞啊絞的,她想蕭荊山也一定看出來了,因為蕭荊山走到炕邊便沒靠近。
  
  蕭荊山高大的身影籠罩她,低頭看著她,也不說話。
  
  梅子頓時尷尬起來,結巴著想說點啥,可張了幾次嘴巴都沒能出聲。
  
  最後還是蕭荊山先開口說話:「你餓了吧?」
  
  梅子一聽這話,頓時把那尷尬羞澀忘記了,她是真得餓了,餓得肚子都咕咕叫喚了。梅子捂著自己肚子,不讓它繼續叫喚下去,好丟人的。
  
  梅子正臉紅著,忽然紅蓋頭一晃便被撩起,蕭荊山結實的胸膛就在眼前了。
  
  她嚇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等叫出聲,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捂著嘴巴,小心翼翼地看著蕭荊山。
  
  蕭荊山手裡拿著一桿秤,秤上挑著那紅蓋頭,認真地看著梅子。
  
  兩個人相望一番,終於蕭荊山放下那桿秤,指了指桌子說:「先吃點東西吧。」
  
  梅子咬著唇,小心地站起身,繞過蕭荊山走到桌子旁。
  
  蕭荊山端過幾碟小菜,又給她乘了一碗野菜與黍子熬的稀粥和一個銀錢喜餅,示意她先吃。
  
  梅子默默地拿起筷子,盡量克制著自己不要太狼吞虎嚥地吃飯。
  
  等到梅子吃得差不多了,蕭荊山又拿來兩個酒盅,倒上酒,一杯遞給梅子,一杯自己拿著。
  
  梅子趕緊放下碗筷,無措地看著蕭荊山,半響她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合巹酒了?她慌忙接過,又侷促地和蕭荊山一起擺出胳膊交叉的姿勢,仰著脖子艱難地將那杯酒喝下了。
  
  喝完酒,梅子無辜地望著蕭荊山,心想接下來是幹什麼來著,我可都忘記了啊!
  
  蕭荊山一聲不吭,起身將兩個酒杯放好,又到炕頭前整理了下鋪蓋,這才回過頭對著呆呆望著自己的梅子說:「睡吧。」
  
  梅子瞬間臉紅,心裡又開始忐忑起來。
  
  睡覺,這才是新婚之夜重頭戲啊!
  
  梅子低著頭起身,默默地走到炕頭前,走到炕頭前就不動彈了。
  
  她要做什麼,自己脫掉衣服?
  
  蕭荊山沉默地看著梅子,半響終於指了指那炕說:「你在裡面,我在外面。」
  
  梅子抬頭看炕,炕上兩副鋪蓋,整整地放在那裡呢。
  
  梅子訝然地看向蕭荊山,他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她理解的意思嗎?
  
  蕭荊山見梅子還是不動,挑眉問:「你不困?」
  
  梅子連忙點頭,她困,她累。
  
  蕭荊山點了點頭,逕自接下粗布外衣翻身上炕。
  
  梅子眼角餘光看到他脫下外袍,露出寬闊的胸膛,那肌肉糾結的胸膛上果然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從肋骨下方一直延續到腰際的粗布腰帶處。梅子有點害怕,但禁不住想,那疤痕會一直伸到哪裡呢?疤痕會往下,往下,再往下……
  
  梅子不敢想下去了,她臉又開始發燙。
  
  蕭荊山光著膀子,動手就打算扯下腰帶,但他手忽然停下來,抬眼睛看了看梅子:「怎麼還不上來?」
  
  梅子只覺得這個男人坐在炕頭的樣子真是讓人畏懼,他就好像一隻野獸般散發著凜然的熱力讓梅子不敢靠近。可是今晚的事就是個難關,這個難關梅子就算怎麼想逃都逃不了。
  
  梅子鼓足勇氣,小心地脫下身上的累贅喜服。
  
  這個過程蕭荊山一直看著自己,梅子的手都在顫抖,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手不再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衣服不再是自己的衣服。
  
  蕭荊山注視著梅子顫抖解開衣服的樣子,忽然起身。
  
  他一站起來,高大的身子頓時將梅子整個人籠罩住,梅子動作頓時僵住。
  
  蕭荊山低頭看著自己新娶的這個小娘子,她緊張得連喘息都忘記了。蕭荊山蹙了下眉說:「你不要怕,我是去關窗戶。」
  
  蕭荊山繞過梅子走到窗前,梅子的心頓時鬆了下來。
  
  她迅速地褪去外衣,只留了裡衣,然後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爬上炕,鑽到了裡面的那個被窩裡。
  
  蕭荊山回來,見她已經上炕了,自己也吹了燈翻身上炕。
  
  黑暗中,梅子只聽到窸窸窣窣的動作,還有身旁不容忽視的溫熱感。她緊張地揪著被頭,心裡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不過真得沒怎麼樣,蕭荊山進了被窩,就再也沒什麼動作了。
  
  梅子緊張地睜著大眼睛,在黑暗中望著根本看不到的屋頂。
  
  過了好久,她聽到身旁一個粗噶的聲音說:「睡吧。」
  
  梅子的心這才放下來,她鬆了口氣,閉上眼睛。
  
  梅子以為自己不會睡過去,但她可能真得累了,眼睛剛閉上就進入了夢鄉。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3 PM

3  早飯
  
  梅子平日從不貪睡的,別說其他,就是山村裡早上那一輪疊一輪的雞叫都能把人吵醒,逼得人睜開眼睛起來收拾屋子做飯。但這一天梅子一睜開眼竟然是個大天亮了。她一下子翻身起來,看看茅屋裡整齊乾淨卻極其簡陋陌生的擺設,這才想起自己嫁人了,還是嫁的那個胸前有一道疤的蕭荊山。
  
  可是如今蕭荊山的人呢?梅子摸摸旁邊已經涼起來的薄被,趕緊起來穿好了衣。穿好衣,頭髮還有些散亂,梅子摸了摸凌亂的髮,咬咬唇還是鼓起勇氣推開門。
  
  新來乍到諸事不懂,還是看看人家蕭荊山在哪裡吧。
  
  推開門便是一個小院,四周用麻繩纏著樹枝子圍起來。院子裡空落落,沒有雞鴨,只有靠近茅屋的地方有一個臨時搭起來的矮小窩棚,窩棚下一個灶台,想來是做飯的地方。此時此刻那個灶台的大鍋裡正冒著熱氣,灶洞裡還有星星點點的火一明一滅地閃著。
  
  而這個家的主人,也是讓梅子很是不安的人物,此時正拿了斧頭在灶台前劈柴。
  
  蕭荊山光著膀子露出後背,那後背黝黑結實,陽剛有力,此時肩胛處結實的肌肉正隨著蕭荊山的動作而一鼓一鼓的。明明山村早晨的太陽並不毒辣,梅子卻覺得有些暈眩,她連忙扭過頭去,輕輕地咳了聲。
  
  蕭荊山停下手中劈柴的活,回頭邊看梅子邊拿了汗巾子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飯已經做好了,馬上就能吃,你等等。」
  
  梅子臉上一紅,不光是看到蕭荊山胸前那道的確有些猙獰的疤痕,還因為他的話。自己是新過門的小娘子,結果頭一天貪睡到這個時候,竟然讓夫婿做好了飯等著自己,這話要是傳出去自己可沒臉見人的。
  
  她連忙點了點頭,結巴著說:「你忙,我來收拾吧。」說著低著頭小步快走到了灶台旁就要收拾起飯菜。
  
  誰知道蕭荊山疑惑地說:「你不要先梳洗嗎?」
  
  梅子的手原本已經伸到灶台大鍋蓋的把手上,可是聽到這個話她手頓住,很快縮回,臉發燙了下。
  
  是啊,還沒梳洗呢,竟然急匆匆地要吃飯,這傳出去才叫一個笑話呢!
  
  她再次摸了摸自己凌亂的髮絲,低著頭小聲地說:「嗯,我先去梳洗。」
  
  蕭荊山彷彿並不在意她的失態,放下手中的斧頭走到小窩棚旁邊,提出一個木桶說:「用這個吧,早上才打的溪水。」
  
  梅子連忙點頭,就要伸手接過蕭荊山手中的水桶,誰知道蕭荊山並沒有給她的意思,逕自提著進了茅屋。梅子見狀也只好趕緊跟進去,只見蕭荊山又從旁邊箱子裡拿過一個木盆放到地上,又拿了一個菱花鏡子放到桌子上,這才轉身對梅子說:「你先梳洗吧,我再去砍些柴,忙完了就吃飯。」
  
  梅子此時更加羞愧,連抬眼都不好意思,只能輕微地點了點頭。
  
  蕭荊山邁出門檻的時候,順手幫梅子關上了門,梅子眼角餘光看到他的後背上有一滴汗順流而下,最終在他綁緊的麻布腰帶上煙消雲散。
  
  梅子看著他走出去,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平緩下來,彎腰準備梳洗。
  
  按說木盆鏡子等物應該是女方的陪嫁,可是梅子嫁得匆忙,梅子娘手頭緊沒有餘錢,因此連這些都懶得置辦就把梅子送出了門。蕭荊山不知道是猜到了這些還是怎麼著,家裡竟然備好了一新的用具,這讓梅子又臉紅又有些感動。
  
  她開始想蕭荊山這個人的確不錯的,雖說人有些古怪,但到底是個好人。隨即梅子又想起了福哥,福哥何嘗不是好人呢,福哥以前對梅子也很好啊,可是福哥最後還是娶了別人。
  
  梅子撇開這些念頭,將木桶裡的水倒在木盆裡,開始梳洗起來。她雖然不喜歡蕭荊山,可是她感念蕭荊山的好,決定盡量不再去想福哥。再說她畢竟是嫁給蕭荊山的,再想那福哥也不合適的。
  
  洗完臉,梅子又用桃木梳子沾了水開始梳頭。以前當姑娘的時候頭髮是梳得隨興,如今嫁人了要梳髮髻了,梅子知道怎麼梳,娘每天都梳的,可是如今梅子自己梳起來發現這並不是很容易。梅子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總算弄出了一個像樣的髻,她擔心被蕭荊山看出這髮髻的彆扭,在那裡扶著門看外面就是不敢出去。
  
  梅子正發著呆,蕭荊山卻推門進來,梅子嚇了一跳,蕭荊山也愣了。不過蕭荊山反應快,隨即恢復正常,也沒問梅子幹嘛扶著門發呆,逕自進屋將蒸屜放在桌上,蒸屜上是昨天是剩下的幾個喜餅,還有兩塊不知道是什麼的肉塊。
  
  梅子家沒有男勞力,平時只是種些糧食,梅子娘把糧食看得比命都重要,從來也捨不得拿糧食換什麼肉的,至於自家養得幾隻雞更是當祖宗供著等下蛋。因此梅子家一年四季的飯菜裡不見幾次葷腥,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換換口味的。如今梅子聞到這蒸得噴香的肉味,嘴巴裡不爭氣的竟然有了口水。
  
  她趕緊低下頭,嚥了嚥唾沫,其實她並不饞,有些東西吃不吃都一樣。以前阿秋跑到山裡眼巴巴用彈弓打些小鳥回來烤著吃,阿秋讓梅子和朱桃吃,梅子是一口沒吃的。她想著弟妹既然愛吃就讓他們吃吧,反正自己吃了進了肚子後還是要出來的,吃了好吃的也不過是解一時的饞罷了。
  
  蕭荊山顯然並沒有注意到梅子的想法,他放下手中的蒸屜又走出去,這次是去灶台盛稀粥去了。
  
  梅子也趕緊跟著出去幫忙,可是蕭荊山已經利索地拿了木勺盛了兩碗粥,梅子伸手趕緊幫忙端起來,誰知道手伸得太急燙了下。
  
  蕭荊山一手端起一碗說:「進去吧,我來就行。」
  
  梅子家平時都是把粥碗放到一個木盒裡端進屋的,此時看到蕭荊山一手端著一個熱燙的碗,她不由得擔心,小聲叫道:「快放下,別燙著你。」
  
  蕭荊山卻不以為意:「我皮厚,不怕燙。」
  
  梅子目光下移,注意到蕭荊山的手的確佈滿了繭,粗厚有力,倒是耐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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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在灶台旁拿了筷子隨著蕭荊山進了屋,兩個人坐定了開始吃飯。
  
  蕭荊山直接要把兩塊肉中的一大塊夾到梅子碗裡:「昨天折騰得太辛苦了,多吃點。」
  
  梅子趕緊搖頭:「太大了,吃不了的。」梅子不是沒吃過肉,但沒這樣大塊吃過肉,梅子家都是切成小細丁,做飯的時候捏一點放。
  
  蕭荊山打量了下梅子,想來他也覺得梅子肯定吃不下這個大塊,便放下那個大塊到自己碗裡,又夾了另一個小塊的放到梅子碗裡。
  
  梅子看著蕭荊山低頭喝粥吃飯,自己也趕緊低頭吃起來。
  
  這肉塊應該是野山豬肉吧,大部分是瘦肉,只邊上一點有些肥,那點肥經過燜蒸後透出誘人的香味,吃到嘴裡都是滿足。梅子拿起喜餅,就著粥,小口吃著肉,偶爾抬頭看看旁邊那個實在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心想以後的日子就是這樣吧?如果這樣也不算太壞吧,不過想到這些的時候梅子忽然有些臉紅,難道一塊肉就讓自己覺得滿足?或許自己還是太饞吧。
  
  粥喝了,喜餅吃了,可是那塊肉雖然並不大但梅子依然吃不下,她吃了還剩下一半的時候就覺得飽了膩了。看著被自己啃過的肉塊,上面還有自己牙齒啃過的痕跡呢,她怎麼好意思告訴蕭荊山說我吃不下只能剩著了。
  
  這是多麼尷尬多麼丟人的事情啊!
  
  梅子深深的後悔,她從一開始就不該碰這塊肉,她應該直接告訴蕭荊山說我從不愛吃肉。當然她又有些小小的抱怨,為什麼你家的肉都這麼大塊呢?
  
  蕭荊山吃飯並不快,他大口吃肉大口喝粥卻絲毫沒有什麼粗魯感,反而有一種豪爽的味道。當他正喝著粥,看到梅子停下來的時候有些不解:「怎麼了?不好吃?」
  
  梅子覺得難以啟齒,但還是鼓起勇氣開口說:「我吃不下去了。」她的聲音如蚊子般,可是蕭荊山顯然聽清楚了。
  
  聽到這話,蕭荊山濃黑的眉毛動了動,看了看剩下的大半蒸肉,又看看梅子瘦小的身材,皺眉說:「你吃得太少了。」
  
  梅子低頭,臉上發燙,但還是堅持說:「真得吃不下了。」
  
  梅子很擔心蕭荊山讓自己繼續吃,因為蕭荊山看起來很不滿的樣子,她開始想像如果自己被眼前這個強壯的男人逼迫著吃下那塊蒸肉會是什麼感覺,這一想她頓時覺得渾身顫抖,太可怕了。
  
  她甚至想蕭荊山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像娘親一樣掄起棍子打她?她還順便想起了那個劈柴的斧頭,蕭荊山劈柴的時候可是看著力道十足啊。
  
  誰知道蕭荊山二話沒說,伸竹筷從梅子碗裡取了那塊還帶著齒痕的野山豬肉,自己吃起來。
  
  梅子臉一下子更紅了,那是自己吃剩下的啊!
  
  不過蕭荊山卻絲毫沒有顧忌的樣子,又去灶台盛了一碗稀粥,就著稀粥將那肉塊全部吃下去了。
  

  
4   灶台前做飯
  
  嫁過來一兩天,梅子慢慢熟悉了蕭荊山的生活。
  
  蕭荊山沒有地,只靠打獵維持生計,這個多少有靠天吃飯的意思了。平時他就在附近山上打些野山雞野兔子什麼的用於平時的嚼用,偶爾會到深山裡打些野山豬或者野熊什麼的拿來賣錢。蕭荊山本身絲毫也不太在乎身外之物,賣了獵物得點錢能花的都花了,基本沒有什麼積攢。就像是現在這次成親,蕭荊山基本是毫不吝嗇地傾其所有迎娶梅子了。
  
  梅子說起來是感動,但感動之餘又覺得這個男人的確不太會過日子。她雖然沒好意思問人家多少家底,但多少也能感覺出蕭荊山現在是沒什麼積蓄的。因為這天晚上梅子散了頭髮準備上炕,蕭荊山看著梅子沒什麼飾物的髮髻說:「等我過些日子打了獵物賣了錢,再給你置辦些飾物吧。」
  
  梅子聽到這連忙說不用,飾物這些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用的,她向來穿著素淨,已經習慣了的。蕭荊山卻彷彿有些過意不去,又說:「我也不懂你們女孩子家都需要什麼,有點委屈你了。」
  
  蕭荊山這麼一說梅子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名聲差,能有個人願意娶她已經知足了。如今雖說蕭荊山名聲有些古怪,可到底也是清白的單身漢子啊,人家不但願意娶自己,還反倒一副委屈了自己的樣子,這讓梅子心裡很是感動。
  
  梅子不善言辭,也只有在心裡想著多為蕭荊山分擔些,盡到自己做人娘子的本分才是。當天頭晌,她就收拾了下蕭荊山平日的衣服,拿出來該縫的縫,該補的補,又把蕭荊山最近穿過的需要洗的衣服放到竹簍裡準備過會兒去溪邊洗。
  
  山村裡人一天只吃兩頓飯,一早一晚,中午飯那是有錢人家的奢侈而已,梅子眼看著過了晌午,蕭荊山去附近山裡隨便打些獵物還沒有回來,於是自己便把那要洗的衣服提著去小溪邊。
  
  綠水村坐落在牛頭山裡面,牛頭山到處是溪水河流,綠水村附近就有一條小溪,上游是取水用來做飯的地兒,下游則是平時姑娘媳婦們洗衣服的地方。
  
  這次梅子一個人提著竹簍端了木盆到了溪水旁,早有一些姑娘並媳婦們在溪邊洗衣說笑,見到梅子來了那說笑聲漸漸止住了。
  
  梅子一個是覺得自己新攏出的髮髻怪怪的,看在別人眼裡估計是個笑話,另一個到底是新嫁娘臉皮兒薄,故而低著頭抿著唇一言不發,自個兒找了個角落,用木盆舀了盆溪水,又把衣服拿出來洗。
  
  其他人開始交頭接耳,眼神兒裡冒著好奇,時不時朝這邊看一眼,梅子臉上發燙,又覺得很彆扭,直低著頭用力洗衣。
  
  蕭荊山的外衣褲子都在裡面,他的衣服大都是粗布或者麻布的,做工簡陋粗糙,如今上面還能聞到男子淡淡的汗味。梅子平日在路上和村人男人擦肩而過,也曾聞到過他們身上的汗味,大都臭臭的。但是蕭荊山衣服上的味道梅子卻並不討厭,反而覺得很有陽剛感,梅子便又想起晨間光著膀子的蕭荊山,還有那厚實的脊背上沿著肌理下滑的那一滴汗,她想蕭荊山的汗滴一定全都浸在這衣服裡了。
  
  日頭曬得厲害,山間的溪水為梅子帶來一分沁涼的感覺,她抹了把額頭的汗,認真搓洗著蕭荊山的衣服。
  
  周圍的竊竊私語漸漸停歇,一個梳了髻的年輕女子蹭到梅子身旁,小聲地問:「梅子,你還好吧?」
  
  梅子抬起頭,只見那女子是小時候的玩伴,阿金。阿金是少數嫁到本村的同齡玩伴,這幾年阿金嫁人了事情多,但和梅子關係一直還不錯。
  
  梅子沖阿金笑了下說:「還好。」
  
  阿金猶豫了下,似乎想說什麼,但看著梅子毫不在意的笑容還是沒說,只是將自己洗衣服的木盆木桶都提過來,和梅子並肩洗衣,邊洗衣邊隨便說點家長裡短的。
  
  梅子注意到阿金談話間總是小心地避開嫁人這個話題,想來以為這是梅子的傷心事,不願意提起讓自己不愉快?梅子感念阿金的體貼,卻又覺得好笑。其實福哥拋棄自己的事兒,自己原本真是傷心欲絕的,可是歪脖子樹上一掛後,原本的傷心就好像那遠山的霧一樣,朦朦朧朧看不清楚。至於現在嫁給誰,對於梅子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的,蕭荊山雖然為人孤僻,可目前看來對自己也不錯,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只是這些心事不是一時半刻能說清楚的,梅子也就沒有對阿金提起。
  
  阿金嫁得是本村的後生陳紅雨,陳紅雨愛說笑,這兩個人沒訂下前就時不時逗逗嘴,後來兩家長輩一看這兩個孩子挺配對,乾脆一個嫁一個娶就這麼把親事定了。陳家的家底殷實,陳紅雨活潑有趣又疼愛自家娘子,成親不過一年家裡就添了個大胖小子,阿金在綠水村算是過得好的了。
  
  當下梅子和阿金說些家常,說著說著場面便活泛起來了,旁邊就有其他姑娘媳婦湊過來搭話,問梅子這個那個,更有那大膽的潑辣的媳婦叫明菊的,直接問梅子昨晚過得怎麼樣。
  
  梅子哪裡搭得上話,況且昨晚的事情也不好提,只能低著頭認真洗衣。
  
  旁邊的人見梅子低頭臉紅,以為她是害羞了,更加起哄追問起來。其中又有個叫紅棗的,透著一臉神秘的笑,看了看梅子手下洗的衣服,故意笑著問她昨晚的白帕子用不用洗。
  
  梅子開始還不懂紅棗這是什麼意思,待聽到周圍的女子轟地一聲笑起來,又有人笑著怪紅棗問得太不留情面,梅子才慢慢醒悟過來,原來她說的那個白帕子就是洞房之夜要墊在身子底下的。
  
  她臉一下子紅了,抬起頭眼含著些微怒意瞪了紅棗一眼。誰知道這紅棗向來是個脾氣大的,見梅子那麼瞪她,反而來了性子,乾脆又追問說:「你只會給自家漢子洗衣服,怎麼不把你那帕子拿出來洗,莫不是根本那帕子根本乾乾淨淨啥都沒有吧?」
  
  她這話說得尖刻,分明就是在說梅子在成親前就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這讓梅子一下子惱了,晶亮的眸子閃著怒意,瞪著那紅棗大聲地問:「紅棗,你這是什麼意思?」
  
  梅子性子一向比較軟,從來不與人吵嘴的,但今天的事不但關係到自己的名聲,還關係到人家蕭荊山的名聲,她也少不得出來辯駁幾句。
  
  旁邊的人見這玩笑開大了,連忙上前勸架,有的安撫梅子說別在意,她就是嘴巴太直說話沒把門的,開個玩笑而已,別和她一般見識,也有的拉著紅棗讓她趕緊閉嘴。阿金什麼都沒說,上前握住梅子正在顫抖的手,示意她先別急。
  
  梅子在旁人的勸說中也冷靜下來,她知道這些事說不清道不明,不能大聲爭辯也不能公開證明,花非花霧非霧的就是個曖昧的事,自己急也沒用,一著急反而落人口舌說自己羞惱成怒。她想通了這個,也只能最後怒瞪了紅棗一眼,自己繼續蹲下洗衣服。
  
  可是手在輕輕顫抖,心兒在狂跳,那衣服在手中揉搓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阿金提醒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差點把衣服洗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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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快要傍晚時分,周圍的人群也逐漸散了,梅子收拾衣服慢慢往回走。
  
  梅子原本以為嫁人了一切都會好起來,那些流言蜚語至少能消散些,如今看來不是的。山村裡的人沒什麼消遣,平日不忙的時候嚼個舌根子當樂趣,隨便說道說道就能把人說得山溝溝裡去。
  
  梅子抱著木盆和竹簍回到蕭荊山的小院子裡,只見蕭荊山已經回來,正蹲在那裡打理一隻山雞,旁邊一地的雞毛。蕭荊山見梅子回來,指了指旁邊的野菇:「今晚吃夜菇。」
  
  梅子點了點頭,放下木盆,將衣服一件件取出來晾到麻繩上。山裡人家就算是件粗布衣服也是珍惜的,夏天日頭毒,一般洗衣服在傍晚,晾一晚上到了歇息的時分乾了正要收起來,免得白天日頭容易把衣服曬舊了。
  
  蕭荊山抬頭看了看自己在小院裡迎風招展的衣服,看著無精打采的梅子說:「今天辛苦你了。」
  
  梅子回過頭沖蕭荊山笑了笑,她覺得蕭荊山可能誤會了,不過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儘管她和蕭荊山已經是夫妻了,但很多事情他們沒法講開,兩個人也實在陌生得緊。
  
  晾完衣服,梅子便將蕭荊山腳旁的野菇收起來,撿乾淨了又拿溪水洗過,又隨手拿了蔥姜切碎待用。這時候蕭荊山已經打理好了那隻雞,梅子便接過來,蕭荊山看著梅子一臉疲憊的樣子,淡淡地說:「你先進屋歇息吧,我來做吧。」
  
  梅子怎麼可能晚飯還讓蕭荊山動手呢,堅持接過了那隻雞,用刀剁成塊,又用剛才燒開的水焯過,這才放在一旁待用。接著又把野山菇也焯過了,這才重新在灶台裡添了火,用炊帚掃了下鍋,鍋裡的水分乾了,發出滋滋的聲音。
  
  梅子正要回頭拿油,身後一隻手就把油桶給遞了過來,梅子瞥了眼蕭荊山,逕自接過放在鍋裡一些,緊接著又放了蔥花薑片,爆得噴香,隨後放雞塊和野山菇。
  
  梅子對這個家還不熟,便問蕭荊山家裡還有什麼調料,蕭荊山打開旁邊一個小小的木櫃子,梅子這才發現裡面放了專用於放調料的格子盒,各種佐料分門別類很是齊全,一副居家過日子的樣子。不過梅子一看便知道這些都是新購置的,沒怎麼使用過的,早上吃得那個蒸肉顯然還沒有用上這些佐料。
  
  梅子看了眼蕭荊山一眼,她越發覺得蕭荊山對自己的體貼,誰知道蕭荊山卻閃躲開她的目光,不經意地說:「我當時去山下置辦東西,看到後就順便都買回來了,想著以後總是要用的。」
  
  梅子想著他那個「以後總是要用的」,不覺臉紅了下,幸好鍋裡已經滋啦滋啦地響了,於是趕緊不去看他。梅子雖然如今不常吃些野味,但好歹爹爹在世的時候還是見識過許多的,知道野山菇燉山雞講究的是一個鮮字,於是只放了一些鹽提味。
  
  這時候蕭荊山已經逕自拿過柴來添到灶台裡,又坐在灶台前的石墩上拉開了風箱,灶台裡的火苗燒得正旺。梅子取了幾大瓢子水倒在鍋裡,鍋裡的小雞和山菇就咕嚕咕嚕地燉了起來。
  
  梅子又拿了用秫桿製成的大蒸屜,鋪上了一層洗乾淨的籠布,將晚上要吃的餅子放進去。放的時候梅子看了眼蕭荊山,問他要吃幾個,她怕放少了蕭荊山不夠吃。
  
  蕭荊山說三個就夠了,梅子便拿了四個餅子放進去,梅子一般只吃一個。
  
  做完了這些,梅子看著拉風箱添火的蕭荊山,只見他依然光著膀子,火光映襯著他胸前那道疤痕,愈發猙獰了,不過梅子如今倒沒有特別害怕了。
  
  梅子蹲下身子說:「我來燒火吧。」說著就去握住那風箱把手。
  
  一般做飯都是女人的活,梅子自然不好意思讓蕭荊山在這裡拉風箱添火。
  
  可是蕭荊山卻沒有放開的意思,梅子去握風箱把手的手就那麼碰到了蕭荊山的大手,她的手像燙到了一樣迅速收回來。
  
  蕭荊山抬頭望了她一眼,彷彿對於她那麼緊張不安的樣子感到不解。
  
  梅子歎了口氣,小聲地說:「我做飯做慣了的。」
  
  蕭荊山見此,豪爽地站起身說:「也好,那你來吧。」
  
  梅子見他終於讓出這塊石墩,趕緊坐了上去,石墩上尚有餘溫,梅子的臉又開始發燙了,不過她告訴自己,只是因為灶台裡的火太過旺盛的緣故。
  
  她又用力拉了幾下風箱,燒吧,燒得更旺盛下,山雞燉野菇就可以香噴噴地吃了。
  
  至於那些閒言碎語就讓他們去吧,大不了和這蕭荊山關起門來自己過日子。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4 PM

5 晚上的山間小院
  
  天快黑的時候,鍋裡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山裡野味特有的鮮香味道四溢,梅子知道飯煮好了。
  
  她回頭看,只見蕭荊山坐在旁邊一個石墩上,正用一塊舊布仔細地擦拭著那把弓箭。梅子家裡沒有打獵的人,她家裡也沒有弓箭,因此從來沒有細看過獵人的弓。
  
  如今近看,這才發現那弓有她半人高,很有震懾力,透出森森寒氣。她抬眼看蕭荊山,卻見蕭荊山將那大弓拿在手中來回擦拭,彷彿對待最心愛的寶貝一般。
  
  蕭荊山擦拭得非常專注,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梅子正偷偷瞅她,他擦拭完了,隨手拿起旁邊的一支箭。那箭頭造型古樸,散發著淡淡的銅光,箭羽上還有雕的羽毛。梅子覺得奇怪,她知道村裡的人就算再講究也不會用這麼別緻的箭弩的。
  
  蕭荊山將箭弩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搭在剛剛擦拭好的弓上,然後鄭重地拉弓,弓崩得極緊,形如滿月。
  
  梅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忽然覺得眼前的蕭荊山有些陌生。儘管她和蕭荊山本來就不熟,但她知道這一定不是自己這一兩天已經有所熟緊悉的那個蕭荊山。
  
  蕭荊山手中的弓在崩到了極限後,驟然鬆開。
  
  箭如飛一般射出,梅子目瞪口呆地轉向箭飛出的方向。
  
  離弦之箭挾帶著巨大的力道迅疾而出,最後砰地射到了院子外一塊巨石上,箭羽在顫抖,而箭頭已經入了石頭幾分!
  
  梅子沒打過獵但並不代表她不知道村裡其他打獵的人是什麼樣的水平,這種發箭的氣勢肯定不是綠水村任何一個獵人會有的。蕭荊山,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梅子忽然想起了沒有嫁給蕭荊山之前就聽到過的種種傳言,譬如他曾經當過響馬,那道傷疤就是搶劫的時候留下的。
  
  難道,這些竟然都是真的?
  
  梅子呆呆地看著那箭好久,才忽然發現蕭荊山一雙深不見底的虎目正望著自己。
  
  她嚇得差點跳起來,不過還是克制住了,結結巴巴地問:「怎麼了?」
  
  蕭荊山卻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沒事。」然後他慢慢站起身,繞過院子走到那巨石旁,單手拔出了箭,當然這毫不費力的動作又讓梅子吃了一驚,她更加開始忐忑自己到底嫁了個啥樣的人啊!
  
  蕭荊山拿過那箭,也用布擦拭了,然後才放到旁邊的箭筒裡。而在這個過程中,梅子驚訝地看到,那個箭頭頂端是刺著一個飛蟲的!
  
  蕭荊山抬眸望了眼灶台上正鍋蓋下冒出的熱氣,又看了眼灶洞裡一明一暗的火星,開口提醒說:「該吃飯了。」
  
  梅子猛地站起來,點頭如小雞啄米說:「是的,該吃飯了,我馬上收拾。」
  
  蕭荊山將自己的傢伙收拾起來,也幫著梅子收拾,很快兩個人就坐在飯桌前吃著新鮮又美味的山雞燉山菇了。
  
  梅子原本還不覺得餓,如今看到這麼美味的山雞燉,頓時肚子裡咕嚕咕嚕叫了起來。不過她還是記得禮讓了自己的夫君,先給蕭荊山遞過筷子,自己才拿起來吃。
  
  蕭荊山捏著梅子遞過的筷子,說了一句:「以後不用這麼客氣。」說完自己也低頭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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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收拾了碗筷,野山雞燉山菇還剩下許多,梅子問了蕭荊山窯洞在哪裡,便把剩下的大半鍋山雞燉菇放到了窯洞裡面。原來綠水村民每家每戶都會在家裡附近挖一個長方形的深洞,外面架上橫樑搭上茅草之物,裡面冬暖夏涼,用來存放易壞的食品。
  
  放好了剩菜,也沒有什麼事要做了。烏七八黑的想做點縫縫補補的事又怕浪費燈油,畢竟白天也不是沒時間,白天能做的事為什麼要晚上浪費著燈油來做呢。
  
  要在以往的時候,綠水村的村民大都會走出家門,到了山間小路或者街道上,一群人坐在一起,扇著手中的蒲葉扇,望著星星吹著山風聊聊天。如今梅子嫁了蕭荊山,白天又聽到紅棗的那番譏笑,無論如何是不想再去跑到人群裡丟人現眼的,免得又惹出什麼是非,於是便留在家中院子裡搬了一個石墩,拿出剩下的菇來收拾了,打算第二天曬乾做成蘑菇乾,好留到以後吃。
  
  蕭荊山顯然也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要知道他剛回來綠水村的時候就不太愛和村裡的漢子們聊天聊地,後來因為那道傷疤的事他被猜疑,就更加不摻和村裡的事了。
  
  梅子不由暗想這樣正好,省的蕭荊山跑出去留自己在家,要知道她一個人膽子也不大,平時在家有妹妹有弟弟更有老娘在,如今要她一個人字這村邊的籬笆小院裡守著還真有些忐忑的。
  
  她又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想著嫁到這裡已經是第二天了,後天按照風俗就是要回門的時候了,不知道家裡朱桃和阿秋怎麼樣了,有沒有想自己,娘親可好嗎?地裡的草這幾天都除完了嗎?梅子知道現在想這個也沒用,只能等著後天回去看看再說了。
  
  蕭荊山吃過晚飯後脫去了上衣,露出精壯的胸膛,當然又重新露出了那道疤痕。梅子想起傍晚時候的那只箭的威力,到底有些懼意,只低了頭撿山菇,不去看他。
  
  蕭荊山在院子裡伸展了下手腳,便開始打起了一套拳法。梅子此時已經沒什麼好驚訝的了,就算蕭荊山拿出一把刀來狂舞一番她也覺得很正常。梅子看不懂拳法,她只是覺得蕭荊山這拳打得很熟練,很有力道。該怎麼形容呢,那種熟練和流暢就像河裡游得魚一樣靈活多變,可是那種力道啊,就像山裡的豹子充滿了爆發力。
  
  清冷的月亮早已經高高掛在暗黑色的天幕中,清新的山風吹過籬笆小院,院子裡晾著的衣服輕輕飄動。蕭荊山一套鏗鏘有力的拳法打得虎虎生風,讓梅子看得眼睛幾乎移不開。
  
  最後蕭荊山身子往下蹲成馬步狀,雙手做了一個收山式,一套拳法打完。
  
  梅子慌忙移過眼睛看別處,蕭荊山走進屋拿了汗巾出來,又提了兩個木桶:「我要去溪邊洗一下,回來的時候會給你帶水,你稍等下,會很快的。」
  
  梅子低頭抿唇點了點頭,這樣的夏天她的確需要洗一下,晚上做飯燒火的時候身上出了不少汗的。只是初來乍到,家裡只有一間茅屋,她不好意思向蕭荊山提起罷了。
  
  趁著蕭荊山出去溪邊,梅子也趁機回到屋子裡拿了一件換洗的衣服,又準備了汗巾子和大木盆。片刻之後蕭荊山手裡毫不費力地提著兩木桶的溪水回來了。
  
  蕭荊山見梅子在茅屋裡等著,就把那一桶溪水嘩啦啦倒進木盆裡,另一桶放到一邊備用,又給梅子取了另外一個木盤來放用過的水。梅子見蕭荊山做這些的時候,站在旁邊又開始忐忑起來,自己在茅屋裡洗澡,那蕭荊山呢?
  
  還沒等她想明白,蕭荊山已經站起來往外走,臨出門前還對梅子說:「你慢慢洗,我在院子外面溜躂一下。」
  
  梅子的心算是放下來了,蕭荊山若是就在院子裡,這門窗不嚴,如果被看到什麼她肯定會不自在;蕭荊山若是走遠了,她一個人在屋裡洗澡總是會有些怕的,所以蕭荊山在院子外面溜躂是最好不過了。
  
  梅子頭天出嫁的時候就折騰了一身汗,今天又是做飯又是洗衣,身上早已經汗膩膩的,後來雖然山風一吹不再汗膩了,可想起出過那麼多汗心裡總是膈應,如今清涼的溪水洗洗身子,在這炎熱的夏日是再好不過的享受了。
  
  梅子仔細洗過了,汗巾子擦乾了,又換上了那套換洗衣服,將蕭荊山並自己換下的衣服都放到竹簍子裡,打算留著明天去洗。她看著竹簍子兩個人放在一起的衣服,一個帶著小碎花的女孩子氣,一個是簡單的粗布衣,真真是男女不同啊!
  
  這麼一看,她臉禁不住紅了,想著今晚怎麼辦,今晚應該還是像昨晚一樣井水不犯河水吧?只是不知道蕭荊山心裡是怎麼個想法,昨晚為何又不碰自己,是體貼嗎?
  
  梅子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甜意和感動,雖說她之前愛著福哥,後來福哥拋棄了自己她是再也不想什麼情啊愛的,只想著既然嫁給了蕭荊山就要好好過日子,可是人心肉做的,哪個女孩子不希望遇到一個疼愛自己的人兒,面對蕭荊山這人的種種體貼心裡自然是感激又感動。
  
  蕭荊山遠遠見到梅子走出茅屋,就慢慢走近院子,卻看到梅子正蹲在那裡對著竹簍子換下來的衣服發呆,他輕「咳」了下。
  
  梅子聽到蕭荊山的咳聲,知道自己是失態了,趕緊站起來,小聲說:「我洗好了。」
  
  蕭荊山點了點頭,進屋把梅子用過的水提出來,梅子上前想接過來自己提,蕭荊山自然是拒絕了。
  
  梅子傻愣愣地看著蕭荊山將那兩桶水提出院子,潑到院子外的杏子樹下。蕭荊山潑水回來,將桶放到院子角落,這才說:「進屋睡吧。」
  
  梅子正尷尬這個事,此時聽到蕭荊山這麼說,只能輕輕點了點頭,隨著他進了屋。
  

  
6 晚間同眠
  
  梅子進了屋,眼睜睜看著蕭荊山隨手脫下上衣放到一旁,屋子裡沒點燈看不清楚,但梅子就著窗外的月光依稀能看到他那道猙獰的疤。梅子站在旁邊低著頭,雙手絞著,再次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蕭荊山和梅子相處了這一天,好像也看出了梅子的心思,坐在床沿上看著梅子,沉思了才認真地說:「有些話我想和你說說。」
  
  梅子連忙點頭:「你說。」
  
  蕭荊山示意梅子坐下,梅子小心做到土炕旁邊的一個木凳上。
  
  月光如水灑入小屋子,屋子裡的兩個人的面目都有些朦朧。蕭荊山在這朦朧中慢慢開口說:「梅子,我的情況你也知道,我一窮二白,在這裡沒有地也沒有什麼家底,就是靠著打獵為生,嫁給我委屈你了。」
  
  梅子連忙搖頭:「不不,你別這麼說,我名聲不清白,能夠嫁給你我已經很知足了,倒是怕連累了你的。」
  
  蕭荊山卻笑了笑說:「你我既已拜過堂成了親,那就是夫妻,說什麼連累不連累,以後這種話不要再提。」
  
  梅子從沒見過蕭荊山笑,忽然聽他笑來,只覺得豪邁爽朗很是動聽,再加上他說的話實在可心,不由得抿唇笑了下,點頭說:「是的,我聽你的,以後再也不說。」
  
  蕭荊山收起笑意,臉上又重新認真起來:「梅子,你我既然對這樁親事毫無怨意,自然應該夫妻同心,坦誠相對。我知道你對我有種種不解,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想再提,你只要記住一樣,如今你的夫君只是牛頭山綠水村的一個普通獵戶罷了。」
  
  梅子見他說起這些,雖然心裡還是有些疑問,也不好再問,只能點頭說:「嗯,我記住了。」
  
  蕭荊山又說:「我見你這一日總是有許多忐忑不安,我想著是不是你對男女之事有些懼怕,因此不曾強求你什麼。這種事情應該求個男女情願,因此我蕭荊山倒可以承諾,你一日不喜歡,我便一日不會把你怎麼樣,可好?」
  
  梅子開始聽他直接說起這個心裡很是不自在,臉上發燙,後來聽他說要等自己情願,又生出無限感激。希望那勞什子的男女之事總是讓人害羞忐忑的,若是暫時能避去,也是好的,因此梅子低著頭用蚊子哼哼的聲音說:「好的。」
  
  蕭荊山見梅子並沒有異議,又說:「我往日也見過不少世面,看盡了這世間人情,如今年紀大了,就想留在這山村子裡好好過日子。你年紀雖然比我小些,但到底也經了些事,相信你我夫妻定會相互扶持下去的。你既嫁我為妻,我蕭荊山但凡能做到的自然會為你做,絕不會讓你受什麼委屈。」
  
  梅子覺得這番話真是說到了自己心裡去,自己求的無他,不過是一生一世有個相伴的人兒罷了。她抬起頭感激地望著蕭荊山說:「你放心,我縱然以前有些許多傳聞,但既然嫁給你為妻,自然本本分分把日子過好。」
  
  蕭荊山點頭:「這個我是相信你的。」
  
  當下兩個人對著月光,一個坐在炕上一個坐在凳子上,再也沒有什麼話,茅屋內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蕭荊山忽然「咳」了聲,開口說:「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嗎,儘管問便是。」
  
  梅子心想我倒是想問問你以前當真做過響馬,可是我哪裡能問得出口呢,她一轉念間,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連忙開口說:「那我想問問,你今年多大了啊?」因為剛才蕭荊山說自己年紀大了,她忽然想知道這個了。以前只知道大概,卻不知道確切的,只知道他應該不超過三十歲吧。
  
  蕭荊山在黑暗中笑了下,這才開口說:「我今年二十八歲,你呢?」
  
  梅子眼睛一亮,也笑了下說:「那你和我屬性相同呢,我今年十六歲了。」
  
  蕭荊山感歎了句:「是啊,我們屬性相同,不過我比你大好多,當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可能還在玩泥巴呢。」
  
  蕭荊山十六歲的時候,自己不就是四歲嗎,梅子回想了自己四歲在做什麼,不就是玩著泥巴照顧著妹妹朱桃嘛!蕭荊山倒沒說錯的。
  
  兩個人這麼一說笑,頓時覺得屋子裡氣氛好了很多,蕭荊山站起來說:「時候不早了,上炕歇息吧。」
  
  梅子這時候不再擔心了,藉著黑暗脫了自己的外衣上了炕,然後鑽進了自己的涼被。在她上炕的時候經過了蕭荊山身邊,聞到了他身上有山間小溪的清新味道,於是臉紅了下,不由的想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同樣的味道。
  
  這是梅子成親的第二夜,她睜著眼睛看著依舊黑乎乎的茅屋頂子,可是心裡卻不再忐忑。身邊傳來男人沉穩的呼吸聲,她卻不再懼怕忐忑,反而是滿滿的心安。
  
  她相信這個男人,也直覺這個男人會帶給自己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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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梅子醒來得很早,也許是安心了的緣故吧。
  
  她睜開眼便看到身邊的男人依然在沉睡中,夏日的涼被只掩住了下半身,上身露出精壯的胸膛以及那道猙獰的疤痕。梅子從來不敢細看那道疤,如今看來這疤痕應該是刀砍傷後留下的痕跡,從左邊胸膛一直綿延到腰際伸到涼被裡,當時的情景看來應該極其凶險的。
  
  梅子再細看,忽然發現他胸膛上除了那道顯眼的疤痕,其實還是有其他大小傷痕的,只不過比較輕微平時不細看是看不出的。梅子咬著唇想,這個人十三歲離開這山溝溝到外面去,不知道都做了什麼呢,怎麼能落到一身的傷疤呢!
  
  她正看著,忽然覺得有些異樣感,目光往下一掃,卻驚奇地發現下面涼被上鼓起來的一個帳篷,看起來裡面藏了什麼東西?
  
  梅子疑惑地想,這個人身上讓人驚奇的東西真是不少啊,不知道他在睡覺的時候會在被子裡藏著什麼?刀?槍?
  
  梅子醒來後也睡不著,要想下炕還得越過這蕭荊山的,因此被困在炕裡面的她無聊之中好奇心開始氾濫,想著趁著蕭荊山睡著,乾脆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吧?其實這要是趕在頭天晚上,她是斷斷不會有這膽子的,也就是昨晚上蕭荊山和她一番深談後她才慢慢對蕭荊山失了戒心。
  
  梅子眨巴了下眼睛,最終下定決心,小心地伸出手摸向那鼓起來的小帳篷。
  
  她的手觸碰到那帳篷,感到裡面有什麼活物在動彈,而且那東西還很是溫熱,她更加好奇了,忍不住想捉住那物好好看看。
  
  誰知就在她要進一步時,蕭荊山忽然動了動,睜開了眸子。
  
  她見人家蕭荊山身子一動,連忙抬眼看,卻正好看到那深如海的眸子睜開來,正疑惑地看著自己!
  
  梅子嚇了一跳,「啊」的一聲驚叫出聲,順便趕緊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蕭荊山也愣了,他愣了片刻後,手支著炕坐了起來,不解地看著一旁驚慌失措的梅子。
  
  梅子越發尷尬,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在別人睡覺的時候亂摸別人的東西,這是不對的。她忽然很是悔恨,恨自己手太癢,恨自己沒有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如今就像做賊一樣被人抓個正著,實在太過丟臉!她咬著下唇小心翼翼地看著蕭荊山,心想他不會生氣吧,不會責備自己吧?
  
  蕭荊山的濃黑的眉毛疑惑地皺了下,但是看到梅子可憐巴巴縮在炕裡面的樣子,歎了口氣說:「我先起來,你再睡一會吧。」說著下炕。
  
  梅子注意到蕭荊山被子裡藏著的那個帳篷不見了,莫名地消失了。她更加不解,不過頭也垂得更低了,就這麼在炕上磨嘰了好半天終於醒悟過來,趕緊穿衣起來,給蕭荊山做早飯,將功贖過。
  
  蕭荊山此時早點起了火,大鍋裡的水已經開始沸騰了,梅子趕緊取了點黍米,洗乾淨了放進去,又從院子旁邊的地窖裡拿了昨晚的野山雞燉山菇出來,盛了慢慢一海碗放到蒸屜上。
  
  梅子堅持讓蕭荊山進去休息自己做飯,蕭荊山見她期期艾艾的不忍心,乾脆說:「你拉風箱好了,我來添柴。」
  
  拉風箱只需要坐在旁邊拉就可以了,可是添柴會烤得難受,夏天容易出汗,梅子見人家蕭荊山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今天做錯了事的是自己。
  
  夫妻二人同心,很快早餐出鍋,兩個人一起吃了,整個過程非常沉默。
  
  梅子是愧疚,不好意思說話,而蕭荊山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了,低著頭沒怎麼看梅子。
  
  梅子越發覺得蕭荊山也許不高興了,自己不該去窺探人家的秘密,可是她在愧疚之餘還是忍不住好奇,那是什麼啊?後來怎麼就消失不見了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5 PM

7   受傷
  
  這天晌午過後,梅子絞著小手在那裡想心事。雖說嫁人後還是在一個村子裡,走回家也不過片刻的功夫,可她這幾天總是得刻意迴避見到家裡的人的,免得不吉利。明天就是回門的日子了,終於可以回家去看看娘親和朱桃阿秋了,不知道她們一切還好吧?
  
  回門當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梅子心裡也有許多忐忑,首先最不安的就是娘親和朱桃她們對待蕭荊山是什麼態度,記得出嫁前自家妹子提起蕭荊山就撇嘴啊,而娘親以前提起蕭荊山也沒有什麼好語氣的啊。
  
  其次不安的是這禮節問題,按說回門的時候新女婿總是要帶些禮物的,不知道蕭荊山這個在外多年的人知道嗎?萬一不知道的話,自己怎麼好意思提起呢?總不能巴巴地對人家說:喂,明天你要跟我回娘家,記得多準備點上門禮啊!
  
  梅子有了心事,做起事來難免心不在焉。她正拿著刀切昨日個蕭荊山打獵帶回來的一隻兔子,想著切了醃起來放著慢慢吃,誰知這一走神,一刀下去切到了拇指,頓時血便流下來。
  
  梅子趕緊用手將湧出的血抹去,細細一看嚇了一跳,拇指上開了一個口子,那血口子裂著又在流血,真真是嚇人。要在往日,梅子娘必然是讓梅子趕緊到大門後面的門栓上找些陳年舊積的細土敷上止血的,可是蕭荊山這裡一切嶄新,哪裡來的陳年細土呢!
  
  她正急著,蕭荊山正好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她手上都是血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倒是吃了一驚,慌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問:「這是怎麼了?」
  
  梅子只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他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裹得又疼又火辣,那種火辣甚至掩蓋了大拇指上的傷口痛,她蹙著細眉,小聲地回說:「切肉時傷到手了。」說完這話,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好笨啊!
  
  蕭荊山看了下那傷口,便命令她不許動,他自己則是很快跑到屋子裡,拿了一些白布和一個小罐子出來,又迅速從罐子裡倒出來一些灰褐色的粉末捂在梅子的傷口上。
  
  那粉末倒在自己拇指上後,開始還是只覺得又麻又辣,片刻之後再看時,卻見到那灰褐色粉末混著血液已經凝在那裡了,而痛感也減輕了許多。
  
  蕭荊山又扯了白布為她仔細地包裹起了拇指。梅子原本因為手上太痛倒沒在意其他的,如今手上痛楚漸漸消去,對於這個蹲在自己面前捉著自己的手認真包紮的男人就沒法忽視了。
  
  他一隻大手牢牢捉住自己的小手,另一隻手則小心地用白布將自己的拇指綁緊。他是低著頭的,梅子透過眼睫毛只能看到他皺緊的眉毛,高挺的鼻樑,還有抿起的唇。梅子不禁想,其實細看,人家蕭荊山長得很有男子氣概的。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就娶了自己,沒得是被那道疤痕害了吧。梅子在心裡自嘲了一番後,心裡又泛上點點甜蜜,這個男人的呼吸多麼沉穩,低著頭給自己包紮的神情多麼認真啊,能嫁給這樣一個男子自己應該知足的。
  
  蕭荊山全然不知道梅子心中所想,仔細包紮好傷口,又給那白布榜上一個規整的結,這才抬頭說:「這些天不要碰水,很快就能好的。」
  
  他這一抬眸子,卻看到梅子正呆呆看著自己,他還以為梅子是疼得呆在那裡了,趕緊問:「怎麼,還在疼嗎?」
  
  梅子慌忙搖頭:「沒有沒有,好多了,只是有些後怕。」一邊說著一邊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抽回時,卻彷彿感到一點若有所失。他的大手溫熱而有力,完全不同於自己的。
  
  蕭荊山一聽這話,很是嚴肅地看著梅子:「以後做事一定要小心,這次也就罷了,還不算嚴重。萬一以後哪天不小心,切下手指頭來,那時你才知道什麼叫害怕。」
  
  梅子聽他說什麼切下手指頭,想起那血淋淋的樣子,頓時覺得自己的十根手指頭一起痛了起來,慌忙搖頭說:「怎麼會呢,我一直很小心的。」
  
  蕭荊山看這小娘子被自己嚇到了,和緩了神情說:「也罷,以後這種殺雞宰兔的事,你還是不要輕易插手了,我來就行。」
  
  這可當然不行,她是為人娘子的,怎麼可以讓自己夫君做這些呢,梅子動動嘴巴想辯解,可是低頭看著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拇指,心想還是先算了吧。
  
  接下來的晚飯自然是蕭荊山做的,梅子搬了小板凳坐在旁邊看,偶爾幫著拉拉風箱。
  
  蕭荊山不讓梅子拉風箱的,說大夏天這裡烤得難受,你又受了傷,還是去樹蔭下乘涼吧。梅子卻非常堅持,她堅定不移地認為為人娘子的做飯洗碗縫縫補補是天經地義的事,如今自己受傷沒有辦法做飯,但拉拉風箱還是必須的。蕭荊山看著她小臉抿著倔強堅持的樣子,也不忍再說什麼,只能隨她了。
  
  這天的晚飯,除了頭天剩下的野山菇湯,還涼拌了馬齒菜。馬齒菜用蒜汁澆過,再滴上幾滴麻油,隨便一拌,既香鮮味美又清熱解火。蕭荊山見今晚天氣不錯,乾脆將飯桌搬到了院子裡樹下,擺上了碗筷,小夫妻二人就這麼就著山間清風吃了起來。
  
  吃飯間,梅子覺得兩個人連話都不說未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再加上她心裡的確也有疑問的,便裝作毫不在意地開口說:「明日個你有什麼事要忙嗎?」
  
  蕭荊山吃下一口馬齒菜,抬眸看了看梅子說:「有。」
  
  梅子心裡一咯登,看來他不知道明天要回門的事,竟然明天早有了計劃,這下子可怎麼開口呢?怪只怪自己太多嘴沒事幹嘛要問他是否有事,還不如直接說明天要回門呢。
  
  梅子原本嚼著馬齒菜的嘴巴就慢了下來,在那裡有一筷沒一筷地挑著幾根野菜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呢?
  
  蕭荊山將碗裡最後一塊雞肉夾到了梅子碗中:「你受傷了,多吃點吧。」梅子接過那塊雞肉,卻不怎麼能吃得下,心事比天重,怎麼吃的下!
  
  蕭荊山見此,乾脆放下碗筷。
  
  梅子被他動作驚到,抬頭看他正審視著自己,不由臉一紅:「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蕭荊山皺眉說:「你怎麼了?生病了?」
  
  梅子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想明天的事。」
  
  蕭荊山不解:「明天怎麼了?」
  
  梅子乾脆坦誠地說:「按照這裡的風俗,成親三天要回門的。」
  
  蕭荊山更加不解了,眉頭皺得更緊:「這又如何?」
  
  梅子忽然覺得委屈,你不知道也就罷了,還要拚命問我,問了也就罷了,還要裝傻充愣當做不知道,於是她賭氣說:「明天就是我回門的日子啊,不過你有事,自然是去不了的。」
  
  蕭荊山看著一臉委屈哀怨的小梅子,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寬厚爽朗,在小院上空悠悠飄蕩。
  
  此情此景,任憑她是泥人也有幾番脾氣,她一下子站起來,跺了跺腳往屋裡走,邊走邊說:「不去就不去,有什麼大不了的,竟然還笑話別人!」真真比河裡的青蛙還讓人討厭。------最後一句她只敢在心裡嘟囔,萬萬不敢說給蕭荊山聽的。
  
  蕭荊山無奈搖頭說:「我說有事,就是說要去岳母家回門啊,你怎麼就誤會了呢?」
  
  梅子聽見這話,原本正要推開茅屋門的手頓時僵住,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臉紅耳赤低著頭回到飯桌旁,小心翼翼坐下,拿起碗筷小口吃飯。
  
  蕭荊山還想笑,但他忍住了,他可能覺得自己要是再笑的話這個小梅子真得會羞憤得棄飯桌而逃,於是他只能繃著臉嚴肅地說:「把雞肉吃完。」
  
  梅子低聲「嗯」了下,趕緊把剩下的雞肉全都吃下肚,連最後的湯都沒好意思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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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收拾碗筷這活自然是蕭荊山來做,梅子心裡雖然更加慚愧,但這次也沒膽子再爭什麼,乖乖地坐在院子下小凳子上乘涼。
  
  今晚蕭荊山打了一套例行的拳法,很快收山,隨便擦了擦汗就去溪邊了。他回來的時候自然提了兩桶水,把水送進屋子的時候還囑咐梅子洗的時候要小心,不要濕到左手大拇指,梅子少不得乖巧地答應了。
  
  等到梅子洗完,清清爽爽地走出屋子的時候,只見蕭荊山一手提著幾塊用麻繩綁緊的醃肉,一手握著一個紙包從外面走進院子。
  
  梅子不懂這是要幹嘛,眨巴著眼睛問:「剛吃過飯,拿這些是要做什麼?」
  
  蕭荊山將醃肉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解開麻繩整理了下,這才說:「明日個要回門,總不能空手去吧。」
  
  梅子原本是不指望什麼的了,想著自家娘親不至於為難自己吧,至於街坊鄰人就隨他們笑去吧。可是如今才知道原來人家蕭荊山早有準備的,心裡一下子泛起無限溫暖和感激,眼睛裡竟然熱熱的。
  
  蕭荊山見梅子久久不說話,待到抬頭時卻看到這個小娘子兩眼晶瑩地望著自己,他好像有些不自在,低下頭「咳」了聲,淡淡地說:「進屋拿個包袱去,總不好這麼提著去。」
  
  梅子趕緊進屋找了個嶄新的包袱出來,蕭荊山又去採了一些新鮮的麻葉來,先把那醃肉用麻葉層層疊疊地包起來,最後才用包袱將醃肉和小紙包一起包起來。
  
  梅子見他包麻葉還上手,待到打包袱的時候總是有些生拙,自己便接過來打了一個漂亮的包袱,邊打邊問:「剛才那小紙包裡是什麼?」
  
  蕭荊山坐在一旁看她小巧的手靈巧地打包袱,聽到她問連忙解釋說:「這是之前去山上時採到的山參,雖然不算大,但也值幾個錢。」
  
  梅子雖然沒什麼見識,可這山裡的參是個稀罕物她也是知道的,聽到這裡面竟然有棵山參頓時不安起來:「這怎麼好呢,隨便帶點東西就好了,太貴重了怎麼過意得去。這人參你還是留下,自己換點錢也是好的。」說著就要解開包袱。
  
  蕭荊山大手一伸覆蓋在梅子的小手上,阻止了梅子解開包袱的動作。
  
  梅子只覺那隻大手好燙,燙得她臉都紅了,燙得她心也跳快了。
  
  蕭荊山感受到那小手中柔膩的觸感,可能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冒失,收回了手,望著梅子慢條斯理地說:「山參這種東西,以後再去找就是了。」
  
  梅子低頭紅著臉,還想再開口說點什麼,卻聽到蕭荊山緩慢而有力地反問:「怎麼,你這新嫁出來的女兒不捨得帶東西給娘家了?」
  
  梅子猛然抬頭,什麼嘛,這人說得是什麼話啊!她抬起頭看時,卻見月光之下,朗朗清風中,蕭荊山昔日肅穆的臉上帶著點笑意,淡淡地問她:「你要留著自己換錢?」
  
  梅子想想也是,自己剛才的想法倒是和蕭荊山生分了,說什麼讓人家蕭荊山留著換錢,那意思不就是要自己留下換錢嗎?
  
  她自己也覺得好笑,抿唇笑著說:「那就都帶著吧。」
  

  
8 小夫妻回門1  

  這天是回門的日子,梅子早早地起來收拾了下自己,這次總算梳了像樣的髮髻,又從櫃子裡找出一件成親時新作的裙子,準備吃過飯穿上。現在不敢穿的,怕做飯吃飯時不小心弄污了。
  
  蕭荊山也起來了,準備燒火做飯,梅子給他也找出件看起來沒下過幾次水的外袍,想著等下讓他穿上。梅子翻了箱子,沒看到他有新衣服,這兩天原本打算給他做套新的,但還沒來得及,只能先穿這半新的湊合下了。
  
  準備好衣服,梅子便急匆匆地幫忙一起做飯,這次急著出門,早餐就簡單地喝了點粥吃了個餅子。梅子自己穿戴好了,又把衣服遞給蕭荊山。蕭荊山接過衣服看了下,也就穿上了。
  
  這番打扮整齊了,兩個人就出門了,原本梅子要提包袱的,可是蕭荊山自然不讓,梅子也只能在後面跟著走了。
  
  他們住在村子最東邊,梅子家在村中央,這一路過去,倒是要穿過半個村子呢。山裡人家起得早,如今太陽剛剛從山那頭露出臉,有的人卻早已經在地裡幹了一通活,正扛著鐵鏟往家走呢。他們是貪早上涼快一些,趁機多幹點活。也有些家裡沒地忙活的,早早地起來端著一碗粥在街上喝吸溜吸溜地喝,邊喝邊和同樣出來吸溜的鄰居聊些家常。
  
  蕭荊山在前提著包袱金刀大馬地走,梅子在後面小心翼翼目不斜視地跟著,這一路上自然引來大家圍觀。無論是那正吸溜著的,還是那扛鐵鍬的,無一不多看了他們幾眼。有些做人厚道的,還做出樂呵呵的樣子和他們打聲招呼說「回門啊!吃了沒?」蕭荊山點點頭問聲好,也就過去了。有的人呢,平日裡就喜歡東家長李家短,見到他們過來粥也不喝了,路也不走了,專門斜著一雙小眼和人咬咬耳根子。遇到這種情況,蕭荊山連看都不曾看,逕自往前走,梅子臉上發燙,心裡難受,也就加快了步子。
  
  總算穿過重重打量的目光,到了自己家門前,梅子心裡既激動又忐忑,激動的是又看到自家那斑駁掉漆的朱紅大門,忐忑的是不知道家裡一切可好。雖說才三天的功夫,可梅子已經有了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蕭荊山停住腳步,回頭看梅子,梅子連忙衝他笑了下,自己走上前敲門。
  
  門敲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有跑過來的腳步聲,帶到裡面門栓被嘎吱嘎吱地打開,梅子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弟弟阿秋。阿秋用手揉著眼睛,正打著哈欠呢。
  
  梅子蹙了下眉頭問:「怎麼還在睡?娘呢?朱桃呢?」
  
  阿秋這個時候終於看清楚自己面前不但是有自家姐姐,還有那個傳說中的新姐夫了,趕緊把姐姐姐夫往院子裡讓。梅子邊往裡走,邊問阿秋怎麼回事。
  
  阿秋嘟嘟囔囔地說:「最近沒下雨,地裡旱,娘唯恐今年的麥粒發不好,正提著水說是要給麥子也喝喝水呢。天還沒亮就起來幹,我也被拽起來幹了老半天,可把我累死了。我這才剛剛偷空回來睡個回籠覺,如今二姐和娘都還在弄呢。」
  
  梅子一聽,也有點急了。早在她成親前就老聽娘嘮叨這個事,說是別人家的麥地之前多少澆過水的,就是自家的沒顧得上,怕是影響收成。但那時候還總覺得很快就會下雨的,這幾天沒下雨,她卻因為嫁人了換了身份環境就徹底忘記這個事了!
  
  她著急地跺了跺腳,想著如何是好,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讓阿秋招待蕭荊山坐下喝點茶水,自己則是進了屋找了件朱桃的舊衣服換上,打算馬上過去幫忙。
  
  阿秋拍拍腦袋恍然大悟:「想起來了,娘說準備了果子什麼的,說是萬一姐夫來了就讓我招待下,我竟然給睡忘了。」
  
  梅子無奈地抬手拍了拍他腦袋,嗔怪道:「就你這腦袋裡都長了啥,還不如頭豬!」說著就要跑到院子裡提著桶出門。正跑著,身後蕭荊山連忙阻止說:「慢著!」
  
  梅子一回到家有了當姑娘的感覺,竟然將這蕭荊山拋到了九霄雲外,想起剛才自己拍打阿秋腦袋的動作,頓時臉上泛紅,小心看了他一眼說:「讓阿秋在家陪你吧,我很快回來。」
  
  蕭荊山卻搖頭說:「不用陪,我也和你一起去地裡看看吧。」
  
  梅子自然不同意,要知道在這山村子裡,新女婿回門那就是貴客,怎麼可以第一次上門就讓人家下地幹活呢!阿秋雖然年紀小,也懂得這其中的道理,趕緊阻止說:「姐夫,不用啦,你就在家喝喝茶水吧。」
  
  蕭荊山卻二話不說,放下包袱在桌子上,跟著梅子就要出門。
  
  梅子還愣在那裡,蕭荊山催促說:「走吧,不然你娘和你妹妹不知道幹到什麼時候呢。」
  
  梅子看了看蕭荊山真誠的樣子,心裡又泛上感激來,想著有他這個男勞力,總是能減輕些負擔吧。那些面子禮節什麼的,只能暫且拋棄一旁了。
  
  梅子在前小步快跑,蕭荊山在後面跟著,兩個人很快到了梅子家低頭上,遠遠地便看到梅子娘正提著水往自家田壟裡澆,而梅子的妹妹朱桃正挑著一擔子水一搖一晃地從遠處往地裡趕呢。
  
  蕭荊山見此蹙眉說:「村子裡不是有水溝可以直接給莊稼澆水的嗎?」
  
  梅子走得急,氣都喘不勻地說:「你不種地不知道的,水溝是有,可是受惠的也就那麼幾家大戶,我們這些旁門小戶離那水溝溝遠,哪裡能沾到這種實惠呢!平時下雨還好,借點老天爺的光,如果不下雨,那就自己從溪裡挑水過來唄!」
  
  這話說著朱桃已經看到了他們,於是趕緊放下肩上扁擔,對著梅子打了聲招呼,又喚了自家娘。
  
  梅子娘見到他們過來,先是一愣,隨即問梅子:「你怎麼過來了?他怎麼也跟著過來了?」
  
  梅子連忙說今天原本回門,回家知道大家都在地裡澆水呢,也就一起過來幫忙了。
  
  梅子娘臉上卻老大不高興:「我說女婿啊,你頭一次回門就下地幹活,我們這老臉上可沒光,這知道的說是你這女婿勤快,不知道還當我刻薄親戚呢!」
  
  朱桃累得滿身是汗,大氣直喘,遠遠看到兩個勞力過來幫忙正高興呢,聽到自家老娘竟然這麼說很是不樂意,連忙反駁說:「娘啊,你可別這麼說,難道你大閨女和大女婿是親戚貴人,你這二女兒就活該陪著你在這裡累死累活不成?如今這救莊稼如救火,有人幫忙你就偷著樂吧,再別說這禮節那面子的,咱家要得起這面子嗎?」
  
  梅子知道娘說話一向如此,原本就不在意的,如今聽到妹妹這麼說,也心疼妹妹和老娘的,趕緊過去說:「娘,朱桃說得也是,既然我們都回家了,又遇到這事,怎麼也得幫著幹點啊!」
  
  梅子娘臉上稍稍緩和了下,歎了口氣說:「罷了,趕緊幹活。朱桃,回家去隔壁邢嬸子那裡再借幾個水桶和扁擔來。」
  
  朱桃擦著汗應了,撒丫子趕緊跑回家弄水桶去了,這邊梅子打算告訴蕭荊山該如何如何弄,誰知道回過頭一看,蕭荊山提起朱桃丟下的那副扁擔挑起來已經提水去了。
  
  梅子也趕緊提起娘身邊的水桶打算跟上,梅子娘卻一把拉住,眼瞅著遠去的蕭荊山的背影,小聲地問:「他待你如何?」
  
  梅子心裡一暖,覺得自家娘親還是心疼自己的,連忙笑了下說:「放心,還好的。」
  
  梅子娘還不信,又問:「沒欺負你吧?」
  
  梅子搖搖頭:「沒有的。」
  
  梅子娘看看梅子臉色還算紅潤,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這幾天村裡又有了一些傳言,我心裡還擔心這個事呢。」
  
  梅子默默不語,她知道娘說的傳言是怎麼回事,可能就是紅棗在河邊的那句戲言。有時候這謠言啊,就是一句玩笑話,一句猜測打不得准的話,傳著傳著假的就能變成真的。
  
  梅子心裡雖然難受,但看著娘親到底是擔心自己的,也不願意讓她難過,再說自己的確過得還好,便安慰她說:「娘,外面那些話我又不是沒聽說過,隨便他們怎麼說去吧,我到底過得開心不開心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你看他做事踏實,來到咱們家二話不說就跟著下地挑水了,這樣的人配我梅子我應該知足了。」
  
  梅子娘點了點頭:「說得也是,他看起來也不錯,只是人到底怎麼樣還是要多看看的。」
  
  梅子晃了晃手裡的水桶,點頭說:「曉得的,我趕緊提水去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6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3-14 08:27 PM 編輯

9   小夫妻回門2
  
  朱桃很快從林鄰居邢嬸子那裡借來了扁擔和水桶,於是娘在地裡潑水,朱桃梅子還有蕭荊山一起挑水。三個人的力量到底是比一個人大,特別是蕭荊山這麼壯實的勞力更是一個頂三個,很快梅子家的那三畝地澆了一大半。
  
  梅子娘臉上總算露出了笑臉,歎了口氣說:「今年這麥子說不準能多打點呢,到時候送你們小兩口點,你們家又沒有地!」
  
  蕭荊山正挑著扁擔走遠,沒聽到這話,朱桃正好將一桶水往地裡潑呢,聽到這話馬上站起來說:「娘,你就別多事了,你自己親閨女親兒子還餓著呢,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梅子娘瞪了朱桃一眼,也懶得再說,誰知道這時候正好鄰居家的邢嬸子吃過飯沒事下地看看,遠遠地聽到幾句,老遠就笑嚷著打趣說:「什麼親閨女親兒子啊,你們這群人難道還有抱來的不成。」
  
  當著外人的面朱桃自然不好說什麼,撇了撇嘴提起桶就繼續挑水去了。
  
  梅子嫁出去後還沒正式見過這個街坊呢,如今身份不同,自然要好好和老鄰居打個招呼,因此不好走開,只能放下扁擔過去和邢嬸子打了個招呼。
  
  邢嬸子上下打量番梅子,別的沒看到,倒是眼尖地看到梅子手上包紮著的白布,不由得「哎呦」驚叫了起來:「這是咋啦,怎麼包裹起來了?」說著看向梅子的眼裡有了猜疑。
  
  梅子娘剛才只注意梅子臉色,倒沒注意她的手,如今這邢嬸子一驚叫,她才看到梅子左手大拇指是包了起來的,也連忙追問女兒:「這是怎麼了?」
  
  梅子笑了下,解釋說:「沒什麼啦,只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手,這都怪我自己啦。」
  
  梅子娘自然不信,但這時候她給自己女兒打起了圓場,故意罵道:「你這丫頭,在家裡就丟三忘四的,如今嫁人了還不讓人省心,切個菜都能切到手,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賠錢的丫頭子!」
  
  邢嬸子半信半疑:「梅子娘啊,可別這麼罵你家閨女,梅子向來是個細心的人,只是沒想到怎麼嫁過去三天就把自己手弄傷了呢。」
  
  梅子娘見邢嬸子神情古怪,冷笑了聲說:「傷個手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邢嬸子看梅子娘這話說得不冷不熱,乾笑了幾聲,也就藉故離開了。
  
  梅子見邢嬸子走遠,無奈地對自己娘說:「娘,真得沒什麼,是我自己切菜弄傷了手。」
  
  梅子娘臉色極其難看,狠狠地一鐵掀拍到田壟上,沒好氣地說:「給我說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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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娘逕自在田壟裡發著脾氣,梅子知道這種事說什麼都沒用,別人要誤解你哪裡會把你叫來好生辯解呢,於是她一聲不吭地拎起扁擔挑起水桶往河邊去,幹活才是正經,打了糧食吃到嘴裡才是正事。
  
  這時候太陽已經從暖融融變成了毒辣辣,幾個人都一身的汗。朱桃只叫著懶啊餓的,說要回去吃點東西再來,偏偏梅子娘堅持不讓她回,說就剩下這麼幾隴地了,趕緊澆完了是正經,還說你餓了難受,莊稼渴了她就不難受嗎。朱桃沒法,也只能繼續挑水,梅子照顧她,讓她挑水的時候每隻桶只放半桶水,這樣省點力氣,朱桃自然照辦了。
  
  可是她一早起來挑水的確太辛苦了,在小溪邊舀水的時候,她腳下一個不穩,就這麼跌進去了。當時梅子就在她身旁,偏偏梅子不會水,只能趕緊拿了扁擔遞給朱桃。這條小溪雖然平時大家叫做小溪,可那是叫習慣了,其實裡面水也不淺,從山澗裡流下的水流也還挺急。朱桃跌在裡面拚命抓著扁擔,奈何梅子人小力氣弱,不但沒能把她拉上來,反而梅子有被拉下去的樣子。
  
  正在這時,恰好蕭荊山過來,遠遠看到趕緊跑了過來,一見這情景,先讓梅子收了手放開扁擔,他自己則是二話沒說跳了進去。
  
  蕭荊山顯然會水,人又力氣大,跳進去抓小雞一樣拎起拚命掙扎叫喚的朱桃提著她就上了岸。上來後蕭荊山隨手將濕淋淋地朱桃放到草地上,梅子見自家妹子獲救,趕緊蹲下來安撫她。可是朱桃遇了水害怕,哆嗦著緊抓蕭荊山的衣襟不放,只一個勁地哭嚷。
  
  蕭荊山衣襟都被跩得變了樣,他又不好強行掰開朱桃的手,只能皺著眉頭示意梅子。梅子一邊柔聲哄著朱桃,一邊不著痕跡地掰開她的手,最後蕭荊山總算是脫了朱桃的魔爪。朱桃經了安慰,情緒漸漸鎮定下來,紅著臉,抹了抹眼淚站起來。
  
  梅子見朱桃這樣子,便讓她先回家去吃點東西休息下,反正剩下這麼點活,他們兩個人很快幹完了的。
  
  朱桃對著梅子沒吭聲,站起來往回走,走了幾步回過頭,看了蕭荊山一眼,小聲說:「謝謝你。」
  
  蕭荊山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說:「應該的。」
  
  梅子手裡提著扁擔,看著走遠的自己妹子朱桃。
  
  朱桃只比梅子小一歲,也就是十五歲了,在別人家也早應該嫁出去了的。朱桃雖然比梅子小,可從小愛爭搶,吃東西從來不讓人,又天生會長,因此生得豐滿勻稱,皮膚白皙。平時她走出家門,胸前一晃晃地真像有兩顆大桃子,誘人得緊,附近那些有娘子的沒娘子的眼睛總是偷偷地往她身上瞟。剛才她著了水,雖說夏季日頭毒,再經山風一吹看著要乾了的樣子,可是這夏季的薄衫子帶著濕意貼在身上,後背身形畢露,女孩兒家的美麗盡在眼前。
  
  梅子望了眼身旁的蕭荊山,卻發現他並沒有抬頭看,只低著頭整理著剛才弄亂的扁擔鏈子呢。
  
  她蹲下身子正要拾起扁擔,誰知道蕭荊山忽然放下扁擔走到她身邊,什麼都沒說逕自捉住了她的手。她心裡還驚訝著呢,就見蕭荊山獨獨把她的大拇指捏出來,小心地察看之前包紮的白布。
  
  梅子咬了咬唇,小聲說:「沒事的,快好了。」
  
  蕭荊山卻極為嚴肅:「傷口是不能沾水的,剛才你不小心,已經進水了。」
  
  梅子很無辜:「那也沒辦法啊,朱桃掉水裡了。」
  
  蕭荊山沉著個臉,小心地將那已經濕了的白布解開,又向梅子要了她的帕子將她傷口重新包上。
  
  梅子小心地看著蕭荊山申辯說:「沒什麼的,一點小傷,我皮實得很。」
  
  蕭荊山的語氣不容置疑:「從現在開始,不許沾水。你也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水我來挑就可以了。」
  
  梅子連忙搖頭:「不行的,娘肯定不同意的,這簡直是讓我娘一點面子都沒有……」誰知道她話沒說完蕭荊山便淡淡瞥了她一眼,這一眼無風無浪卻帶著許多的威嚴,如山般壓下來壓得她也不敢胡亂說話。
  
  蕭荊山見她樣子有些怕了,臉色稍緩,淡淡地說:「回家去吧。」
  
  梅子此時覺得自家這個夫婿蕭荊山說不得什麼時候就冷硬了起來,趁著他臉色還算好看她趕緊點頭說了聲「好的」,手裡拿起扁擔溜溜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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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娘對於自家兩個女兒提前逃回家的事感到非常不滿,幹完活陪著女婿回家的時候就臉色不好看,等到回了家,見到朱桃就隨手拎起一個掃帚扔了過去。
  
  朱桃才換了一身衣服,鵝黃色的,新做的,這是她最好看的衣服了。如今躲閃不及一下子被老娘印上一個掃帚印,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顧不得外人在場,狠狠地對自己老娘說:「你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沒看有外人在呢嘛?你就這樣對你親閨女!」
  
  梅子娘冷哼了聲,撇嘴說:「剛才是哪個臭丫頭說的,咱家哪裡要得起面子。」
  
  梅子見狀,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蕭荊山,無奈地上前勸架。其實要在往日,梅子勸架基本沒用,說不定還被連著一起打罵呢。可如今梅子到底出嫁了,就連梅子夫婿都在場呢,梅子娘還是給了梅子面前,當下停了嘴,嘴裡罵罵咧咧地進了廚房做飯。
  
  平時梅子家也沒有吃午飯的習慣的,可是依照綠水村的規矩,無論這家過得如何不濟,新女婿第一次上門總要招待個中午飯的,不然說出去會笑掉人大牙的。梅子娘知道這個規矩,也在乎這個臉面,這才剛從地裡回來水都不喝一口就做飯去了。
  
  朱桃進屋又收拾了下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又出來了。這時候梅子和阿秋已經讓蕭荊山進了屋落了座,朱桃見狀,便出去端了茶和果子進來給蕭荊山吃。蕭荊山不吃,朱桃勸他,蕭荊山只能客氣地吃了一粒果子。
  
  梅子娘這時候從廚房出來到院子裡,對著屋子喊道:「朱桃丫頭,快過來幫著一起做飯,你想累死老娘啊!」
  
  要在平時做飯自然是梅子的事,就算梅子忙其他,老娘下廚幫忙打下手的事情也不會輪到朱桃身上。可是今天是梅子回門的時候,這樣的日子梅子是不好下廚的,朱桃撇了撇嘴,還是到廚房幫忙去了。梅子倒了一杯涼白開,小心端進廚房,見娘親正在灶台上燒火,廚房裡悶熱得如同一個火罐子,娘親臉上映得發紅,汗珠子直往地上砸。梅子娘見梅子端來水,接過來咕咚咕咚全都喝了,喝完邊燒火邊說:「你趕緊陪他去吧,這裡我和朱桃就行了。」
  
  梅子點了點頭,又對娘說:「回來的時候帶了兩塊醃肉,放到櫃子裡了。要是做飯的時候需要的話就放上點。」
  
  朱桃見她這般吩咐,很是不快地白了她一眼說:「知道了,看你這樣子,就怕我們家裡窮怠慢了你家新郎官啊!」
  
  梅子娘也懶得理會朱桃的冷嘲熱諷,點頭說:「也好,家裡準備了點,可就買了那一星點肉,正愁拿不出手呢。如果有醃肉,剁一剁摻進菜裡,他未必嘗得出是他帶來的。」
  
  梅子想想自家生活不容易,娘還想著顧全自己的面子,感動地點了點頭:「娘,簡單點就行的,他也不是那愛挑理兒的人。」
  

  
10   小帳篷後續
  
  日頭到了正當午的時候,梅子娘的飯菜做好了,一小盤一小盤地往上端,中間還發現缺了碗,又向隔壁家借了幾個碗。梅子家應該是好久不曾這樣有菜有湯地吃飯了,阿秋吃得狼吞虎嚥,梅子娘看不過時不時用眼白他幾眼。
  
  一頓飯吃完,梅子娘又弄了茶水,喝過之後梅子想著家裡還有多少事,就站起來說該回去了。梅子娘心裡惦記著地,也沒多留,梅子和蕭荊山就回家了。
  
  回去走的依然是那條街道,中途還碰上了福哥的新娘子喜瑞,喜瑞也是這個村的,只是梅子不大熟罷了。喜瑞看到梅子,笑嘻嘻地問回門啊,梅子回她一笑說是的。梅子雖然不再想著福哥的事,可面對福哥的新娘總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誰知道喜瑞卻很是親熱,走過來拉著梅子的手說了一番家常,說起自家公公婆婆如何如何,都是些好話,邊說邊拿眼兒瞅了下旁邊矗立的蕭荊山,說你這相公其實也不錯的。梅子更覺不自在,隨便說了幾句客氣的話便說家裡有事要告辭了。
  
  回到家裡,梅子以為蕭荊山多少會問些什麼,說到底當初自己和福哥的事傳得可是沸沸揚揚,可是蕭荊山卻彷彿沒有這些事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
  
  蕭荊山砍了樹,又拿刀刮蹭,梅子問他要做什麼,他說要做椅子凳子,說家裡只有一個凳子,怕以後不夠用。
  
  這一日,梅子左右無事,見日頭正好,就把地窖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曬了曬。又拿了昨日個換下的衣服想著到河邊去洗,去之前想起上次遇到阿金的事梅子有些不舒服,可是想想總不至於別人說了什麼自己就要躲著,難道以後還不洗衣服了不成?再說這幾日因為手受了傷,衣服總是蕭荊山在洗,男人家做這種女人的活,她總是不太放心的。想到這裡,梅子端起衣服就往河邊去了。
  
  這個時候日頭正毒,河邊沒多少人,梅子有些慶幸,趕緊蹲下舀了水洗衣服。誰知正洗著,便聽到身後有人低低地叫了聲自己的名字。
  
  梅子泡在清涼溪水中的手就那麼一僵,慢慢站起來回過身,果然是福哥。
  
  福哥直直地望著梅子,那眼睛中讓梅子說不出的心顫。梅子這一刻才知道,說什麼忘記說什麼麻木,原來那都是因為這個人沒有出現在自己眼前,一旦那個曾經山盟海誓過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還是會禁不住想起以前的。
  
  她冷笑了聲問:「有事嗎?」
  
  福哥囁喏了番,沒說出什麼話,眼睛慢慢下移落到了梅子腳下的衣服上,盆子裡有女人的衣服,也有男人的衣服,那男人的衣服自然是蕭荊山的。
  
  福哥眼神明顯一黯,梅子在心裡嘲諷地想,他恐怕是想起以前自己幫他洗衣服的情形了吧。
  
  梅子轉過身不看他,蹲下身子拿起蕭荊山的衣服,仔細地在溪水中搓洗。她不認識幾個字,可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還是知道的,她嫁了蕭荊山就是蕭荊山的人,她手中洗的自然是蕭荊山的衣服,其他不相干的人她不願意再去想了。
  
  福哥見梅子再不看自己,手裡攥著扁擔鏈子在那裡站了好久,最後才說了一句:「他要是欺負你,你要說話。」
  
  梅子原本是不想搭理他了的,可是聽到這番話,仍不住冷冷地回了句:「我能說給誰呢!」
  
  她娘家原本孤兒寡母的,在村裡不被人欺負就是好的了,哪裡是能給她撐腰的人呢。現在蕭荊山對她還好她不需要說什麼,可是就算蕭荊山對她不好,她娘老子難道就能為她主持公道嗎?
  
  福哥卻彷彿鼓起了多少的勇氣,忽然激動地說:「梅子,有什麼事你告訴我,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梅子諷刺地「哼」了聲,心想我被人嘲笑說三道四的時候你在哪裡呢?如今我嫁人了你又來這裡說這種風涼話了!她心裡有氣,猛地站起來回過身去,冷眼看著福哥說:「福哥,慢說現在沒人欺負我,就算有人欺負了我,如今我嫁人了,我就是蕭荊山的人,就算我受了委屈也該對他說。如果是他欺負了我我就沒處說,大不了淚往肚子裡咽罷了,多少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嘛,我是吃了什麼豬油竟然暈著腦子向你個不相干的人訴苦?」
  
  福哥被梅子說得無話可對,良久後忽然歎了口氣說:「罷了,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怎麼會嫁給他這樣的人呢。」
  
  梅子一聽這話,心裡更加沒好氣了:「福哥,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他這樣的人』?我覺得他挺好的,比有些無情無義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福哥語噎,望了梅子半天才憋著說:「梅子,你如今正在氣頭上,我以後再找你說話。」說著拎著扁擔踉踉蹌蹌地走了。他應該是來河邊擔水的,但回去的時候竟然忘記舀水就挑著空扁擔回去了。
  
  梅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股子悲哀慢慢湧上心頭。自己當初怎麼就認為眼前這個人能夠托付終身呢?如果不是蕭荊山,自己真得在那歪脖子誰上一吊就這麼死了,那才叫不值得呢!
  
  洗衣服回到家,蕭荊山正在刮蹭一塊木頭,看到梅子回來,抬頭望了她一眼,皺眉說:「以後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洗衣服,日頭太毒,臉都曬紅了。」
  
  梅子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知道自己不是曬紅的而是氣紅的。她望著低頭做事的蕭荊山,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今天我碰到福哥了。」
  
  蕭荊山繼續埋頭幹活,聽到這話只是「嗯」了聲。
  
  梅子見他沒什麼反應,心想他應該不知道福哥是誰吧,於是再接再厲地解釋說:「福哥就是那個差點和我私奔的人。」
  
  蕭荊山這次總算抬起了頭,瞥了眼梅子說:「我知道。」
  
  梅子臉更紅了些,她點了點頭說:「哦,沒事了,我就是說一下,我做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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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蕭荊山睡覺還是很規矩,儘管梅子有時候會擔心他一翻身壓到自己怎麼辦,可是這種事情卻從來沒有發生過,這讓梅子安心很多。
  
  她早上有時候醒得早,抬眼朝蕭荊山望過去,時不時會看到他下面鼓鼓的,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不過梅子是沒膽子再次伸手去摸摸了。她只是琢磨著,裡面到底藏了什麼呢?
  
  終於在這天早上,梅子腦中靈光乍現,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看到的村頭驢子的情景!那驢子,下面有個長長的東西,有時候長有時候短,還會縮來縮去,她小時候不懂,後來再大一點才知道那是驢子用來生孩子的東西。
  
  又結合那些嫁出去的姐妹們閃爍其辭的話,梅子一下子明白過來,難道那裡面頂起來的就是蕭荊山用來生孩子的東西?那個東西是要裝在女人的裡面的?
  
  她努力回憶那天早上蕭荊山看到自己摸那東西時的神情,越想越羞愧,羞愧得臉上發燙。天爺啊,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呢?蕭荊山會怎麼想自己呢?
  
  梅子躺在涼席上,羞愧地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以後可怎麼有臉見蕭荊山啊!
  
  正在這時候,蕭荊山醒過來了,轉首看到梅子捂著臉一副痛苦狀,還以為她怎麼了,連忙做起來問:「你怎麼了?」
  
  梅子一聽蕭荊山的聲音,想到那天被他抓個正著的情形,更加羞愧難當,摀住臉的手是怎麼也不敢拿下來了,甚至乾脆翻身面朝裡背對著蕭荊山!
  
  蕭荊山見她乾脆翻身過去不理自己,更以為她出了什麼事,可是想著昨晚睡覺前還好好的,在炕上躺了一晚上就這樣了?他可能是猜想梅子生病了,乾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就要把一下脈,梅子卻兩手拚命地捂著臉,絲毫不讓他把脈。
  
  蕭荊山無奈地問:「你怎麼了,好歹說聲啊。」
  
  梅子知道躲不過,只能鬆了手,小聲地說:「我沒事。」聲音比蚊子還小,幸好蕭荊山耳力好。
  
  蕭荊山還不信,乾脆扳過來她的肩膀,端詳著她的臉龐問:「到底怎麼了?好好的忽然這樣子?」
  
  梅子只覺得蕭荊山的目光讓自己渾身火辣辣,她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蕭荊山,想著總得有個理由,可是如今在蕭荊山的注視下她腦袋一團漿糊什麼都編不出,最後她只能用極小極小的聲音解釋說:「那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的……」
  
  蕭荊山不解:「哪天早上?」
  
  梅子臉更加紅了,囁喏了老半天終於說:「就是那天啊!」
  
  蕭荊山卻在梅子的吞吐中忽然明白過來,是那天啊!
  
  他鎮定地放開了扳著梅子肩膀的手,淡淡地說:「沒事的,你不要在意……」
  
  梅子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忽然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捂著臉,面朝裡躺著,整個人躲在被子裡不敢出聲。
  
  蕭荊山見她這樣,知道她害羞得緊,於是乾脆下炕,隨便套上件外罩說:「你先睡,我去做飯。」出門前他小心地掩好了門。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6 PM

11   吃小梅子
  
  整個一天,梅子都不敢看蕭荊山,除了吃飯這種不得不見的時候,其他時候都是能躲則躲。反觀蕭荊山卻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依然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神態平和得很。
  
  梅子緊張羞愧地過了一天,這天晚上她早早地躺在炕裡面就睡了,因為她怕兩個人一起上炕時那種羞澀的感覺。誰知道睡到半夜她忽然被憋醒,原來因為頭天晚上早早地睡,竟然沒有出去小解,如今被尿憋得難受。
  
  可是她要下炕就必須跨過蕭荊山,萬一不小心碰到什麼怎麼辦呢?萬一吵醒他怎麼辦呢?
  
  梅子猶豫了好久,她總算決定下炕了。因為萬一尿炕的話,那才叫丟人丟大了呢!
  
  她非常小心地從炕尾繞過蕭荊山,盡量不碰觸到他,在繞過他的時候梅子看到了蕭荊山大大的腳丫子,倒沒有什麼異味,只不過比梅子得大很多,感覺怪怪的,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不一樣的。梅子沒敢抬頭看蕭荊山腰部,她總覺得那裡面藏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好不容易成功地下了炕,蕭荊山並沒有什麼動靜,梅子很高興,趕緊拿了尿壺躲到一個角落。她羞愧地發現自己下面有滴滴答答的聲音,於是緊張地看向蕭荊山,卻發現他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看來他睡覺很死呢,應該沒有聽到什麼。
  
  一切處理完畢,梅子又拿了旁邊一個木盆就著山泉水洗了下,這才小心翼翼地往炕上爬。再次繞過蕭荊山,從他的大腳丫後面爬上去,卻就在梅子腳下踩著炕沿朝上瞪的時候,一個刺溜踩在光滑的炕沿上,她差點滑下去!
  
  梅子嚇得驚叫一聲,雙手一下子抓住了蕭荊山健壯有力的大腿,可是情勢依然岌岌可危。這時候只見蕭荊山猛地一個翻身坐起,大手一拉將她拉到了炕上,總算免於她從炕沿掉下去的厄運。
  
  現在,梅子是安全了,可是她卻就這麼壓在了蕭荊山的大腿上。
  
  她抬起頭呆呆地看向蕭荊山,卻看到蕭荊山也正在注視著自己,黑暗中她看不到蕭荊山的神色,卻可以聽到他逐漸急促的呼吸聲。
  
  她小聲而結巴地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真得不是故意的。」
  
  說完這話,她眨巴著眼睛看著蕭荊山,黑暗中有清風從茅屋窗口吹入,她的髮絲動了下,臉龐有點癢,可是她沒敢動。
  
  蕭荊山在黑暗中忽然發出低啞的聲音:「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說完這話,蕭荊山忽然大手一提,將梅子整個人往上提了幾分,梅子忍不住驚叫了聲,待到驚魂落定,才發現自己如今是趴在她胸膛上的。
  
  梅子的手正好無助地放在那寬闊厚實的胸膛上,而且手指頭好巧不巧摸到了那道疤痕。胸膛很燙,起伏劇烈,疤痕有硬硬的粗糙感,她忍不住好奇地多摸了下,於是黑暗中她看到那雙眼睛的顏色變得暗沉,耳邊的呼吸聲也沉重了起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種姿勢讓她很不自在,她只能試圖動了下身子想要從他身上下來,可是蕭荊山的大手牢牢地抓著她的腰肢,她徒勞地扭動著身子。
  
  蕭荊山低沉地喝道:「別動。」梅子嚇得趕緊不動了,卻就在不動的那一刻,她猛地感覺到自己身子下面有個硬物頂著,直直地頂著,頂得她下面生疼。她一下子便想起那個支起的帳篷,羞澀和緊張一起湧上,她嘴唇輕顫著,她很想說我害怕,可是嘴巴卻不聽使喚,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蕭荊山卻大手一托,讓她的胸前柔軟緊緊抵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抵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在緊張不安中聽到蕭荊山在她耳邊低低地說:「我想要你了。」他鼻翼間的熱氣噴得她耳根發癢。
  
  梅子覺得渾身燙了起來,他那句話更是讓她羞澀不安,她不知所措起來,但心裡卻知道他們是夫妻,總是有這麼一遭的。
  
  蕭荊山滾燙的唇在她臉頰上摩挲,低啞地呢喃說:「別怕……」在說著這個話的時候,他一隻大手按著梅子的背讓梅子整個人牢牢貼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並輕輕磨蹭著,另一隻手卻是按著梅子的圓翹,梅子的下腹被迫抵靠在他那個堅硬膨脹的地方。這讓梅子感到極其不適,那個東西頂得她難受,她想掙扎,可是蕭荊山力氣很大,她根本掙不過。而且她柔軟的胸甚至能感受到那個胸膛上的猙獰疤痕,自己的兩顆小桃子被迫擠壓著,些微有點痛,還有點酥麻。
  
  梅子聽到蕭荊山的呼吸越來越渾濁起來,忽然他猛地一個翻身,將自己整個人壓在身下。
  
  蕭荊山人高馬大健壯無比,小小的梅子被她壓著,只覺得沉甸甸的,可是那種沉甸甸中又有一分奇異的滿足感,彷彿自己花樣的年華里就該有一個人這樣厚重地壓著自己的柔軟。
  
  蕭荊山凝視著滿臉羞澀的小梅子,終於低下頭吻上了她的臉頰。梅子的臉頰滑嫩,蕭荊山有點粗魯地吸喃啃噬著,那啃噬從臉頰到了紅唇處。梅子在這緊張不安中竟然想起阿金他們平時說的話,心想著就是親嘴嘴了吧,她愈發緊張不安,閉著雙唇不敢打開。可是蕭荊山卻極為耐心,滾燙的雙唇只是覆上了些微顫抖的唇瓣,並小心翼翼吸吮她唇間的香甜。梅子唇間香甜,帶了山間的那種清香,別有一番滋味。
  
  黑暗中,蕭荊山眸子裡逐漸有了火苗在醞釀,他慢慢舔舐著梅子的唇齒,耐心地誘使她張開小嘴兒,梅子在他的攻勢下,禁不住發出一聲吟哦。蕭荊山的舌頭就在這時候強勢而霸道地趁機攻入裡面,那攻勢太過霸道,幾乎侵遍了她口唇齒間的每處。梅子既羞澀難當又緊張害怕,更兼此時被蕭荊山親得昏頭轉向,還能有什麼主意,只不過是被動地承受著蕭荊山的攻勢罷了。而此時就在下方,蕭荊山的那物卻越發膨大勃發起來,霸道地抵靠在梅子的兩腿間,甚至在彈跳顫動,這讓梅子嚇得緊緊併攏了雙腿,絲毫不敢有任何鬆懈。
  
  她心裡雖然明白兩個人早晚有這一遭的,但出於羞澀和害怕,總是希望那件事晚一天算一天的。
  
  蕭荊山一邊侵佔著她唇間的香甜,大手卻慢慢下移,在她胸前找到了那顆小蜜桃,大手急切地攏住,著實地逗弄摩挲著。
  
  蕭荊山的大手粗糲,梅子雖然是山野姑娘,可到底十六歲女孩兒家胸前那處肌膚藏在衣服裡未曾見人,嬌嫩得很,如今遇到蕭荊山的大手,只覺得磨得生疼,唇間忍不住發出吸氣呻吟聲。蕭荊山卻被梅子那聲不自覺發出的嬌吟聲弄得火氣更旺,身下的硬物叫囂著在她兩腿間擠壓,彷彿急於尋找一處溫暖濕潤所在。
  
  蕭荊山終於放開了梅子已經被蹂躪得紅腫的小唇兒,輕柔而急切地解開梅子的衣服,梅子很快感到兩腿間有涼意襲來,想著自己已經一絲也不掛了吧?男女間的行事,聽說就是要這樣的,梅子心裡明白,可是依然忍不住害羞,兩腿情不自禁地再次併攏。蕭荊山卻不允許她併攏,大手伸到梅子身下,將她的圓翹小心捧起,堅定而溫柔地掰開。梅子覺得自己不曾示人的羞澀處就這麼展示在人面前,更加覺得羞澀難當,又怕又羞,眼裡慢慢泛起了淚花兒。
  
  蕭荊山俯下身來,湊到了梅子兩腿間。梅子羞澀得驚叫了聲,帶著哭腔說:「別,別聞那裡!」她剛剛小解過,雖然用山泉水洗過,可到底怕有什麼痕跡的,這要是讓蕭荊山聞到,她怎麼有臉見人!她一急,羞得都要哭了出來。
  
  蕭荊山大手伸上來摩挲了下她的臉頰,安撫地說:「別怕。」說完他又繼續埋首她的兩腿間,並開始試探著親吻品嚐。
  
  蕭荊山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味,反而聞到一股清新的山泉水味道,那山泉水裡伴隨著十六歲少女特有的馨香,煞是誘人,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品再品。
  
  蕭荊山的指腹粗糲,他的唇舌雖然不能用粗糲來形容,但到底有著男人的剛毅,所以那唇舌在梅子不曾示人的敏感之處磨蹭舔舐的時候,梅子忍不住兩腿都在發顫。蕭荊山如今碰觸親吻的地方是她自己平時都羞於碰觸的,如今卻讓並不是非常熟悉的男人用嘴巴含住,吸吮啃吃。隨著他的吸吮,她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熱燙感和戰慄感從那個神秘處襲向全身,這讓人整個人緊緊繃住,絲毫不敢動彈。
  
  梅子緊張地攥住雙手,指尖幾乎掐到了肉裡去,蕭荊山彷彿感覺到了,從那片濕潤芬香中抬頭,粗噶低啞地說:「扶住我肩頭。」
  
  梅子慌忙伸手,僵硬地扶住他的肩頭。蕭荊山的肩膀寬厚,握在手裡滿滿的壓迫感,想到這樣一個強壯有力的人就要和自己行那夫妻之事,梅子更加無措害怕起來。蕭荊山抬起身子,讓自己的下面輕緩而堅定地抵住了梅子,凝視著梅子緋紅的臉龐和緊張顫抖的睫毛,再次粗啞地說:「我進去了,開始會有點疼,你別怕,我會輕點的。」
  
  梅子抓住蕭荊山肩頭的指尖不敢鬆開,此時聽到蕭荊山這話,梅子沒敢說不行也沒敢說行,她只是緊緊咬著唇,輕輕地顫抖了下身子。
  
  蕭荊山感受到梅子的顫抖,憐惜地摩挲了下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啞性感地說:「你還小,第一次我不會太魯莽的,只進去一點就可以了,好不好?」
  
  蕭荊山的本意是,他已經看出梅子應該是第一次,他擔心梅子太小承受不了自己,於是應承第一次只進去一點,但梅子顯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聽到這話卻更加緊張。
  
  只進去一點?什麼只進去一點?應該就是那個堅硬的東西吧。這句話卻更加提醒了梅子,那個之前頂著自己的腿都生疼的硬物,就是要進入自己身體內的東西。這讓她愈發恐懼不安,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蕭荊山只能輕柔地摩挲著她的身子,讓自己粗糙的指腹輕輕撫過梅子的蜜桃處。其實梅子那裡說是蜜桃有些抬舉了,她不如朱桃會長,那裡小小的,不過是徐隆漸起罷了,可是也就因為那處剛剛發出一些,越發顯得嬌嫩敏感了。蕭荊山的手握慣了弓箭的做慣了粗活,如今那粗糲有力的大手卻刻意放柔了動作撫過她的嬌嫩蘭胸,這讓未曾經過人事的梅子更加難以承受。梅子只覺得那才發出的椒乳鼓脹難當,又酸又癢,恨不得有一處堅強的所在摩挲一番,這種感覺讓她開始懼怕,忍不住兩隻手緊緊握住他有力的手腕,想要阻止他的動作。
  
  可是蕭荊山是何等的力道,小小梅子的手怎麼會阻止得了他呢?蕭荊山一隻手緊緊反握住她的兩隻小手,將那涼滑的小手放在自己粗糙的大手中輕輕摩挲著,另一隻手順著嬌嫩往下,滑過她的細腰,滑過她的小腹,引得她身子不由自主地扭動。蕭荊山的大手最後來到她兩腿間,在她兩腿間撥開淒淒芳草,有力卻靈活地找到那處玉蕊,再用手指輕捻慢弄,漸漸地感到那裡面溢出了晶瑩的露珠,而梅子的身子也終於不再那麼僵硬了。蕭荊山看她準備得差不多了,再次用兩手捧起了她的圓翹,自己的東西對準了那處輕輕摩挲。梅子只感到有一個圓頂之物在自己溫潤的腿窩內那不曾示人處輕輕研磨,那物極其熱燙,燙得自己又羞又怕。蕭荊山先在玉蕊時的小突起處摩挲了一番,感到她的身子稍微放鬆後,終於慢慢地來到了下面的玉泉出口,抵靠在那裡,輕輕試探著往裡面去。
  
  梅子感到自己的小嘴兒被壓住,然後有一個堅硬的物體正試探著往裡面去,處處時只是進去了一點點,後來輾轉研磨著,就要再往裡面去。梅子這時候腦子一片暈沉沉,竟然想起了往日聽來的那些片言碎語,想著這就是他要進去了吧,他進去後我就不是女孩兒家了吧。
  
  就在這麼想時,電石火花中梅子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帕子!
  
  他們在做這個的時候,應該身子下面墊一個帕子的啊!小溪邊紅雨的話一下子回到了梅子的腦中,所有的人都在議論梅子的不潔,梅子在第一次的時候怎麼可以不給自己一個帕子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呢?此時此刻,身下是涼席,女子之血入了涼席,一擦就掉,這怎麼可以?
  
  此時,蕭荊山身下慢慢用力,那物就要開始往下沉去,梅子猛地一驚,來不及多想,用盡全身力氣推搡著蕭荊山的胸膛,大聲叫道:「不要!」
  

  
12  第一次很疼?
  
  梅子這一聲尖叫在黑暗中尤其顯得突兀,叫完之後不但梅子愣了,蕭荊山也愣了。
  
  梅子連忙搖著頭,結巴地喘著氣解釋:「現在先……先不要,沒有……帕子……不行的……」
  
  蕭荊山渾濁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他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驚慌失措的梅子,最後終於邁開雙腿,從梅子身上下了炕。
  
  梅子想著,他應該是去拿帕子了吧?
  
  誰知道蕭荊山直接拿起外罩披上,套上了鞋子便要往外走。
  
  梅子不懂,連忙叫住他,緊張地問:「你要去做什麼?」
  
  蕭荊山停下來腳步,沉默了半響才說:「我說過沒有你的同意不會輕易碰你,今天是我衝動了,你不用怕的。」說完轉身出門而去。
  
  梅子愣愣地拿起涼被抱住,對著一室的月光,心想這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是心疼自己了,還是嫌棄自己了?
  
  這一夜,蕭荊山沒有回屋,一個人在樹底下做了一夜。梅子心疼他,可是卻不知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也不敢去叫他回來。第二天蕭荊山也沒再提起這個事,只是和梅子相處間有了幾分躲避。
  
  梅子原本就有些瑟縮,在他這樣不冷不熱的對待中,更添了幾分忐忑不安。於是小心翼翼地做飯,小心翼翼地看他臉色,可是蕭荊山除了有些躲閃梅子外,其他倒沒有什麼特別的不對,甚至吃飯的時候他還讓她多吃些。
  
  梅子更加莫名,心想那晚自己並沒有說什麼啊,怎麼蕭荊山忽然這樣對待自己呢?她反思思索都不能明白,最後忍不住往懷裡想,心想難道蕭荊山根本不想和自己如何?有了這樣的想法,她難免有些自責,自責過後也只能安慰自己說,其實不弄就不弄,聽說第一次弄很疼的,而且蕭荊山那個鼓脹的東西看起來很大,想到那個東西會進入到自己身體裡就害怕,這種事情不要也就罷了。
  
  本來這事過去也就罷了,可是當天晚上,梅子發現蕭荊山不再和自己一起上炕睡覺了。蕭荊山提了一個涼蓆子,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個草墊子,直接在樹底下一鋪,晚上他就睡在那裡了。
  
  梅子吃驚地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在旁邊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蕭荊山沒看梅子,低著頭擺弄自己樹下的床鋪,聽到梅子這麼說,連頭都沒抬,淡淡地說:「夏天屋裡太悶熱,睡樹底下涼快。」
  
  梅子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知道這是蕭荊山的借口。村裡有些男人家的確夏天的時候會在露天的地方弄個地鋪睡覺,但那是天氣極熱的時候,如今天氣還沒有熱到必須出來睡的。再說了,蕭荊山的這個茅屋四處透風,山風徐徐地吹,涼快得很,怎麼會悶熱到無法入睡呢!
  
  這都是躲避自己的借口,梅子想到這個寬厚體貼的夫君開始躲避著自己,忽然對將來忐忑不安起來。她眼裡慢慢濕潤,朦朧地望著眼前這個沉默的男人,忍不住輕聲開口問:「你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直接告訴我,好嗎?」
  
  蕭荊山終於抬頭看了眼,他看到梅子眼中的濕潤時好像有些不忍,不過他絲毫並沒有改變主意:「梅子,你誤會了,我真得沒有其他意思。」
  
  可是梅子就是覺得他肯定有其他意思,梅子含著淚珠兒委屈地說:「罷了,你既然喜歡在外面那就睡在外面吧。」說完這話,梅子轉頭進了屋。蕭荊山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對他有什麼不滿,也不可能硬拉著他進屋。可是心裡那止不住的委屈還是湧上來,於是乾脆將蕭荊山的衣服收拾一番全都收進竹簍裡準備明天拿到小河邊去洗,梅子想讓蕭荊山晚上洗過澡後沒有衣服穿。
  
  當天晚上梅子睡得極其不踏實,幾次醒來光著腳丫子跑到窗口看外面的蕭荊山,只見月光清涼,大樹之下,那個男人安靜地睡著。
  
  第二天醒來梅子沒什麼精神,出門一看蕭荊山已經做好飯了。想來他在外面睡,太陽稍一露頭他就容易醒吧。梅子雖然知道這一層意思,但也不想說破,他都打定主意睡外面,自己一個為人娘子的不可能硬拉著他進屋的啊。
  
  當天晌午,梅子提著昨日個收拾好的蕭荊山衣服就要出門洗,蕭荊山恰好看到了,提醒說:「不用全都洗的。」他本意是怕梅子洗那麼多太辛苦,可是他哪裡知道梅子內心的小心思呢,所以當梅子咬了咬唇什麼都沒說就直接出門而去的時候,蕭荊山蹙著眉,愣是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晌午已過,小溪邊依然是一群洗衣的女人,梅子剛走到小溪邊,就看到有人遠遠和自己招呼,梅子笑了下,原來是阿金啊。
  
  阿金帶了梅子到個偏僻處洗衣服,兩個人邊洗邊說笑。梅子想起最近自己和蕭荊山的事,便問阿金最近村裡是不是還在說自己的閒話。阿金見梅子問起,猶豫了下才說:「還不是那群長舌婦,整天東家長李家短地說。」
  
  梅子反倒不生氣,淡淡地笑了下問:「都說什麼啊?」
  
  阿金審視著梅子的神情:「聽那些做什麼,沒得讓自己心情不好。」
  
  梅子現在是根本不以為意了,反而催阿金說:「不妨,既然別人能說我們,我們為什麼不能聽聽別人的說法呢?說來就當解悶。」
  
  阿金見梅子執意好問,無奈地說:「哎呀,村裡的人無非就說那點子舊事唄,又能翻出什麼新來呢!」說完她像是想起什麼,忽然問道:「不過這幾天聽我婆婆說你家男人現在都在院子裡睡,這是怎麼了?」
  
  梅子噗嗤一下子笑出來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連蕭荊山睡在院子裡的事都被人看在眼裡了。
  
  阿金見梅子反而再笑,就有些著急:「哎呦,你倒是說說看啊,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梅子搖頭說:「沒事的,他就是嫌屋裡熱,在外面睡幾天罷了。」
  
  阿金當然不信,看了看左右,湊到梅子耳邊低語問道:「他在炕上時怎麼樣啊?」
  
  梅子開始不解,疑惑地問:「什麼怎麼樣啊?」
  
  阿金哎呦了聲,小聲解釋說:「就是那個啦!」
  
  梅子看著阿金曖昧的神色,一下子懂了,她臉上頓時發燙,胡亂說:「還好吧。」
  
  阿金觀察梅子神色,看不出所以然,自己在那裡逕自猜測:「他生得人高馬大,那物一定很大吧?你能受得了嗎?又或者他中看不中用?」
  
  梅子知道阿金平日看起來正經,但一幫姐妹在一起的時候難免說些渾話,聽著如今這話越發不堪入耳,臉紅耳赤地站起來跺腳說:「你說得都是什麼話,不理你了。」
  
  阿金看著梅子這嬌羞的樣子,忍不住咯咯地笑了:「看來蕭荊山那傢伙還不夠賣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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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快到傍晚的時候,梅子娘匆忙地跑過來了,當時蕭荊山正好出去打獵沒回來,梅子娘直接把梅子拉進屋,小聲逼問:「梅子,你和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梅子心知是那傳言已經到了娘親耳朵裡,輕笑了聲說:「沒事。」
  
  梅子娘滿臉不悅:「你倒是說清楚,什麼叫沒事?兩夫妻都不在一起睡了還叫沒事?」
  
  梅子滿不在乎地說:「在不在一起睡還不都是一樣的麼。」
  
  梅子娘審視著自家女兒,忽然湊過去小聲地問:「他在炕上不行嗎?」
  
  梅子萬沒想到一日之內裡被問了兩遭,而且這才還是自己的娘親,遂低著頭說:「還行吧。」如果她直接告訴娘親她和蕭荊山還沒有那個,娘親還不知道怎麼想呢,還是先別說了。
  
  梅子娘想再逼問,可是梅子紅著臉低著頭,嘴巴如蚌殼一樣怎麼也不再多說,最後梅子娘無奈離去,臨走前歎氣說:「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能讓我省心啊!」
  
  梅子也很無奈,她也不想老讓娘操心啊,可是如今自己和蕭荊山的關係真不是自己說了算。蕭荊山是個大人,力氣又大,自己總不能硬拉著他上炕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8 PM

13   雷聲轟隆的夜晚
  
  當天晚上,梅子自己跑到溪邊提了山泉水洗澡,她現在和蕭荊山的狀態讓她不願意再讓人家給自己提水。蕭荊山無奈,等著她先洗過澡後,這才進屋拿自己換洗的衣服。
  
  梅子剛剛洗過澡,屋子裡地上還有一些水跡,兩個盆裡都是洗澡水,她本人則是穿了一件薄衫子坐在炕頭不知道想什麼。衫子薄,才剛洗完澡,頭髮濕漉漉的披散在身上,她又斜靠在炕頭上,於是不但露出大半個嫩滑的膀子,就連原本衣服遮擋住的地方都因為濕潤衫子貼身而隱約可見了。
  
  蕭荊山進屋看到這番情景,趕緊躲開了眼睛,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這個簡單的小茅屋充滿了來自嬌滴滴小娘子的別樣誘惑,那誘惑帶著山泉味兒,帶著二八少女初發的稚嫩。
  
  蕭荊山眸子熾熱起來,不過他忍住了,逕自走到箱子前找自己的衣服,可是他翻了半日,只有幾件秋衫和冬襖,夏日的衣服是一個不見。
  
  他終於忍不住看了眼坐在炕頭的梅子,低啞地開口問:「我的衣服呢?」
  
  梅子撩了撩自己濕潤的頭髮,學著他往日的語氣淡淡地說:「都在外面麻繩上掛著呢,你沒看到?」
  
  蕭荊山一噎,好吧,他是看到麻繩上掛滿了自己的衣服,但他想著好歹梅子會給自己剩下一兩件換洗的,誰知道沒有,一件都沒有。
  
  梅子心裡暗自得意,但面上卻不露出來,下了炕,無辜地望著他,小聲地說:「要不然等衣服幹了你再去洗澡?」
  
  她走到蕭荊山身邊,於是一股山泉清香就到了蕭荊山鼻翼。
  
  蕭荊山咬了咬牙說:「不用等了。」說完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忽然又走回來,一手端起梅子用過的洗澡水出去了。
  
  梅子湊到窗子前,看到蕭荊山將那兩盆水倒到一個桶裡,又提著到了外面潑灑出去,接著就聽到嘩啦啦的聲音。小梅子咬著唇,心想你如今跑到外面去睡覺實在莫名所以,你幫我倒洗澡水我也不原諒你。
  
  蕭荊山出去了半個時常便回來了,渾身散發著水氣,就連衣服都是潮的。梅子暗中觀察,想著他應該是自己在河裡洗了幾把,之後又擰了擰吧,夏天暖和,再加上山風一吹,衣服應該幹得很快。
  
  梅子跺了跺腳,偷偷地拿起藏在自己櫃子裡的衣服,小心地放到蕭荊山平日放衣服的櫃子裡。其實她偷藏了一件衫子的,就等著看蕭荊山作難的時候自己再大顯神通,只可惜沒有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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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梅子躺在炕上輾轉反側依然難以入眠。平日蕭荊山在身邊,她總是擔心萬一這人一個翻身壓到自己怎麼辦呢,如今沒有了這個人按說她應該輕鬆了,可是她非但沒輕鬆,反而有些不舒服起來了。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迷糊著要睡去了,誰知剛沉入夢鄉,就聽到外面轟隆隆打雷的聲音。梅子一下子驚醒,心想壞了,外面麻繩上晾著的衣服還沒收呢,還有白天曬著的肉乾也沒收起來呢!梅子慌忙披上衣服出來,卻看到肉乾已經收起來了,此時蕭荊山把那些衣服抱到懷裡往屋裡走過來,豆大的雨點子正在往下砸呢。
  
  梅子趕緊讓開門,蕭荊山抱著衣服進了門,屋子小沒處放,他只能放在炕上。炕上梅子才剛睡過,還帶著女子特有的馨香和甜膩,蕭荊山呼吸一窒,放下衣服轉身就往外走。
  
  梅子看著外面豆大的雨點子還有轟隆隆的雷聲,趕緊叫住他問道:「蕭荊山,你出去要幹嘛?」
  
  蕭荊山止住步,沒回頭,好久憋出一句話:「我去看看地窖蓋得嚴實嗎。」
  
  梅子幾步走過去,大聲說:「你騙人,你都把肉乾收到窖子裡了,怎麼可能還沒蓋嚴呢?」
  
  此時外面一個閃電亮了起來,將茅屋照得猶如白晝,梅子看得分明,蕭荊山臉龐上有一絲的紅。
  
  梅子小聲地嘟噥說:「你果然是在騙人,你就是在躲著我。」
  
  蕭荊山卻悶聲悶氣地說:「就當是吧!」說著推開門就往外面走,雨已經猶如傾盆之勢,轉眼間蕭荊山身上已經濕透了。
  
  梅子看得心疼,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自己也隨著跑了出去。外面雨大,淋得她幾乎無法喘息,轉眼她已經如同落湯雞,連頭髮再衣服都黏在身上,薄弱的身子甚至還微微顫抖著,她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一把拽住他同樣濕淋淋的衣服,帶著哭腔大聲叫道:「你這個壞人,你犯得著出去淋雨嗎?大不了屋子還給你,我走就是了!」
  
  蕭荊山見她這樣子,一下子急了,大手扯著她往屋裡帶,沉聲說道:「你這是做什麼,回去!」
  
  雷聲再次響起,他的聲音被滾滾雷聲淹沒,無奈他只能拉著她趕緊進屋去。誰知道梅子偏偏腳下生根愣是不動,嘴裡還叫著:「我不回去我不回去,那是你的屋子,你回屋去吧,我離開就是。」
  
  蕭荊山只覺得又好笑又好奇,梅子看起來乖巧,他是萬沒想到她竟然還有撒潑的這麼一天,他乾脆兩隻手一伸將她整個人抱住進屋去。
  
  進了屋,濕淋淋的兩個人頓時把地上弄了一灘的水,梅子被他抱在懷裡猶自踢蹬著兩隻腿兒大叫:「我不回屋去了!」
  
  蕭荊山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我不出去了,行了吧。」原本鬧著的小梅子聽到這話立馬安靜下來,眨巴著淚眼看他,小聲地問:「你要回炕上來睡了?」
  
  蕭荊山審視著梅子的神情,試探著說:「只要你願意,我們自然會一起睡。」
  
  梅子一聽臉紅了,嘟囔著反駁說:「我可從來沒有不願意,都是你不願意罷了,如今卻要賴到我的頭上。」
  
  蕭荊山無奈:「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害怕嘛。」
  
  梅子更加覺得蕭荊山在尋找說辭騙自己,忍不住反駁說:「我是會怕啊,可是也沒有怕到要你出去睡的。要說怕,第一晚我最怕了,你怎麼也沒有出去呢?」
  
  蕭荊山沒想到小梅子竟然這麼伶牙俐齒,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只看得她臉紅,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起來。這時候梅子才驚覺自己還被蕭荊山緊緊抱在懷裡呢,於是趕緊扭著身子說:「快放我下來。」
  
  蕭荊山沉默了一會,卻開口說:「不放。」
  
  梅子心裡又惱又羞,乾脆兩隻手並用狠狠地敲打他的胸膛,她是用足了力氣的,可是蕭荊山猶如鐵塔一般絲毫未動。打了一會兒她停下來了,蕭荊山反而問:「怎麼不打了?」
  
  梅子沒好氣地說:「手疼。」
  
  蕭荊山一下子笑了出來,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等你歇一下再打,好不好?」
  
  梅子咬著唇,晶瑩的眸子一閃一閃的:「不要了,你放開我,這樣抱著多累啊。」而且兩個人的衣服都濕漉漉的,緊緊貼在一起,很是尷尬。之前梅子還沒注意到,經過對著蕭荊山的胸膛一番捶打,梅子發現那胸膛透著熱力就在手下,至於衣服什麼的,根本可以視作無物。
  
  蕭荊山卻壓低了聲音,粗噶的聲音在她耳邊問:「你不喜歡我抱著你,是嗎?你會害怕我?」
  
  怕?怎麼會呢?開始的蕭荊山的確是讓人害怕的,可是相處下來,小梅子已經知道這個男人根本不讓人害怕的啊。
  
  她低垂了頭,小聲地說:「我,我沒有不喜歡啊,怎麼會害怕呢。」
  
  蕭荊山眼睛一亮,單手托著她的臀抱著,另一隻手輕輕佻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緋紅的臉頰,低低地說:「那一天你都怕到把我推開了。」
  
  梅子一聽皺起了小眉頭,驚訝地說:「你說什麼啊?」
  
  蕭荊山想起那日,語氣有些低落:「難道不是嗎,你不想讓我……」後面的話,蕭荊山隱去了,但梅子懂了。
  
  梅子紅著小臉低著腦袋嘟囔:「怎麼會呢,我又不是因為害怕才推開你的,你冤枉我。」
  
  蕭荊山訝然地挑了挑濃眉:「哦,你不是因為害怕,那是因為什麼?」
  
  梅子正要回答,忽然有了個猜測,難道她那天說帕子,結結巴巴沒說清楚,蕭荊山聽成了害怕?她想到這種可能,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蕭荊山見梅子笑起來,繃著臉問:「你還沒回答我呢,到底那天是怎麼了?」
  
  梅子嬌滴滴地睨了他一眼,眨了下眼睛故意說:「就不告訴你。」
  
  蕭荊山看著懷中的梅子笑語嫣然,喉嚨乾澀起來,他低沉沙啞地開口:「好,既然你不說,那我就繼續那天的事了。」
  
  說完不待梅子反應,他一個大步走到炕前,先是上下其手,轉眼就將梅子剝了個乾淨,又隨手拿過一個汗巾給梅子擦了擦身子,這才將梅子平放到炕上。
  
  梅子羞澀地趕緊拉過涼被給自己蓋上,她這時是不害怕了的,可是她心裡還在記掛著那個白帕子。
  
  蕭荊山很快也將自己身上衣物褪盡,又擦乾淨了,抬腳就要上炕。梅子面朝裡不敢看他,聽到他要上炕的聲音,軟聲提醒說:「去拿一個白帕子來,就在我陪嫁的櫃子裡有。」
  
  蕭荊山莫名所以,不過還是去角落裡打開櫃子拿了白帕子。當他拿著白帕子走到炕前,看著面朝裡躺著的那個嬌羞的小娘子時,忽然領悟過來帕子用途。
  
  這是他們的洞房夜,這是梅子的第一次。
  

  
14、雨聲,小梅子叫聲... 
 
  蕭荊山領悟到白帕子的用途,很快也想明白了那日的事情,望著炕上緊緊攥著涼被裹住自己的小娘子問:「那天你不是說害怕,你是要帕子,是嗎?」
  
  梅子面朝裡,眸子又羞又亮,卻咬著唇兒一句話都不說。
  
  蕭荊山低聲笑了下,邁步上了炕,修長有力的大腿一跨,整個人就跪跨在梅子身上了,又用手將她翻正了。梅子緊張地睜開眼睛,卻見蕭荊山跪跨在自己兩腿邊,俯首凝視著自己。
  
  她一下子慌了,眼睫毛眨啊眨的,只羞得她芳心慌悸,全身像被電流通過似的激烈顫抖,真想就此昏過去罷了。蕭荊山慢慢俯身貼靠住她,又讓她兩隻手攀附著自己的頸項,而他自己則是俯首直接親上了她的胸前隆起。蕭荊山慢慢俯身貼靠住她,又讓她兩隻手攀附著自己的頸項,而他自己則是俯首直接親上了她的胸前隆起。
  
  原來小梅子的隆起雖然不大卻正是水骨嬌嫩玉山初隆時,玉山之上又點綴了兩點玳瑁。她身子緊張地顫抖,連那玳瑁也微微戰慄起來,猶如雪後顫動的兩粒小櫻桃,這讓蕭荊山忍不住俯首親了上去。梅子只覺得自己被蕭荊山吞下的小櫻桃酥麻難耐,慢慢有熱氣從小櫻桃頂端蔓延到了全身,偏偏蕭荊山熱燙的唇還吸喃著不放開。梅子不懂,忍不住含羞咬著唇小聲問:「這是要做什麼?」蕭荊山放下口中的櫻桃,看著她緋紅含羞的小臉兒,禁不住憐惜地撫了撫她的臉頰,溫聲說:「你還小,禁不住我的,我先讓你放鬆下。」
  
  梅子不懂他的意思,但聽他聲音沙啞溫柔,入耳說不出的好聽,自然也不會拒絕他,少不得忍住心裡的羞意閉上眼睛任憑他施為。蕭荊山見她柔順閉上眸子的嬌態,親吻她頂端櫻桃的動作就帶了幾分急切,大手也開始在她腰際摩挲揉捏,並最終來到梅子身後的細縫兒那裡。
  
  梅子身後細縫從未有人碰過,感受到蕭荊山帶著糙繭的中指劃過那裡,身子又抖了抖,睜眼帶著懼意看著蕭荊山。
  
  蕭荊山粗糲的大手卻溫柔地輕輕撫摸著,感覺到梅子平靜下來,他的大手這才沿著那條縫兒的褶皺慢慢往前摸過來。頗有粗糙感的有力大手小心地分開她緊緊包攏起來的兩瓣嬌嫩敏感的花唇,從中找到那點兒最為神秘的小核兒,然後輕輕撩撥,猶如撫弄著長弓上的弦般,最後大拇指猛的按壓那顆粉嫩的花珠,食指和中指則在她的小蜜口裡不停的旋轉、揉撫……
  
  梅子如遭電殛似的猛然一震,一股陌生的酸麻感貫穿了她全身,她忍不住仰頭發出叫聲來,那叫聲宛如乳鶯發出的第一聲脆響,帶著山間別有的韻味,煞是好聽:「啊……不要揉……不要弄那裡……啊……」伴隨著她的嬌吟聲,清香的水兒汩汩的流淌而出,濕淋淋的花蕊動情的蠕動著,水潤的小核兒也俏俏的嬌顫著,不停流耀出瑩潤的水光。
  
  蕭荊山的喉頭再次一緊,親吻著她的唇舌慢慢往下移,滑過她嬌嫩的腰際,來到了她的芳草淒淒處。她的小花瓣就像是世上最美麗的花朵,絢麗的盛放在他眼前。一叢細順柔滑的草坪秀氣的分佈在花口上,兩片甜美油潤的嬌艷花肉,包裹著一顆晶瑩亮澤的粉嫩花珠,微開的穴瓣裡,還細細的滲出一絲晶瑩香甜的蜜液,這種淫糜的美景讓他的喉嚨再次一緊。
  
  蕭荊山俯□子,先用自己帶了繭子的手指頭試探著撥開那點唇兒,誰知道梅子低低地叫了聲,隨即那粉唇間便沁出更多地水,那水兒晶瑩剔透,比山間晨露還要誘人。蕭荊山只覺得乾渴難耐,伸舌細品了下,果然如想像中的香甜甘美,帶著小梅子特有的少女馨香。他乾脆俯□去,分開她的修長腿兒,低低俯首去吸吮那甘露,大舌伸入那小小的紅唇裡,一出一入的進出,紅唇顫動著,水兒便不斷往外流,很快溪水匯聚,有氾濫成災之勢。
  
  梅子此時說哭不是哭,只是嗚嗚咽咽的,緊緊捂著嘴巴無措地望著茅屋頂端。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也不知道蕭荊山為什麼要吃自己的羞處,她只是覺得蕭荊山的唇舌熱燙,燙得自己的身子變得不再是自己的了。而就在蕭荊山這唇舌進出間,一股奇怪的感覺將她整個人捲住,她身子先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幾下子,接著就感到下面彷彿一下子湧出什麼熱熱的東西,她的指尖拚命地扣住涼席,想著這難道就是姐妹間往日說的舒服了嗎?可是白帕子呢,怎麼沒有用白帕子呢?
  
  她雖然心裡嬌羞無比,但還是開口小聲提醒說:「帕子,莫要忘記了。」
  
  蕭荊山見梅子得了一次快感下面已經泥濘一片,想著現在進去應該可以了,此時忽然聽到梅子這話,抬眸子看著她緋紅臉頰,低柔暗啞地說:「記得的,還沒開始呢。」
  
  梅子不敢看他,只側了臉問:「會不會很疼?
  
  蕭荊山低啞地在她耳邊喃道:「第一次總是會有些吧,我會盡量克制一些。」
  
  梅子不懂克制一些是不是疼會少一些,但蕭荊山這麼答,她也只能胡亂點了點頭說:「也好,那你輕些。」說完再次閉上眸子,只等著蕭荊山繼續施為。
  
  蕭荊山有意讓她張開眸子看著,可是知道第一次她肯定是羞怕的,也就不強求。他拿了早已準備好的帕子抬起她的臀,讓那白帕子恰好放到入口下邊,又分開了她的兩條腿讓自己跪在其中。他□之物早已昂揚堅硬如鐵,用手扶住,那物還隱約彈跳脈動著。看著身下的小娘子,她是自己的小娘子,嬌羞羞地正等著自己破門而入。
  
  他是蕭荊山,曾經縱馬馳騁沙場,曾經經歷九死一生,他看盡了榮華看透了權勢,歸隱在這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他原本無意婚配,卻因緣巧合和這麼個小小的山野姑娘結為連理。這一世既然有緣,她合該是他的,與他一起度過餘下的無盡悠悠歲月。
  
  蕭荊山閉上眸子,用心感受著那處柔軟的唇瓣帶給自己堅硬□的感覺,腰際慢慢用力,那自己□的圓頂硬頭緩緩分開兩瓣花心兒,慢慢擠入了那個溫暖濕潤的所在。梅子驚惶地睜開了眼睛,那種飽脹感讓她感到陌生和驚恐,她害怕地看著蕭荊山:「現在,現在已經好了嗎?」
  
  蕭荊山低首望著在自己身下展現美麗的梅子,她的神秘之處嬌嫩柔軟,他未曾進入,那裡的嫩物和濕潤卻已經讓他感到了溫暖的包容。他尚未破了城門,可是他身下的小娘子已經開始驚惶。他止步不敢前,大手輕攏慢捻,等著她的身子放鬆下來。感覺到梅子驚惶之感稍歇,他用自己的圓頂慢慢磨研著那處唇瓣開合處,接著身下克制地用了幾分力道,只聽「唧」地一聲進入了幾分。
  
  如果說梅子在隱隱之中一直等待著傳說中的痛楚的話,那麼這就是了,只是她沒想到這種痛楚是如此的撕心裂肺,是如此的飽脹難熬,她緊緊地抓住蕭荊山的臂膀,幾乎掐出血來,她迷茫無助地叫著:「好痛……」
  
  蕭荊山濃眉緊皺,薄唇抿著,汗珠從鬢角流下來。
  
  梅子感到蕭荊山進入自己身體內的磨人物事輕輕摩擦,於是痛楚漸漸消去,難耐的感覺慢慢襲來,她睜開霧濛濛的眸子,看著蕭荊山一臉的痛苦,嬌喘著問:「你也很痛嗎?」
  
  蕭荊山咬著牙崩出幾個字:「我不痛。」不但不痛,還很快活,快活到想馬上讓她再痛!
  
  梅子不明所以,身下傳來酥麻感,她輕輕扭動了下腰肢,這一下動逼得蕭荊山倒吸了口氣,接著梅子便感到下面那物事蠢蠢欲動,研磨著又進入了幾分。梅子便覺得身子裡有被人頂入撐開的感覺,心裡想著那物事是徹底進入了自己身體內,又怕又羞。
  
  蕭荊山雖然身下急躁,可是他本性沉穩克制,在這關鍵時刻還是顧忌到梅子是初次,進三分則退兩分,一步步推進,那物事便分開兩旁緊緊包裹的嫩物,在這寸步難行中終於進去了大半個。到了後來,梅子撐得難受,嬌聲泣著說不行了,別再進去了,蕭荊山只好停下。其實此處露到外面的物事還有幾寸呢,可是蕭荊山知道自己比一般男子要大上幾分,梅子年幼,且是初次,他不敢用了全力,只能如此將就了。這時候外面暴雨狂瀉,雷聲陣陣,蕭荊山卻忍住體內的衝動,不敢亂動,手上摩挲著兩個人緊密接觸處以便讓梅子盡快放鬆下來。
  
  梅子開始覺得撐得難受,後來只覺得那個迸發的東西在身體內微微躍動點著自己,她便忍不住扭了□子。梅子一扭動身子,任憑蕭荊山如何能夠自制,這下子也忍不住輕緩移動起來。而蕭荊山一動,梅子便難受了,她感到蕭荊山每次的輕微動作都能在她體內掀起風浪,她甚至覺得在蕭荊山抽離時自己的唇兒還裹著他不肯放開,蕭荊山力氣大那物事也堅強,連帶得自己的依附似乎要被拉出去似的。
  
  而蕭荊山動了幾次,察覺到梅子已經不再喊痛,只是嚶嚶地叫喚,那動作慢慢便快了起來。他每動一下,梅子就驚叫一下,後來他進得快出得也快,梅子的叫聲便一層層不曾停歇,到了最後叫不成聲,只剩下似哭非哭的嬌泣聲了。蕭荊山雖然依然盡量克制著自己,可是進出的動作還是加快了。外面暴雨傾盆,他的攻勢不曾停歇,只不過每次進入時他都不敢全根進入,唯恐這小小娘子承受不住。
  
  ***************************************
  
  如果說梅子娘之前很是擔心自家地裡的莊稼沒有雨水的話,如今是不用擔心了,山間一場暴雨不知道滋潤了多田地,快活了多少莊稼。當外面的暴雨停歇的時候,茅屋內的小梅子卻依然在經受著狂風暴雨的蹂躪。
  
  之前外面暴雨聲響不曾聽得真切,如今她才知道自己叫聲是如何的羞人,才知道蕭荊山的粗喘著是如何讓人心燙難耐。他奮力地耕耘,汗滴落到了她嬌嫩隆起處,惹得她無助地擺著自己的腰肢,卻不知道這個動作只讓自己不曾徹底發起的椒乳開得更艷,只會讓眼前這個壯年的男子更為情動。
  
  當一切要總算停歇下來時,外面的雞都開始打鳴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19 PM

15 早上小夫妻調情
  
  第二天早上梅子醒來的時候,只見外面天陰沉沉的,茅屋裡也昏暗不已,不知道天是什麼時候了。梅子動動身子想起來,可是渾身酸疼得厲害,特別是下面,那裡就好像跑了幾十里山路般酸痛。
  
  她想起昨晚,臉上就紅了,昨晚蕭荊山好一番折騰,自己後來哭著求他,他嘴裡說不怕的,說馬上就好,可是那動作可沒停。一直到了最後啊,他忽然快了起來,弄得她身子亂抖,顫抖著聲音兒幾乎叫不出聲。終於他大吼了聲,不知道是什麼的一股子熱物燙了她那裡一下,他就大喘著氣趴到了身上。
  
  他那麼重,人又高大,自己差點被壓到喘不過氣,可那時候自己也沒什麼力氣說話,只顫著聲讓他移一下,幸好他還算自覺,從她身上滑下去了,不過到底還是用那大手摟住自己的腰。
  
  後來的事梅子也迷糊了,只記得蕭荊山又拿了汗巾子替自己擦身子擦頭髮,擦完抱著自己睡,朦朧中他竟然又拿那讓人受不了的東西戳著自己,又把自己緊緊抱住恨不得揉進懷裡,可是自己實在沒精神去搭理了,真是累得眼皮子都睜不開的。
  
  她看了看身旁,蕭荊山早已經下炕了,不知道幹什麼呢,竟然只有自己賴床到這個時候。她在心裡責備了自己一番,掙扎著就要起來,掀開涼被才知道身上什麼都沒穿,而且胸前原本嬌嫩的肌膚如今有了淤青,紅得嚇人。她想起昨天那人溫熱嘴巴親上自己時的狂亂,心裡更跳得緊了。
  
  正在這時候,蕭荊山推開門進屋了,手裡端著一個盤子,裡面是燉肉和餅子,還有涼拌野菜。蕭荊山見梅子要下炕,便問:「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他說話倒是自在得很,可梅子到底是昨晚剛剛經歷了這樣的事,見了他害羞,低著頭柔聲問:「現在什麼時候了?外面天陰得厲害呢。」
  
  蕭荊山邊將飯菜放到桌子上邊說:「如今應該是響午了,你也該吃點東西了。」
  
  一聽現在已經是響午時分,梅子很是不好意思,歉疚地說:「我怎麼就睡到這時候呢,要是別人知道該笑話死了,竟然還讓你一個人做飯。」
  
  蕭荊山過來也坐在炕頭,捏住梅子的小手:「怕什麼,誰敢笑你。如果覺得累就在炕上躺一會。」
  
  梅子想想身上實在酸痛,也便不硬撐著,點了點頭重新半躺下,想到自己身上什麼都沒穿,又趕緊扯了扯涼被蓋緊。
  
  蕭荊山大手摩挲著她的小手問:「餓了嗎,要不要現在吃飯?」
  
  梅子倒不覺得餓,只是有些渴了,蕭荊山一聽,趕緊給她端來早已準備好的茶水,梅子見他體貼,心裡有幾分甜,端過茶水慢慢地喝了。
  
  她伸出手捧著茶水慢慢喝,兩隻纖細的膀子就露出來了,連帶著脖子下面的一片嬌嫩全都隱約可見,那嬌嫩上有淤青,顯然是昨晚自己留下的。想到昨晚的那場,蕭荊山喉嚨緊了下,克制下自己看向別處,不過那眸子裡顏色深了幾分。
  
  梅子喝完水,看蕭荊山喉嚨動了動,以為他也渴了:「哦,我都喝完了,你再去倒一杯自己喝吧。」她感到非常自責,竟然沒有想到自己的男人也渴了要喝茶。
  
  蕭荊山搖了搖頭,他是有點渴,不過喝水不管用。
  
  誰知道梅子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手裡拿著杯子遞給蕭荊山,非常歉意地說:「今天我睡太過了,讓你辛苦了。」
  
  蕭荊山接過茶杯,眼睛卻不小心再次落到梅子露出的嬌嫩上。這次由於她遞出杯子的動作,涼被滑了下來,兩顆小桃子已經冒出了小紅尖。
  
  蕭荊山呼吸停頓了下,略一猶豫,隨即接過茶碗放到一旁,自己脫了鞋子也上炕。
  
  梅子見蕭荊山也上了炕,頓時感到侷促不安,呆呆地看著他,猛然發現他目光落到自己胸前,一低頭這才發現涼被都滑下去了,慌忙拉上來,兩手捂著涼被護住自己。
  
  蕭荊山坐在炕沿看著自己小娘子慌張的樣子,不禁笑了下。
  
  梅子見他笑,心裡有些憤憤,撅著小嘴兒問:「幹嘛笑?」
  
  蕭荊山的眸子晶亮,裡面如同有個小火苗:「大夏天的,正當響午,被子蓋得這麼緊小心摀住痱子。」
  
  梅子也覺得有些熱,可是當著這個人灼熱的目光,她哪裡好意思放下涼被呢,也只能捂著。只是他目光真得太過熾熱,害得自己臉越來越燙,到了最後根本不敢看他的,只敢低了頭看炕上蓆子的紋路。
  
  蕭荊山盯著她紅透了的臉頰,低啞地問:「現在真得不餓?」
  
  梅子搖了搖頭:「沒胃口,不想吃。」
  
  蕭荊山乾脆脫了上衣,只穿著個褲子躺在蓆子上,兩手放到腦袋後面枕著手:「我有點睏了,正要睡午覺,乾脆你陪我一起睡會兒吧。」
  
  梅子心中暗羞,心想平日裡你哪裡需要睡午覺來著,如今不過是看我在炕上就作勢要睡午覺罷了。她想挨著這人睡自己想想心裡就跳得厲害,於是掙扎著拿過衣服就要穿上,她要下炕!
  
  蕭荊山一把拿過她手中的衣服,扔到了遠遠的箱子上,然後大手一拉將她拉倒在自己胸膛上。
  
  梅子沒堤防,就這麼倒在他胸膛上,小臉還正好對了那道猙獰的疤痕,驚得她瞪著水靈靈的眸子不敢亂動,那胸膛熱燙,燙得她兩隻手更是不知道放哪裡好。
  
  蕭荊山忽地笑了,大手托著她的臀,讓她的胸正好對了自己的,又讓她的手扶住自己的腰。
  
  梅子僵硬地趴在他身上,感受著他由於笑聲引起的胸膛震盪。涼被早就不知道扯到哪裡去了,那胸膛兒起伏著,於是自己柔軟的胸部便似有若無地碰到了那堅硬,惹得她癢癢的,恨不得自己揉一下。
  
  蕭荊山目含興味地看著她緊張地想躲又沒法躲的樣子,將她抱緊了,湊到耳邊小聲說:「昨晚我都碰過了,今天怎麼羞起來了?」
  
  梅子一聽這話,只覺得他在打趣自己,羞得臉紅如同抹了胭脂,小手羞憤地捶著他胸膛:「不要亂說!」
  
  蕭荊山一隻大手就牢牢握住了她的兩隻手,不讓她胡作非為,小梅子不平地掙扎:「放開我放開我。」
  
  蕭荊山眸子裡忽然變暗,一把將她摟進,低啞地警告她:「別動,再動我就忍不住了。」
  
  梅子一下子愣了,隨即她馬上反應過來,昨晚上欺負了自己半宿的那個物事如今又開始硬了起來。想到昨晚的折磨,她慌了,身子馬上連動不敢動一下,水靈靈的眸子可憐巴巴地望著蕭荊山。
  
  蕭荊山見她神情乖順,溫存地在她耳邊說:「別怕,昨天讓你受累了,今天不會的。」
  
  梅子聽到這話,明白他的意思,心裡又感動他的體貼,便乖巧地點了點頭,小聲說:「我不會亂動了。」
  
  蕭荊山很是滿意,柔聲在她耳邊說:「我就是想抱抱你。」
  
  他的聲音低沉溫柔,柔得讓梅子心裡都要滴出水來了,梅子抿唇笑了下,低著頭湊到他頸邊。
  
  蕭荊山將梅子整個人抱住,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兩顆小桃子,弄得梅子又羞又慌的,蕭荊山這才放開,不過放開的時候意味深長地說:「以後要多吃一點,知道嗎?」
  
  梅子不明所以,迷茫地問:「為什麼?」
  
  蕭荊山的目光下移,來到了梅子被涼被半遮起來的小桃子上:「你還小,還要長身子。」
  
  梅子看著他別有意味的目光,再聯想起自家妹子朱桃那嬌美身段兒,還有那漲卜卜的胸部,頓時有些不快,小聲地埋怨:「原來你是嫌我。」
  
  梅子從小吃得少幹得多,比起同齡人來是有些瘦弱。
  
  蕭荊山見梅子不高興了,粗糲的大手小心地捧起她垂下的小臉蛋:「梅子,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你既然是我的娘子,我當然希望把你養得胖胖的。」
  
  他的大拇指輕輕蹭著梅子嬌嫩的臉頰,暖暖的,讓梅子感到很舒服。
  
  梅子咬唇點了點頭,良久終於綻出一個笑來,柔順地說:「好啦,我知道了。」
  
  蕭荊山見梅子終於露出笑來,這才放心,於是順著自己心裡的那點火,又把梅子抱著親了一番,後來又用自己帶了疤痕的胸膛故意去蹭她的嬌嫩,只惹得她到處躲閃,但小梅子哪裡能躲得過,最後只能是渾身發顫小臉緋紅,甚至有了嬌喘之聲。
  
  蕭荊山看著梅子軟軟的身子依附在自己身上喘息,下面那個硬物又叫囂起來。可是他憐惜這小娘子昨夜一番折騰,估計下面現在是沒法承受自己了,無奈也只能暗中忍下,免得嚇怕了她。心裡想讓她摸摸自己,又擔心她沒見過的,見到沒得害怕,只能是以後慢慢讓她適應了。
  
  誰知道這軟趴趴伏在蕭荊山胸膛上的小梅子好奇心重的很,又伸出小手試探著摸他那道疤痕,於是蕭荊山便捉了她的手,讓她順著那疤痕從上往下摸也。
  
  那道疤痕粗糙糙的,梅子心疼地問:「當時一定很疼吧。」
  
  蕭荊山想起往事,眼神黯淡了下,隨即搖了搖頭說:「沒事,都過去的事了。」說著又捉著她小手繼續往下。
 
 
  
16 想想那過日子的事
  
  梅子原來還曾經好奇過這道疤痕下面到底延伸到哪裡去,如今被蕭荊山硬捉著小手往下摸,這一摸都摸到褲腰帶裡去了,梅子臉一紅,手發燙,拚命往回抽。蕭荊山也不好勉強,只能抱住她緊緊抵住胸口,讓那陣子衝動過去。
  
  被蕭荊山裹在懷裡的梅子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拉著蕭荊山的手問:「帕子呢?」
  
  蕭荊山火辣辣的目光直盯著她看:「昨晚的帕子嗎」
  
  梅子承受不了他那目光,低下頭裝作看他胸膛上那道疤,小聲地說:「是啊,在哪裡?有沒有那個啊?」
  
  蕭荊山見她神情焦急,知道她在意這個,大手一伸從炕上不知道哪裡一摸就摸出來一個帕子:「給。」
  
  梅子忙接過來打開一看,只見原本雪白的帕子上沾染了那麼一滴血跡,紅艷艷的猶如大雪天開出的紅梅。梅子紅著臉將那帕子小心疊好,收起來。
  
  蕭荊山將她攏過來,俯首低語:「上次你就為了個帕子讓我活生生忍住。」
  
  梅子咬著唇白他一眼,嘟囔說:「那你怎麼沒有想著要拿個帕子呢。」
  
  他們這裡嫁過去的新娘子第一次都要用的吧,有些夫家巴巴地要拿了這個檢查嫁過來的新娘子是不是貞潔呢。
  
  蕭荊山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認真地說:「我原本也不在意這些的,其實有沒有有什麼要緊。」
  
  梅子一聽這話,眨著大眼睛好奇地問:「那就算我沒有落紅你也不在意嗎?」
  
  蕭荊山將把她濃黑的髮絲攏到一旁,「嗯」了聲解釋說:「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你嫁我為妻的那一刻就是我的娘子,以後也是我的,我們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何必在意以前的那些細枝末節。」
  
  梅子聽他這番話倒是新鮮,相信綠水村沒有哪個男人家會這麼想的吧,她歪著腦袋擰著眉頭琢磨:「也就是說,如果以前我和福哥真有那關係,你竟然是不在意的。」
  
  蕭荊山眸中閃過一絲難辨之色,隨即若無其事地說:「不會。」
  
  梅子忽然覺得腦中亮光乍現,恍然大悟說:「我明白了,你一定以為我和福哥有什麼,所以才故意不拿帕子的,是不是?」
  
  蕭荊山挑眉不語。
  
  梅子更加肯定了:「你一向做事思慮周全,又知道我之前被人說三道四,如果你真相信我是清白的,怎麼會不拿帕子呢!」
  
  說完這個她有些沮喪:「原來你也不相信我啊!」
  
  蕭荊山歎了口氣,將她抱住,親了下她滑嫩的臉頰,柔聲說:「小傻瓜,你管之前怎麼想,反正現在我們都知道,你和福哥什麼都沒有的。」說著把那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放到梅子的手心裡:「看,證據在這裡擺著呢。」
  
  梅子也只好作罷,只不過心裡總是有些小小的不快,原來蕭荊山一直以為自己和福哥也許有什麼的啊?那他幹嘛還要娶自己?
  
  難道對於他來說,娶個有著怎麼樣的娘子他都渾然不在意嗎?
  
  再進一步地說,其實娶哪個女子他都是不在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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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個響午,梅子都沒怎麼能下炕,反正家裡現在也沒什麼要做的。蕭荊山胡亂忙乎了一通後,看看天晚,就出去洗了個澡,又給梅子挑來了山泉水讓她洗過。
  
  梅子雖然和蕭荊山有過夫妻之實,可是要讓這個大男人眼睛盯著自己洗澡實在有點放不開,於是便嬌聲推著他出去。蕭荊山原本並不願出去,可看她實在羞澀得緊,如果自己非要呆在屋裡,不知道這番洗澡要到什麼時候了,便含了抹笑推門出去。
  
  梅子自己也覺得這番舉動著實可笑,紅著臉兒在門邊柔滴滴地睨了他幾眼,終於還是關上了門。
  
  蕭荊山再進來的時候,梅子已經洗好了身子,又鋪好了炕,躺到炕上鑽進自己的涼被。蕭荊山進屋脫了衣服,也要上炕,梅子心裡卻有些怕了起來,只因她下面還是有些紅腫脹痛的,如果今晚再來一遭,實在不知道是否能吃得消。正琢磨著呢,蕭荊山上了炕逕自越過自己的涼被,掀起梅子的被窩鑽了進來。
  
  梅子挨不住他這麼直接,心裡羞澀,蕭荊山卻直接將她抱緊。梅子扭了幾下身子,也就乖順地在他懷裡了,只是背對著他,面朝裡。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背緊貼著蕭荊山那道疤痕,那疤隨著蕭荊山胸膛的起伏頂著自己的背,既磨人又挑得人心癢。
  
  蕭荊山溫熱的氣息輕輕地噴到梅子的脖頸上,低啞地在她耳邊問:「還疼嗎?」
  
  梅子一聽他這麼問,紅著臉小聲說:「比早上好些了。」還是有些疼的,只是不好意思說與他罷了。
  
  蕭荊山的大手從她的腰際慢慢往下,伸進她的褻褲裡面。梅子想躲,卻被他大手牢牢禁錮在懷裡躲不開。蕭荊山略帶粗糙感的手指伸進去摸索了下,梅子身子抖了抖,靠他胸膛更緊了,抱著他堅硬的臂膀不敢放開。
  
  蕭荊山大手伸出來,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低地說:「別怕,今晚不碰你的。」
  
  梅子聽了這話頓時放下心來,今晚她是真得再受不住昨晚的瘋狂的。
  
  蕭荊山一手從她腋下環繞過去,讓她整個人枕靠在自己臂膀上:「昨晚是我沒有克制,有些過了。」
  
  梅子聽他這麼說,只覺得他體貼無比,心裡蕩漾著異樣的甜,忍不住用髮絲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蕭荊山感覺到梅子如同個小貓咪般的動作,呼吸一緊,將她又抱緊了幾分,手又在她胸前摸了摸她的小櫻桃,只惹得她身子輕輕地顫。這晚上夫妻二人自然是甜蜜糾纏了一番,只是蕭荊山體諒梅子昨晚才經了第一次,不敢放肆,只敢親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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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這晚後,兩個人日子過得猶如蜜裡調油般,梅子臉上總是帶著些紅暈,眼底總是有幸福的笑意。她去溪邊洗衣服,偶爾碰到阿金,阿金都大吃了一驚,說梅子你怎麼忽然變好看了。梅子但笑不語,自己和蕭荊山的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事兒,即使和親密如阿金提起也是羞澀的。
  
  阿金瞅著梅子,眼裡帶了幾分思索,而梅子卻恍悟平日裡那些小姐妹回門的時候聚在一起的言辭羞澀,可不是和自己如今一樣麼。
  
  就這麼過了幾日,梅子出去採摘一些野菜的時候,忽然見田壟裡有人在忙活著鋤草。她忽然想起,經過前些日子那場雨水,這麥子也應該要熟了吧,估計過不了些日子就到了收割的時候了。往年這個時候,梅子也和別人一樣看著即將成熟的麥兒期盼著了,可是如今蕭荊山家裡是沒有地的,於是便少了這份期待的心情。
  
  如今一來,倒是勾起梅子的心事。自從嫁給蕭荊山,目前自然是吃穿不愁,可是過日子總是要有個長遠打算,現在天氣尚好蕭荊山自然可以出去弄些獵物來換錢換物,可是將來到了冬天呢,那豈不是沒有什麼著落了?梅子便想著回頭要和蕭荊山商量一下,趁著如今天氣好,多弄些積攢,日子也好過些啊。
  
  這天晚上躺在炕上,枕在蕭荊山寬闊的胸膛上,手裡撫著那道看似猙獰的疤痕,心裡想著怎麼開口說這個事。要知道他們雖是夫妻,可是她是過門沒些日子,若是說不好的話難免蕭荊山誤會自己嫌這日子過得不好。
  
  誰知道她還沒開口呢,蕭荊山便以商量的語氣問:「這些日子你對家裡也熟了的,我若是出門幾天,你能應付得來嗎?」
  
  梅子一聽很是驚訝,抬起頭望蕭荊山:「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蕭荊山見她驚惶的樣子,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脊,笑著說:「我想著最近天好,想去深山裡打些東西來,這樣也能送到山下集市裡換些銀子。」
  
  梅子一聽,正中自己心事,重新趴到他的胸膛上,小手擺弄著他的大手細聲說:「你不用擔心我的,你要去便去。」
  
  蕭荊山俯首親了下她柔順的髮絲,柔聲說:「如此便好,等我出門打了獵物換了銀子,給你添置些東西。」
  
  梅子卻連忙搖頭說:「不用為我添置什麼,若是真換了銀子,還是積攢著吧,過日子的事,將來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
  
  蕭荊山笑了下,拍了拍她臉頰低聲說:「我的小娘子倒是很會過日子的。」
  
  梅子臉紅,睨了他一眼,小手撒嬌地捶打了下他的胸膛,不過是惹來他低低地笑,然後蕭荊山健壯的身子一翻,就將梅子壓在底下了。
  
  梅子抗議,扭著腰兒嬌聲說:「放開我……壓得太緊……」說著說著便沒了聲音兒,原來下面那個硬物正抵靠在自己兩腿間呢!經過這幾日,梅子已經漸漸對那件事熟了,知道那物硬了起來,說明他又要弄了。
  
  梅子雖然經了好幾次,可到底還是情羞,臉上燒得通紅,瞥過眼睛去不敢看蕭荊山那火熱的眸子。蕭荊山在她身上一番撫弄,看她濕了,便揚起塵秉逐漸推進去了。梅子那裡依然被撐得厲害,可是內裡卻覺得癢,便想讓他動上幾動。誰知道蕭荊山只細細品著她的唇兒,身下的物事在她體內點點脈動,就是不抽不送,梅子又羞又急,嚶嚀了聲,扭過臉去躲他的吻。蕭荊山低低笑了聲,這才撐起身子動了起來,他這一動呀,直如那泥濘裡划舟,艱澀難動卻又濕潤緊致,弄得個小梅子在他身底下如同個嬰兒一般啼叫,聲音婉轉至極。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0 PM

17 男人去打獵
  
  到底是新做成的小夫妻太過纏綿,蕭荊山臨走前著實把梅子欺負了幾次,這才準備著要進山裡打獵。蕭荊山自己準備好了足夠的弓箭,又隨身帶了匕首、鏟子、火折子等物。當然梅子還為他烙了幾張大餅,準備了自製的糕點和蒸肉給他帶著路上吃,又灌了滿滿的一羊皮袋子水。在臨出門前,蕭荊山從箱子裡拿出一個布袋子遞給梅子說:「你收著吧。」
  
  梅子接過來,入手沉甸甸的,應該是些銀錢吧。她趕緊推給蕭荊山說:「還是你帶著吧,出門在外,路上萬一有什麼需要花用的呢。」
  
  蕭荊山笑了下說:「不用,深山老林的,哪裡來的花用,難不成那些狼啊豹子啊還需要銀錢不成。」
  
  梅子想想也是,自己抿唇笑了下接過那銀錢收下。
  
  蕭荊山認真地說:「家裡也沒什麼銀子的,就這些你先收著。你一個人在家萬一有什麼用處也可以擋擋。」
  
  梅子點頭應是,蕭荊山背起弓箭以及各種物事就要出門。
  
  梅子手裡攥著那銀錢袋子,扶著門框望著蕭荊山健壯高大的背影,心裡有些不捨。蕭荊山走到院子門口了,又回過頭看了看梅子:「好好照顧自己,我多則三五日,少則兩三日就能回來的。」說完又用手緊了緊腰間行囊,這才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看著蕭荊山沿著山間小路往深山方向走去,最後終於轉過那道山彎彎不見了身影。梅子心裡空落落的,無精打采地進屋,把早上的碗筷收拾了,又打掃了遍茅屋,左右還是無事,又跑到地窖裡把裡面收拾了一番。那裡面堆積的東西倒是不少,有些山上草藥,還有之前曬乾的臘肉等物,梅子逐個拿出來曬了曬,全都用茼麻葉包起來,小心地放進地窖裡。
  
  這些都做完了,她進屋翻了翻,想著前些日子打算給蕭荊山做件秋衣的,只是這事那事沒動針線,如今蕭荊山正好不在,不如趁機趕緊做了,如果再有時間,就做雙鞋給他穿。
  
  這天晌午過後,梅子一邊打著盹兒,一邊拿著針線做活,忽然聽到外面一個清亮的嗓子喊進來,聲音熟悉得緊,正是阿金。她連忙放下活計推開門,一看阿金手裡拿著正在做的鞋底子站在門口張望呢,見了梅子出來笑嘻嘻地打招呼。
  
  梅子連忙把她迎進屋裡,阿金邊朝裡面走邊好奇地張望,口裡還問:「你家那口子不在?」
  
  梅子點了點頭:「是的,昨日個出去打獵了,說是過幾天才回來。」
  
  阿金明白:「知道的,聽人說了。他這一走好幾天,你一個人在家裡多無聊啊。」
  
  梅子笑了:「也還好,做點針線活再收拾一下,幾天的功夫轉眼就過去了,再說了,這不是還有你過來串門子麼。」
  
  阿金也笑了,舉了舉手裡做了一半的鞋底子說:「過幾天就到了打麥忙的時候了,我這是趁著還沒忙起來,趕緊拿著活來找你聊聊解悶兒。」
  
  梅子拿來昨日個摘的野果子招待阿金,又倒了茶水,兩個人便做著手中的活隨便聊幾句。阿金悄聲地問梅子:「這幾日你家男人進屋睡了?」
  
  梅子臉頰兒泛紅,輕輕點了點頭。
  
  阿金拿眼兒瞅著梅子,忽然噗嗤笑了出來:「我就說你怎麼忽然變美了,卻原來是因為男人開始滋潤你了,我前頭問你的時候,你還不說呢!」
  
  梅子聽她說的不像話,作勢要打阿金,阿金趕緊拿鞋底子擋著求饒,兩個人打鬧了一番,才慢慢說起正事。
  
  「你看家裡這光景,連個正經房子都沒有,這茅屋下雨天會不會漏水啊?」
  
  梅子搖了搖頭:「這茅屋是新蓋的,前些天下雨倒沒有漏水的。」說起這個她面上帶了擔憂:「不過我倒是擔心我家裡的房子,陳年的舊屋子了,一到下雨天就漏水,都要拿盆接著的。」
  
  阿金安慰梅子說:「都會好起來的,以後你手裡有了銀子,先給自己蓋幾間青磚瓦房,再給你娘家修補一下不就得了。」
  
  梅子苦笑了聲:「說得容易,銀錢哪裡那麼容易得來的。」
  
  阿金點頭:「也是啊,蕭荊山連個莊稼地都沒有,這憑空銀子來不了,只有靠他多打些獵物換銀子了。」
  
  梅子歪頭想了下這才說:「其實這些日子我和他在一起,倒是學了一些東西,比如咱山裡很多不起眼的草啊花啊,在外面都是寶貝的。上次我手受了傷,他就拿了一個磨成灰的東西給我敷,過了沒幾日傷口就好了的。他說那東西叫三七,是治傷的好藥,於是我便問是不是很貴,他說外面買的話的確是要些銀子的。於是昨日個我就想著,光靠這打獵估計是不成的,不如採些山裡現成的山藥弄到山下藥鋪子去賣,說不定倒是一個財路。」
  
  阿金驚奇地看著梅子:「梅子,你倒是好有想法,聽你說來這也是個掙錢的好路子,只是不知道你家男人願意嗎?」
  
  梅子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這想法我還沒向他提呢。」
  
  阿金若有所思地說:「梅子,你家男人懂得挺多。」
  
  梅子一聽阿金誇蕭荊山,臉上帶紅,抿唇笑著說:「哪裡啊,也就這樣罷了。」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還是有幾分甜絲絲的。
  
  他們綠水村人,世代住在這大山伢子裡,男人家最多就是去山下集市,女人呢,有的一輩子就沒出過村子呢。大家每日裡念叨得不過是侍弄莊稼,沒事了打幾個雀子野兔山雞來解饞罷了,哪裡會懂得那麼多呢。以前蕭荊山他爹在的時候,據說還弄個私塾,教幾個山娃娃讀書認字,自從蕭荊山他爹死了,蕭荊山也離開了,這村裡徹底就沒人認字了。梅子勉強認得幾個,還是爹在世的時候拿樹枝子在土裡比劃著教的呢。
  
  可是蕭荊山和村裡其他人可不一樣啊,他好像懂得很多,弓箭使得好,又會打拳,還懂得把脈治傷,真真是不尋常。梅子咬著唇兒禁不住地想,等蕭荊山回來,一定要他再講講山外面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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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三日蕭荊山還沒回來,梅子就有些坐不住了。看看手上的秋衣也做得差不多了,收拾下東西鎖上門就想著去娘家看看。
  
  到了娘家,只見妹妹朱桃正坐在院子裡剁菜呢,以前這活是梅子做的,如今梅子嫁了,朱桃只能不情願地做了。
  
  朱桃乍見梅子,眼睛一下子亮了,等到發現她是一個人回來,不高興地說:「怎麼就你一個人?」
  
  梅子看出了點她的心思,淡淡地說:「你姐夫出門打獵去了,現在還沒回呢。」說著便自個兒進屋了。
  
  阿秋在屋裡聽到了梅子的話,連忙出來迎接她,還歡蹦亂跳地問姐夫打獵的事,說下次可以帶他一起去嗎。梅子一來也不清楚去深山裡打獵是怎麼回事,二來知道自家小弟年幼是萬萬不好帶進深山的,於是便支應過去了。
  
  梅子娘在炕上不知道縫補些什麼,見梅子回來,便示意阿秋給梅子倒水,梅子哪裡用得著這樣客氣,連忙說不用,抬腳坐在炕頭。
  
  梅子娘放下手中活計,又問了梅子一些私房事,梅子少不得紅著臉吞吞吐吐地說了。梅子娘臉色好看了許多,嘮叨說:「如今你們好起來了,我也就放心了,最好明年給我生個大胖外孫,也省得我被人指著脊樑骨說閒話。」
  
  梅子想起外間那些閒言碎語,皺眉說:「娘,咱過咱的,那些流言咱攔不住,也只能不聽了。等過些日子大家地裡一忙,誰還操心別人的那些子家事呢!」
  
  梅子娘歎了口氣:「沒辦法,也只能這樣了。」
  
  梅子又問起家裡下雨天有沒有漏水的事,梅子娘無奈地說:「怎麼會沒漏,滿屋子一灘灘地水,連炕上都是。」
  
  一旁阿秋湊過來笑嘻嘻地說:「姐姐,我睡得正香,忽然一滴子水正好滴到我的鼻尖上,嚇了我一跳,可好玩了。」
  
  梅子也笑了,撫了撫阿秋腦袋,示意他出去幫二姐姐剁菜,阿秋不情願地說:「她整天嫌這嫌那,我煩她煩得緊,讓她自己剁去吧。」
  
  梅子娘啐了阿秋一口,阿秋沒奈何,抬屁股出去幫忙了。
  
  梅子又和她娘說了一些家常話,快到晌午時分了,梅子要回去,梅子娘拉著她要留下吃飯,說她一個人在家吃飯也是沒趣,不如一起吃,梅子也就留下了。
  
  吃過飯幫忙收拾了碗筷,梅子這才慢慢往回走,到了街頭遇到村裡人在那裡拉家常,她也打了招呼,誰知道村裡人神色怪怪的直朝後面胡同看,梅子轉身往後一瞧,這才發現是福哥從那邊走過來。
  
  梅子扭過頭就要回家,福哥卻從後面叫了聲:「梅子。」
  
  周圍的村裡人大眼瞪小眼都看著呢,梅子想著一村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好不理她,頭也不回淡聲問:「怎麼,有事?」
  
  福哥吶吶地說:「也沒事……」
  
  梅子抬起頭,當著這群圍觀村裡人的疏冷地說:「沒事就好,若是有事,還是等我家男人回來找他說……」說著頭也沒回小碎步離開了。
  


18 老蕭打獵歸來
  
  第二天蕭荊山依然是沒回來,梅子眼巴巴地看著紅彤彤的太陽落到山那邊去了,心裡開始擔憂起來,該不會在山裡出了什麼事吧?
  
  晚上一個人躺炕上也是翻來覆去地睡不好,老是擔心他出什麼事,自己胡思亂想起來,又怕他帶出去的東西不夠吃渴著餓著的,於是想著自己那個採了山藥去山下賣的主意一定要和他說說,不然老讓他出去打獵自己一個人在家真是擔心。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了,上下眼皮也開始打架,迷迷糊糊就要睡去,誰知道忽然聽到外面有聲響。梅子一驚,趕緊披上衣服下炕,手裡又提了一根棍子,小心地趴到窗戶上從縫裡往外瞧。
  
  月光之下,那個人高大魁梧的身影,身後背著弓箭,腰裡掛著各種獵物,手裡還提著東西,這個男人,不正是蕭荊山嗎?
  
  梅子驚喜得差點叫出來,趕緊推開門迎出去。蕭荊山將獵物放到院子裡窗戶下面,看到梅子出來,疲憊的臉上浮上抹笑:「怎麼還沒睡?」聲音嘶啞。
  
  梅子又是驚喜又是心痛,連忙從他手中接過那些東西放好,看他身上髒兮兮的,又給他尋了件換洗的衣服。蕭荊山拿著那衣服說:「身上髒,我先去外面洗洗再回。」
  
  梅子點了點頭,看他提著水桶出去洗澡,自己趕緊燒了火,熱了點稀粥和餅子,又放上塊乾肉,想著他回來給他吃。
  
  不一會兒,蕭荊山一手拎著水桶,一手拿著換下的衣服,光著膀子露著胸膛回來了。進了屋,梅子難得地點起了平時捨不得用的油燈,給他收拾好了熱乎乎的飯菜讓他坐下先吃。
  
  蕭荊山想來也是餓了,坐下便吃了起來,梅子便從旁邊看著。
  
  村裡漢子們吃飯,餓了的話總是有狼吞虎嚥之感,女孩子們看著總覺得太粗魯。可是蕭荊山雖然餓了,但吃起飯來依然從容得緊,不慌不忙的樣子,梅子看著就很愛,更加覺得自家男人和別人是不同的。
  
  蕭荊山喝下稀粥,見梅子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自己,不由笑了:「怎麼,你也餓了?」
  
  梅子搖了搖頭,卻在搖頭的時候看到他臂膀上有個抓痕,不算很深,但顯然當時是出過血的。梅子見了心痛不已,連忙問他怎麼回事。
  
  蕭荊山倒是渾然不在意:「不過是遇到狼群罷了。」
  
  梅子一聽,眼睛都瞪大了:「狼群?那你沒事吧?」說著她起身,就要檢查蕭荊山身上。
  
  蕭荊山見她擔心,毫不在意地笑了下說:「我都坐在這裡吃飯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梅子還是不放心,非要蕭荊山站起來她前前後後看了一番,發現除了肩膀上那道抓痕的確沒有其他了,這才放下心來,但還是後怕,想著回頭和蕭荊山商量下,好歹弄些其他的謀財之路,這進山裡打獵的事是少做為妙。
  
  蕭荊山也吃過了飯,梅子見他神色疲憊,便趕緊鋪好了炕讓他歇息。梅子想著他到底累了該早點歇息便沒多想,誰知道蕭荊山一把將她攬過來,唇舌便在她臉頰旁親吻,一隻大手也開始在她身上探索。
  
  梅子無奈,柔聲提醒說:「你不累麼,還是早點歇息吧。」
  
  蕭荊山在她耳邊低低地說:「我餓了。」
  
  梅子一聽就要起身:「剛吃了怎麼還餓,我再給你弄點吃的。」
  
  蕭荊山卻按住她不讓她動,下面的硬物開始隱約脈動,頂著她柔軟的兩腿間,梅子瞬時明白過來,臉上便透出紅暈,低聲責道:「都累成這樣了,還想著這個。」
  
  蕭荊山沙啞低沉的說:「餓了,吃飽了才能睡。」說著這個話的時候,他一隻粗糲的大手輕柔地揉弄著她的櫻桃小點,惹得她身子開始發軟,而蕭荊山的另一隻手已經沿著她嬌柔的曲線慢慢往下。
  
  梅子心疼他這幾天累壞了,也不忍拒絕,乾脆自己坐起來褪下了褻褲,又躺下反抱住了他,還挺起腰來迎他那折磨人的東西。
  
  蕭荊山見自己的小娘子如此熱情谷欠望自然是又膨脹了幾分,再加上他這幾日在深山裡憋著,時不時想起自家那嬌嫩嫩的小娘子,早已憋了好久的火,於是這一晚自然是翻雲覆雨攻城略地。也許是想著這顆小梅子也熟了,前些日子被他撐得開一些了,他這次並沒有太多克制,反而是狠沖猛刺,盡根入底,入得小梅子嬌喘不已連連求饒。
  
  當入到最激烈的時候,他在她耳邊低聲問:「這幾日有沒有想我?」
  
  梅子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只能啜泣著說:「想……想你……」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已經無力的雙手扣住他的肩膀。
  
  微弱的月光下,蕭荊山見她眸裡含媚,紅彤彤的臉頰上又帶了那麼幾分淚滴兒就如同雨後桃花,真是惹人憐愛,於是狠狠地吻了一口她的臉頰,身下猛地用力往裡一抵,只見小梅子「哇呀」一聲亂叫,眸子半瞇起,渾身都顫了起來,隨即顫抖著聲音帶著泣聲說受不住了。
  
  蕭荊山怕她真承受不住,這才慢了下來,可是每一次依然全跟進入。梅子身形嬌小,被他壓在身底下只看到眼前帶著一道猙獰疤痕的胸膛動來動去,那疤痕紅赤赤的,簡直如同一條惡龍般在折磨自己。她心裡又怨又愛又憐,乾脆仰起頭依附在那胸膛上,讓自己嬌嫩的臉頰感受那疤痕的粗糙感。蕭荊山被她這樣一貼,動作更為激狂,又弄了幾百次,這才放開精關把一腔熱流統統交予了她。
  
  蕭荊山從她身上翻下來,這次是徹底累了,沒多久便抱著她睡過去了。
  
  梅子卻睡不著,她就著月光看他睡著的樣子,卻見他臉型如同刀刻出來的般稜角分明,濃眉俊朗,鼻子高挺,寬厚的嘴唇抿著。梅子只覺得他竟然是好看的,以前從沒覺得的,想來他這個人胸前那道疤看著太過惹眼,只看一眼就覺得這人凶神惡煞,殊不知他本來其實是俊朗的。
  
  梅子托著腮又看了他一番,見他的胸膛起伏,鼻翼微動,忍不住伸出手指頭,輕輕地從他鼻翼劃過,又慢慢來到唇邊,只是手指頭不敢靠近,唯恐驚擾了他。如此比劃了一番,手便輕輕下移,從他胸前那道疤痕的最開始慢慢劃下,心裡想著那道疤痕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又曾經遇到過什麼?
  
  他十三歲父亡,一個人離開這大山去外面闖蕩,記得聽人說這些年外面曾經不太平的,他在山外邊那個不太平的世界裡都做過些什麼?
  
  為什麼在出去十五年後,他依然身無長物孑然一身地回到這個生他養他的小村子裡,帶著那道惹來他人非議的疤痕,默默地蓋房打獵過日子。
  
  梅子胸臆間泛起陣陣心痛,這個男人比她大了十二歲,可是卻有種母性的柔情衝撞著她的胸臆間。她的手輕柔地撫過他的那道疤痕,默默地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和他過日子,給他幸福,也給自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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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梅子天沒亮就醒來了,看著旁邊的蕭荊山依然在睡,她輕手輕腳地下了炕,先打開爐灶燒火做飯。做好了飯進屋看了看,只見蕭荊山依然在睡,便出來院子裡,到窗口下整理蕭荊山帶回來的獵物。
  
  他這次出去收穫倒是頗為豐富,血淋淋的堆在那裡,摻雜著動物皮毛和血,分不清都是些什麼。她正打算彎腰整理一下,蕭荊山卻走出屋子了。
  
  蕭荊山睡了這一大覺,看起來倒是神清氣爽,大早上隨便套上夏衣便出來了,見她正彎腰檢查獵物,便說:「你不用動這些了,血腥得很,回頭我來弄,先吃飯吧。」
  
  梅子怕他餓到,趕緊揭開鍋,飯菜端到屋裡去,又拿了碗筷兩個人開始吃飯。蕭荊山邊吃著飯邊說,這次出去收穫還好,不說其他,單是弄了幾隻熊掌就很好,可以出去賣銀子,另外還有一隻野豬,他拖到山那邊放著了,今天可以弄回來。
  
  梅子聽了自然高興,便商量著收拾下東西,明天就趕緊下山去集市上賣了換錢,蕭荊山自然是無異議的。梅子又趁機說起自己採藥賺銀子的事,蕭荊山沒說話,抬頭詫異地看了眼梅子。梅子很不好意思,問他:「怎麼了,這主意不行?」
  
  蕭荊山搖了下頭:「沒有,這樣很好,回頭我去看看這附近都有什麼可以賣銀子的。」
  
  吃過飯蕭荊山將那些獵物收拾起來,梅子這才發現裡面都是些珍貴的東西,甚至還有一隻不常見的貂兒,梅子知道這種皮毛是很能賣錢的。梅子拿來木筐,開始分類收拾,而這時蕭荊山便趕緊出門去拖那只放在山那邊的野豬了。
  
  梅子收拾著,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原來這熊掌應該有四個的啊,怎麼如今只有三個呢?
  
  梅子想著蕭荊山臨走前的囑咐,知道這熊掌處理是有講究的,不敢讓它見水,先用草紙將血水擦乾,然後又拎來了瓷罈子,瓷罈子放了炒米,這才將那熊掌放進去,又用炒米將四周塞嚴,最後再用石灰封口。
  
  如此折騰了一番,蕭荊山已經拖著野豬回來了,那野豬也著實大,梅子趕緊幫忙往家裡拖,蕭荊山卻不讓她幫忙,一個人將野豬拖進院子裡,又拿了尖刀木桶,另外還找了砍刀,最後又去村裡殺豬的那家借來鉤子,砍刀,一個鐵棍子和一個鐵板。
  
  梅子從一旁看的眼花繚亂,她吃過豬肉,但沒見過豬是怎麼殺的,如今看著蕭荊山一個大男人磨刀霍霍對著那頭野豬,倒很是驚奇。
  
  蕭荊山笑看了她一眼說:「衣服沒洗呢,你先去洗衣服吧?」
  
  梅子連忙點頭應是,回去收拾了他換洗下的衣服要去洗,快走到小溪邊的時候才想起,他應該是擔心自己看到害怕,才把自己支出來的吧。
  
  梅子洗完衣服回去的時候,那個殺豬的蕭荊山已經收拾好了場面,一盆血水,幾個大木桶的豬肉並骨頭擺在那裡。蕭荊山正清洗那些刀啊棍的,見她回來了,便將鉤子和砍刀等物給她,讓她還給村裡殺豬的人家去。
  
  梅子想著空手去不好,便讓蕭荊山準備塊肉給人家送去,蕭荊山提過旁邊的一塊用草繩捆起來的肉說:「這塊,已經準備好了。」
  
  梅子抿唇笑了下,心想這個男人竟然比自己想得還周到,於是拎起這些東西去殺豬的那家去了。
  
  殺豬的蘇大哥家自然沒想到自家這用具借出去不過半日竟然憑空得了一塊豬肉,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說以後要用儘管過來拿啊,梅子也甜甜地應了。
  
  回來後,只見蕭荊山連院子帶自己都已經洗好了,幾大木桶的豬肉豬骨頭也已經好好地放到地窖裡去了。
  
  梅子見時候不早,隨便撿了幾塊骨頭熬湯做了晚飯,蕭荊山也無事,便在旁邊劈柴,劈好了碼在一旁,弄得整整齊齊的。
  
  梅子邊燒火邊隨口問:「那熊掌怎麼只有三隻呢,不是一隻熊該有四個掌嗎?」
  
  蕭荊山笑了下對她解釋說:「在山裡遇到一個同樣出來打獵的,咱們做獵戶的有個傳統,但凡是在外面打獵遇到人,見面就要分人家一份的,我想著其他東西不好攜帶,便給了那人一隻熊掌。」
  
  梅子聽得好玩,驚奇地「哦」了聲說:「我久居山裡,倒是不知道這個規矩的。」
  
  蕭荊山看了看她,笑說:「你爹爹在時都不怎麼出門打獵的,你怎麼會知道這個。」
  
  梅子一聽更為驚奇了:「你知道我爹爹的?」說完這話她自己覺得問得挺傻,蕭荊山出門之時才十三歲,那時候自己爹爹十八九歲罷了,兩個人肯定是認得的。
  
  蕭荊山卻停下劈柴的手,看了看遠處群山,感慨說:「我不但認識你爹,還和他是同窗呢。當年你父親在我父私塾裡進學,那時候我們還經常一起讀書的。」
  
  梅子一想也是,自家爹爹是識字讀書的,可不應該是蕭荊山的爹爹教的麼。這時卻聽到蕭荊山又說:「後來家父亡故了,我那時年少,諸事不懂,還是你父親跑前跑後幫我料理了許多事,這些年來我一直都記得。」
  
  梅子是沒想到自家和他還有這些淵源,想著他離開時自己已經週歲了,不禁問:「那你記得我嗎?」
  
  蕭荊山笑看著梅子,夕陽之下他的眸子裡帶著幾分回憶:「怎麼能不記得呢,我離開的那天,你父親抱著你來送我,我還記著你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我,嘴裡吐著泡泡呢。」說著他帶著回憶的面容笑著說:「我還抱過你呢,不過我一抱你,你就哇哇的哭,非要讓自己爹爹抱。」
  
  梅子聽到「吐泡泡」,又聽到蕭荊山那時候是抱過自己的,想著自己在蕭荊山面前的孩童無知憨態,不由得臉都紅了。
  
  蕭荊山卻沒看到,自顧自感慨說:「那時候不知道出去後會怎麼樣,因為也許過幾年就回來了。沒想到等我回來,故人已經不在了。」
  
  故人早已不在,可是遠處巍峨青山卻依然環繞,日頭也是每天升起落下。
  
  梅子聽他這麼說,想起父親離世後自家的種種艱難,心裡也不由得有些酸楚。蕭荊山見自己惹得梅子想起往事,便收拾起情緒,轉移話題說:「小心,爐灶裡的火都要出來了。」
  
  梅子一聽,驚叫了聲,趕緊收拾乾柴往裡推了推,又頗含歉意地說:「我趕緊做飯,馬上就吃。」
  
  蕭荊山點了點頭:「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1 PM

19  鎮子上去趕集
  
  蕭荊山把密封起來的熊掌並貂皮都放在柳條筐裡,準備第二天去山外面小鎮的集市上去賣,又開始挑野豬肉,那些賣相好的放進筐裡,看著賣相不好的自己留著吃。分好了後,又從筐裡挑出來幾塊肥瘦適中的。梅子見到,問他這是要做什麼,自己就吃那些連骨頭帶肉的不是很好麼。
  
  蕭荊山將肉塊放好,頭也不抬地解釋說:「明日個去集市回來,我陪你一起回娘家看看吧。」
  
  梅子知道他的意思,抿唇笑了下,溫聲說:「好的。」
  
  這天晚上小夫妻睡得很早,第二天雞第一輪打鳴的時候就醒了,趕緊起來洗漱,又胡亂吃了點東西就出門了。本來說得是蕭荊山自個兒去的,但是蕭荊山聽梅子說很久沒去過外面集市,看起來又很是嚮往的樣子,便說要帶她一起去,梅子自然很是開心。
  
  蕭荊山用一根扁擔挑起了兩個沉甸甸的柳條筐,梅子則是背上了一個紅布包袱,裡面裝了水和乾糧,還有汗巾桿秤等物事。
  
  兩個人走出村子的時候,街上還沒幾個人,不過偶爾遇到幾個趕早兒下地幹活的村民罷了。出了村子,便是蜿蜒的山路了。綠水村深埋在大山裡,出去的人要翻過幾個山頭,再加上山路陡峭,這一去著實不易的。大概也就因為這個,綠水村民風淳樸,但那淳樸裡多少帶了眼界狹窄和未開化的愚昧。
  
  蕭荊山身形高大生得壯實,挑個擔子趕路輕鬆得很,原本他還擔心梅子腿腳不行,但看她上山下山走得倒還算輕鬆,這才想到她父親早逝,家裡的農活估計都是要做的,應該從小鍛煉了好身板吧。
  
  翻過兩個山頭的時候,早上的太陽已經從山那邊露頭了,紅彤彤地映照在這大山上,映得梅子和蕭荊山都成了紅色。梅子望著這青山翠綠,紅日如火,禁不住感歎說:「平日這些景色是見慣了的,從不覺得有什麼,今日看著倒是很美。」
  
  蕭荊山停下腳步,目中也有幾分感慨:「我蕭荊山平時別無它願,只望天下太平,從此我便長伴這青山紅日。」
  
  梅子聽了卻是不解:「天下現在不是太平得緊嗎?再說了,外面怎麼樣,關我們什麼事?」
  
  蕭荊山回過頭,只見梅子稚嫩的臉上有著好奇,知道她從小生在這深山裡,又沒讀過什麼書,自然不會有什麼憂國憂民的情懷,她能想的,無非是風調雨順多打點口糧罷了。於是蕭荊山乾脆放下扁擔,笑著說:「走了這半日,你也累了吧,坐下歇歇。」
  
  梅子倒是不累的,但她想著蕭荊山挑著重物會累,便乖巧地找了塊石頭坐下,又拿出水來給蕭荊山喝。
  
  蕭荊山拿過來喝了兩口,抹了抹唇,又遞給梅子,梅子自己也就著壺口抿了幾口。蕭荊山目光深遠地看向大山的外面,悠悠地說:「梅子,你可曾想過大山的外面是什麼?」
  
  梅子回憶了下小時候跟著爹爹去集市的情景,嚮往地說:「外面是鎮子,鎮子裡有米鋪肉鋪,還有賣布的,還有賣各種好玩的好吃的。」
  
  蕭荊山點了點頭問道:「那鎮子的外面呢?」
  
  梅子一聽這話,歪頭想了下,最後茫然地說:「鎮子的外面,還是鎮子吧?」
  
  晨間清涼的山風吹過,梅子柔順的髮絲在娟秀的臉蛋上輕輕拍打著,她看上去就像山間亭亭而立的小樹苗。
  
  蕭荊山一下子笑了,靠近了梅子,大手輕輕替她攏好髮絲。
  
  「你說得沒錯,鎮子的外面還是鎮子,只不過那裡的鎮子要大一些,那裡住著的人更多一些。」
  
  梅子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嚮往地說:「那裡賣的東西也更多,是吧?」
  
  蕭荊山有趣地看著她,含笑點頭說:「不錯。」
  
  梅子想了一會兒,禁不住感歎說:「那肯定也很貴吧!」
  
  蕭荊山抬頭看向大山的那一邊,山的那一邊,鬱鬱蔥蔥,蒼蒼茫茫,看不到邊際。
  
  那裡的東西要更貴,那裡的人心也更複雜,那裡有權勢之爭,那裡有爾虞我詐,那裡有征戰,有殺伐,有逝去的朋友,也有戰死的兄弟,更有倒下的對手。
  
  他深邃的眸子裡略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哀傷,良久之後才喃喃地說:「是的,那裡的東西更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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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歇息了片刻,又起來趕路,梅子腳有些磨破皮,不過她沒吭聲,忍著痛繼續往前走,最後總算在太陽變得烤起來時來到了山下鎮子。
  
  鎮子裡恰逢集市,附近山裡人家並山下村裡人家都來趕集,各種小攤小販也都出動了,於是叫賣聲連綿不絕,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梅子小時候隨著自己爹爹來過山下的,後來大了,家裡也沒什麼特別要買的,偶爾需要下山也是娘親出來,在後面一個勁要跟著的自然是朱桃,梅子一直沒機會來集市的。如今好不容易隨著蕭荊山出來,看著這番場面,自然眼花繚亂。
  
  蕭荊山倒是熟門熟路,帶著梅子很快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一處集市,那裡多是賣各種禽肉的。蕭荊山撿了一處空地,梅子趕緊從包袱裡拿出油布來,兩個人一起鋪好,又從筐裡拿出整理好的肉食擺放好。
  
  梅子看著這來來往往的人,他們或者直奔人家固定的肉攤子了,或者東看西看,就是沒人注意到自己這擺在地上寒酸的小攤子,不禁問蕭荊山:「這樣能行嗎?」
  
  蕭荊山卻胸有成竹:「沒關係的,你先在這裡守著,能賣得出去則賣,不能賣出去就算,我先去認識的店家問問。」
  
  梅子什麼也不懂,自然蕭荊山說什麼是什麼,當下連忙說好。蕭荊山找出用包袱細心抱著的貂皮,拎著那裝了熊掌的瓷壇,又囑咐了梅子幾句,這才起身往人群中走去。
  
  梅子抬頭看著來往人群,鎮子裡的人穿的都不是粗布衣或麻布衣,而是細布的,也有緞子的,他們走到一個個攤子,東挑西看的。這裡面也有女人,那些女人都塗脂抹粉,頭上還叉了釵,看上去不是金就是銀,也有用緞子直接繞成花綁住頭髮的,總之個個打扮的體面,看上去就是和他們山裡人不一樣。
  
  梅子小心地將自家的東西擺放得更整齊些,只希望能有過往客人看中了買去。正低頭忙碌著,忽聽到耳邊一個和煦的聲音問:「這位小娘子,這都是些什麼肉?」
  
  梅子正專心幹著手上的活,忽聽到人問,倒是嚇了一跳,連忙抬頭看,只見對方一身白衣,身體頎長,面容儒雅,真真如同神仙下凡一樣,不要說他們綠水村不會有這樣的相貌,就是鎮子裡剛才看到的這些人,也鮮有這麼體面的。
  
  那白衣男子見梅子呆呆地看著自己,溫和地笑著問:「小娘子?」
  
  梅子一驚,回過神來,連忙答道:「公子,這是野豬肉,昨日個新宰的。」
  
  白衣男子低頭看那豬肉一眼,又頗有興味地望著梅子泛紅的臉頰,問她:「多少錢一斤?」
  
  梅子連忙答道:「七十文一斤。」
  
  白衣男子點頭說:「很好,那給我稱十斤吧。」
  
  梅子一聽生意上門,心中喜歡,連忙拿起旁邊的秤來,秤了足足的十斤。
  
  白衣男子一揮手,旁邊走過來一個小廝樣的人物,拿出七百文錢遞給梅子,梅子連忙接了。
  
  白衣男子沖梅子點頭笑了下,小廝拎起十斤野豬肉,便一前一後離開了。
  
  梅子目送著白衣男子離開沒了影,這才用手摸著兜裡嘩啦啦的銀錢,心裡十分的滿足,這是她第一次賣出東西拿到錢。
  
  心裡正歡喜著,蕭荊山回來了,手裡已經沒有了貂皮和罈子,梅子忙站起來,樂顛顛地向他說了賣出去十斤的事。
  
  蕭荊山一聽也有些微驚訝,他可能也沒想到能賣出去十斤吧,見梅子開心的樣子,也笑著說:「今日個開門大吉,貂皮和熊掌都賣了好價錢,沒想到連這野豬肉都賣出去十斤,梅子做得很好。」
  
  梅子禁不得他誇,臉紅說:「什麼啊,還不是你辛苦打得野豬嘛!」
  
  蕭荊山低頭將那些野豬肉又收進筐裡,說:「鎮上的館子裡說要盡數買下這些豬肉,現在就給他們送去。」
  
  梅子一聽很是驚喜:「全都買下?」
  
  蕭荊山點頭說:「嗯,以前我打了大的獵物,也都是拿到他們那裡去買的,只不過不知道這幾日他們生意如何,是以先過去問了問。」
  
  梅子也趕緊幫忙收拾,將豬肉全都收了起來,蕭荊山又挑起擔子,兩個人就往館子裡趕去。到了館子門前,梅子隱約認得上面那四個「苗記飯莊」,知道這就是館子了。
  
  蕭荊山進去打了個招呼,便有個跑堂的出來,揭開柳條筐蓋子查驗了一番,最後點了點頭讓蕭荊山隨著他去後面。蕭荊山示意梅子先在這裡等著自己,他便隨著跑堂的往後面去了。
  
  梅子從門口好奇地看館子裡的人,只見裡面桌子上一盤盤的菜,看著煞是好吃,她趕了半日的山路,如今有些餓了,禁不住嚥了下口水。
  
  一時之間耳邊又聽著裡面的人高談闊論,說是遠處的不知道什麼王爺要叛亂,天底下可能又要打仗了之類的,梅子不懂這些,但禁不住想起蕭荊山早間的歎息,想著天下要是不太平了,他又能如何。
  
  梅子正想著呢,蕭荊山回來了,筐裡已經空了,他將兩個筐摞在一起,手裡拎著扁擔走過來,見了梅子笑著說:「都賣了,剩下的一些雜碎,也都送給他們了。」
  
  梅子忙點頭說:「那就好。」
  
  蕭荊山看看日頭也不早,想著還有東西要採買,便領著梅子往東市走去。東市裡人來人往,都是一些賣零碎的日常用物的,當然其中也有各種小吃叫賣聲,諸如甘露餅,浮糰子,梅花餅,水晶包兒等比比皆有。
  
  蕭荊山掏出剛才買東西得的錢,賣了四個梅花餅回來。梅花餅熱乎乎的,用油紙抱著,他拿了兩個遞給梅子,自己留了兩個。梅子見他動作快來不及阻攔,但還是隨口說:「不用這麼破費的,我們不是帶了乾糧麼。」
  
  蕭荊山沒說什麼,只遞給她梅花餅讓她趕緊吃,梅子笑著接過,於是夫妻兩人找了處還算安靜的地方,撿了塊乾淨的石頭挨著坐下,又就著自帶的水吃起來。
  
  這梅花餅香甜酥軟,再加上剛出鍋的熱乎乎,吃到嘴裡真是別樣的美味。梅子吃了一個後怕蕭荊山不夠吃,便把另一個給蕭荊山吃,蕭荊山不要,讓她自己吃了就行,又拿出自帶的乾糧吃了。梅子見蕭荊山執意不吃,自己才把另一個也吃了。
  
  兩個人吃飽了,又重新收拾了站起來,蕭荊山便領著梅子去採買些東西。
  
  頭一天梅子和蕭荊山都商量過要買的東西了,如今有了錢,便買了些平日家用的物事以及糧食香油等,另外還買了些糕點打算回去給梅子娘家帶著。買完這些,蕭荊山又領著梅子去布莊,給梅子買布。梅子向來節儉,再加上出嫁之時還是有些新衣服的,執意不買,蕭荊山見狀,也只好作罷。
  
  等弄完這些,日頭已經朝西了,兩個人看看時間不早,回去還有許多山路要趕,便挑起扁擔離開小鎮向家裡趕。
  
  

20   以後你當家
  
  回去的路上依然要翻過山頭,天漸漸暗下來了,梅子跟在蕭荊山身後小心地往前走,兩個人時不時地說些話兒,無非就是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的事。
  
  蕭荊山見梅子對那賣藥材的事很是感興趣,便向她說起:「今日我路過藥鋪子,進去問了下,大概知道行情了,回去我們好好打算,我再教你認認草藥,看怎麼去山上采。」
  
  梅子很是高興,又向蕭荊山提起回去要在院子裡種桃樹杏樹,再養幾隻雞鴨,蕭荊山自然一一答應。
  
  蕭荊山見身後的梅子越走越慢,提議休息下,梅子見天色不早了,雖然腳磨得疼也不願意歇息的,蕭荊山回頭看了她一眼,二話沒說就放下擔子了。
  
  梅子挑了塊乾淨石頭坐下,放下包袱,伸手揉自己磨得生疼的腳底。正揉著呢,蕭荊山過來了,一雙大手將她的腳抬起,她一驚,心跳快了幾下,不過還是安分地將腳放在他手上。梅子的腳不大不小,放到蕭荊山手中正好讓他整個握住。
  
  蕭荊山小心地脫下她的鞋襪,這才發現她後腳跟都起了水泡的,於是眼中不免有了心疼,略帶責備地說:「都成這樣了,怎麼也不說?」
  
  梅子低著頭沒說話,她不想讓蕭荊山覺得帶她出來是個累贅,但如今還是成了累贅。
  
  蕭荊山小心地挑破她的水泡,惹得她又是一陣吸氣,不過他依然毫不手軟的樣子,挑完了後又拿起鞋襪重新給她穿上。
  
  此時月亮已經高高掛起,徐徐的山風帶著涼意吹過,蕭荊山握住她腳的大手卻溫暖得緊。
  
  梅子看著他剛毅的側影,想起他的種種神秘的過往,不由對眼前這個已經成為自己夫君的男子有了好奇:「那時候你離開綠水村的時候,也是走這條路嗎?」
  
  蕭荊山正替她穿鞋子,聽到這問話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淡笑著說:「是的,當初我就是通過這條路,走出綠水村,走到下面的鎮子,又走到外面的世界。」
  
  他放下她的腳,遠眺著沐浴在月光之下的巍峨群山,帶著回憶的腔調說:「那時候我走的時候,以為我不會回到這裡了,可是在外面闖蕩了很多年,經歷了很多事,我想念這裡的青山綠水,想念這裡的一草一木,甚至想念小時候捉過的小蛐蛐了,所以我終究回到這裡了,就像我父親一樣,在這裡安家落戶,過點不問世事的小日子。」
  
  梅子忽然很想問,你再也不會離開了嗎,真得會一輩子留在這裡嗎?可是話到嘴邊她又沒有說出口,她想起了日間在館子外面聽到的話,如今天下又要不太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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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回到村子的時候,天已大黑,村民們都差不多歇息了。他們經過村子街道時只能聽到狗叫聲,想來村裡誰家的狗被他們的腳步驚到了。
  
  回到自家院子裡,將買回的東西放妥了,又提了水洗過,梅子這才疲憊地躺到了炕上。
  
  蕭荊山卻沒直接上炕,而是跑到旁邊一個箱子裡不知道找什麼,最後終於找了一個小瓷瓶回來,說要給梅子敷上。梅子知道他總是有些稀奇古怪卻又很是管用的東西,便任憑他敷了。那東西是膏狀的,涼涼滑滑,敷上去很是舒服。
  
  做完這個,蕭荊山這才上炕,鑽進涼被裡抱著梅子睡下。這一夜蕭荊山倒是沒怎麼折騰梅子,想來也是知道她著實累了。
  
  梅子累得上下眼皮打架,躺倒炕上就要睡去,可是就在迷迷糊糊將要進入夢鄉時,腦中忽然閃出一個念頭,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含糊地開口問:「如果外面不太平了,你會離開咱們村子嗎?」
  
  梅子感到這話問出去,蕭荊山的身子一僵,她的睡意頓時散去,心一下子提起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蕭荊山才淡淡地說:「睡吧,不要想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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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兩個人起來,吃過飯又拿出昨日個錢袋子數了下,梅子驚喜地發現,這次收穫頗非,足夠他們一年的嚼用,那銀錢拿在手裡沉甸甸的,真是讓人歡喜。
  
  蕭荊山看著梅子小財迷地摸著錢袋子的樣子,笑著說:「以後你當家,這些都歸你管。」
  
  梅子一聽,頗為羞澀,很不好意思地將錢袋子遞給他:「不要,還是你來。」
  
  蕭荊山笑道:「我忘性大,不定哪天就把你的錢袋子弄丟了。」
  
  梅子知道他不過是說辭罷了,笑睨他一眼,也只好將錢袋子收好。
  
  兩個人商量著,又收拾了下東西,將前日個留下來的野豬肉塊放到竹籃子裡,又拿了昨日買的糕點,收拾妥當了,一起往梅子娘家去。
  
  這一次回去,梅子娘並朱桃阿秋倒是都在的,梅子娘見閨女和女婿提了這麼多東西,笑得合不攏嘴,連忙接過來,又端茶遞果子招待。阿秋見到自家姐姐姐夫回來,和姐姐說了幾句後就纏著蕭荊山問他打獵的事了,蕭荊山便向他說起獵野豬的事,只聽得阿秋嚮往不已。
  
  朱桃冷眼旁觀,忽然插嘴說:「姐,你們什麼時候要個孩子啊?」
  
  梅子一聽愣了,低頭抿唇笑了下說:「這個不急。」
  
  梅子娘啐了朱桃一口說:「出去廚房看看水燒開了沒?」
  
  朱桃「哼」了聲,很不情願地去了,梅子娘又熱情地問蕭荊山話,說這說那的,蕭荊山一一禮貌地答了。
  
  談話間便說起如今麥子將熟的事,梅子娘長歎了口氣說:「你是沒地的,自然不知道我們這要收麥的苦楚,自從他爹去了後,阿秋還小,家裡就我們娘仨幹活,可是沒少吃苦頭。」
  
  蕭荊山忙說道:「左右我也閒來無事,收麥時必當竭力相助就是了。」
  
  梅子娘一聽自然正中下懷,客氣地笑著說:「有勞女婿了。」
  
  蕭荊山道:「岳母說哪裡話,慢說如今梅子已嫁我為妻,就是論起當年我和岳父大人的淵源,這忙也一定是要幫的。」
  
  見蕭荊山提起這個,梅子娘臉上有些不自在,訕訕地解釋說:「荊山啊,論起她爹和你的交情,其實按說你剛回來那會兒,我們自然是不該疏遠你,可是你也知道我們孤兒寡母,瓜田李下的,難免要避嫌。」
  
  蕭荊山毫不在意地笑道:「岳母多慮了,荊山知道的。」
  
  梅子娘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臨出門前,梅子娘又拉著梅子說起朱桃的事,說已經給朱桃尋了一戶人家,就是山那邊紅纓子村的,說是等過了收麥的時節就把她嫁出去。梅子聽了一驚,只因為那個村子離自己綠水村要走四十幾里的山路呢,娘親怎麼尋了個這麼遠的人家?
  
  梅子娘也不多說,冷著臉兒說:「這事我自有主張,這婚事已經要定下了。」
  
  梅子想著朱桃今天的神色,心想她自然是不喜的,可是於這事上自己也不好多說,只能任憑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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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在家裡無事,梅子便向人要了桃子杏子的種外加絲瓜種子,又向自家娘親借了母雞和雞蛋,打算慢慢拾掇這個家。蕭荊山給梅子建了一個雞窩,又幫著挖坑種樹。不過兩天的功夫,桃子杏子連帶絲瓜種子都已經種下了,那只抱窩的母雞也在雞窩裡孚小雞了,而這個時候,地裡黃澄澄的麥子也一副要炸開的樣子,農忙的時節到了。
  
  梅子和蕭荊山早早地起來就去梅子家地裡幫忙,揮舞著鐮刀開始收割。朱桃這個時候也不使小性子了,裹著個汗巾子在大太陽底下一起割麥。
  
  蕭荊山沒幹過這割麥的活,開始時割得都沒有梅子快,兩個人並排著一人一壟,梅子很快便領先蕭荊山一大截。梅子自從嫁了蕭荊山,只覺得他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如今看他竟然有不如自己的時候,禁不住回過頭衝他得意地笑了下。
  
  蕭荊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埋頭苦幹,迅速得了要領,唰唰唰地麥子便倒在地裡,很快便追上了梅子。梅子嬌聲「哼」了下,繼續揮舞鐮刀堅決不能落在後面。
  
  這時候太陽火辣辣地烤著,梅子頭上的汗巾子都濕了,汗珠順著髮絲往下流,那頭髮都粘在脖頸上了,而原本白皙的臉孔如今已經曬得泛紅。蕭荊山不忍心,低聲說:「若是累了,先去地頭歇息下吧,我多幹一些就是了。」
  
  梅子回頭看,娘親在另一塊地裡頭也不曾抬地割麥呢,而地頭上弟弟阿秋端著水壺咕咚咕咚地喝著,妹妹朱桃邊擦著汗邊搶過接過水壺也喝起來。
  
  她原本還不曾覺得,如今一看竟覺得喉嚨裡幹得緊,便問蕭荊山:「你渴了嗎,我去給你拿水。」
  
  蕭荊山搖頭:「不用,你去喝點水歇息下再來割吧。」
  
  梅子點了點頭,到了地頭拿了另一隻木壺來,自己喝了幾口,又拿過去給自己娘親喝。梅子娘低著頭幹得昏天暗地呢,見梅子拿水過來,接過來也咕咚咕咚喝了一番,喝完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望著倒下的沉甸甸麥穗兒說:「今年收成不錯,倒可以讓朱桃體面點嫁出去。」
  
  梅子點了點頭:「這樣也好,朱桃嫁出去那麼遠,多陪嫁點東西,婆家也高看她一眼啊。」
  
  梅子娘聽到這話,回過頭來看了眼梅子說:「你不要怪娘,你嫁出去的時候,委屈了。」
  
  梅子笑著說:「娘,你說哪裡話,女兒何曾在意這個。」
  
  梅子娘長長歎了口氣:「娘也沒有辦法,你知道就好。不過你如今就在本村裡,家裡連個地都沒有,娘能幫襯的話,自然會幫一些的。」
  
  梅子連忙搖頭說:「不用的,雖說沒有什麼地,可是他打獵多少也能得幾個銀錢,日子過得去的。」
  
  提起這個女婿,梅子娘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他人的確是不錯的,當初你爹在的時候還提起他,說他這一出去必然能做出一番事來。如今呢,他雖然兩手空空地回來了,但在這個小山村子裡,也能算得上個能人兒,你能嫁給他也算是你的造化。」
  
  梅子娘說起這個,話鋒一轉,瞅著梅子問:「你們什麼時候要個孩子吧,這樣子男人的心才栓得牢。」
  
  梅子知道她和蕭荊山在炕上做得事就是能生孩子的,可是都這些天了也沒見有孩子,她明明記得阿金當時嫁出去一個月就有了喜信的啊。梅子心裡雖然疑惑,可是她不想讓娘親擔心,想著回頭和蕭荊山商量一下吧,當下便含笑點頭說:「娘,我知道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2 PM

21   還想養一個娃
  
  梅子和娘說罷,又拎著水壺到了蕭荊山旁邊讓他喝。蕭荊山接過來也大口喝了,邊喝邊說:「明天再忙一天,估計就差不多了。」
  
  梅子看著周圍倒下的沉甸甸的麥穗兒,點頭說:「是啊,再去打穀場忙乎幾天,糧食就能裝進倉了。」
  
  蕭荊山看梅子臉上有憧憬之色,安慰她說:「等我有空了,再去打獵,賣了銀子給你換上幾缸糧食放那裡。」
  
  梅子聽他這麼說心裡暖和和的,於是笑著說:「還要養雞下蛋。」
  
  蕭荊山點頭:「那是自然,雞窩都給你蓋好了。」
  
  梅子笑睨了他一眼,得寸進尺:「還想養頭豬。」
  
  蕭荊山擰了下眉頭,不過還是答應說:「也行。」
  
  梅子抿唇笑,打量著他的神色繼續說:「還想養一個娃。」
  
  蕭荊山原本擰著的眉頭立刻凝結在那裡不動了,訝然地看了梅子半響,神色才逐漸恢復正常,恢復正常之後便慢慢溢出笑來。他平日臉孔太過堅毅,表情總帶了剛硬,如今笑起來濃眉便舒展開,真如同融化的冰雪般,帶著三月春風迎面而來的愜意。
  
  「好。」他含著笑意,在這滿地的金黃中,溫柔地對她這麼說。
  
  梅子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開了,化在這濃濃的甜意中,她帶了羞意扭過頭去,攥著水壺說:「我去把水放下。」說完轉過身子就跑回地頭了。
  
  走到地頭,只見她妹妹朱桃手裡拿汗巾子扇著風,拿眼斜瞅著她呢。
  
  梅子心裡不喜朱桃這臉色,放下木壺就要重新回去幹活,誰知道朱桃卻叫住她,涼涼地說:「嫁人了就是不一樣,在麥地裡都能濃情蜜意的。」
  
  梅子回頭看了她一眼,回道:「等收了麥,你不也嫁人了麼。」
  
  朱桃臉色更不好看,望了田壟裡彎腰揮舞鐮刀收割的那個男人,滿含嘲諷地說:「同樣是閨女,咱娘就是疼你,給你就近找了好的,卻要把我嫁到那不知道好壞的紅纓子村去!」
  
  梅子一聽這話,臉上更不好看了,冷回道:「朱桃,你難道忘記當初我是怎麼出嫁的嗎?現在何必說這樣話,咱們好歹是同胞姐妹,小時候你也跟在我後面姐姐姐姐地叫,如今長大了怎麼就這樣?難道非得我當初真吊死在那歪脖子樹上你才開心?」
  
  朱桃聽了這話,初時臉上還有絲觸動,但隨即不知道想到什麼,便忽地站起來,猛地一甩辮子,繃著臉兒說:「就你嫁了個好男人,跟著人家學了個能說會道,我不和你理論。」說完拎起鐮刀去地裡了。
  
  梅子兀自在那裡愣了一番,這才重新回到田壟裡繼續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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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晚幾個人一直幹到天黑的時候才收手,梅子娘拉著梅子小夫妻說晚上一起吃飯,梅子心裡不樂意朱桃的那臉色,正要拒絕,卻聽到蕭荊山說:「岳母,晚飯就不必了,家裡早上還剩下一點肉湯在鍋裡,怕留到明天就壞了。」
  
  梅子心知蕭荊山這是打慌,不過也沒說破,反而隨著附和說:「是啊,娘,出門的時候忘記收近地窖裡去了,得趕緊回去吃了。」
  
  一旁的阿秋跟著幹了一天活,正又累又餓,聽了這話在梅子娘旁邊小聲嘀咕說:「娘,我也想喝肉湯。」
  
  梅子娘對著他啐了一口說:「喝什麼肉湯,喝馬尿去吧你!」
  
  說完這話,她又轉身變了笑臉,對著梅子兩口子說:「既然這樣,那你們回去吃吧,今天累了一天,記得早點歇息啊。」
  
  梅子和蕭荊山自然連聲答應了,這才告了別回自己家。
  
  其實家裡早上什麼都沒剩下的,梅子看著冷冰冰的鍋灶,笑著對蕭荊山打趣說:「肉湯呢,我也要喝。」
  
  蕭荊山走過去捏了捏梅子嬌嫩的小臉蛋,溫聲說:「肉湯沒有,只有小梅子一枚。」
  
  梅子嬌聲「哼了」下,拾起柴來就要點火做飯,蕭荊山幫著從地窖裡拿了現成的餅子出來,兩個人隨便熬了點稀粥吃了點餅子湊和過去了。
  
  吃過飯,坐在樹下石凳上乘涼時,梅子想著他頭一次握鐮刀,唯恐他傷了手,還拉過來看呢,只惹得蕭荊山挑著眉頭笑看她。
  
  梅子隨即反應過來了,人家可是握過弓箭打過拳的人,皮糙肉厚,哪裡會因為個小小鐮刀磨了手呢,羞澀地就要扔下他的手,誰知道蕭荊山卻不放開,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在寬大厚實的手心輕輕揉捏著。
  
  梅子只覺得被他這樣捏著舒服得緊,乾脆靠在他堅實的臂膀上,瞇著眼睛任他這樣慢慢揉捏著。蕭荊山的手卻從她的手指頭往上,揉捏手腕,揉了手腕便把她整個抱在懷裡,輕輕按摩她的背,按摩完背後那大手便慢慢游移到了她胸前。
  
  她的胸前啊,不大不小兩個小山峰,團團軟軟的,就那麼被他隔著衣服握在手心,輕輕摩挲。於是小梅子原本瞇著的眸子就有了氤氳之色,腦袋在蕭荊山堅實有力的臂膀上蹭啊蹭。
  
  蕭荊山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怎麼了?」
  
  梅子胸臆間有什麼在蕩漾,腿腳也開始酸軟,無力地倚靠在他臂膀上,小聲嬌軟地說:「腿,沒勁兒了。」
  
  蕭荊山輕輕「嗯」了聲,喃語道:「沒關係,我抱著你。」說著就將她整個人打橫抱在懷裡了。
  
  梅子小小地驚呼了聲,轉瞬間已經就這麼倒在他懷裡了,一時間心兒撲撲跳,腳上更沒了力氣,只能扶住他臂膀癱軟著靠在他胸膛上。
  
  蕭荊山像攬著小孩子一樣將她攬住,讓她的腦袋貼著自己的胸膛,又用大手輕輕撫摩著她的後背。
  
  梅子眨著眼睛,從他的臂彎裡望著夜空,夜空暗藍,其中點綴了無數亮晶晶的小星星。
  
  梅子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家爹爹還在時,他就是這麼抱著自己看天上的星星呢,那時候家裡日子過得還好,那時候娘親對自己也好,那時候妹妹朱桃還滿地裡叫著自己姐姐。
  
  天上星星依然在眨眼睛,小小綠水村的小小的一家人卻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模樣了。
  
  蕭荊山感覺到了什麼似的,柔聲問:「想什麼呢?」
  
  梅子搖了搖頭:「沒想什麼,就看星星呢。」
  
  蕭荊山低頭看她:「看星星能看出眼淚來?」
  
  梅子趕緊伸手摸臉,這才發現自己真得流淚了,於是笑著擦了擦說:「真沒啥,就是想起小時候的事來了。」
  
  蕭荊山抬手替她揩了淚水,低低地說:「我當為何呢,原來是想爹爹了?」
  
  梅子聽著這話實在不好意思,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裡能因為想爹爹就哭鼻子,於是將臉兒埋進他懷裡,悶聲說:「才不是呢,我是憂心其他事。」
  
  蕭荊山不讓她悶著,掰起她小臉,正色問:「到底怎麼了?」
  
  梅子想起自家妹妹今日個在地頭的那話裡意思,瞅著他臉色說:「沒什麼啦,朱桃要嫁出去了。」
  
  蕭荊山挑了挑濃眉,「哦」了聲。
  
  梅子伸出手指頭戳了戳他胸膛:「哦什麼哦啊,你是怎麼想的啊?」
  
  蕭荊山覺得好笑:「她出嫁,我該怎麼想?」
  
  梅子抬臉看,只見他笑裡滿是深意,忽然驚覺他是明白了自己那小小的心思的,頓時羞得臉紅,低聲說:「我也沒有其他意思……」
  
  真得沒有小心眼試探的意思啊!!
  
  蕭荊山點頭說:「嗯,我知道,你就是說說朱桃要出嫁的事罷了,能有什麼意思呢。」他沉吟了下復又說:「如今賺了點銀子,就拿出來給你妹妹添置點嫁妝吧,也省得你娘憂心,如何?」
  
  梅子一聽,心裡頓時慢慢的溫暖,但又有些歉疚。其實娘親著急打麥,還不是為了賣出去些糧食,這樣也能給朱桃置辦點嫁妝,給她點體面。可是說到底家裡就那麼點田地,打下的糧食有限得緊,光填飽那幾張嘴就夠嗆了,再賣出去一些總歸不太好。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有了自己的小家的人,自然不好提出幫襯著娘家什麼的。如今蕭荊山提出來,是他的厚道和體貼,可是自己小家也沒有什麼家底的,若是真拿出來,又覺得對蕭荊山愧疚得緊。
  
  蕭荊山看出自家小娘子的心思,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說:「做女婿女兒的幫著點娘家也是應該的,況且我們將來的日子長著呢,我自然不會讓你挨餓受凍的。」
  
  梅子偎依著他,感動地說:「我自然知道的,你說這個還不都是為了我,這事依你就是。」
  

  
22    滿場子都是人,想什麼呢?
  
  收麥的時節村子裡的人都是早出晚歸的,梅子和蕭荊山既然要幫著娘家,自然也不會例外。梅子娘起早貪黑地幹,梅子和蕭荊山也少不得陪著。就這麼忙了兩天,總算麥子都倒在地上了,於是下一步便是把麥子運到打麥場了。
  
  梅子娘從自家院子門後找出來一個陳舊的手推車,其他人則是拿了一把麥稈子擰成草繩,然後抱起一堆麥子這麼一捆,就開始往手推車上碼。
  
  等到手推車的麥子碼得高高的,蕭荊山又拿了繩子牢牢綁了一遭。最後小推車上高高的麥垛依然看起來顫巍巍,可好歹麥子不會往下掉了,於是便由蕭荊山抬起手推車,沉甸甸地往打麥場走去。梅子娘派了阿秋跟著,以防路上有麥穗掉了,自己和兩個女兒則是趕緊在地裡收拾捆綁剩下的麥子。
  
  這一家幾口忙碌了一個上午,總算地裡的麥子都運到了打麥場,堆成了垛。梅子娘心裡歡喜,知道今年算是得了女婿的便宜,要是往年的話還不知道自己娘幾個要弄著那手推車推上多少遭呢。不過梅子娘一向勤儉,到了中午日頭烤得厲害的時候,讓女兒女婿都先回去休息,自己則是提了一個大包袱眼疾手快地在地裡拾那些零散落下的麥穗兒。梅子娘是怕別人家孩子看到過來撿了去,要知道麥子全都拉走的麥地裡,按規矩別人家的孩子是可以來撿的。
  
  梅子知道自家也就這麼點地,收點糧食不容易,大中午的也不忍心讓自己娘親一個人忙碌這個,便要留下幫著一起拾。梅子這一留下,蕭荊山自然留下,於是當下就連阿秋和朱桃也不好意思回去了,一家幾口又開始對著這幾畝地彎著腰撿那些落下的些許麥穗兒。
  
  如此日頭偏西了,總算這幾畝地上光溜溜只剩下割過的麥茬子了,梅子娘這才將幾個人撿得麥子都收起來,捆在一起看著又是慢慢一大包,笑得合不攏嘴,終於下令說:「忙了這麼大半天,都餓了吧?梅子和荊山就和我們一起吃吧。」
  
  梅子這個時候已經累得手腳無力,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想著蕭荊山也定是累壞了,實在沒有力氣回家做了,也就隨著回娘家一起吃了。
  
  一行人回去後,家裡也是冰冷的爐灶啊,也沒有現成的飯吃。梅子娘匆忙在身上繫了一個舊圍裙,趕緊跑到廚房裡隨便燒了點飯,又加上點野菜,連菜帶飯就這麼吃了。
  
  吃過飯,梅子和蕭荊山告別,梅子娘也沒多留,兩個人就往回走。
  
  走到路上,天已經快黑了,遠處紅霞繚繞著群山,映襯著村子外麥子堆成山的金黃色打麥場,也映襯著那裡尚且忙碌的人們的笑臉。梅子見了,笑著說:「每年我最喜歡這個時候了。」
  
  蕭荊山知道她累了,大手捏著她的小手輕輕揉捏,聽到這話挑眉問她:「為什麼?看你今天累成這樣,竟然還喜歡這個時候。」他堅毅的眸子裡頗多憐惜之色。
  
  梅子吃過了晚飯,多少有了精神,此時笑看著遠處的打麥場說:「我們每年忙啊忙的,還不是在地裡伺弄那點子莊稼嘛,伺弄莊稼的人,忙了大半年盼得就是這個時候了,你看看這打麥場裡的麥子,金黃金黃的,這可是咱們所有的指望了!」
  
  蕭荊山將她攏到懷裡,一起看遠處打麥場,紅霞暈染著金黃的麥子,夕陽拉長了忙碌的人們的影子,這是盛夏時節的絢麗,也是收穫時候的美麗。
  
  他低下頭,帶了繭子的大手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柔聲說:「等以後我們有了銀子,想辦法弄塊地,也讓你有麥子收,好不好?」
  
  梅子伸手捉住他的大手,清靈靈地笑了下:「我又不是在意這個,只是感歎一下罷了,累了一天,回去洗洗睡吧。」
  
  蕭荊山笑著看自己的娘子,她的臉頰被映照得紅彤彤的,穿著樸實的粗布衣,卻笑得開心滿足。他笑歎了聲說:「好,回去洗洗睡了。」
  
  他說得隨意,梅子卻覺得那「洗洗睡了」粗啞卻又親暱,聽在耳中別有一番深意,心裡便多想了幾分,臉上瞬時間燒了起來,幸好如今晚霞映照得一切都是紅,蕭荊山也沒發現什麼。
  
  當晚梅子洗過之後倒在炕上,頓時白天的疲憊襲來,只覺得腰背都是酸疼的,上下眼皮也很快打起架來。蕭荊山想來的確是有其他想法的,可是看她實在累了,也便沒有什麼動作,只是摟著她,輕柔地摸索著她胸前兩顆小桃子。梅子半夢半醒,覺得酥麻,可是又實在困,便不滿地拿手輕捶了下蕭荊山胸膛。蕭荊山這才安分下來,怏怏地把手移到了她腰際,半摟著她睡下。
  
  梅子以前習慣枕涼枕的,可如今和蕭荊山睡習慣了,發現他的臂膀枕起來好像更舒服,也不怕熱了,每天晚上都要枕著。當晚可憐蕭荊山又要單臂摟著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又不敢有什麼動作,唯恐擾了她睡眠,真是難耐!
  
  第二天雞叫第二遍的時候兩個人就起來,草草洗漱了,隨便吃了點飯,拿了兩塊大汗巾子便往打麥場趕去。麥場上有貪早幹活的人已經在那裡忙乎了,他們繞過一個個麥垛子,小心地避開別人家已經攤開的麥稈子,到了自家麥垛,卻發現梅子娘已經守在那裡了,正低著頭從簸箕裡小心地挑揀著昨天撿得那些夾了雜草的麥穗兒。
  
  梅子娘見他們過來,一邊將包著頭的汗巾子扯下來,一邊欣慰地說:「我擔心這裡人多事雜,萬一出點什麼岔子呢,所以一大早就來這裡看著了,到現在還沒吃飯呢,你們既然來了,先替我看著。」
  
  梅子知道娘親一到農忙時節免不了饑一頓飽一頓的,心疼她,趕緊答應了。梅子娘又囑咐了一番,說是吃過飯就趕緊借村頭王家的石碾子來,昨日個和人家說好了今早要用的,得趕緊借過來把自家的麥子碾了。
  
  臨走前梅子娘又把自己的汗巾子抖了抖,遞給梅子:「你那汗巾子還新著呢,先留著,用我這舊的,舊巾子髒就髒了,不怕的。」說著又眼看著梅子用這個舊巾子蒙了頭臉,這才轉身疾步離開。
  
  蕭荊山看著梅子娘離開,笑著對梅子說:「其實你娘還是疼你的。」
  
  梅子點了點頭:「小時候娘對我們都很好的,就是爹走了後,她性子變燥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說著梅子將之前帶在身上的土藍汗巾子拿出來抖開,要給蕭荊山包上:「帶上這個吧,等下打起麥來,塵土多,難免弄得一頭一臉的灰。」
  
  蕭荊山見她手裡拿著汗巾子要給自己戴,也沒躲閃,低下頭任憑她幫自己包上頭。
  
  他個子在男人裡也算高大的了,梅子生得嬌小,哪裡夠得著呢,少不得蕭荊山半蹲下身子低了頭,小梅子踮著腳尖,終於夠著了,細心地給他包起了頭髮。
  
  梅子這麼伸手間,隨著晨間的清風吹來,竟然有股子馨香氣息縈繞在蕭荊山鼻翼間。蕭荊山想起昨晚的求之不得,感覺著她手下的細緻親暱,喘息就有些緊了。梅子開始還沒察覺,只專心給他包起頭髮,後來一下子覺出他氣息不對勁了,想著光天化日之下,臉上便燒起來,手也有些不穩。
  
  蕭荊山低著頭,低沉嘶啞地說:「包好了嗎?」
  
  梅子手中的汗巾子繞過他剛毅的臉龐,感覺到指尖下的肌膚發燙,手抖了下,趕緊用汗巾子角在後面打了一個結說:「好了。」說著像是被燙到一樣放開了手。
  
  蕭荊山見她慌張,火熱的眸子望著她,低低地笑了:「怎麼了?」
  
  梅子只覺得他那個「怎麼了」都有著說不出的曖昧勁兒,紅著臉轉過頭去,跺腳說:「滿場子都是人,你想什麼呢!」說著自己賭氣走到一旁撿之前娘親撿過的麥穗子。
  
  蕭荊山也走到她身邊蹲下,幫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挑揀麥穗兒,邊撿邊笑著看她:「不要想太多了。」
  
  梅子嘟著嘴兒,白他一眼,自己也紅著臉笑了,趁著四下無人小聲說:「今天只是打麥而已,不會太累的。」
  
  蕭荊山聽到這話,挑了下眉,輕輕地「哦」了聲,繼續低頭挑揀麥子。
  
  梅子知道他心裡定然明白自己意思的,如今卻故作沒事人一般,不由得又羞又氣,賭氣想晚上再不理你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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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很快大亮起來,麥場上的人逐漸多了,有人已經用牛拉來了石碾子,在早已平攤在麥場的麥子上轉著圈兒軋起來。
  
  梅子左瞧右瞧不見娘親過來,心裡又擔心石碾子借不來,怕白白把麥子攤開還得等著,又擔心碾子來了自己還沒攤開麥子耽誤了事。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蕭荊山提議說:「我們兩個先把麥子攤開吧,反正早晚要攤開的。」
  
  梅子瞧了瞧左右人家的麥垛,擔憂地說:「就怕現在攤開,不能早早地弄好,佔了別家的地兒,惹得人家嫌。」要知道麥場有限,自己攤開後如果一直晾在那裡,別人家沒地兒用了,難免臉色不好看。
  
  蕭荊山看看左右人家,一家是陳家父子三個,一家是殺豬的閻老家。陳家地多,如今還在忙著割麥子運麥子呢,而閻老家麥子已經打得差不多了,正和自己媳婦在那裡端著簸箕揚乾淨呢。
  
  蕭荊山走到閻老身旁,抱拳見了個禮,閻老因為之前野豬肉的事,也連忙放下簸箕笑著見了禮。蕭荊山先看著人家堆起來的麥粒,感慨了今年收成不錯啊,是個豐收年,日子好過了。閻老見他說起這個,也堆著笑說:「是啊是啊,今年比往年多打了兩成呢,這下子算是老天有眼了。」
  
  蕭荊山見他態度和善,於是又說起自己岳母家的事,說這孤兒寡母的,麥子如今堆在這裡不敢攤開,怕耽誤了鄰居的事。
  
  梅子一旁聽到這話,正好見閻老看過來,也趕緊沖人家笑了下。
  
  閻老看看這場地,客氣地說:「沒關係,你們儘管用,我們就剩下曬麥子了,隨便有點地兒曬曬就行了,你們趕緊攤開用就是了。」
  
  蕭荊山得了這話,沖人家抱拳謝了,又走到陳家父子那邊去了。
  
  陳家在綠水村不窮不富,但仗著男丁多,再加上也算有那麼不到十畝的地,在村裡也是別人不敢得罪的。此時蕭荊山笑著走過去,沖陳家老爹抱拳見了個禮,陳家老爹一向不屑他這人之前幹過響馬的勾當,撇過臉去哼了聲。反倒是陳家老二連忙站起來,和蕭荊山打了聲招呼。
  
  陳家老二如今早已娶妻生子有了兩個娃,但論起年齡倒和蕭荊山相仿,想來在蕭荊山還沒離開山村前也是認識的。此時蕭荊山還沒說明來意呢,那陳家老二便忙說:「你們先攤開用吧,我們還沒到用的時候呢。」
  
  陳家老爹沉著個臉看這邊,虎著臉說:「老二,你說什麼呢!」
  
  陳家老二趕緊對著自家老爹賠笑:「爹,咱們現在還割麥子呢,哪裡用得著麥場,讓人家先用吧。」
  
  陳家老爹雖然脾氣倔,但估計想到人家寡婦一家也不容易,當下也沒說什麼,只是陰著個臉吆喝著自家牛車繼續拉麥子去了。他家條件好些,有牛有車,不像梅子家只有個手推車。
  
  陳家老二見此,笑著對蕭荊山說:「他這就是答應了的意思,你儘管用吧。」
  
  蕭荊山沖陳家老二抱拳,說了聲謝過兄弟了。
  
  陳家老二歎了聲:「和我客氣啥,我們誰跟誰啊,趕緊把你岳母家的麥子軋了吧。」
  
  蕭荊山但笑不語,拍了拍陳家老二肩膀,回到了自己麥垛前。梅子在一旁看著呢,見他和左右鄰居都說好了,這才拿著木叉子,趕緊起身叉起來麥捆子。
  
  蕭荊山怕她累,自己接過來她的木叉子,將原本壘起來的麥捆子一個個挑到麥場中來。梅子趕緊將那一個個麥捆子解開,蕭荊山又用叉子挑開,於是麥稈子便在麥場散開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4 PM

23   麥場上的暗潮  

  太陽漸漸毒辣起來,麥子已經在麥場攤開了,尚且包裹在麥穗中新鮮麥粒散發出一股子讓人心安的甜香。梅子望了望遠處,不由得開始擔憂,怎麼娘親還沒過來。
  
  村子裡石碾子不多,也就有三個而已,她看了看附近,已經有兩家拉著石碾子再軋麥子了,另外一個石碾子是不是在村子西邊的麥場?
  
  正在這時候,朱桃和阿秋往這邊走過來了,朱桃穿著一件半新的花布衣服,頭上裹著一個鮮亮的汗巾子,在這滿是金黃的麥場裡分外現眼。阿秋蔫蔫的,見梅子和蕭荊山在麥場,過來搭拉著腦袋說:「姐,咱娘在西邊麥場已經等了半天了,可是石碾子緊張得很,借不到。」
  
  梅子一聽急了:「怎麼會呢,咱家也就這點麥子,借來用一用也不過是一會兒的事啊?」
  
  朱桃看了旁邊蕭荊山一眼,沒好氣地說:「誰家都有那麼點麥子,現在等著用的人多著呢!再說了,咱家連個幫忙出力的牲口都沒有,全靠人拉,耽誤時間得很,別人見了自然更不願意等著咱了!」
  
  梅子知道自己一時心急說得過了,朱桃說得是有道理的,當下也懶得計較她的語氣,抬頭看了看日頭,擔憂地說:「這幾天日頭正好,今天軋了再曬兩天就可以收倉了,要是這樣拖下去可怎麼辦呢!」
  
  蕭荊山看著不遠處正在忙碌的兩個石碾子,提議說:「不如去那邊看看能不能借用一下。」
  
  朱桃咬了咬唇,放輕了聲音說:「這也不行的,咱和村口王家還算熟,和這兩家來往不多,人家肯定不借的。」
  
  蕭荊山看了眼朱桃,淡淡地說:「鄉里鄉親的,開個口別人總不至於拒絕,我去看看吧。」說著便邁步向其中一家正用著石碾子的地方走去。
  
  走過去才發現,石碾子的確緊張,如今正用著的這個暫且不提,就是在旁邊排隊等著用的就有兩家。也巧的很,這兩家都是有淵源的,一個是陳紅雨家,也就是阿金的夫家,另一個則是福哥家。
  
  如今陳紅雨正等在那裡呢,見到蕭荊山過來,知道自己娘子阿金和梅子關係不錯,也聽阿金提起蕭荊山這人的種種事情,知道蕭荊山有些本事,於是裂嘴衝他笑了下,打了聲招呼。蕭荊山自然趕緊還禮了。
  
  福哥家地多,如今剛把麥子陸陸續續地拉到麥場,想著先軋一些,便過來等石碾子,誰知道正好看到蕭荊山,臉上便有些不自在,可是見到陳紅雨和蕭荊山打招呼,他也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
  
  蕭荊山見這邊一隻老黃牛拉著石碾子轉悠,下面的麥稈差不多都扁了,麥粒子也都出來了,知道應該快好了,便問起這石碾子後面還有哪些人家排號等著用。
  
  陳紅雨趕緊答道:「沒有別家,就我家和福哥家了,福哥早來,他先用,我要等著他先用了。」
  
  蕭荊山瞭解了這番情況,又問起陳紅雨家的麥子忙乎得怎麼樣了,陳紅雨也是個機靈人,看出他的來意,便有心做個人情,笑著說:「我家的麥子都差不多堆到麥場,就差用這石碾子軋上一軋了,不過我家麥子多,要是用起來就不是半響的功夫了,你如果急用,倒可以先插一個號。至於這石碾子的主人家,咱和他熟得很,回頭給你說聲就是。」
  
  蕭荊山一聽,連忙抱拳說:「如此便多謝過了,插號之舉按說實在不該,只是那點麥子都攤開了,鄙家岳母等得心焦,不得已只能向陳兄弟討個人情了,來日定請陳兄弟和這石碾子主家一起過來喝酒。」
  
  陳紅雨以前對蕭荊山並不瞭解,後來因為自家娘子阿金,他開始覺得蕭荊山是有來頭的,至於什麼響馬也不過是大家的猜測罷了,再說人家一向進退有度可從來沒有幹過什麼傷害村民的事啊,於是便有心結交。如今聽蕭荊山這麼說,連忙也學了蕭荊山抱拳說:「蕭大哥說哪裡話,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不過來日若有機會,和蕭大哥喝上幾杯也是小弟的榮幸。」
  
  這兩個人客套了一番,陳紅雨頓時覺得自己和蕭荊山彷彿近了幾分,便衝他使了一個眼色,看向旁邊的福哥。福哥在旁邊一語不發,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呢。
  
  蕭荊山一笑,正要上前,誰知道陳紅雨卻有心幫忙,笑著大聲說:「福哥,你看蕭大哥要借用這石碾子一用,你家反正不著急,不如乾脆也學我讓一讓吧?」
  
  福哥沒想到這兩個人忽然提起自己,猛地聽到慌忙抬起頭,看了眼蕭荊山,俊秀的臉上有了些微尷尬:「家裡都在等著用呢,我也做不了主。」
  
  蕭荊山見此,也不願意逼人太甚,施了一個禮道:「福兄弟既然家裡等著用,蕭某也不好勉強,便等著福兄弟家用完了再用便是。」
  
  福哥見此,也只能點了點頭,但面上還是不大自在。陳紅雨在旁邊笑了下,又順便向蕭荊山問了一番打獵的事,兩個人說得還挺熱絡。
  
  片刻之後這正用著的人家已經軋好了麥子,便卸下石碾子來,看了看眾人:「到底是福哥家用還是蕭大哥要用?」
  
  蕭大哥沖那人見了禮,笑道:「福哥在前,請他先用便是。」
  
  福哥慌忙點頭,可是他剛才因為蕭荊山過來的緣故一心發呆,竟然忘記趕緊去自家把牛牽過來。要問為什麼之前不早早地把牛牽過來等著呢,因為他家人多地多農活也多,牛在那邊要拉麥子呢。如今蕭荊山和陳紅雨都在旁邊的眼睜睜地等著呢,他也不好說讓這石碾子先等著我去牽牛,當下只能硬著頭皮自己拉起石碾子。
  
  石碾子雖然是偌大一塊石頭做的,可好歹是圓的,平時要是力氣大的男人在這光滑的麥場也能拉起來走的,是以福哥也沒多想,上前伸手拉起就要走。誰知道他平時見別人做起來容易,自己往日用慣了老牛來拉,這一伸手才發現自己力氣不夠,拉了幾下子那石碾子略微動了一下,卻愣是沒前進幾步。
  
  旁邊可是幾個大男人看著呢,他頓時面皮發紅,可是也不好再臨時放棄,只能繼續硬著頭皮拼盡力氣拉。那石碾子這次總算是給他面子,咕嚕著往前進了一些,他心下一喜,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拚命地拉啊。正拉著呢,忽然身上一下子輕鬆了,石碾子骨碌骨碌地往前走起來了。
  
  福哥大吃一驚,連忙回頭看,卻原來是蕭荊山伸手幫他推了一把。福哥頓時尷尬得要命,紅著臉說:「蕭大哥,謝了。」
  
  蕭荊山倒是衝他點頭,溫和地說:「客氣了,這石碾子確實有些重量,我幫你推過去吧。」
  
  福哥真想拒絕,不願意欠他人情,可是如今情勢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又道了謝,口裡還給自己台階下:「的確有些重。」。
  
  旁邊陳紅雨見此,也跟上前幫了一把手,三個人一個拉兩個推,很快便到了福哥家的場地。
  
  福哥家的麥子多,如今已經攤開一些打算軋了,福哥的娘子如今手裡拿著木叉子正等著呢,見到福哥回來口裡抱怨著:「怎麼這麼久,日頭可不等人啊!」隨後她便看到了後面的蕭荊山和陳紅雨,面露驚訝,但也趕緊堆著笑打了招呼。
  
  蕭荊山見他們準備要軋的麥子的確不多,便站在旁邊等著,時不時也幫他們一把手。陳紅雨見福哥家很快便能完事,便問蕭荊山要不要借用下他家毛驢,蕭荊山知道如今農忙時節牲口金貴得很,道了謝拒絕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總算福哥家的那點麥子軋完了,福哥和他家娘子忙乎著收拾,蕭荊山便拉了石碾子往回走。福哥上前要幫忙推,被蕭荊山拒了,福哥見人家拉起來很是輕鬆毫不費力,也只能收回了手。旁邊他家娘子看著這一切,頗是不滿的樣子,著實白了福哥好幾眼。
  
  蕭荊山回到梅子家場地時,梅子和朱桃阿秋正沮喪地在那裡挑揀麥穗兒,梅子娘頭上包著一個破舊汗巾子,坐在麥場邊上罵人呢,說是一整個村子的人淨是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全都是勢利眼看人低。
  
  梅子聽到聲音,一抬頭見蕭荊山拉著石碾子過來,大喜過望,趕緊叫道:「這下子好了。」
  
  梅子娘一見石碾子也喜得要命,也沒問這是怎麼來的,趕緊命梅子朱桃阿秋將麥子攤開更多,趁著有了石碾子都軋了。
  
  要是往年拉著石碾子軋麥子這個事自然是娘三個齊上陣,阿秋這個小孩在後面吃力推著,沒辦法她家沒有牲口只能靠著自己的力氣了。可是如今有了蕭荊山這個壯勞力,一切都好辦了。
  
  蕭荊山力氣夠大,即使在鬆軟的麥稈上拉起石碾子也好像不費什麼力氣,以至於一旁的閻老都看過來,大聲打趣說:「蕭大哥就是不同凡響,咱們要是自己拉碾子軋麥子,怎麼也得兩個男人啊!」
  
  這事外人看著敬佩得很,可是梅子卻很是心疼,看看日頭毒辣,他身上的汗水都打濕了背上的衣服,趕緊拿了水壺給他喝幾口。
  
  蕭荊山也的確渴了,接過來喝了,笑著說:「好久沒有這麼費力氣了,如今用點力氣,倒是舒展筋骨了。」
  
  梅子知道他說這個是安慰自己怕自己心疼,當下眼圈兒都紅了。
  
  梅子娘也很是過意不去,在旁說:「荊山,這下子辛苦你了,晚上給你做些好吃的。」
  
  軋到一多半的時候陳紅雨過來了,手裡牽著家裡的毛驢,說來幫忙,梅子娘趕緊謝了,於是毛驢代替了滿身大汗的蕭荊山。片刻之後總算麥子軋好了,陳紅雨在被千恩萬謝後總算用毛驢拉著石碾子離開了。
  
  梅子趕緊拿過汗巾子,給蕭荊山擦了擦臉上脖子上的汗,蕭荊山咕咚喝了很多水,任憑她替自己擦。一旁朱桃正掃起已經軋出來的麥粒,抬頭看到他們這樣子,不滿地說:「姐,你們就算親熱,好歹也躲著人,姐夫又不是沒有手,幹嘛要你擦汗啊!」
  
  梅子娘聽到這話,隨手拾起掃帚撇過來,狠狠地說:「就你多嘴,擦個汗怎麼了,你姐愛怎麼著怎麼著,哪裡輪得著你來教訓。再說了,好歹有你老娘在呢!」
  
  朱桃撅了撅嘴,低頭繼續掃麥粒。梅子娘反而對梅子嚷著說:「麥垛子旁邊的包袱裡,有我帶來的煮雞蛋和甜瓜,你拿出來給荊山吃。」
  
  阿秋聽到這話抬起頭,目露渴望,他也想吃雞蛋啊,不過他知道姐夫幹了重活,娘才給姐夫吃的,所以他也沒敢吭聲。
  
  梅子因為心疼蕭荊山,當下也沒有客氣,趕緊走過去解開包袱拿出雞蛋和甜瓜來給蕭荊山,蕭荊山卻連忙說不用,楞是沒吃,喝了幾口水就繼續幹活了。
  
  接下來的事情倒的確如梅子所說的,不累,但是髒。一家子將上面壓碎的麥稈子掃去,剩下的都是麥麩麥皮混合著麥粒。先將麥皮小心地掃去,剩下最後的麥粒依然混雜了麥皮,只能拿木揚鏟拋到空中揚起,這樣一飄一落的,麥粒和麥皮也就分家了。如此來上三五遍,再那簸箕顛上幾顛,麥子總算看起來像是平時家吃的那麼乾淨了。
  
  梅子娘見這些都差不多了,總算鬆了口氣,看看天要大黑了,這才說:「你們先在這裡把麥子都掃起來裝到麻袋裡,我回去做飯,今晚給你們弄點好吃的補補。」
  
  晚上在梅子娘家吃得飯,梅子娘炒了幾個素菜,一個葷菜,還準備了煮雞蛋小甜瓜。一家人圍著吃了飯,又分吃了甜瓜,總算覺得神清氣爽了很多。吃過後,梅子娘見時候不早,便讓梅子兩口子回去休息了。
  
  回去後洗過了,梅子上炕,卻看到蕭荊山躺在炕上,手放在腦袋後面枕著,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梅子雖然嫁給他好久了,但還是容易臉紅,當下燒著個臉小聲問:「看什麼呢?」
  
  蕭荊山戲謔地道:「今天在麥場,是誰和我說打麥一點都不累的。」
  
  梅子想想他今日實在辛苦,低著頭很是歉疚地說:「今日的確辛苦你了。」
  
  蕭荊山見她這麼愧疚的樣子,覺得好笑,乾脆伸手一把將她拉上來,這惹得毫不防備的梅子驚叫了聲。
  
  他低喘著,對著驚魂未定的她耳語說:「是很辛苦,你要怎麼補償我啊?」
  

  
24   「治病」
  
  梅子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不解地說:「那你要怎麼補償?」她想了想說:「要不然我給你捶背,好不好?」
  
  梅子能想到的也就是捶背了,以前她娘親幹農活累了,總是要她捶背捏腿。
  
  蕭荊山見此,只能點了點頭,帶著笑說:「好,那就給我捶背吧。」
  
  梅子小拳頭白白淨淨,握起來開始幫蕭荊山捶背,誰知道蕭荊山覺得如同瘙癢,讓她再用點力氣。梅子使出了力氣捶啊捶,蕭荊山依然毫無感覺,反倒是梅子自己累得呼哧呼哧,拳頭生疼。
  
  她可憐巴巴地揉著自己拳頭抱怨說:「你骨頭太硬了。」
  
  蕭荊山笑著將她抱在懷裡,親了親她嘟著的小嘴,憐惜說:「那就不捶背了,好不好?」
  
  梅子只覺得他鼻間的熱氣噴到自己脖子裡,酥酥麻麻的,讓人忍不住腿上發軟,心裡發癢,便用臉蛋兒在他寬闊壯實的胸膛上蹭了蹭,柔聲柔氣地說:「不捶背,那做什麼啊?」
  
  蕭荊山又笑起來:「我的小娘子一定要做點什麼嗎?」說著大手開始摸索著伸入她懷裡,捏到了她的凸起,輕輕揉摸。
  
  梅子聽他那話又說得引起人無限遐思,不由得羞惱,自己什麼都沒想的,還不是順著他的話隨口一說,卻總是被他那似有若無的語調弄得好像自己在想什麼!當下她又羞又惱,扭著身子躲開他的探索撫摸。
  
  蕭荊山抱著她如同抱一隻小兔子,自然不怕她躲的,可是他卻不願勉強,故意忽然停下手中動作,摀住胸膛,面色嚴肅。
  
  梅子見他神情不同以往,嚇了一跳,也不扭了,也不躲了,慌忙問:「你怎麼了?」
  
  蕭荊山蹙著眉說:「胸口發痛。」
  
  梅子一聽急了:「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呢?你不是自己會看病呢,你趕緊給自己看看啊?」
  
  蕭荊山見她心急,連忙安慰說:「其實沒什麼的,我胸前有舊傷,本來一直沒事。今天幹了累活,可能扯到了舊傷,於是這裡便疼起來了。」
  
  梅子原本就憐惜他胸前那道疤痕,如今聽說是幹了重活累到了,心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喃喃地說:「怎麼辦呢?怎麼辦,要不要吃藥啊,不然就去山下看看大夫?」
  
  蕭荊山原本就是逗她,見她竟然當真了,還心疼成那樣,也是不忍,就有些後悔了。可是既然話一說出,只能自己圓謊說:「其實就是疼一下子罷了,現在已經不疼了,根本沒事的。」
  
  梅子卻是不信,搖著頭說:「你不要騙我,你白天幹活的時候都沒有皺一下眉頭,剛才都疼得皺眉頭了,肯定很難受。」
  
  蕭荊山不想自己這小娘子煩惱,抱著她認真地解釋:「真得沒事,剛才逗你玩的,這是我不好。」
  
  梅子半信半疑地看著蕭荊山:「你要是真得痛,可不要瞞著我,不然我難受死了。」
  
  蕭荊山此時真是哭笑不得,如今只能恨自己玩笑開過了,惹得這純真的小娘子當了真擔了憂,他想了想說:「你要怕我難受,不如幫我治治。」
  
  梅子不明白了,驚訝地問:「我哪裡會治啊!」
  
  蕭荊山想笑,但依然忍住,做出認真的樣子說:「你幫我親親吧,你不幫我親,我這裡就可能發痛,親了就沒事了。」這倒是真話,看著她嬌嫩嫩的樣子,他恨不得吃下她,不吃的話胸口的確忍得難受。
  
  梅子一聽臉紅了,低著頭說:「哪裡有這樣給人治病的啊,我不信。」
  
  蕭荊山歎息:「你又不信我了。」
  
  梅子見不得他不高興,趕緊答應說:「我幫你親親便是了。」
  
  蕭荊山一聽,堅毅的臉上慢慢綻出柔和的笑來,他凝視著月光下臉上泛著紅暈的梅子,柔聲說:「這樣便好。」
  
  梅子雖然嘴上答應了,可是這種事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怎麼下手,偏偏蕭荊山火熱的眸子盯著她看,只看的她心跳又快了幾分。她束手束腳了一番,終於紅著臉低下頭埋首到他胸膛前。
  
  蕭荊山才洗過身子,胸膛上既有山泉的清新涼爽,又蕭荊山特有的乾爽醇厚的男性氣味,讓梅子更加不知所措的心慌。蕭荊山撫摸著她略濕的髮絲,溫聲說:「不想親就罷了,以後再說。」他知道自己這個小娘子害羞得緊,不能逼緊了,不然也不忍心的。
  
  梅子卻真的信了什麼親親就不痛的話,當下雖然羞得緊,臉上如同火燒,依然鼓起勇氣俯下首,用自己的小嘴兒吻上那道傷疤。
  
  那道煞人的疤痕從胸膛上開始一直綿延往下,她便從胸膛開始親,最初只是試探著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下便離開,後來氣息穩下來了,不怕了,乾脆一股腦親上去。
  
  男人的胸膛紋理勻稱,肌肉結實,那道疤痕處略顯粗糙,當她嬌嫩的唇兒貼上去的時候只感到那裡火熱難當。她伸出舌頭舔了下,有點清泉的甜,還有點些微的鹹味,忍不住抬頭看蕭荊山,只見蕭荊山眸子越發灼熱地盯著自己,那氣息也急促起來。
  
  她忽然不怕了,抿唇笑了下,低著頭繼續,她也開始瞭解這個男人了,知道他這個樣子就意味著他是喜歡的,是想要自己的。
  
  梅子彷彿受了鼓舞,又重新俯下首,伸出丁香小舌頭舔他的肌膚,感到手下面的肌膚更加火燙,同時胸膛起伏也越發的劇烈了。她忽然覺得很有成就感了,要知道這個男人平時看上去雷打不動,總是能在言語間讓自己羞澀難當又無可奈何,如今才知道原來自己只要伸出舌頭輕輕□,他便整個人變了樣子。
  
  她抬頭衝他笑,原本純真的眸子裡有了嫵媚之色:「你喜歡這樣?」
  
  蕭荊山伸出大手撫著她的髮絲,低啞地說:「嗯,再來……」
  
  梅子有了信心,也很快掌握了其中訣竅,重新低下頭,伸出舌頭輕輕□,蕭荊山被她吻得難以自制,忍不住嘶啞地說:「再往下些。」
  
  梅子軟軟地「嗯」了聲,唇舌往下,用她嬌嫩的唇和濕濡的舌一點點親吻過他的疤痕,潤濕了他的胸膛,不時還抬頭看他:「怎麼樣?你覺得如何?」
  
  其實她問這話原本的意思是,這樣真得可以不痛嗎,但顯然蕭荊山根本沒把痛不痛的放在心上,是以暗啞地回說:「很好,再往下。」說著還伸出大手,撫過她濕潤的唇,用大拇指蹭了蹭她嬌嫩紅潤的臉頰。
  
  梅子只好又低下頭,繼續往下親,親著親著她心裡開始疼起來,想著他當時受傷時還不知道是怎麼痛呢,只可惜那時候自己並不認識他,也不能安慰他幫助他。如此一想,她唇下更添了憐惜,細緻溫柔地親吻一路往下,一直到了最深處,他繫著的褲腰帶那裡。
  
  蕭荊山火熱的眸子盯著她,喉頭動了動,粗啞地問:「怎麼不親了?」
  
  梅子眨著眼睛問:「還要啊?」
  
  蕭荊山看著她水潤的眸子有幾分膽怯,只好說:「不想的話就算了,過來。」說著伸出手要將她拉上來趴在自己胸膛上。
  
  誰知道梅子卻不肯,她心疼蕭荊山,覺得自己還是要勇敢一些,於是鼓足了勁,顫抖著手解開他的褲腰帶上的結。
  
  蕭荊山盯著梅子的手,她雖然生在農戶,卻生得細緻,一雙手小巧可人,就那麼靈活地解開自己腰帶上的結,然後羞怯地幫自己褪下褲子。
  
  蕭荊山眸子的顏色開始變得更深,呼吸越發不穩,脖子上甚至開始泛紅,不過他還是克制住,盯著自己這個小娘子,看她是如何好心給自己「治病」。
  
  梅子幫他褪下腰帶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下面好像有什麼阻攔,幸好褲子寬鬆不曾真得受了阻礙。可是等到褲子褪下,下面一個挺起來的XX物事就那麼彈跳著出現在她面前。
  
  她「啊」地一聲驚叫了下,隨即驚奇地抬頭看蕭荊山,卻發現蕭荊山眸子發暗,帶著渴求望著自己。她猛地記起那日自己摸過的帳篷,又想起每日晚上時不時折騰自己的那個磨人東西,一下子醒悟過來,臉頓時紅如晚霞,羞得撒手將褲子放下,一下子退後了。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時忘記了,如今才猛地醒過來,男人和女人到底不同,蕭荊山再和她如何親密也是男人,自己怎麼可以隨便亂動呢!
  
  蕭荊山卻不羞不燥,盯著她的羞怯躲閃的眸子問:「怎麼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5 PM

25   打麥後的夜晚
  
  梅子如今是怕了蕭荊山的這個「怎麼了」,真真是無限的曖昧和遐思啊,她猛地坐起來,扭過臉去說:「不親了……」
  
  蕭荊山卻略微起身便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胸膛上,梅子感覺到剛才看到的那個物事頂著自己,還欲掙扎,卻被蕭荊山兩隻大手牢牢盯住不放開,弄得她只能乖乖地伏在他胸膛前,聽他急促的心跳。
  
  蕭荊山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這次也就罷了,暫且放過你,以後可不許逃。」說著他猛地一個翻身,將梅子牢牢壓在自己身下,絲毫不漏地將她遮個嚴實。
  
  梅子此時身子發軟,哪裡逃得過,再說心裡也沒想過要逃,只能任憑他折騰了。蕭荊山伸手摸了摸她下面,發現果然是濕了的,便不再顧忌,身下的物事前後研磨著便要尋找那個濕潤緊密的泉口。梅子其實已經不懼怕他這樣的了,可是今日個親眼見了那個彈跳著的嚇人東西,想到那東西會進入自己體內,心裡慌得很,躲閃著怕怕的,就連眸子裡都帶了濕潤。
  
  蕭荊山見她這樣,只好暫且忍耐下來,緩了口氣,放柔了聲音提醒:「前幾日你不是說要個孩子嗎?」
  
  梅子一聽,紅著臉點頭說:「是啊。」
  
  蕭荊山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不這樣,怎麼有孩子呢。」說著這話,他身下又磨蹭了下,堅硬而且跳躍的物事在她溫暖濕潤的腿窩裡磨蹭,惹得她整個身子都酥軟起來。
  
  梅子若有所動,眨巴著淚眼點頭說:「我知道的,那你來吧,我不怕的,只是剛才看了有些心驚。」
  
  蕭荊山看她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卻彷彿自己強了她般,又覺得好笑,又覺得憐惜她,只能使了各種解數,輕輕磨蹭,慢慢啃吃,惹得她嬌喘連連,叫得如同一個嬰兒般惹人。
  
  蕭荊山見她這次流下更多水兒來,這才小心往裡面蹭,只是進去的時候依然不敢猛入,只能進去幾分再退後一分,如此三番五次折騰,使她在不知不覺間就進去了。
  
  他們兩人也有幾日未弄了,再加上他們也是新新的夫妻,床事上經歷得不多,以至於梅子依然緊密得很。蕭荊山倒吸了口氣,埋在裡面不敢亂動,只輕輕揉摸著她的腰際讓她紓緩。梅子心裡依然記掛著之前驚嚇到自己的物事,感覺著身下異物的闖入,腦中一直閃過那堅實跳躍的影子,於是更加覺得下面撐得厲害了,不由得扭著腰肢掙扎了下。
  
  蕭荊山開始時並不動,只是靜靜地享受那柔軟溫暖之處給他帶來的包裹快意,可是裡面狹小緊湊,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濕潤吸力讓他不由自主地往裡面去。如今梅子一掙扎,他更加無法自制,便試探著動了起來。蕭荊山這麼一動,梅子只覺得猶如地動山搖般,身子內的細肉都隨著他的動作要被帶出來的感覺,可是那感覺很奇妙,也並不是痛,只是撐得慌而已,是以不敢掙扎,只是僵硬著身體任憑他擺弄。
  
  蕭荊山感覺到梅子身子僵硬著,不想她難受,便在她耳邊徐徐道:「別怕,它不會傷到你的。」
  
  梅子睜著無辜的眼睛看上方的那個男人,小聲說:「可是它很大。」此時蕭荊山定在她身體內不動,那物事卻在裡面輕輕躍動,梅子禁不住又嬌哼了下。
  
  蕭荊山溫煦地笑了下,柔聲道:「乖,不要去想了,它只是要把孩子送過去而已。」
  
  梅子一聽孩子,眼睛亮了下,但隨即委屈地說:「好,那你讓它趕緊給我。」
  
  蕭荊山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渴望之色,他嘶啞地說:「這就給你。」說完用雙手撐起身子,而灼灼的目光則是盯著身下那個委屈的小娘子,看她在自己的划行下羞澀嬌泣的純真媚態,重新動了起來。
  
  在晃動中,梅子漸漸忘記了剛才所見,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得自己彷彿溪邊那晃動著的蘆葦一樣,在隨著蕭荊山的動作前後搖擺,又覺得腿窩深處有什麼酥麻的快意在發酵,慢慢膨脹,隨著他的划行那快意瀰漫了全身,讓她不知道如何是好,讓她情不自禁地嬌泣,幾乎不成聲。
  
  蕭荊山弄到興起,動作忍不住就要快了起來,可是又怕她不能承受,於是只能壓抑下衝動,乾脆將手往下伸,用大拇指覆上她濕潤腿窩處惹人的小花珠,輕輕摩挲旋轉揉撫。梅子被這麼驟然一弄,如遭電殛似的猛然一震,一股陌生的酸麻感貫穿了她全身,隨即又覺得身如飄絮無處可依,啜泣著扭動著,想要擺脫什麼,又似乎想要得到什麼,最終只能伸手拍打著上方那個男人的結實胸膛,啜泣著叫:「你快些,給我……」
  
  蕭荊山見此,知道自己可以盡興了,大手身上來抓住她那亂動的粉團兒,低吼道:「放心,都給你。」這話說著的時候,他身子狂猛大動,無所顧忌地全根盡入,狠沖猛撞。他原本身形高大生得威猛,如今這般賣力,身下的小小梅子嬌柔的身子哪裡能抵得住,不過是身子兒亂搖,抖得如同風中的葉子般隨著他的狂風驟雨搖擺罷了。
  
  如此鼓搗了半響,蕭荊山見她身子戰慄了幾次,水兒不知道流了多少,又滿口求饒,知道她已經得了快活,自己又猛進了片刻,終於放開精關,讓一腔熱流噴入她的體內,一邊如此,一邊還在她耳邊低吼:「給你。」
  
  梅子被這熱液一趟,身子抖得更加厲害,一抽一抽的,眼兒半合半開,裡面含著星星點點的淚光,紅唇兒顫抖著根本說不出什麼。
  
  蕭荊山抬手擦了擦從額間流下的汗水,捧著她的圓翹抬高幾分,讓她緊緊抵著自己,低聲嘶啞著讓自己更加徹底地釋放。梅子此時渾身癱軟,見他這樣動作,羞澀難當,喘息著問:「這是怎麼回事啊?」蕭荊山放開手,抱著依然香汗淋漓的她,柔聲說:「你不是要孩子嗎?」
  
  梅子點了點頭,不再去問剛才的那番動作,但是心裡卻覺得那樣可能更容易有孩子吧,於是暗暗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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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幾日,娘家的活計已經不那麼忙了,梅子夫妻二人便不再去管,只一心在家裡忙碌。梅子平日無事便澆自己種下的那些絲瓜、紫茄、杏樹之類。如今天氣好,這些都漲勢好,梅子心裡看著也歡喜。只是家裡那個抱窩的老母雞,每日不吃不喝的,只一心孵它的那窩蛋,梅子擔心,便弄了些谷子和水,強迫它吃了。
  
  蕭荊山依舊每日打獵,不但會弄來獵物,偶爾還會摘來新鮮的蘑菇木耳等物,梅子吃著覺得不錯,又讓他沒事摘些野菜回來,於是飯桌上就時常有薺菜或者馬莧菜,梅子或者涼拌或者用豬油炒了,味道倒也不錯。蕭荊山以前對這吃食上不太上心的,如今吃過梅子做得飯菜,很是稱心,隨口說就是宮廷的御膳房裡都沒有這種味道。梅子聽著一愣,不解地問:「御膳房,那是什麼?」
  
  蕭荊山一怔,隨即笑著說:「是一處專門做飯的地方,那裡的廚子都是非常好的。」
  
  梅子聽了這個,羞道:「人家既然是專門做飯的大廚子,我哪裡能比得過呢。」
  
  蕭荊山因為說了不想說的,也懶得再提這茬,只隨便誇了她幾句便了了。
  
  平日再無事的時候,梅子便提起采山藥的事,蕭荊山見她對這件事挺上心的,便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時候,背上竹筐,帶著她去山林子裡轉悠。
  
  深山的林子裡,樹木參天落葉堆積,耳邊都是知了永不停息的鳴聲,偶爾夾雜鳥雀嘰嘰喳喳的聲,時不時還能看到遠處一閃而過的白影或紅色影子,那自然是被他們驚動的野兔山雞之類了。
  
  梅子以前也時常來林子裡,都是家裡吃食艱難的時候採些野菜之類下飯,只是一個人從來不敢往山裡深處走的。如今隨著蕭荊山往裡面走去,才發現深山裡由於人跡罕至,裡面各種野菜蘑菇木耳比比皆是,當下很是興奮,邊走邊時不時地停下採摘了往自己竹筐裡放。
  
  蕭荊山笑望著她問:「你只是要采野菜還是要採草藥去啊?」
  
  梅子知道他笑自己貪,只好放下手,抿唇笑道:「走啦,採草藥要緊。」
  
  蕭荊山便帶著她繼續往裡面走,邊走邊告訴她:「據說採草藥都選在二月或者八月,只因為二月的時候草已生芽,八月的時候藥苗尚未枯死,這樣我們容易辨識出來。」
  
  梅子連忙點頭記下了,於是蕭荊山繼續說:「山中草藥種類繁多,我也不能一一辨識,如今不過是挑幾樣我平日知道的說與你罷了。」
  
  梅子笑著說:「你就算不能一一辨識,但也知道一些的,我卻是一概不知。」
  
  蕭荊山道:「也好,如今我先教你山參怎麼採摘吧,山參價高,即使採些零碎回去,也能賣銀子。但只是有一樣,以後我帶你出來便可,你千萬不要自己出來,山林深處不安靜,免得出了什麼事。」
  
  梅子求知心切,趕緊答應了,於是蕭荊山這才說:「據說山參的採摘時間也是有講究的,一般在五月到八月間,如今這個時候倒是正好採摘。」
  
  梅子一聽很是開心:「那我們趕得正是時候。」
  
  蕭荊山點了點頭,又告訴她野山參的習性,該怎麼找,怎麼辨識,以及山參的品相,到時候應該怎麼採摘,採摘後又該注意些什麼,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一說了。
  
  梅子聽得入神,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完後,忍不住歎息說:「我只知道山裡有參,並且還金貴,只奇怪怎麼沒人去採,如今才知道這裡面門道多得很,哪裡是我們一般人能夠知道的啊。」
  
  蕭荊山笑著說:「你如今不是知道了嗎,以後難保不成為行家。」
  
  梅子搖頭說:「我算什麼啊,你才厲害呢,你簡直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會弄。」
  
  蕭荊山聽著這話,看著梅子崇拜的樣子,歎息說:「我哪裡知道那麼多,不過是在你面前賣弄一番罷了,可不能當真的。」
  
  當下夫妻二人邊說著話,邊在這山裡仔細尋找,也是梅子運氣好,竟然還真讓她找到一個小山參,儘管很小,還沒有小手指頭粗細,但她依然興奮得很,拉著蕭荊山問這能賣多少銀子。
  
  蕭荊山估量了下說,總有三錢銀子的吧。梅子一聽,大喜,當下更加堅定了以後要來山裡挖寶的決心。
  

  
26   獵戶家要請客
  
  自從梅子知道了深山裡可以找草藥來賣後,她纏著蕭荊山教她各種草藥怎麼辨識怎麼采,蕭荊山也只能傾囊傳授了。梅子很好奇也很愛學,有時候她問的問題蕭荊山也不知道,最後蕭荊山無法,就乾脆在去山下賣獵物的時候給她買了一本《草品彙精》,這本書上圖文並茂,教了各種草藥以及習性。梅子看圖還行,可是於這識字上就有很多障礙,便時不時拿了那本書問蕭荊山這個字怎麼認啊,這是什麼意思啊,蕭荊山也都耐心一一教她。
  
  後來差不多字都能認得了,梅子沒事時就拿著那本《草品彙精》跑到附近林子裡研究,回來的時候總是驚喜地對蕭荊山說,那個什麼什麼,一直日常見慣的,如今才知道這也是能治病的草藥啊!蕭荊山見她睜著水靈靈大眼睛驚喜的樣子實在可人,總是忍不住逗弄她一番。
  
  梅子雖然悉心研究草藥,可是也沒放下其他的事。院子裡種著的絲瓜甜瓜杏樹什麼的都是認真照料,個個長勢喜人,那絲瓜眼看著也都開出小黃花,再等等就能結出鮮嫩的小瓜來了。
  
  梅子如今除了惦記上林子裡的草藥,還記掛著蘑菇啊木耳啊等山裡野貨,於是便時不時拉著蕭荊山去山林深處采野蘑菇和野木耳,這些除了做成可口小菜放到飯桌上外,梅子還把他們曬乾了貯存起來,以後或者賣幾個錢或者留著自己吃,都是很不錯的。
  
  那只抱窩的老母雞依然是不愛吃喝,梅子只能掐著她的嘴巴硬往裡塞點東西。蕭荊山不懂這母雞孵小雞的事,梅子還向他解釋說,孵出小雞一般有二十一天左右,這如今馬上就要夠了二十天了,應該快了。
  
  在梅子忙忙碌碌弄這弄那的時候,蕭荊山也沒閒著,除了日常出去打獵賣銀子外,還抽空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一塊偌大的石頭,沒事拿著斧頭鑽頭在那裡鑿啊砍的。梅子不解,問他這是要幹嘛,誰知道蕭荊山說:「村裡就那麼三個石碾子,一到了農忙時節根本不夠用,萬一耽誤了事怎麼辦。我想著再做一個石碾子放到麥場裡給大家用,這樣明年大家也不必那麼緊張了。」
  
  梅子聽到這話,亮晶晶的大眼盯著他看,只看到蕭荊山這樣的男人竟然也有些不自在:「看什麼呢?」
  
  梅子歪頭綻唇一笑,笑得比花嬌,比蜜甜:「沒啥,就是覺得你真好。」
  
  蕭荊山走過去,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嬌嫩紅潤的臉頰,笑著說:「我想著這幾日請陳紅雨和那石碾子主人家吃個飯喝個酒,給人家道個謝,你這幾日看看準備一些拿得出手的下酒菜。」
  
  梅子一聽,想了想說:「這個好辦,家裡有現成的醃肉,蘑菇木耳,還有我娘前幾日送過來的雞蛋,本來說是給你補補的。你去打幾個新鮮的野味,然後再採點現成的野菜洗了,拿麻油涼拌了,應該就可以了。」
  
  蕭荊山點頭:「如此便好,上一次去山外面趕集,我特意打了點酒,就是為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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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梅子一早起來就開始準備飯菜,又跑去娘家去借碟子和瓷碗。梅子娘如今也忙碌得很,準備著朱桃出嫁的事呢,見到梅子便問起最近日子過得如何,糧食還夠吃嗎,說是回頭不忙了,給他們送一袋今年新打的麥子去。
  
  梅子連忙說不用了,說前些日子蕭荊山出去買的麥子谷子都還有呢,家裡什麼都不缺的。
  
  兩個人隨便說了一會兒話,梅子便說起蕭荊山制了一個石碾子的事,以及請陳紅雨吃飯的事,梅子娘很是讚歎:「他這樣做很好,其實說起來咱家孤兒寡母的,村裡人多有看不上眼,遇到個事連個肯出手幫忙的都沒有。你們如今有了小家,怎麼著也得在村裡有個好人緣,這樣也能立住腳啊。他弄個石碾子在那裡,到了明年收麥的時節,還不是很多人求著去用嘛,而那個陳紅雨家在咱們村裡也是有點面子的人,和他們家有了交情,多少對你們以後也有幫助的。」
  
  梅子見娘親這麼誇蕭荊山,羞澀笑著說:「娘,他估計也沒想這麼多,只是凡事憑心而為罷了。不過最近他教我很多東西,什麼採點草藥啊,還有識字啊,我覺得比起以前見識了很多呢。」
  
  梅子娘一邊穿針引線,一邊滿意點頭:「這樣就好,你爹走了後咱家窮,再說村裡人也沒這條件,也就沒管過你們,如今你能跟著他學點東西,總是好的。」
  
  梅子娘想法很樸實,雖然在村子裡幹農活也不需要識什麼字,可是那些認字的人在她眼裡都是了不起的,自己女兒能跟著學點東西,即使以後沒什麼用處也是個誇頭。
  
  說到這裡,梅子娘禁不住歎了口氣說:「你看我如今忙著給朱桃準備嫁妝,知道的人總會明白我的心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多偏心呢。」她放下手中的活計拉過梅子的手說:「梅子啊,其實朱桃也不容易。以前你爹在,家裡條件好,你爹沒少疼你的,教你識字,帶著你去趕集,朱桃也就是在旁邊看著罷了。只可憐你爹去的時候朱桃也就幾歲,竟然沒怎麼得過親爹的疼。我想著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吧,你爹走了後她整個人脾性就變了,所以凡事你多忍耐她一些,你的委屈娘心裡都有數的。」
  
  梅子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來時眼裡帶了點淚光:「娘,我知道的,她就是小孩子心性罷了,以後長大些會懂事的。無論再怎麼著,我們也是親姐妹,我也不會忘記小時候她是怎麼跟在我後面一聲聲叫姐姐的。」
  
  梅子娘粗糙的手握著梅子的小手,拍了拍,終於放下來重新拿起針線活:「你明白這個就好,娘心裡也欣慰些。你現在嫁了個好男人,以後好日子有得是,娘看到這個也就放心你了,只是希望朱桃嫁到紅纓子村那邊能過得好。」
  
  梅子一直不懂娘親怎麼就把朱桃遠遠地打發了,於是趁機問起,梅子娘這才說:「其實紅纓子村那邊的陸家和你爹是舊識,當時你爹還說過要把你嫁到他們家去呢,可是後來你爹去了,咱和他們來往也少了,我也就沒提過這事。後來你又是那麼一折騰,我更是不敢和人家去提這件事了。前些日子我看著朱桃的意思,有點擔心,就厚著臉皮托人去問了問人家那邊的意思,看看把朱桃嫁過去,誰知道陸家那小子還沒娶呢,於是就把這事趕緊給定了下來。我想著紅纓子村雖然遠,但到底那家老爺子還在,和你爹有舊交情,總不至於虧待了她。」
  
  梅子聽到這話,這才明白為什麼娘親忽然要把朱桃嫁到那麼遠。可是想到娘親說的原本和陸家有約的人是自己,免不了心驚,想著要是真嫁到那邊,自己哪裡會認識蕭荊山呢。於是這麼轉念一想,才猛地醒悟原來自己已經很是在乎蕭荊山了,甚至覺得要是沒嫁給他都是遺憾了。
  
  當下又想起自己和福哥的舊事,真是恍然如同隔世,原來一切都不過是那山邊最遠處的浮雲罷了,守在自己身邊妥帖可靠的男人才是陪自己一生一世的人。人年輕不懂事,難免犯些癡狂的錯誤,只是感謝老天爺,兜兜轉轉還是給了她一個踏實可靠值得信任一輩子的好男人。
  
  梅子心裡一番感慨,又和娘親說些話,看看時候不早了,便趕緊拿了碟子瓷碗回去。蕭荊山已經提來了溪水,見她借來碟子什麼的,便趕緊將水倒入一個木盆裡,把這些陳年不用的用具都清洗了,而梅子自己都是忙乎著開始炒菜做飯了。
  
  各種食材諸如小雞蘑菇,木耳雞蛋,還有新新採摘的野菜都已經打理乾淨洗好切好,就剩下做了。梅子往爐灶裡放了把火點起來,先把木耳雞蛋炒了,又用肉片加了點辣子炒了絲瓜,最後把鍋裡放水,開始做小雞蘑菇。
  
  這邊鍋裡咕嘟咕嘟燉著,梅子便開始清洗各色野菜,有馬齒莧有芥菜野蘿蔔,都是平日經常吃的,如今清洗乾淨用麻油稍微一拌,再澆上點蒜汁,別說吃了,就是聞起來都清香撲鼻。
  
  一切打理妥當了,蕭荊山這邊碟子早已清洗好了,梅子便忙著盛到碟子裡了,那邊蕭荊山便過去叫陳紅雨他們了。
  
  今日一切吃飯喝酒的事是早已說過的,於是蕭荊山剛出了那籬笆小院,就看到陳紅雨並一個四十多歲的農家漢子一起走過來,遠遠見了蕭荊山連忙打招呼。
  
  陳紅雨過來介紹了,那個農家漢子樸實地笑著說:「不用你介紹,當初荊山離開咱們村子的時候你還是光屁股小孩,我卻已經娶妻生娃了,還是記得的。」
  
  蕭荊山腦中一番回憶,這才想起來,忙施禮笑道:「莫不是陳家墩子大哥?」
  
  這人的確叫陳墩子,為什麼起這個名字這裡不考,反正當年蕭荊山離開的時候他都有娃了,在蕭荊山他爹在的時候還曾經說要把孩子送過去識字呢,是以對蕭荊山也是印象深刻。
  
  當下兩個人一番感慨,蕭荊山把這兩個人引進院子裡,小院子裡大柳樹下早已擺好了小木桌並石凳子,石凳子新的很,是蕭荊山前段時間自己做的。三個男人一番謙讓,這才擺開架勢坐下了。梅子和他們打過招呼,就趕緊先放上了茶水,隨即那些預備好的涼菜盤子就端上來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6 PM

27 就想這樣陪著你過日子
  
  其實莊稼人平時吃個飯很簡單,除非各種紅白喜事得按照規矩來,一般人家平日裡哪會有幾個碟子幾個碗的菜呢,就算是有興致了幾個男人聚在一起喝個小酒,也不過是一兩個拌野菜就湊合過去了,弄個豬耳朵都算是奢侈了。如今梅子這樣招待,真得算極其豐盛的了,當下陳紅雨和陳墩子見了這一盤盤的飯菜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看看爐灶旁邊還在拉著風箱忙乎的梅子,只說今天真是讓你們破費了,太麻煩了。蕭荊山自然客氣,說以後都是鄉里鄉親還要多多關照呢,第一次聚在一起喝酒,這害怕虧待了兩位,請多多見諒。
  
  陳墩子其實是被陳紅雨拉來的,來的時候心裡雖說有那麼一點舊情,但家裡的娘子臨出門前還叮囑說凡事要小心,誰知道這蕭荊山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真幹了什麼不好的勾當,一定不能輕易招惹的。可是如今陳墩子見蕭荊山言語得體,胸懷坦蕩,便覺得種種說法不過是外面誤傳罷了。再說了就是當了響馬又如何,前些年這外面也動盪,英雄末路當個響馬還算是劫富濟貧呢,於是便很快拋卻了心裡的一絲防備,和蕭荊山親熱地稱兄道弟起來。
  
  三個人這一番吃喝,又是敬酒又是感慨往事,饒是個小小閉塞山村裡的小村民也能說出一番大道理。陳墩子唾沫星子飛奔,說得慷慨激昂,又是罵以前世道如何不好徵糧納稅響馬當道,又是讚歎如今天下太平連稅賦都不用交,再加上風調雨順,好日子算是來了。
  
  蕭荊山聽他講起這些,不過從旁淡笑,時不時插上一句而已。陳紅雨聽這陳墩子大哥開始議論外面的大事,便轉頭問蕭荊山:「荊山大哥,你在外面多年,可有什麼見聞說與我們聽?」
  
  蕭荊山聞此一笑,搖頭說:「我這些年雖說在外面,但也不過到處浪跡一事無成罷了,哪裡有什麼見聞呢。倒是聽墩子大哥一番高談闊論,感觸良多。」
  
  陳墩子憨厚地笑了,搖頭又擺手:「哎呦,可別這麼說,我懂個屁啊,不過是今日喝了個小酒就管不住嘴巴了,荊山兄弟你在外面見的世面多,眼界也開闊,倒是給我們說說如今情勢啊。」
  
  陳紅雨也趕緊附和:「是啊,聽說外面又要打仗的樣子,只是也不見有什麼動靜,咱這裡隔著個大山閉塞得很,荊山大哥常去山下集市,可有什麼見聞,說與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一旁的梅子正在爐灶前燒火煮粥,想著等下他們喝完了酒給他們喝,如今聽到說起這個,不由得也停下拉風箱的手,支起耳朵聽。
  
  蕭荊山放下手中酒杯,慷慨一笑道:「說起這個,我前些日子在外面館子聽客人提起,的確聽說外面可能要打仗,據說彭王爺有叛亂之心,如今已經拉了兵馬在西北一帶,朝廷派了大臣前去談和,只是不知道後續如何了。當然這些也都是道聽途說,當不得真的,咱這裡距離上京幾乎千里,這種消息傳到我們這裡不知道走樣了多少。」
  
  陳紅雨和陳墩子聽到這話,皆吃了一驚,陳紅雨率先問道:「那如果真得打起來,可怎麼辦,該不會打到我們這裡吧?」
  
  蕭荊山提起這事,面色也閃過一絲沉重,不過隨即恢復平靜,笑道:「這倒不會的,一則彭王爺一向偏居一隅,雖有兵馬在手,但也成不了大氣候,即使真得叛亂,也必然能夠平定。二則當今天子仁慈愛民,心胸寬廣,即使天下再次有亂,也不至於讓百姓流離失所,所以兩位盡可放寬了心。」
  
  陳墩子聽得眼睛都瞪圓了,聽到最後終於歎了口氣:「我們這些老百姓哪裡懂得這些,也不關心這些的,其實只要有我們一口飯吃,有我們的糧食收,怎麼著不是活呢。荊山兄如此一說,我們盡可放心便是,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是正經,太擔心了也犯不著。」
  
  蕭荊山聽他說得有趣,點頭道:「墩子大哥話說得雖然樸實,但卻極有道理,管它世道如何變幻,我們儘管耕田打獵才是正經。」
  
  三個人又說了一番話,忽然陳墩子家叫果果的小妮子過來喊,說是她娘讓她過來叫她爹回去,家裡有事呢。這時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菜也吃了個半拉子,於是陳墩子打著酒嗝告辭了。陳紅雨見狀,也趕緊告了聲不敢打擾,跟著陳墩子一起走了。蕭荊山知道他們各自有事,也沒敢多留,於是梅子煮的粥也就沒人喝了。
  
  待到兩個人走了,梅子趕緊上前收拾碗筷,蕭荊山知道梅子還沒吃飯呢,便搶過來自己收拾,讓她先吃些飯菜。梅子的確有些餓了,便坐到凳子上就著才煮的一些粥並剩菜,吃了個野菜餅子。
  
  梅子邊吃著東西邊問蕭荊山:「外面真得會打仗嗎?那你會如何呢?」她一直記掛著那天蕭荊山說過的話。
  
  蕭荊山溫和地笑了笑;「你別亂想了,外面怎麼樣關我何事,這些都是那個當皇帝的人應該操心的事。」
  
  梅子猶自不信,眨著眼睛問:「真的?」
  
  蕭荊山點頭,確定地說:「真的。」
  
  梅子聽他說得確定,心裡信了,可是依然不太踏實,但再說也無用,只能低著頭繼續喝粥。
  
  蕭荊山望著她低頭喝粥的乖巧模樣,心裡頓生憐惜,走到她身邊坐下,一聲悠長的歎息:「你不用擔心太多,我以後什麼也不想折騰了,就想這樣陪著你過日子,打打野物,采採草藥,就著山風吃點小涼菜,以後你再給我生幾個娃娃,這不是很好嗎?」
  
  梅子聽得訝然地抬起頭,待明白了他的意思,水汪汪的眸子裡慢慢氤氳出幸福,凝視了他半響,最後終於抿唇笑著說:「好。」
  
  蕭荊山見她兩頰泛紅,如同塗了胭脂般,抿唇笑著的樣子說不出的清靈動人,胸臆間便泛出無限的柔情,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了她烏黑的髮絲,溫聲說:「不要擔心太多,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梅子歪頭笑得既俏麗又羞澀:「我知道的。」
  
  兩個人正這麼濃情蜜意著,忽然聽到旁邊雞窩裡的老母雞「咕咕」地叫了起來,他們趕緊轉頭看過去,這一看梅子喜得跳起來,叫道:「孵出小雞來了!」
  
  兩個人趕緊過去看,只見在母雞的身子下面,一隻蛋已經裂開來,裡面一個滑膩膩的小東西正試圖往外面爬呢。梅子連忙蹲□子,幫助那隻小雞走出來,那隻老母雞見狀還凶巴巴地要啄梅子呢,梅子趕緊笑著躲開。
  
  蕭荊山見她高興,自己也覺得很有趣,於是夫妻二人圍著那只新孵出來的小雞東看西看,真是覺得有趣。梅子跑回屋裡拿了這幾日早已經準備好的煮熟的小黃米,拿了幾粒給新孵出的小雞吃。這可憐的小雞新出來這個世界,身子還沒站穩呢,驚奇又驚慌地東看西看,梅子又拿來準備好的一個小木箱,準備給這隻小雞當臨時的保暖小窩。
  
  第一隻小雞出世後,很快第二隻第三隻也破殼而出了,梅子一一把他們放進小箱子裡。過了那麼半日吧,這小雞的身上開始不再那麼濕漉漉,一個個毛茸茸的嫩黃色,瞪著圓圓的眼睛驚奇地望著梅子,小尖嘴裡還發出清脆鮮嫩的嘰嘰喳喳聲音,真是可愛得緊。
  
  不過幾天功夫,老母雞身下的十幾隻蛋都已經孵出小雞了,只剩下兩個蛋依然毫無動靜,梅子歎息地望著那兩隻蛋,遺憾地承認,這是兩隻「壞」蛋,它們是不可能出來小雞了,白白浪費了兩個雞蛋。
  
  蕭荊山見她蹲在那裡很是可惜的樣子,安慰她說:「不要可惜這兩個蛋了,你的這群小雞崽很快就能長大,長大了後它們就可以下蛋了,到時候哪裡用可惜這麼兩隻蛋呢。」
  
  聽到這話梅子也笑了:「其實但凡孵雞蛋,每次總有那麼一兩個壞蛋的,沒什麼大不了,我也是真是的,鑽什麼小牛角尖。」於是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梅子除了澆澆她種下的各類蔬菜樹苗,沒事研究那些草藥,剩下的事就是喂餵她的小雞了。她開始琢磨著這群小雞長大了後一個月收多少個雞蛋,可以賣多少銀子,還想著等家裡存得那些乾貨多了,就拿到山下去賣,時不時還要鑽研她那草藥的事。
  
  蕭荊山看在眼裡,忍不住歎息,自家這個小娘子好生忙碌啊,真是一刻都不得閒。可是為人夫婿的,娘子既然在忙,他少不得陪著,於是日常出去打獵除了帶上各色狩獵用具,還會背上一個專門編織的小柳筐,遇到稍微值點銀子的草藥什麼的,就趕緊採下來放進柳筐裡,這都是他家小娘子稀罕的東西呢。
  
  日子也就這麼過了,轉眼距離收麥也有大半個月了,這期間梅子娘一直忙碌朱桃的事,忙到現在也差不多到時候了。這些日子梅子偶爾也過去娘家看看,但梅子娘總是不讓梅子過來幫忙,說讓他們忙自己的事兒就行了,她自己一個人應付得來。梅子和蕭荊山想著給朱桃好歹添置點東西的事,除了幫襯幾兩銀子,還把往日蕭荊山留著的一張虎皮子拿出來給了朱桃,讓她看看給自己隨便做點什麼。雖說他們是山裡人,但凡打獵的人多少能有些皮毛,可是到底虎皮還是稀罕物事啊!
  
  這天梅子想著第二天朱桃就要嫁了,自己怎麼著也得過去看看。家裡朱桃要做嫁娘的人,阿秋又小,娘一個人是必然忙不過來的。於是她便叮囑了蕭荊山家裡的各種事,她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那群嘰嘰喳喳叫著的小雞們。唯恐蕭荊山一個大男人不懂得怎麼侍弄,於是細心囑咐了該喂多少水多少米,該一天喂幾次,都說得一清二楚,蕭荊山自然都一一答應了。
  
  梅子剛要出門,又叮囑說:「明日朱桃出嫁,家裡連個男人都沒有,你可要早點起來過去啊。」
  
  蕭荊山點頭:「那是自然,你且放心好了。」
  
  梅子想想也沒有其他事要叮囑,最後水靈靈的眸子含笑凝視著他說:「那我就走了啊,今晚可就不回來了,你一個人睡,要早點歇息。」說著轉過身邁著輕快的小步子走了。
  
  蕭荊山望著自家娘子輕盈離去的俏麗背影,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今晚是要一個人睡了。
  
  

28 小溪邊的誘惑
  
  第二天朱桃就要嫁人了,梅子娘的確忙得頭昏眼花,隔壁鄰居嬸子也在這裡幫忙呢。朱桃坐在炕上盤著腿,手裡拿著針線,有一下沒一下地縫著什麼,見到梅子進來,美麗的眸子黯淡了下,無精打采地問:「怎麼有空過來這邊?」
  
  梅子衝她笑了下,坐在炕頭上拿起旁邊未完的女工:「我想過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上的。」
  
  朱桃面上有些不滿,估計想說早幹嘛去了到這時候才來,但話到嘴邊忍住了,低下頭繼續幹活,不搭理梅子了。
  
  梅子也懶得和她計較,便和娘親說話,又隨口和旁邊隔壁大嬸閒聊了幾句,果然發現有很多事要做的,於是梅子便想著今晚是一定得留下了。
  
  梅子娘倒是不同意,讓她趕緊回去吧,免得荊山一個人在家擔心她,梅子笑對娘親說:「不用的,我過來的時候和他說過了,要是這邊忙我就留下來了,明天他也會早早地過來的。」
  
  隔壁大嬸點了點頭:「是這個理兒,明日個這邊還不知道亂成啥樣,有個自家的男人在這邊看著也放心,讓他早點過來就是了。」
  
  梅子娘見此,也沒說什麼,便把一些未完的活計給了梅子,讓她一起做。當下幾個女人坐在炕上,窗戶開著,外面清涼的山風吹起來,邊坐著活計邊閒話幾句,說說豬啊雞啊還有今年的收成,倒也舒適。
  
  這天梅子晚飯就在娘家吃的,她想著她和朱桃到底姐妹一場,將來朱桃回娘家也不容易,她們估計一年見不了幾次面,於是便想最後一晚一定要陪她在大炕上睡。
  
  吃過晚飯,隔壁嬸子回去了,梅子和娘親在炕上就著微弱的油燈繼續做最後的那點針線活,手邊便忙乎著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兩個人正說著,阿秋進來了,看看炕上便問:「朱桃怎麼跑出去了,她自己的事兒,自己怎麼不好好幹活啊?」
  
  梅子娘從窗戶裡往院子裡一看,果然不見朱桃蹤跡,便隨口說:「她估計出去走走?或者找隔壁松香去說說話了吧。」說著又抬頭罵了幾句阿秋:「以後別朱桃朱桃的,沒大沒小,她就要嫁人了,你要叫姐姐。」
  
  阿秋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還姐姐呢,以前大姐在的時候她不幹活也就罷了,自從大姐嫁人,她還是什麼都不幹,倒把那剁菜餵豬的活推給我。她要是妹妹的話我還可以讓著她,現在她這樣,哪裡有什麼姐姐樣子啊!」
  
  梅子娘知道他話說得是真,但這女兒都要嫁人了,以後不在自己跟前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想著那婆家人雖然不至於虧待她,但哪裡會像如今這麼容忍她呢,心裡也著實難過。
  
  梅子見娘親的樣子,知道她心裡難受,連忙對阿秋使了一個眼色,嘴裡說:「沒事出去玩吧,別在這裡搗亂了。」
  
  阿秋向來服這個姐姐,聽她這麼說也就出去了。
  
  梅子繼續就著油燈縫針納線,當把那個鞋子終於做好了時,她長出了一口氣,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想著總算來得及了。她看了看窗外,暗藍天幕上星光點點,遠處暗黑色的山看著巍峨神秘,忽然就想起自家的小院兒來。
  
  她不禁想,不知道蕭荊山現在在做什麼,看看時候,估計已經吃過飯了吧,現在應該是到小溪邊去洗洗身子,回來就應該睡了。
  
  梅子想到這裡,有些臉紅地想,不知道他今晚一個人睡,會不會想自己呢?
  
  ******************************
  
  當梅子想著這個的時候,蕭荊山正在小溪下游的偏僻處,脫下衣服,走進小溪裡準備清洗忙碌了一天的身體。
  
  夜裡山風輕輕吹過,草叢裡蟈蟈的叫聲不斷傳來,從山上汩汩流下的溪水帶著山澗裡的清新氣息。蕭荊山站在淹沒到腰際的溪流正中間,大手撩起一捧溪水,潑灑到自己肩膀胸膛。涼透清澈的泉水澆到強健的肌膚上,沿著有力的曲線嘩啦啦流下,舒服清爽的感覺迅速蔓延了蕭荊山全身。
  
  蕭荊山也在想自家小娘子,往日這個時候他洗過後,總是匆忙回去,給她提水,等她洗過,然後兩個人一起上炕,或者折騰一番,或者不折騰一番,總歸是摟著她嬌柔曼妙的小身子睡去。
  
  蕭荊山知道今天回到家是沒有娘子在了,所以乾脆這麼站在河中好好洗一番。他長出了一口氣,望著遠處暗黑的巍峨群山,夜裡的山看起來有點肅穆神秘,他一下子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很多年前,他也曾在夜裡,在一個可以望見巍峨神秘大山的河流中清洗身體。那裡也有蟈蟈叫,也有夜風吹,只是沒有如今的靜謐。那時候他身邊有生死與共的兄弟,他們說笑著,一起跳進河中,讓原本平靜的河水激起一層層的浪花。
  
  他們是提馬上陣的將領,也是粗魯無拘的漢子,他們並肩殺敵浴血奮戰,他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他們一起喝酒吃肉,他們也一起在河水中清洗身上的汗水,和血跡。
  
  蕭荊山閉上雙眼,腦中浮現了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最後,一個俊秀儒雅的面容停留在腦海中。
  
  他是他這輩子的摯友,在他離開時,殷切地問他,你何時才會回來?
  
  蕭荊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去了,他只想過屬於自己的平靜生活。
  
  可是那個人是他的朋友,是生死與共永遠不會背叛的朋友,那個朋友問他,若是有一日我需要你,天下需要你,你可否回來幫我?
  
  這個聲音存在於那個喧囂的大山外,他自從回到這個靜謐的小山村後,已經很少想起了。可是最近的一些事情,卻讓他再次想起來了。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
  
  蕭荊山搖了搖頭,很多事情,他既然已經決定忘記,那就應該忘個徹底。
  
  就在這時,沉浸在回憶中的蕭荊山倏然睜開雙眸,目光凌厲,身後,有一個人在悄悄地靠近他。
  
  他沒有轉身,側耳傾聽,隨即慢慢輕鬆下來。
  
  身後的那個人是個女子,沒有武功。
  
  蕭荊山沒有回頭,他現在絲毫無掛,顯然不適合回頭,他認為只要那個女人注意到正在清洗身體的自己,應該會自行離去,不回頭也免了尷尬。
  
  可是身後卻傳來怯生生的聲音:「蕭荊山,是我。」
  
  蕭荊山眉頭皺了下,這個聲音他並不陌生,正是他家娘子的妹妹——朱桃。
  
  蕭荊山淡淡地開口:「朱桃,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這裡?」
  
  朱桃慢慢走近了溪邊,輕聲說:「我就是來找你的。」
  
  蕭荊山沉默了下,放冷了聲音:「現在是晚上,我在洗澡,你來這裡非常不合適。」
  
  朱桃冷笑了聲:「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來,我就是要來看看你,怎麼了,不可以嗎?」
  
  蕭荊山轉過身,只見朱桃一臉淒然地看著自己,那神情簡直有著赴死的決絕。
  
  他蹙了下眉頭:「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朱桃就這麼看盯著他看,毫不畏懼地盯著他看,看著看著眼淚就落下來了。
  
  「我也沒想怎麼樣,我只不過是大山裡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弱女子罷了,一切都由不得我,什麼都做不了主,我能怎麼樣呢?我明天就要嫁人了,跑過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兒。」她聲音哽咽得厲害,可還是把話說出來了。
  
  赤裸的蕭荊山並沒有任何的拘謹或者尷尬,他臉上一片漠然之色,他不動聲色地開口道:「有話請說。」
  
  朱桃臉上紅得厲害,她哽咽著,眼睛不敢亂動,唯恐看到不該看的,可是她還是凝視著這個對她來說遙不可及的男人,用盡全部的勇氣說:「假如當初上吊的人是我,你會救我嗎?假如我被人家說道,你也會像娶了梅子一樣娶我嗎?」
  
  她拉著哀傷的哭腔,美麗的眸子裡含著期盼:「假如你娶了我,你會像對梅子那樣對我好嗎?」
  
  蕭荊山淡淡地瞥了朱桃一眼,堅定地搖頭說:「朱桃,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朱桃卻不死心,一步上前到了河流邊沿,溪水漫過她的草鞋,打濕了她的粗布裙擺,她淒淒清清地問:「我並沒有想要怎麼樣,我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這都不可以嗎?我嫁人前就這麼點奢望,難道連這都不可以嗎?」
  
  蕭荊山從容地邁步,從溪水中走出。他的身子高大健美,行走間充滿力量,他絲毫無掛地沐浴在月光之下,坦露在一個哀傷的小姑娘的目光下,不過他看起來絲毫沒有任何不自在。他走上岸,彎腰撿起自己換洗的衣服,慢騰騰地穿上,這才回過頭冷漠地說:「朱桃,你應該想的是明天怎麼做一個好嫁娘,而不是跑來問自己的姐夫這種問題。」
  
  朱桃拚命地抑制淚水的流出,讓自己的眼睛不要那麼模糊,她努力地看清楚這個男人的神情,想從中找出一絲絲的憐憫,甚至是憐惜。可是沒有,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只看到他冰冷的神情中幾不可見的一絲嫌惡。
  
  她到底是一個沒有經歷過世面的小姑娘,蕭荊山眼中的那絲嫌惡徹底打擊了她這幾天鼓起的所有勇氣,她一下子猶如崩潰了一般跪倒在地上,溪水打濕了她的裙子和長髮,她哭倒在溪水中,悲痛欲絕。
  
  蕭荊山彎腰提起自己換下的衣服,抬腳就要走人,朱桃看到,對著他的背影支離破碎地喊道:「你們都是壞人,都壞透了!你們都這麼不公平,爹爹是,你也是!我恨你們,恨死你們了!」
  
  蕭荊山停下腳步,轉過身,低聲命令道:「起來,回家去!」
  
  他這一聲低喝,在空曠的溪邊顯得尤為低沉威嚴,讓人不敢違抗。
  
  可是朱桃卻彷彿豁出去了般,蹲在沒過她腰際的小溪邊,拍打著水流,流著眼淚咬牙切齒地道:「我不要,不要就不要!為什麼你們都對梅子好,為什麼你們都沒想過我?難道我是妹妹就活該讓你們看不到眼裡嗎?」
  
  蕭荊山沒有說話,這個姑娘看著受了很多委屈的樣子,不過他不想管,他也沒法管。
  
  朱桃見蕭荊山毫無動靜,瘋狂拍打著水面的手終於停下來,邊哭邊說:「說不定你心裡一直對我不滿,覺得我一直欺負你那個乖巧聽話的娘子,是不是?可是你知道我的委屈嗎?當年爹爹在的時候,爹爹就一直疼她,抱著她到處玩,可是爹爹都很少抱我出去玩的。」
  
  蕭荊山繼續沉默不語,他離開的時候梅子才一週歲,朱桃似乎還沒出世,這些事他無從得知。
  
  朱桃哽咽著說完這些,哭得更凶了:「這也就罷了,反正做爹娘的總有偏心,不是愛這個就是疼那個,我當不了被疼的那個是我自己命不好。可是我永遠也不甘心的是,為什麼爹爹在臨走前都沒想過我呢?」
  
  她仰起淚臉,悲切切地說:「爹爹一直拉著她的手,說照顧好弟弟妹妹,說以後要體諒娘親,可是他卻什麼都沒對我說過!他都沒看我一眼,就那麼拉著她的手走了!」
  
  朱桃說到這裡,咬牙切齒地說:「我恨爹爹,他心裡根本沒有我!」她又抬起頭,恨恨地望著蕭荊山:「我也恨你,你心裡根本沒有我。」
  
  蕭荊山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這對姐妹失和,他看了眼溪水裡哭得悲痛欲絕的朱桃,開口說:「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但你和梅子到底是親生的姐妹。無論你怎麼對她,她也沒有記恨你,反而心裡一直記掛著你,想讓你嫁個好人家,還一直惦記著幫你添置嫁妝。」
  
  朱桃淒涼地哼了聲:「那又如何,她就算再好,也換不回爹爹最後的那一眼。」
  
  蕭荊山歎了口氣,蹲□子,認真地望著她說:「你怎麼想,我也管不了,但我想告訴你,你爹爹已經離開了,你再怎麼鬧騰也換不回來了,可是你的親姐姐還在。」
  
  他站起身,高大健壯的身子猶如小山一樣佇立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扔下最後一句:「假如你想一直怨恨她,那就隨便你吧,只要你將來不會後悔就好。」
  
  說完,他提著自己換洗下的衣服,轉身離開。
  
  朱桃看著他粗獷高大的背影邁著從容有力的步伐離開,呆呆地看了好久,最後終於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7 PM

29 今晚回去睡嗎?
  
  這天晚上梅子和娘親終於將手上的活計做完,又把這些陪嫁該收進箱籠的收進去,該放進包袱的都依照規矩傳統打好包,一切妥當後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回頭一看,這才發現依然沒有朱桃的蹤跡。
  
  梅子有些急了,正要出去尋找,卻聽到外面大門吱扭一聲響,有腳步聲進了院子。梅子連忙湊到紙糊的窗戶上往外瞧,果然是朱桃,連忙告訴了正要穿衣服出去找人的娘親。"
  
  朱桃走進屋,梅子和梅子娘大吃一驚,只見她裙子半濕,頭髮也濕漉漉地貼在臉上,臉色煞白,於是趕緊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朱桃卻搖了搖頭,漠然地看了梅子和梅子娘一眼:「沒啥,累了,我想睡了。」
  
  梅子和梅子娘對看了一眼,誰也不敢說什麼了,趕緊讓她換下濕衣服,怕她著涼還給她汗巾子讓她擦乾淨,這才一起上炕睡覺了。
  
  這一晚梅子睡得不踏實,總擔心朱桃有什麼事。到了後半夜,她才發現自己娘親也沒睡好,粗粗地歎了口氣,還翻了個身。她不禁苦澀地想,這到底是什麼事啊,朱桃臨到出嫁了,還這樣不讓娘親省心!
  
  想著這偏僻小村子裡成親講究多,一般喜歡搶個吉利,趁著天還沒亮就要接親的。梅子反正也沒睡好覺,就捅了捅娘親的手,小聲地問:「什麼時候起來?」
  
  梅子娘乾脆坐起來,隨手摸了衣服披上,歎了口氣說:「乾脆現在起來得了,反正也睡不著覺。」
  
  梅子娘和梅子怕驚擾了朱桃,小心地起來先做了點飯,又檢查了陪嫁的箱籠,這才叫醒了朱桃。
  
  朱桃無精打采地起身,梅子娘見了不禁又是一愁,她如今這眼睛真是恰如其名,就是兩個紅桃子,這可怎麼見的了人啊。這時候隔壁大嬸也過來了,一見朱桃的樣子也大吃一驚,於是趕緊出主意給她拿冷水冰了一會兒,這才看起來稍微像樣些,又取了各樣脂粉,開始給她塗抹梳妝起來。
  
  到了公雞第一次打鳴的時候,蕭荊山並隔壁嬸子的男人也來了,這是來幫忙的。一家人開始準備起來,諸如炮仗紅布什麼的,都一一妥當後,便開始等著。
  
  很快就聽到遠處有喇叭聲,於是隔壁嬸子笑著道:「這是接親的來了,快準備。」
  
  接下來就是一番凌亂了,接親的到了家門口,朱桃嫁娘的衣服也都穿上了,紅蓋頭也蓋上了,這就要出門了。
  
  梅子娘撩起圍裙擦了擦眼淚,又是一個女兒要出嫁了,只是這一個嫁出去不知道以後一年能見幾次面。
  
  梅子心裡也難受,朱桃從小和她一起長大,雖說後來性子變了,總是對她冷嘲熱諷,可到底是陪著自己多年的妹妹啊。
  
  朱桃在隔壁嬸子的扶持下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住了,回過身抬手撩起了蓋頭。
  
  隔壁嬸子哎呦一聲驚叫:「姑奶奶啊,出了這個門兒,可不許再撩起蓋頭,這是你男人才能撩起的,不然不吉利。」
  
  朱桃卻眨著紅紅的眼睛,看向梅子,神情看起來像是有什麼要說。
  
  梅子見她這麼看著自己,想起多年的姐妹之情,眼淚在便開始在眼裡打轉兒。
  
  朱桃動了動嘴唇,終於艱難地小聲開口:「姐,我走了,你以後好好照顧娘親和阿秋。」說完猛地放下紅蓋頭,轉身邁著步子就往外急走,只惹得隔壁嬸子差點沒趕上,只能也快走幾步跟上扶著她。
  
  梅子娘「哇啦」一聲哭了出來,梅子緊握著娘親的手,淚水也辟里啪啦地落下來。
  
  朱桃,她都好多年沒叫自己一聲姐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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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村裡的傳統,成親這種事女方的家人一般不會跟去的,當下送走了朱桃,梅子這一家暫時也清閒了些。梅子在屋裡擦乾了眼淚,就著窗戶往外瞧,只見朱桃的轎子已經出去了,旁邊幾個過來幫襯的村裡男人並嬸子們都站在那裡看呢。梅子娘趕緊出去,謝了各位鄰人,說是回頭請人家過來吃頓,人家自然知道她家的情況,都說不用謝的,也就各自回去了。
  
  蕭荊山何等人也,見梅子娘和梅子都紅著眼圈兒,自然知道她們需要清靜,便推說家裡還有事,自己先回去忙,讓梅子在這裡陪著。梅子娘說不用了,讓梅子跟你回去吧,梅子心裡卻擔心娘親,怕她身邊沒說話的人,就說不著急,先在家裡坐坐。
  
  蕭荊山出門,梅子送到門口,到了照壁牆後頭,趕緊小聲問:「家裡如何?我的小雞怎麼樣了?」
  
  蕭荊山自然不會提起昨晚之事,見梅子問起自己,笑道:「你放一百個心把,小雞們一個個吃得好睡得醒,比我都舒服著呢。」
  
  梅子聽他這話意思好像是自己只惦念著小雞仔不掛念他了,笑睨他一眼,責道:「看你,都這麼大個人了,和個小雞仔計較什麼呢。」
  
  蕭荊山只笑看著她不說話,梅子被他火熱的眸子盯得不自在,轉過就要回屋:「看什麼呢,你先回去吧,我回屋陪娘去了。」
  
  蕭荊山卻長臂一伸拉著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手中慢慢揉捏,俯首在她耳邊低聲問:「今晚回去睡嗎?」
  
  熱氣襲來,梅子耳根子都紅了:「看你這人,自己睡幾晚又怎麼了,值得急巴巴地問我這個。」
  
  蕭荊山低笑道:「沒什麼,就是一個人睡有些不習慣。」
  
  梅子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想到這是在自己娘家照壁牆前,又是羞窘又是心喜,睨他一眼道:「說什麼呢,以前你難道不是一個人睡嘛,如今竟然說這種話。」說著再不願聽他說什麼,唯恐惹起更讓人臉紅心跳的話,趕緊進屋去了。
  
  進了屋,梅子娘果然正坐在炕頭抹淚呢,見到梅子進屋,帶著鼻音問:「荊山說什麼,家裡沒出什麼岔子吧?」
  
  梅子挨著娘親坐在炕頭,放軟了聲音說:「能有什麼事呢,家裡都好著呢,你別看荊山一個大男人,其實他可信細心了,家裡的小雞都被照顧得好著呢。」
  
  梅子娘抹淚的手停頓了下,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最後只是歎了口氣說:「看你這樣,我也放心了,回頭從家裡扛一麻袋麥子回去吃吧。」
  
  梅子連忙拒絕:「娘,糧食你留著慢慢吃吧,我們自己夠吃的。」
  
  梅子娘卻語重心長:「你這孩子,跟娘客氣啥呢,如今朱桃也嫁出去了,阿秋還小,難不成我還當不了這個家嗎?雖說荊山能幹,賺得了銀子,可是這一天兩頓的飯是要天天吃,日日消耗下去也是花費。再說了,外面集市的麥子還不是你們扛回來的?隔著個山頭還累緊呢,倒不如從老娘家裡直接扛回去一袋子。」
  
  梅子見娘親一片慈心,也不忍再拒絕,便說:「好的,明日個就讓荊山過來取一袋子,只是家裡也是要各種花用的,如果有什麼要銀子的,娘你儘管說,別和我們客氣。」
  
  梅子娘卻搖頭說:「你是個孝順孩子,娘早知道,只是這幾年娘使勁地省著攢著,也多少攢下點東西,這都是為了將來給阿秋娶媳婦的。如今朱桃嫁出去了,我就只剩下阿秋這一個心事,也略微放寬了些。」
  
  母女倆這麼說了一會兒子話,又一起去了地裡。這麥子剛剛收了,地裡正好空閒下來,梅子娘想著插空種點紅薯,也能增加點口糧,於是兩個人便帶著阿秋拿著鐵掀鬆鬆土。如此忙了一天,幾個人邊幹邊說話,也不著急的,一天下來也說不上來累。眼看著天要黑了,梅子娘就要留下梅子吃飯,梅子想起蕭荊山,便說自己還是回家裡看看吧。梅子娘是過來人,自然知道梅子的心思,便也放她過去了。
  
  梅子回到自家院子的時候,西邊紅紅的日頭映照著巴掌點大的院子,蕭荊山正蹲在爐灶前燒火呢。他人高馬大的一個大男人,蹲坐在爐灶前那個小小的石凳上,真看著有些憋屈啊。
  
  梅子輕輕走過去,到他旁邊,柔聲說:「你起來,我來燒吧。」
  
  蕭荊山抬頭看著梅子的眸子裡晶亮,看起來倒像是早知道梅子走過來,起身笑著說:「也好,那你來吧。」
  
  梅子拉著風箱,看蕭荊山在旁邊把砍成長條的楊木拿著矬子刮磨,便問他這是要做什麼,誰知道蕭荊山望著她笑說:「老是用木盆洗澡總不是太方便,我想給你做一個大木桶,到時候泡泡身子也方便。」
  
  梅子一聽覺得很是新奇,其實綠水村裡哪裡有那麼講究,隨便洗洗就是了,可是蕭荊山說的拿大木桶泡澡,倒是很有意思,梅子想著能在大木桶裡暢快洗澡的情景,忽然很是期盼,當下一邊好奇地看蕭荊山在旁邊刮磨木頭,一邊帶勁地拉著風箱。
  
  炊煙裊裊升起,大鍋裡的飯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香氣開始溢滿了整個小院。梅子揭開鍋,將飯菜取出,兩個人也都沒心思細細品嚐,匆忙吃過了。
  
  蕭荊山很是勤快地將碗筷洗過了,收好,又提著扁擔往河邊去了。梅子趁機趕緊檢查了自己那一箱小雞,果然是個個嘰嘰喳喳活蹦亂跳,沒一個耷拉腦袋的。
  
  蕭荊山很快挑著滿滿兩桶水回來了,梅子看他還穿著出去時候的衣服,正奇怪他怎麼沒換下來呢,卻見他進了院子,撂下擔子說:「今晚我們一起在屋裡洗吧。」
   

  
30 共浴,買驢
  
  蕭荊山撂下擔子說:「今晚我們一起在屋裡洗吧。」
  
  他這話說得雲淡風輕,彷彿也就是說今晚咱們吃燉骨頭吧這種日常話,可是梅子卻聽得心跳加快臉紅耳熱。他們做夫妻也有段時候了,每日裡在炕上摸黑親熱梅子也是習慣了的,可是這大白天的,對著他望向自己那灼熱的目光,或者聽他說起這些私密的話,總是有些不敢直視的。
  
  再說了,那洗澡能一起洗嗎,洗澡是要脫光了的,這怎麼可以呢。
  
  蕭荊山見梅子低著頭不說話,不在意地說:「你不喜歡也就罷了,大不了到了冬天我繼續在外面洗。」
  
  梅子一聽他提起冬天,想起寒冬臘月蕭荊山什麼都不穿在外面洗澡的情景,頓時心疼,也就沒去想現如今還是夏天呢,便趕緊說:「那你還是一起在屋子裡洗吧,你先洗,我後洗,好不好?」
  
  悶頭整理扁擔的蕭荊山抬眸子看了梅子一眼,知道她生性害羞,便說:「你先洗吧。」
  
  *********
  
  片刻之後,蕭荊山幫著把滿滿一桶清涼的泉水提進來,又拿了兩個木盆放到屋子裡,梅子羞窘地看了他一眼,他轉身出去了。
  
  梅子望著窗外那個站在月下的高大身影,抿唇笑了下,自己脫了衣服清洗起身子來。在地裡幹了一天活,雖說不累也是出了一身汗的,如今用山泉水洗一下,真真是洗去了一身的勞累和汗水。
  
  梅子正低頭洗著,忽然聽到茅屋的門響了一下,她頓時一驚,趕緊看過去。
  
  門開了,朦朧的月光下梅子只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的剪影走進來。
  
  門又被關上了。
  
  梅子慌忙中就想拿起旁邊換洗下的衣服遮住身子,可是手剛碰到衣服,又停了下來。
  
  她僵硬著身子,低著頭不敢看那個男人,她緊張的手不知道該擺放在那裡,猛然又意識到自己的身子在月光下被他一覽無餘,又有了躲起來的想法。
  
  蕭荊山抬腳,走到她身邊,低頭凝視著她羞澀緊張的嬌態,低啞地說:「一起洗吧。」
  
  梅子根本連頭都不敢抬,忐忑地點了點頭,小聲地說:「嗯。」
  
  **************
  
  一起洗,這是沒問題的,可是怎麼洗?梅子手腳依然不敢亂動,身邊那個噴薄著灼熱氣息的男人彷彿一下子變成了陌生的存在,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她被這個男人摸過,親過,當然還那個過,卻沒被他看過呢。
  
  蕭荊山不動聲色地脫下外衣,手腳乾淨利索,很快梅子低垂的視線就看到了那個男人健壯的雙腿,還有那個挺起的讓她羞澀難安的東西,她慌忙撇過臉去,心想著自己怎麼哪裡不去看,非要看到了那個地方呢。
  
  蕭荊山過來,長臂一伸,粗糙溫熱的大手將抱住了梅子濕滑的腰肢,低頭望著她說:「洗吧。」
  
  她的身子是濕的,涼涼的,他的身子是乾燥的,燙得很,兩個貼在一起時,梅子感到灼熱,梅子也感到他的堅硬就那麼頂著自己,引起她身子陣陣的素麻,甚至她覺得腿腳酸軟無力起來,只能軟軟地靠著他了。
  
  蕭荊山有力的臂膀摟住她,沙啞低沉地在她耳邊呢喃:「我幫你洗,好不好?」
  
  梅子無助地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嫩滑的臉頰正好磨蹭著那道粗糙的傷疤,她無意識蹭了下,軟軟地說:「嗯,隨你。」說完梅子便閉上了眸子,她羞於去看,但又不想拒絕,也只能任憑他來折騰自己了。
  
  閉上眼睛的梅子覺得自己如同蕭荊山手中的一團棉花,不,也許如同一根軟濡的麵條,蕭荊山有力的大手抱起自己,撩起水花來幫自己清洗身子的每一處。他的大手滑過她身子的哪一處,便在哪處撩起火熱,撩得她整個身子都火燙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看在蕭荊山眼裡是何等的樣子。
  
  蕭荊山的大手經過她前面兩個軟團兒,便留戀了一會兒,有力的手指輕輕揉捏著,在她耳邊低喃:「好像比以前大了些。」
  
  梅子聽到這話,睫毛顫了下,小聲說:「應該是長了的。」這些日子她時常覺得胸前有些漲卜卜的,應該是這裡在長大的樣子。
  
  蕭荊山「嗯」了聲,柔聲道:「你才多大啊,以後還會長的。」梅子雖然已成了他的娘子,可是也不過才二八年華而已。
  
  梅子卻由此想起之前的事,終於睜開眸子,睨了他一眼說:「如今你喜歡了吧,以前還曾希望我長大些呢。」
  
  蕭荊山頓時低笑了聲:「說什麼呢,長不長的有什麼要緊。」
  
  梅子貼在他胸膛上,撅嘴撒嬌:「以前肯定是嫌我的吧。」
  
  蕭荊山卻收起笑,正色說:「沒有,無論大小我都喜歡的,只要是我家娘子的,我就喜歡。」
  
  梅子聽他說得認真,心裡甜得很,又輕輕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軟聲說:「快點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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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荊山的大手在她身上摩挲流連,最後終於來到了最讓她羞澀難當的地方。因為才剛清洗的緣故,當然也因為如今被男人抱著的關係,那裡濕漉漉的,滑潤得很。粗糲的手指試探著伸進去,梅子身子便顫了下,口裡發出一聲嬌喘,兩隻手也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有力的臂膀。蕭荊山見她反應這般可人,自然忍不住多弄了幾下,只弄得梅子趴在他肩頭啜泣,兩隻手也無力地抓著他的後背。
  
  弄到後來,不但梅子受不住了,就連蕭荊山喘息也重了起來,終於忍不住拿過旁邊的巾子將這嬌喘軟濡又泛著粉紅光澤的小梅子整個包住,隨手放到涼席上,自己則是趕緊用水洗了下。
  
  蕭荊山給自己洗得很是迅速,又拿過另一個汗巾子擦過了,便長腿一跨直接上了炕。梅子縮在炕上,羞澀地面朝裡閉上眸子,蕭荊山躺到她身邊將她連巾子帶人攬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別羞,你剛才的樣子,美得很。」
  
  梅子扭了扭身子,小聲抗議:「這樣好羞的,以後不要了。」
  
  蕭荊山卻低笑出聲:「不羞,以後還要的。」
  
  梅子將腦袋埋到他寬闊的胸膛裡,不依地蹭了蹭:「哪裡有像你這樣的呢,討厭死了,就知道欺負別人。」
  
  蕭荊山大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沙啞地笑道:「今晚還沒開始欺負你呢,不過既然我的小娘子說了,我怎麼可能讓你失望。」
  
  梅子嬌聲哼哼著抗議,卻見蕭荊山一個翻身就將她整個人覆住,隨即大手一扯那汗巾子便從她身上脫開了。
  
  梅子乍然暴露出來,心裡又羞又急,握著小拳頭就開始捶打蕭荊山的胸膛:「什麼嘛,不要欺負!」
  
  她捶打得賣力,蕭荊山卻受用的很,軟軟的小拳頭就當給他瘙癢,繼續該怎麼壓上怎麼壓上,該怎麼欺負怎麼欺負。
  
  梅子這一晚自然是被欺負得厲害,被蕭荊山翻來覆去地折騰,最後趴在炕上哼哼著,只說下次再弄吧,今晚實在是受不住了,於是蕭荊山這才放過他。
  
  不過蕭荊山可沒就這樣停歇,竟然在她快睡著的時候,在她耳邊問:「你如今學得倒是挺快,已經知道拱起腰來迎我了。」
  
  梅子一聽這話,窘得整個人半天說不出話,乾脆翻過身子到了炕裡頭,埋頭到了枕頭裡,再也不理他,逕自裝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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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梅子日上三竿頭才懶懶的下炕,下了炕也只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得很,於是家裡日常那些活計自然都是蕭荊山做了。
  
  她閒來無事,便倚靠在炕頭掰著手指頭算算如今家裡有多少銀子,接下來都可以有什麼進項,只算得心裡滿滿的幸福,想著照如今這樣下去,明年春天就是蓋個新房子都是沒問題的。
  
  到了傍晚時分,梅子娘推著手推車過來了,上面是一袋麥子,蕭荊山連聲拒絕,梅子娘卻說:「我知道你們不會要,所以趕緊送過來了,還特意挑了天黑的時候,路上人少。」
  
  蕭荊山再次推拒,梅子娘卻執意留下,蕭荊山也就不好再拒了,最後只能說,以後但凡有事儘管吩咐,其實心裡也就有了將來萬一阿秋不濟,自己是要給她養老的意思。
  
  如今諸事順心,梅子更無其他牽掛,只一心養雞採草藥乾貨賣錢,蕭荊山見娘子一心過日子,也三不五時地去山裡獵來各種能賣銀子的。於是隔三差五的,這兩口子都能積攢些東西,拿到山下去賣,有時候是蕭荊山一個人去,有時候則是梅子也一起跟過去。
  
  蕭荊山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唯恐梅子磨傷了腳,路上是一點東西都不忍心讓她拿的,還總是時不時歇息,反倒讓梅子有些不安自己太累贅。到了後來終於有一次,梅子正在集市這頭看布料呢,想著回頭扯幾匹布給蕭荊山再做件新衣,卻回頭看到蕭荊山牽著一頭驢子走過來。
  
  那驢子身上灰黑,只兩隻耳朵帶幾個撮白毛,梅子見了笑問:「這是誰家的驢子啊,怎麼你牽過來了?」
  
  來山下次數多了,梅子也知道蕭荊山因為時常來山下集市,再加上他為人豪爽義氣,倒也在這裡認識幾個不錯的朋友,諸如飯館裡的幾個活計,又諸如東市賣柳筐的等等。所以見到這個驢子,梅子自然以為是哪位朋友一時顧不上托他看著的。
  
  誰知道蕭荊山卻衝她笑道:「這是咱家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8 PM

31  幸福的日子如流水
  
  誰知道蕭荊山卻衝她笑道:「這是咱家的。」
  
  梅子一愣,開始不信,後來見蕭荊山臉上認真,這才驚問:「怎麼買了個毛驢啊?」
  
  旁邊賣布料的老闆這時候也看過來,見那驢子呼哧呼哧地噴著小鼻子,笑呵呵地插嘴說:「估計你家男人怕你過山頭走得太累了,給你賣個腳程呢,這小娘子有福氣得很。」
  
  梅子聽得心裡甜蜜,看向蕭荊山,只見蕭荊山坦誠地笑道:「老闆說得是,從集市到家裡要兩個山頭,她光靠兩隻腳實在太辛苦。再說了,有個驢子幫著馱點東西,以後什麼事都方便。」
  
  梅子走過去,伸手摸小毛驢頭頂的毛,這小毛驢卻倔得很,甩著腦袋鼻子裡噴啊噴的,梅子又驚又笑:「哎呀,它脾氣壞得很呢。」
  
  蕭荊山大手一伸,拉緊了韁繩,那毛驢馬上乖順地不噴鼻子了,蕭荊山含笑道:「這驢子剛剛買過來,還認生,過幾天熟了就好了。」
  
  梅子小時候家裡也有過牲口的,後來家境不濟賣了救急了,如今看著這毛驢,倒是親切歡喜,只是還是心疼銀子的,便問蕭荊山花了多少銀子。
  
  蕭荊山卻說:「我就是怕事先給你說了你捨不得買,這才自作主張買了。你別操心銀子的事了,總之明年開春我們肯定可以蓋新房,」
  
  梅子聽他這麼說,心裡自然是信他,只覺得有這個男人在就是天塌下來都不怕的,也就不問了。
  
  回去的路上,蕭荊山將賣的各種物事都放在袋子裡,搭到毛驢身上,又扶著梅子騎上去。梅子上去的時候還有些忐忑,怕壓累了毛驢,蕭荊山捏了捏她的臉蛋笑她:「你才多重啊,哪裡就能把個毛驢壓壞呢。」
  
  蕭荊山說得果然沒錯,梅子騎上去後,驢子依然走路輕鬆。蕭荊山牽著毛驢韁繩,一路上山下坡的,清脆的鈴鐺「叮噹」響。梅子看看騎著的小毛驢,再看看旁邊給自己牽韁繩的那個男人,心裡比蜜甜,只盼著這日子一輩子就這麼過下去。
  
  路上蕭荊山還解釋說,原本打算從山裡抓只野馬馴養的,可是後來發現一來不好馴養,二來太過驚人,只好外面買現成的驢子了。梅子連忙點頭說是,她已經明白在這閉塞的小山村裡就應該入鄉隨俗,不能太過和別人不一樣,不然難免引起他人的議論。
  
  有了毛驢就是趕路輕鬆,回到村子正是炊煙四起的時候,村裡的人已經有人端了飯碗在街上吸溜吸溜地喝呢。看到梅子騎著個小毛驢回來,有的驚奇,有的羨慕,有的乾脆打趣說:「你們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好,連牲口都齊全了。」
  
  蕭荊山豪爽地沖眾人一笑:「哪裡哪裡,不過是想著日後方便罷了,要是各位有用得著這牲口的地方,儘管吩咐便是。」
  
  眾人一聽,心裡受用得很,又上前誇了這毛驢挑得如何如何有眼光,又誇獎這兩口子會掙銀子。梅子見往日對著自己閒言碎語的村人都變了模樣,也就不計較之前的事,和大家說笑起來。
  
  村子裡的人其實對梅子一家也沒有什麼不喜歡的,不過是山裡人閒來無聊找個磕牙的事兒罷了,如今人家梅子嫁人了,這日子越過越紅火,大家自然羨慕,看待的眼光就不一樣了。而且蕭荊山買了毛驢還撂下隨便大家用的話,這就更得人心了。要知道在山村裡總有些人家沒有牲口,有時候有些事必須用的牲口的,還得借用別人家的,如今這蕭荊山如此大方,他們自然更增了好感。
  
  梅子這邊正和村裡的人閒話幾句,還說起了山下集市的見聞,說得大家一個個端著飯碗忘了吃。正樂呵著呢,福哥的娘子正好也從胡同出來,見到這一團說笑,也過來湊熱鬧。
  
  大家見福哥的娘子過來,知道梅子和福哥之前的尷尬事,面上都有些不自在,不過她自己倒很是大方,又是讚揚如今梅子日子過得好,又是誇獎蕭荊山有力氣,幫了她家男人,當下梅子也只能含笑以對了。
  
  如此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回到家,隨便做了點東西吃了,蕭荊山撿來乾草給餵了驢,梅子也趕緊用糠絆了點野菜喂雞。如今梅子養得這窩雞早離開了那個木箱子滿院子亂跑了。這十幾隻雞中,有一隻頭頂漸漸地長出紅色雞冠來,梅子認出這是一隻公雞,其他都是母雞。這只紅雞冠就喜歡昂首挺胸地帶著它這群母雞手下漫山亂逛,在草叢裡找些蟲子啊什麼的吃,每天吃得五飽六飽的。不過梅子為了它們快快長大下蛋,每天還是會餵他們點東西的。
  
  蕭荊山的大木桶也很快做好了,不過想起這個梅子就臉紅,木桶做好了後蕭荊山自然更不會去外面洗澡了。於是兩個人晚上就那麼在一個大木桶裡洗澡,你幫我洗我幫你洗的,多洗了幾次後,梅子也就不像第一次那樣害羞了。慢慢放開來後,幫他搓背洗身子都是常有的,偶爾兩個人正洗著,摸到不該摸的,就抱住親一頓,很快就親到炕上去了,時常弄得涼蓆子上都是水的。
  
  日子悠閒得很,除了偶爾想起山下集市聽來的外面打仗傳聞,梅子也算沒有什麼憂慮了。蕭荊山又在自家茅屋旁邊搭了一個簡易的棚子,驢子就養在這裡了。梅子時常喂驢,漸漸地就和這只毛驢熟起來,於是時常騎著毛驢出去,偶爾也借給別家用。用的最多的自然是梅子娘家,梅子娘如今脾氣變好了許多,說話總是和言順語,和村裡人關係也好起來。有時候村裡人誰家要用梅子家毛驢,就通過梅子娘來說,梅子娘臉上就光采起來,腰板都慢慢挺直了。當然梅子娘時常私下和梅子說,這次可算是托了梅子的福,找了個這樣的好女婿。
  
  後來又下了一場夏雨,梅子家茅屋因為新蓋的倒是沒什麼,反倒是梅子娘家的舊屋依然漏雨厲害,蕭荊山見到這番情景,乾脆提議幫梅子娘家修補了房屋。如今蕭荊山在村子裡也有了好人緣,很多人聽他說要給丈母娘家補屋頂,都過來幫忙,陳墩子陳紅雨來了,閻老和陳家老二也來了。人多,活也就幹得快,於是不過一天功夫,梅子娘家屋頂就修補好了,梅子娘喜得直擦淚,說這麼多年的毛病了,今日個總算修好了。旁邊那閻老就打趣:「你是修了多少年的福啊,得了這麼一個好女婿,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梅子娘紅著眼睛也笑了,連聲說是。
  
  梅子養的雞很快也開始下蛋了,她每日都能撿兩個雞蛋,她把雞蛋小心地收緊柳筐裡,等著哪天攢多了去集市賣。
  
  蕭荊山有一次打獵的時候,還帶回來兩隻或者的小野兔,梅子覺得好玩,就乾脆沒殺了,直接留下來自己養著。於是野兔啊雞啊驢子啊都有了,這小院子是越來越像個家了。
  
  如今梅子自然還是在忙碌她的草藥蘑菇木耳大計,她時不時地讓蕭荊山牽著她的手去山裡晃蕩,采這采那的,蹦蹦跳跳,笑得如同山林裡一個無拘無束的百靈鳥。
  
  有一次梅子正低頭采山貨呢,蕭荊山在旁邊背著長弓,時不時動手打點撞到身邊的現成活物。這時梅子卻聽到耳邊清脆的哨子聲,抬頭一看,卻見到蕭荊山拿了採下來的柳條,撿最嫩的那段去掉裡面的芯,只剩下一段柳樹皮,放到嘴裡烏啦烏啦地吹呢。
  
  梅子「噗嗤」笑起來了:「我當是什麼,原來是柳哨啊,小時候經常弄這個給阿秋玩的,這幾年大了也沒興致了。」
  
  蕭荊山卻把口中柳哨遞給梅子:「你吹吹。」
  
  梅子覺得好玩,接過來放到唇間吹起來,這柳哨撿得枝條細,吹起來是高亢的哨子聲。蕭荊山拿起另一個哨子吹起來,他那個是粗柳條做的,吹起來也比較粗獷的聲音了。
  
  蕭荊山認真地說:「你拿著那個,我拿著這個,我們都在林子裡轉悠,但山裡樹多枝茂,萬一我們找不到對方的時候就吹哨子,這樣就能順著聲音找到了。」
  
  梅子笑著點頭:「這個主意好,我想找你的時候就吹哨子,這樣你就能趕緊過來找我。」
  
  不過話是這麼說,梅子對著蕭荊山卻時不時起了玩心,有時候故意采蘑菇的時候吹一聲哨子,然後趕緊躲到大樹後面,就等著蕭荊山過來找。
  
  蕭荊山跑起來倒是很快,快到比山裡的野兔子都要快,他彷彿大步一邁人就飛一般跑到了梅子身旁,可是他一看這邊沒有梅子,先是一愣,隨即便溢出笑來,故意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怎麼回事呢,我的娘子在哪裡?莫非是回家了,那我還是趕緊回家去看看吧。」說著就要邁步往回走。
  
  梅子一聽這話急了,趕緊自個兒從大樹後蹦出來喊:「我在這裡呢!」


  
32   梅子是個好姑娘

  這日子沒什麼不順心的,於是時間便過去的快,轉眼炎炎夏日過去,涼風起,樹葉飄,秋天就要來了。
  
  小梅子依然會在晚上數數自己的銀子,然後小心地裝進手縫的布袋裡,掰著手指頭算計明年春季蓋新房要多少花用,銀子到底夠不夠的問題。
  
  每當這時候,蕭荊山總是躺在炕上叼著溝尾巴草笑她,她開始還不好意思,後來漸漸的也不在意了,就拿小拳頭捶打他,捶著打著自然就鬧到炕上去打滾了,滾到最後自然被欺負的那個人還是她,有時候被他弄得連握拳的力氣都沒了。
  
  本來日子就這麼過去下也很是和美的,可是天不從人願,這一天福哥的兄弟,忽然挨家挨戶召集大家到街上,說是他爹有事要對大家說。
  
  梅子和蕭荊山一起到了街上,這才發現全村的人都在了,娘領著阿秋也在裡面,看起來很是不安。梅子娘見到梅子小兩口過來,趕緊往這邊走過來。
  
  此時周圍熙熙攘攘的,大家議論紛紛。福哥的爹,也就是他們綠水村的村長陳敬祖正站在一個土堆上對著大家喊:「都靜一下,聽我說。」
  
  村子裡的人大部分還算聽話,村長這麼喊話,他們也都靜下來了。
  
  只聽村長陳敬祖說:「各位,這幾年風調雨順,再加上皇恩浩蕩免了咱們的賦稅,每家每戶日子都是越來越好了。可是如今天下又不太平了,大家也都知道了吧。我昨日個去鎮上,得到消息說,咱們綠水村的每個人都要出一份人丁稅,每個人都不能少。」
  
  村民們聽到這話,面上都有些不好看,你看我我看你的,個中就有陳家老二大聲問:「每個人要出多少,直接給我們個話吧。」他話剛說完,就被他爹狠狠地白了一眼,啐道:「這裡有村長,更有你爹,你插什麼話,輪得到你問嗎?」
  
  可是陳家老二此話一出,別的村民也紛紛追問:「到底要出多少,多了我們也沒有啊。」
  
  陳敬祖乾咳了聲,面上也有些為難的樣子:「按人頭來,每個人無論大小,一律三百錢。」
  
  他這話一出,下面的人幾乎都炸開了鍋,有的不敢置信,有的抱怨,說一下子這麼多,誰家有這麼多銀子呢。有的人家光孩子就好幾個,聽到這個數目紛紛掰著手指頭算,算出來的結果自然是令人咋舌,臉上都沮喪起來。
  
  陳敬祖見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又喊話:「沒錢也可以,家裡出一個壯丁,可以頂六百錢,這是皇恩浩蕩才給咱們自行選擇,各位可以斟酌,到底是出銀子還是出人。」
  
  下面閻老「呸」了聲,罵道:「皇恩浩蕩個屁,你除了會說這個還會什麼,憑啥皇帝打仗要咱們出錢?說什麼造反?誰當皇帝關老子什麼事,老子就想自己種地自己打獵!」
  
  陳敬祖一聽脖子都粗了,吼道:「這也就是在這個窮鄉僻壤裡,要是在外面,你說一句話就直接把你當豬殺了!」
  
  閻老一向性子倔,誰都不怕的那種人,聽到這話反而對吼:「老子殺豬無數,就算以後被人當豬殺了也認!可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別人一看這兩人要吵起來,自然趕緊勸架,紛紛說一切可以商量的。陳敬祖雖然好歹是個官,可這窮鄉僻壤的也沒有太多油水,他性子又有些欺軟怕硬,知道閻老素日就是個倔強脾氣,一個不好拿刀砍人真有可能,當下也就順著大家給的台階往下走,不再說什麼了。
  
  陳墩子溜到蕭荊山身旁,壓低了他粗粗的嗓子問:「荊山兄弟,外面真得打仗了,這出一次銀子也就罷了,以後要是各種稅賦都像以前一樣壓過來,我們日子沒法過了的。」
  
  蕭荊山看看站在土堆字上的村長,蹙眉道:「且看看日後形勢再說吧。」
  
  當下不管村民們是怎麼抱怨,村長既然都這麼說了,也只能各自散了,回去和娘子老媽商量對策。回去的路上,梅子小心地看向蕭荊山,她自然記掛著蕭荊山之前的話語,總覺得也許哪天蕭荊山可能離開了。
  
  蕭荊山看到梅子不安地望過來的眼神,一下子笑了:「怎麼,又在亂想?」
  
  梅子伸手牽起他的大手:「這幾天去山下集市,也聽有人談起打仗的事,讓人心裡很不踏實呢。」
  
  蕭荊山握著梅子的手,柔聲安慰道:「別怕,再怎麼也不會打到這裡來的。」
  
  梅子點了點頭:「我知道,只是這如今……」
  
  蕭荊山將她拉過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每個人三百錢,我們掏了就是。」
  
  梅子「嗯」了聲:「也只能這樣了。」
  
  蕭荊山似乎想起什麼,又說:「對了,你回頭去你的娘家看看,你的娘要交六百的,你看看她手頭夠嗎,不夠的話咱給她添點。」
  
  梅子心裡雖然忐忑,但聽他這麼說,知道他體貼,還是衝他笑道:「知道啦,我這就去看看。」
  
  梅子過去娘家一問,梅子娘連說不用,說家裡積攢的給阿秋將來娶媳婦的錢,如今都留著呢,六百錢還是拿的出來,就是一下子拿出這麼多實在肉疼。
  
  梅子想著也是,六百錢不多不少,但也是莊稼人幾個月的花用呢,哪裡是那麼輕易拿出的。她平日和蕭荊山也算努力地掙銀子,攢啊攢的,好不容易攢了些,然後那個八竿子打不到的什麼皇帝只要一句話,他們就得從自己的錢袋子裡往外掏錢了。
  
  其實像自己和蕭荊山這種人家也就罷了,好歹時常去集市賣東西,日子過得還算好,最可憐的是村子裡那些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家,有的一年去不了集市幾次,種出的糧食也都是自己吃,手頭哪裡來得什麼銀子呢!如今這麼一折騰,估計村民們難免要背著糧食出去集市賣了,又不知道有誰家的小孩以後只能吃個半飽了。
  
  晚上梅子回到家,心裡實在不快,蕭荊山看起來情緒也不是太好,於是在小院裡擺了木桌,兩個人低著頭吃飯,氣氛頗有些沉悶。正吃著呢,村長陳敬祖過來了,後頭還跟著那個好久不見的福哥。
  
  陳敬祖在梅子家沒關上的籬笆木門上作勢敲了敲,咳著說:「收銀子來著。」
  
  梅子低著頭不去看,只埋頭繼續吃飯。曾經的曾經,就是眼前這兩個人給了她許多的尷尬,她雖然忘記了那痛,但傷疤還是在的。蕭荊山抬眸看了一眼,進屋翻箱子把梅子日常用的那個錢袋子拿出來,從裡面數了六百錢出來。
  
  他逕自走到陳敬祖面前,面無表情地把錢遞給了陳敬祖。
  
  如前所說,陳敬祖此人,純粹是一個勢利眼,向來是能惹的他就欺負下,不能惹的他就奉承著或者躲著。如今他看出來蕭荊山是個人物了,自然想套個近乎。當下雖然蕭荊山沉著臉,陳敬祖還是笑呵呵地打了個招呼:「吃晚飯呢。」
  
  蕭荊山自然知道梅子和眼前這兩人的過往,他有心不搭理這人,但也不想太過給他們不堪,見陳敬祖如此說話,也就隨口說:「正吃呢,陳大叔吃過了嗎?」
  
  見面打招呼問問人家吃飯這是山裡人的習慣,陳敬祖見蕭荊山臉色雖然沒有笑容,但還算客氣,便順著竿子往上爬:「沒呢沒呢,這不是忙著村裡的公事麼。」
  
  說著陳敬祖一雙小眼往裡面瞅,看了眼飯桌上的菜色,又笑著說:「你們這日子過得好啊,連個晚飯隨便一吃都上葷的呢。」
  
  蕭荊山語氣冷淡:「沒辦法,我們也就只能去山裡打點野物來吃了。」
  
  話說到這份上,蕭荊山本以為陳敬祖也該撤了,誰知道他再接再厲,嘻哈笑著看向梅子:「梅子以前看著也不出彩,如今真是出落得既水靈又大方了,要不是在一個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呢,真是個有福氣的閨女啊!」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梅子心裡又是一膈應,當下是連頭也沒抬,那竹筷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裡那塊肘子,連小眉頭都皺著。
  
  蕭荊山冷瞥了眼旁邊的福哥,對著陳敬祖說:「梅子是個好姑娘,嫁給我蕭某也是我蕭某的福分。」
  
  旁邊福哥低著頭,臉上泛紅,不去看蕭荊山,也不去看梅子。
  
  陳敬祖自然感覺出場面的尷尬,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乾笑了幾聲,沖蕭荊山點了點頭,便拿著收來的六百錢打著哈哈又去別家了。
  
  福哥臨走前抬起頭,透過籬笆往小院裡看了一眼,當然只能看到低頭吃飯的梅子的背影,他眼裡黯淡了下,隨即趕緊跑步跟上自己的爹走了。
  
  *************
  
  蕭荊山見他們走了,重新回到木桌旁坐下吃飯,誰知道梅子卻直接撂下筷子,快步回屋去了。
  
  蕭荊山望了一眼關上的屋門,知道她心裡堵,也許需要一些時間自己好好冷靜。當下蕭荊山看看她碗裡的飯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自己拿起來隨便吃過了,又取了清水把碗筷洗過,把木桌收起來,這才走進屋去。
  
  進屋的時候,只見梅子正躺在已經撤去了涼席的炕上,面朝裡蜷縮躺著,真如同受了什麼委屈一般。
  
  蕭荊山走過去,碰了碰她的後背,她身子立刻抖了下,委屈地說:「理我做什麼。」
  
  蕭荊山一下子笑出來了,乾脆月兌了鞋上炕,不顧她的扭動將她整個人摟住,柔聲在她耳邊問:「心裡不舒服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29 PM

33   六百錢的小彆扭
  
  蕭荊山一下子笑出來了,乾脆月兌了鞋上炕,不顧她的扭動將她整個人摟住,柔聲在她耳邊問:「心裡不舒服了?」
  
  梅子眼珠兒紅紅的,抿著唇兒瞥了蕭荊山一眼,賭氣說:「你不是在吃飯嗎,跑進來管我做什麼!」
  
  蕭荊山笑道:「我吃飽了,碗也洗過了,這才進來的啊。」
  
  梅子一聽,哀怨地伸手推他胸堂:「那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管我做什麼,你吃了飯洗了碗還可以去餵雞喂驢。」
  
  蕭荊山身形如山自然不可能被她推動了,可是看她紅潤的小嘴兒抖著,水亮的眸子裡眼淚汪汪的直打轉,實在不忍心,便乾脆俯首下去,堅毅的唇尋找了她哆嗦著的紅唇,直接碰上。
  
  梅子嗚嗚咽咽的想躲,可是哪裡躲得過,自然任憑蕭荊山的唇舌攻城略地,嘴對了嘴舌接了舌,好一番糾纏後才喘著氣分開。
  
  被親過後,梅子剛才的那股子氣也下去了,嘟著因為被親吻過而愈發紅艷艷的唇兒,靠在蕭荊山胸膛上,小手有一下每一下地在他胸前疤痕上比劃。
  
  蕭荊山柔聲在她耳邊說:「什麼喂雞喂驢的啊,它們哪裡有我的小梅子重要呢。」
  
  他不說這個也罷,這麼一說梅子又想起這人從容不迫地在外面吃飯的事,哀怨道:「你這人真壞!」
  
  蕭荊山卻彷彿不知,挑眉問:「我怎麼壞了?」
  
  梅子被這麼反問,自己一想,也覺得自己實在無理取鬧得很。其實要依了別的男子,看到自家娘子耍小性子,估計二話沒說放下筷子就進屋哄哄了,只是自家這個男人,雖說平日裡百般體貼,做事卻向來有主見,也從不縱容自己這種小性子。
  
  梅子想通這個後,知道自己剛才實在有些遷怒。其實自己心裡不舒坦,還不是因為納稅的事和那個福哥父子的事,和蕭荊山又有何關係呢?
  
  當下她水亮的眸子睨了蕭荊山一眼:「沒啥,你不壞,天底下你最好了。」
  
  蕭荊山見她這樣,禁不住低笑出聲。
  
  梅子自己也笑了,伏在他胸膛上,感觸著胸膛因為笑聲而起伏著。
  
  蕭荊山大手伸到後面,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不過這也是暫時的,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梅子想起人丁稅的事,心裡還是不快:「一下子就是六百錢,這可是咱們辛辛苦苦賺來的,憑啥就這樣輕易給了那個皇帝呢。再說了,我記得小的時候,村裡動不動就要這稅那稅的,還要派壯丁出去。好不容易太平了幾年,如今又要打仗,是不是以後就沒完沒了了?」
  
  她伏在蕭荊山胸膛上,小手摸索著從枕頭底下找出剛才的錢袋子攥住,委屈地說:「以後真要這樣,那我們的房子怎麼辦呢?」想到以後的種種情景,她眼圈兒又紅了。
  
  蕭荊山沉默了好一陣,這才緩緩地說:「不怕的,皇上是個好皇上,估計現在徵稅也是不得已的,等平了亂,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梅子卻依然不明白:「我聽說皇上都是住比我們院子還大的房子,而且每天都吃肉,穿得也是綾羅綢緞,他如果是個好皇上,又這麼有錢了,幹嘛還要我們的銀子呢?」
  
  蕭荊山原本臉上也有些沉重,聽到梅子的好奇問話,禁不住再次低笑起來,拍了拍小梅子的背,溫聲說:「他啊,的確住了很大的房子,也的確每天吃著美味佳餚,不過他也有比我們更多的煩惱啊。」
  
  梅子從他懷裡仰起頭,不解地問:「他都是皇上了,能有什麼煩惱?」
  
  蕭荊山低頭憐愛地看著這個不解世事的小娘子,乾脆抱著她坐起,讓她就這樣靠在自己臂彎裡,這才說:「你想聽嗎,我慢慢說給你。」
  
  梅子眨了眨眼睛,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那你告訴我吧。」
  
  蕭荊山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道來:「你該知道前些年外面一直動亂吧,其實那是大昭皇室因為儲位之爭引起的七王動亂。先帝駕崩,儲君無著,以至於遠封在外的七王開始叛亂,爭奪帝位,才導致天下大亂。」
  
  梅子聽著似懂非懂,她隱約知道大昭是自己國家的封號,但是無論是什麼七王,還是什麼大昭,這對她來說都很遙遠。正如白日的時候閻老所說,他們綠水村的人,只關心地裡長的莊稼外面跑的野味,這些都是他們鍋裡的飯盤子裡的菜,除此之外的那些事,與他們何干,知道了又不能填飽肚子的。
  
  蕭荊山見她睜著一雙大眼睛歪著腦袋認真地聽,伸手幫她攏了攏有些凌亂的秀髮,這才繼續說:「七王動亂持續了好些年,一直到五六年前,也就是你十歲左右的時候吧,才由當時還不是皇上的軒王世子平息了這場動亂,從而換來了天下的太平。」
  
  梅子一下子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能有太平日子過,多虧了這個後來當了皇上的軒王世子了?」
  
  蕭荊山點了點頭:「軒王世子宅心仁厚,愛民如子,他登基之後立刻免稅賦,興百年,安民心,天下這才慢慢安定下來。」
  
  梅子恍然,但隨即又不明白了:「既然他都好心免了我們的稅,那幹嘛現在又要收?」
  
  蕭荊山目色中也有些沉重,轉首透過窗戶看向遠處巍峨的群山:「當時軒王念及同族之情,並沒有對其他六王趕盡殺絕,當中的彭王爺更是手握了兵權在外休養生息。如今此人野心不死,再次作亂,而軒王世子登基後的這幾年,國庫空虛,平亂需兵馬,兵馬需軍餉,如今這個舉措,他怕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梅子聽蕭荊山這麼說,把這些繁雜的關係理了一理,終於徹底明白了,憤憤地說:「這個彭王爺太過分了,既然皇上當初放過了他,他就好好地當他的王爺唄,幹嘛又要作亂,害的我們要交稅。如今只能希望皇上能快快派兵,把那個彭王爺滅了,也省得折騰我們這些老百姓。」
  
  蕭荊山見她擰著小眉頭不平的樣子,不由得笑道:「放心,皇上一定平了那個彭王爺給你出氣的,只是要讓你出三百錢。」
  
  梅子想起剛才自己的小家子賭氣行徑,羞道:「哎呀,我這不是不知道麼,說清楚了的話,我才不會這麼小氣呢。」
  
  蕭荊山卻笑看著她:「真的嗎,現在沒有在心裡惋惜那六百錢?」
  
  梅子咬了咬唇,眼珠兒轉了轉,最後不好意思埋進他胸膛裡:「心疼是有的嘛,憑空少了銀子,誰不心疼啊,哼。」
  
  蕭荊山抱著她,低沉地安撫道:「心疼就心疼,沒關係的,反正無論如何小梅子都是一顆好梅子。」
  
  梅子埋在他懷裡不起來,悶聲說:「就是嘛,我是好梅子。」
  
  蕭荊山俯首,親了親她柔白纖細的後頸:「我最喜歡吃梅子。」
  
  只可惜,現在才是傍晚時分,還不是吃梅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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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日,梅子正在家裡喂雞喂驢,蕭荊山則是出去附近山裡打獵了。外面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喊聲,卻原來是阿金。
  
  原來阿金無事,便過來和梅子說說話。梅子放下手中喂雞的雞盆,引著阿金進了屋,最近秋風起了,天氣也涼了,兩個女人乾脆脫了鞋上炕盤腿,手裡拿著針線活便說話便做。
  
  說話間難免提起最近人丁稅的事,說起這個阿金歎了口氣:「其實我家雖然也不富裕,但湊一湊,那點錢也能拿出來的,但只是我們家的小叔子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邪乎,非要離開家出去當壯丁,說是要去外面闖闖,為了這個事,我公爹公婆最近幾天都是繃著個臉。」
  
  梅子一聽,想了下說:「其實他想法本來咱們也可以想明白,他是個小孩子家的,估計不願意一輩子留在小山村裡,抱著雄心想去外面闖蕩,也是好的,說不得也能見見世面。」
  
  阿金點頭說:「的確是這個理兒,所以紅雨也說了,他要去便讓他去吧,反正年輕又沒成親,沒什麼拖累。再說了,紅雨最近越發地佩服你家男人,說蕭大哥見多識廣,這都是因為在外面闖蕩的,所以紅雨倒沒什麼意見的。只是那公爹公婆,想起小兒子要去充壯丁,心疼得厲害,可是又攔不住。」
  
  梅子歎了口氣:「你說得是,當兒子的自然是想闖蕩,不過做父母的自然是萬般不願意,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著他萬事順利,不求建什麼功業,只求平安回來了。」
  
  兩個人說了陳家小弟的事,又提起如今村裡人交人丁稅的艱難,梅子聽阿金一說,這才知道村裡不少人都賣起了口糧,有些愣是湊不夠,只能東家借西家求。
  
  梅子聽了這些,心裡又多了一層憂慮。她忽然想起提起人丁稅的事,蕭荊山轉頭透過窗戶看向遠方的情景,於是她也轉首看過去,只見遠處群山因為秋霧朦朦朧朧的,根本看不清楚。
  
  她苦笑了下想,原本清透安寧的綠水村,如今也像這遠處群山一樣蒙上了一層慘淡的薄霧。
  
  秋天過去,冬天過去,春天會來,春天來了群山又會變得蔥綠了,只是當春天到來時,綠水村能恢復到之前的綠水村嗎?
  
  平生第一次,梅子意識到,外面那個遙遠的未知世界,原來是這樣影響著自己的日子。
  
  那裡的那個天下,並不是和自己毫無關係的。
  

  
34  兩個人的桂花糕
  
  每個人三百錢的賦稅,對於梅子家來說也不算什麼大事了,可是對於村裡的一些剛剛能夠填飽肚子的人家來說,著實是個動搖根基的大事。湊不出錢,也只能苦著臉從日漸空下去的糧倉裡拉出一袋糧食,又借了驢子馱到集市上去賣了。
  
  因了這件事,村裡一部分開始留意到梅子一家的做法,於是紛紛過來請教。女的跑過來問草藥怎麼采,乾貨怎麼賣,男的也都成團結伙地要去深山裡打獵賺銀子。
  
  只是如今世道艱難,全村裡的人一湧而上,哪裡來的那麼多藥鋪收草藥呢,山底下的小飯館也要不了那麼多野味啊!於是蘑菇木耳草藥都囤放在地窖裡,野味最後也只能自己吃了,倒是樂壞了村裡的孩子們。
  
  這一天,梅子又跟著蕭荊山去山下,只見整個集市都蕭條起來。雖說叫賣聲依舊,但來來往往肯花錢賣東西的人很少,大多都是看看,一問價錢就搖頭走了。
  
  蕭荊山將野豬肉送到飯館,人傢伙計為難地說,最近生意不好,用不了這麼多,再說昨天才收了一些野味,價格比你們要便宜很多呢。
  
  野豬肉賣不出去,這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再背回去吧,於是小兩口就在路邊擺起了攤子,又標注了很便宜的價格。一天的功夫,價錢一降再降,總算最後賣出去了大半。
  
  這一次的收穫自然是不好,梅子將收來的錢都小心放進小錢袋,遞給蕭荊山:「你看,只有這些了。」
  
  蕭荊山拿過來顛了顛,笑了下說:「還好,總比沒有強。」
  
  梅子點了點頭:「嗯,比起別家,咱這還算好的。」
  
  她想了想,又安慰蕭荊山說:「咱也不用擔心的,好歹有些積蓄。只是如今天氣冷了,以後真亂起來怎麼辦,還是要多囤些糧食過冬。」
  
  蕭荊山望向冷清的街道,點頭說:「不錯,我也是這麼打算的,這次咱們多採買些東西回去。以後打的野味不拿來賣了,都曬乾了存放起來。真到了動亂的時候,糧食比錢管用。」
  
  當下兩個人商量著,又買了許多的糧食油面,都統統放到驢子背上。這次梅子是打定主意走著回去了,一個勁地讓蕭荊山多買些。在糧店賣東西的時候,還聽到旁邊客人說,最近有些流竄的響馬在附近轉悠,偶爾幹些打家劫舍的勾當。又有人說,這些響馬似乎要往山裡躲去,只是不知道會去哪個方向。
  
  梅子聽到這些,想起之前關於蕭荊山的傳聞,小聲說:「響馬要是去了咱們村,那可怎麼辦?」綠水村可不就是在深山裡嗎。
  
  蕭荊山卻不以為意:「別擔心,只是傳聞罷了。」
  
  梅子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也就放下心了。
  
  往日下山,蕭荊山總是會給梅子買些街邊小吃的,今日梅子卻提前拉著蕭荊山的胳膊說:「省點花吧,咱們自己帶的餅子也很好吃。」
  
  蕭荊山卻捏了捏她鼻子:「吃點東西怎麼了,又花不了多少錢,不在乎這點錢的。」
  
  不過蕭荊山說是這麼說,卻到底還是比往常節省了,原來他無論買什麼,都買兩個的,今日只買了一塊桂花糕。他將熱乎乎的包著油紙的桂花糕遞給梅子:「快,趁熱吃吧。」
  
  梅子卻不接:「不行,要吃一起吃,幹嘛我自己吃。」
  
  蕭荊山笑了:「看你說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就是一塊糕點。咱們自己帶的餅子不錯,我就愛吃餅子,不愛吃桂花糕,這些糕點什麼的都是女人吃的。」
  
  梅子這才接過來,小心地打開一層層的油紙,輕輕咬了口,軟香撲鼻,真得很好吃。
  
  她抬眼瞅了下蕭荊山,舉著桂花糕放到他嘴邊。
  
  蕭荊山不解地看她。
  
  梅子笑著解釋說:「我覺得桂花糕的確比咱們的餅子好吃,我很喜歡吃啊!可是如果只有我自己吃,那吃起來總覺得不夠香甜。你如果不陪我一起吃,那你就是故意不想讓我吃得開心。」
  
  她歪著頭,帶著一點點耍賴的味道,笑盈盈地看著他,等著他張口。
  
  蕭荊山一下子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凝視了自己的娘子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張開口,在軟香的桂花糕上咬了一口,緩緩地咀嚼著。
  
  梅子笑問:「好吃嗎?」
  
  蕭荊山嚥下桂花糕,認真地點頭說:「果然好吃。」
  
  梅子開心地笑道:「這就是了,任憑男人女人,桂花糕總是好吃的。」說著她自己咬了一口後,便再次遞到蕭荊山嘴邊。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噴香軟甜的桂花糕很快就吃沒了,但一股濃郁的香甜卻在兩個人間瀰漫。
  
  梅子又從自家包裹裡拿出水和餅子來,掰開餅子,遞給蕭荊山一大半:「好啦,一起吃了桂花糕,現在開始吃咱們自己的餅子了。」
  
  蕭荊山無奈笑著接過:「好,我聽娘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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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回去,梅子沒有驢子騎了,不過她走得倒是歡快,她看著驢子背上沉甸甸的各樣物事,滿懷希望地說:「這個冬天不管外面怎麼著,咱們的日子是有著落了,不怕挨餓的。」
  
  蕭荊山原本似乎在想什麼,聽到她說話,抬頭看了看,笑說:「有了你這個娘子,看來我是不用操心吃飯了。」
  
  梅子只覺得他是打趣自己,於是又和他笑鬧了一番,如此邊說邊走,很快兩個山頭也就翻過去了。
  
  回去後,夫妻兩人時常往山裡跑,梅子採集果子乾貨,蕭荊山打獵,得了東西回來就曬乾存放起來,轉眼家裡的地窖都不夠用了,只得把東西存放在梅子娘家。
  
  而梅子娘最近地裡的紅薯也可以收了,蕭荊山背了鎯頭幫著梅子娘家刨紅薯去了。一天的功夫,一木車的紅薯刨出來了,梅子娘歎息著說:「家裡有那麼糧食,再有了這些紅薯,好歹我們幾個都不用挨餓了,就是不知道你妹妹朱桃在那邊怎麼樣。」
  
  梅子低頭不說話,朱桃在那邊,應該至少是不會愁吃愁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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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裡刨了紅薯就開始種麥子了,於是自然少不了蕭荊山幫忙松地播種,再加上家裡是有驢子的,轉眼這些事都弄妥當了。
  
  接下來幾天,秋雨一直連綿不絕地下,梅子和蕭荊山左右也無事,便乾脆窩在家裡。梅子盤在炕上,將家裡存著的皮毛都整理下,打算給蕭荊山做一個皮襖。蕭荊山則是靠在窗欞上,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外面連綿的秋雨,以及浸潤在秋雨中的群山。兩個人時不時說幾句話,聽著屋簷上凝聚成的小水滴落到地上的聲音,偶爾還有母雞咕咕的聲音,倒也悠閒自在。
  
  梅子做了半日,縫得手有些發酸。蕭荊山拉她過來,幫她揉著手腕,溫聲說:「冬天早著呢,不急,慢慢來就行。」
  
  梅子乾脆倚靠在他胸膛上,將兩隻手全都遞給他揉:「這個手也要。」
  
  蕭荊山自然將她兩隻手都放在手心裡,小心地揉過了,這才說:「還有要揉的嗎?」
  
  梅子靠在他胸前眨了眨眼睛,乖巧地說:「沒有了。」
  
  蕭荊山摟著她,大手伸到她前面兩個小桃子處:「怎麼沒有,這裡也要揉。」
  
  梅子被他大手一碰,渾身有些發軟,可是回頭看看尚未關緊的窗子,小聲提醒說:「這是白天,外面有人會看到的。」
  
  蕭荊山卻並不在乎:「哪裡怕這個啊,再說了如今正下雨呢,外面沒有人走動的。」
  
  這話說著,梅子已經被他整個人攏在懷裡,他的大手伸進去,捉住輕輕動跳著的兩個小兔子,來回摩挲揉捏。她裡面暖熱細膩,他的大手因為之前靠了窗子而有些濕涼,於是梅子越發感覺到那隻大手的存在。偏偏蕭荊山偶爾還特意扯住上面的小玳瑁,更惹得梅子倒吸一口氣。就這麼靠在他懷裡,被他這樣弄著,梅子慢慢地身上酥起來,下意識地在他胸上如同小貓般蹭著。
  
  蕭荊山卻再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只是捉著兩隻小兔子揉捏而已。梅子等了被他弄得不上不下,捶打了他幾下,怨道:「你這又是要做什麼!」
  
  蕭荊山的手這才摸索著要往下面伸去,梅子感覺到他的下面發硬,知道他是想要了,便伸著腰配合,方便他摸下去。誰知道正在這時,忽聽到外面一聲弱弱地叫聲:「梅子在家嗎?」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0 PM

35   夜半驚魂第一次
  
  誰知道正在這時,忽聽到外面一聲弱弱地叫聲:「梅子在家嗎?」
  
  梅子一下子慌了,趕緊攏緊了衣服,一邊匆忙下炕一邊整理了下凌亂的髮絲,套上鞋子往外走。一邊往外走一邊還聽到蕭荊山說:「是村裡的紅棗。」
  
  梅子到了門口一看,果真是之前在河邊挖苦過自己的紅棗,如今這紅棗裡面一身破舊的衣服,外面披著已經半濕的蓑衣,站在自家門口怯怯地朝裡面看呢。
  
  梅子連忙招呼說:「這下雨天的,站在門口乾嘛呢,趕緊進屋。」
  
  紅棗臉有些泛紅,囁喏著說:「不進去了,家裡還忙著呢,今日來是有事求你。」
  
  梅子不解:「有事?你儘管說。」
  
  紅棗眼睛看向梅子家旁邊草棚子裡正噴著鼻子的驢子說:「家裡最近忙著下種子,可是如今沒有牲口用,想借一下。」
  
  梅子一聽,笑道:「我當什麼事呢,原來是這個。你來得倒巧,前晌阿金家才把驢子送過來,他們剛用完,如今正閒著,你隨便用便是了。」
  
  紅棗是被她公爹派過來借驢子的,原本以為梅子會好生為難一番,如今見她爽快,當下很是感激:「梅子,那實在太感謝你了,家裡如今過活艱難,就靠著那點地了,不趕緊種下,明年都怕挨餓呢。」
  
  梅子見她這樣,知道她著急,趕緊小跑步到了驢棚裡,給她解開韁繩,拍了拍驢耳朵,把驢子交給了她,又叮囑這驢該傍晚前要喂一次草的。紅棗自然連連點頭答應下來,牽著驢子離開的時候嘴裡還連聲說著謝謝。
  
  重新回到屋,只見蕭荊山靠在窗欞上,嘴邊噙笑望著自己。梅子紅著臉睨他:「別人家都忙著幹活呢,看看你,還靠在炕上呢。」
  
  蕭荊山卻毫不在意:「我也忙啊,忙著等我的小娘子呢。」
  
  梅子無奈,卻又忍不住笑:「等我做什麼?」
  
  蕭荊山趁她一個不注意,長臂一伸就把她拉上了炕,梅子笑著抗拒,自然也是抵不過的。
  
  蕭荊山隨手拿過一個汗巾子,給她擦了擦頭髮上的細雨珠,這才將她打橫抱在懷裡,湊到她耳邊啞聲說:「咱們繼續忙剛才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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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忙的季節就在一層層的秋雨中過去了,當山風慢慢由涼變冷,漫山樹木開始光禿禿的時候,冬天就這麼來了。
  
  綠水村的冬天是寧靜的,就如同塵封在大雪之下的山巒,安詳而平和。這樣安詳平和的綠水村,卻在一個黎明時分,遭遇了一件百來年從未有過的事情。
  
  那是一個公雞還沒開始打鳴的時分,全村的人都在沉睡中,忽然有「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於是便有狗叫起來了。開始是幾隻,後來全村的狗都狂吠了起來,接著便有村民罵罵咧咧披著衣服走出來看是怎麼回事。
  
  當時梅子正在蕭荊山懷裡睡得香甜,她被狗叫聲吵醒,又聽著自家雞窩裡的雞也都被吵醒咕咕叫著,便在蕭荊山懷裡動了動,睡眼惺忪的問:「這是怎麼了?」
  
  蕭荊山應該是早已醒來,蹙著眉頭說:「有外人進村了。」
  
  梅子不明白了,側耳傾聽,卻在噪雜的狗叫聲中隱約聽到了喝斥聲,聽那聲音哪裡是平時淳樸村民的聲音啊。當下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想起前些時候在外面聽到的傳聞,驚問:「該不會是響馬來咱們村了吧!」
  
  蕭荊山放開她,披上衣服下炕,見她驚慌,安撫說:「別怕,你先在家裡等著,我出去看看。」
  
  梅子趕緊搖頭:「別,你一個人出去萬一出什麼事呢!」
  
  蕭荊山已經穿好衣服了,湊過來摸了摸她的髮絲:「我不會有事的,你先在家裡躺著,別擔心。」
  
  梅子見他說得篤定,也只好點了點頭,又囑咐說:「你千萬小心,別出什麼事。」
  
  蕭荊山自然答應下來,又摸了摸她臉頰,這才趕緊出門去,出去的時候還細心幫她關好門。
  
  梅子眼睜睜地看著蕭荊山出去,又聽著外面的狗叫聲,喝斥聲,甚至還有馬蹄聲,真是亂作一片。她自己一個人躺炕上哪裡睡得著,翻來覆去,最後終於下了炕,想著自家男人在外面呢,她是無論如何要出去看看。
  
  她雖然不曉得外面的事,但知道那些響馬是會欺負女人家的,於是拿過蕭荊山日常穿的一件粗布衣服穿上,又拿了一個皮帽子,把頭髮都嚴嚴實實地塞在裡面,想著如今乍一看也認不出是女人家了,這才小心地出門去。
  
  一出屋子,這才發現外面街道上明晃晃的火把動盪著,火把中是一個個騎在馬上的漢子。在火光映襯下,那些漢子猙獰得很,一看就知,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響馬!
  
  村裡的一些村民已經出來了,被那些響馬一個個地拿亮閃閃的刀子對著,嚇得都不敢動彈。蕭荊山正站在一旁,好像在和響馬頭子說什麼,一副正在對峙的樣子。
  
  梅子知道蕭荊山會功夫,但她看如今對方人多勢眾,手上都拿著傢伙,而蕭荊山空著個手,連個弓箭都沒帶,心裡便擔心起來。她趕緊彎下腰溜進屋,想把蕭荊山日常用的弓箭拿出去,可是手裡一掂量才知道,那弓箭重得很,哪裡是她能拿得動的呢!
  
  梅子心裡一下子急了,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蕭荊山赤手空拳對付那些壞人吧?她一著急,忽然想起家裡的斧頭鐮刀還有殺豬的尖刀,於是眼珠一轉,趕緊取了尖刀別到腰帶上,又拎了斧頭,小心翼翼地出門了。
  
  梅子自然不會直接跑出去引人注意,她是繞道從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過去的,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巷子口,藏在一家大門洞裡往外瞧,便能看到明晃晃火把下的人群了。
  
  只見那伙響馬中有一個看起來應該是響馬頭子的人正大皺著眉頭問蕭荊山:「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知道我們都是行伍出身?」
  
  蕭荊山冷哼了聲,淡淡地說:「你們身為大昭將士,兵敗之後不思進取,做了逃兵也就罷了,竟然還當了響馬騷擾百姓,真是給大昭軍士抹黑。」
  
  那火把明晃晃地閃著,梅子偷眼瞧過去,只見蕭荊山屹立在火光中,負手而立,凌厲的眸子冷淡地射向那個響馬頭子,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傳到每個人耳中,讓人聽來份量十足。
  
  村民們的目光全都投向蕭荊山,他們的眼中是恐懼和期待,所有的希望幾乎都寄托到了蕭荊山身上。
  
  他們生活在安寧中,平日裡雖然偶爾喜歡說東道西,但也算得上淳樸良善,他們沒見過世面,看到蕭荊山的猙獰疤痕便以為這就是響馬了。可是如今真正的響馬就在眼前,這些人才知道響馬原來是這麼可怕。
  
  那響馬頭子顯然已經看出蕭荊山不是尋常人,盯了蕭荊山半刻,忽然抱拳說:「這位兄弟,在下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貴村,多有得罪。我等即可就走,村內財物一概不動就是。」
  
  說著就揮了揮手,喝令道:「放了他們,走!」
  
  眾位村民見此,都面上露出驚喜,梅子心裡也鬆了口氣,想著總算是沒出什麼大事。
  
  誰知道蕭荊山卻身形一動,轉眼間便已經擋在了那個響馬的馬頭前,沉聲道:「慢著!」
  
  梅子見此,心頓時提了上來,他們既然要走就讓他們走吧,蕭荊山怎麼又攔住他們?
  
  那響馬頭子顯然也有疑問,連忙抱拳問:「這位大哥,請問還有什麼指教?」他對蕭荊山的稱呼,已經從「你」到「兄弟」,從「兄弟」到「大哥」了。
  
  蕭荊山卻沉下臉質問道:「你們離開這個村子打算去哪裡?去繼續騷擾其他村子嗎?」
  
  響馬頭子顯然沒想到蕭荊山有此一問,當下也有些不耐煩了。畢竟蕭荊山雖然看起來不同凡響,但他們也不是吃素的,之前是看他不一般,這才不想招惹麻煩打算放過這個村子,如今此人竟然管起他們以後的營生了,他怎能不惱。
  
  當下響馬頭子哼哼著冷笑了兩聲:「這位大哥,凡事不能做絕,我不去村子裡找吃的,我怎麼辦,我手下十幾個兄弟怎麼辦?」
  
  蕭荊山的目光淡掃過此人:「你們吃什麼我管不著,但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再去騷擾其他百姓。」
  
  他這話一出,眾位響馬面面相覷,個個沒好臉色,紛紛嚷嚷起來:「不管他是什麼人,做事也不能太絕!」
  
  響馬頭子一揮手,制止了手下的抱怨,冷笑道:「大哥,什麼都不說了,要斷咱的營生也可以,好歹亮出點本事來。」
  
  

36   蕭荊山的箭
  
  「大哥,什麼都不說了,要斷咱的營生也可以,好歹亮出點本事來。」
  
  此話一說,眾多村民紛紛望向蕭荊山。他們是怕響馬,是盼著響馬走,可蕭荊山一說出剛才的話,他們也知道不該就這麼放響馬去禍害其他村子。可是如今響馬要讓蕭荊山亮本事,蕭荊山有啥本事可亮?
  
  梅子緊緊攥著手上的斧頭,又摸了摸腰間的尖刀,想著是不是該這時候給蕭荊山送上去。
  
  誰知道她還沒來得及出去,只見蕭荊山身形一動,簡直如飛一般躍到了其中一個響馬的馬背上,那個響馬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反應,蕭荊山又一個翻身,火把搖晃,火光一明一暗間,人已經穩穩地重新落到了響馬頭子的馬前。
  
  響馬頭子驚看著蕭荊山,只見他手中握著一把弓,另一隻手還捏著一枝箭。
  
  梅子心裡大喜,她知道蕭荊山箭法准,如今這麼一跳一躍就得了弓,自然能鎮住那伙響馬。但梅子隨即又擔心起來,他怎麼只搶了一枝箭啊,這麼多響馬呢,可怎麼對付得過來。
  
  蕭荊山抬手,拉開弓,搭上箭,瞥了響馬頭子一眼說:「射箭,你們在軍中的時候都應該在這上面下過功夫的吧。」
  
  響馬頭子臉上僵硬,點了點頭說:「好,就比這個。」說著他也解下背上的弓來,搭上了箭說:「你要怎麼比?」
  
  蕭荊山手中的箭已經穩穩地搭在了弓上,他頭微低,貼上弓,手中的弓緩慢右移,最後對上了一旁的響馬。
  
  那幾個正好被他弓箭對上的響馬,開始還沒什麼感覺,後來只覺得那對準自己的箭頭冒著森森的寒氣,而那個男人凌厲的目光射過來也如同箭一般。
  
  其中一個面目可以稱得上「清秀」的響馬只覺得心裡「嗖嗖」地泛起了寒氣,忍不住驚惶地喊道:「別射我!」喊完這話,他似乎有些羞愧,但還是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頭領。
  
  響馬頭子目光射向蕭荊山,喝道:「你要幹什麼?」
  
  蕭荊山抬起的手一直沉穩地搭在弓上,聽到這話時,他淡淡地說:「射箭。」
  
  當這話說出的時候,他鬆手。
  
  箭,離弦。
  
  火把搖晃中,箭飛一般射出,帶著暗響。
  
  響馬頭子緊緊皺起眉頭,飛身就要過去救人,可是此時此刻哪裡來得及!
  
  梅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假如蕭荊山殺死了其中的一個響馬,那這些響馬怎會善罷甘休!
  
  而那個原本被箭對準的響馬,此時僵硬地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箭挾帶著千鈞之力而來,自己的手腳卻虛軟無力,連動一下都來不及。
  
  一切都在電石火花之間,這個清秀的響馬呆呆地坐在馬背上,瞪圓了眼睛看著那把箭來到自己面前,從自己頭頂擦過。
  
  他甚至呆愣愣地想,是不是要有血流下來了
  
  他見過很多死人,他知道接下來自己或許會看到有血從額頭流下,會遮住雙眼,然後自己就頹然倒下馬去。
  
  可是沒有,沒有血,沒有痛,他依然坐在馬背上。
  
  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看向四周,只見四周的人都驚詫地看向他身後。
  
  他也趕緊回頭,但是他的頭髮卻因為這一動散下來,他無暇顧忌,看向身後不遠處,只見那裡有一棵大樹,樹上有箭,箭頭在輕晃。
  
  響馬頭子翻身下馬,走到樹前,拔出那把箭,他拔出那把箭時著實用了些力道。
  
  箭拔出來,這才發現,箭頭上還穿上了一隻男人用的髮釵。
  
  清秀響馬看到髮釵,這才驚訝地摸了摸自己腦袋,果然自己髮釵不見了。
  
  響馬頭子臉色凝重地看著那支箭上髮釵叉,髮釵本是荊木所製,離弦之箭的力道足以將它粉身碎骨,可是箭穿過髮釵,髮釵依然完好無損,且髮釵竟然隨了箭一切插到了樹幹上。
  
  響馬頭子多年用弓,論起准法,他自負無人能比,百步穿楊渾然不怕;論起力道,他也稱得上個中楚翹,可是他卻知道,這種剛中有柔的箭法,他沒見過,這輩子他也練不會。
  
  響馬頭子再一次將目光放到了蕭荊山身上,這個男人身形高大,在火把的半明半暗中握弓而立,隨和中有幾分凌厲,傲然中又有幾分謙和,只是隨便穿了一身粗布衣,可是卻隱約有種俾睨天下的風範。
  
  響馬頭子昔日在軍中也是見多識廣的,此時此刻他已知道此人絕非自己惹得起的,於是鄭重地走過去,抱拳誠懇地說:「這位大哥,小的確實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哥,也丟了咱們大昭軍人的臉,如今認賭服輸自愧不如,從此之後再也不敢騷擾百姓。」
  
  這話一出,眾位鄉民,包括梅子在內,紛紛心裡叫好,而那些響馬們,則是面面相覷,以後的日子可咋辦呢!
  
  響馬頭子顯然明白此時此刻是操心腦袋而不是煩惱飯碗的時候,於是恭敬地說:「大哥,若是沒有什麼吩咐,小弟這就告退了?」
  
  蕭荊山點了點頭,卻沉聲警告說:「但只是不要再讓我聽到你們欺凌鄉民的傳聞。」
  
  響馬頭子連連點頭:「那是那是,我等今日之後,就是餓死窮死,也再也不會幹這種勾當了!」
  
  說完這話,響馬頭子又向蕭荊山告了別,這才戰戰兢兢地上馬就要離開,誰知蕭荊山卻忽然想起什麼,出聲道:「慢著。」
  
  那可憐的響馬頭子好不容易跳上馬打算趕緊騎馬走人,如今聽到這一聲「慢著」,心頓時沉下去了,回過頭強笑著問:「不知道大哥還有什麼吩咐?」
  
  蕭荊山正色說:「如今外面正亂,你們既然當了逃兵,自然是萬萬不敢再回軍營的。就這樣出去,不偷不搶的話,早晚餓死。」
  
  那響馬頭子臉上也有菜色,愁眉苦臉說:「大哥說得正是,可是小弟哪裡知道其他營生呢。」
  
  蕭荊山卻說:「你們個個騎得了馬,挽得了弓,不如去深山裡躲一躲,那裡面有各種野味果子,好歹能暫時填飽肚子,過去這個冬天。」
  
  響馬頭子一聽,喜道:「其實我等原本也有此意,只是咱們沒進過深山,不知道裡面情況,所以想著先在這裡撈一筆再說。如今得了大哥指點,我們且去便是。」
  
  這個響馬頭子又鄭重地謝了蕭荊山,這才翻身上馬,吆喝著兄弟離開。
  
  梅子躲在角落,只聽到馬蹄聲漸漸遠去,最後消失在山坳坳裡,想來這群響馬是直奔深山裡去了。
  
  梅子這才從藏身處跑出來,一下子撲到蕭荊山面前:「剛才擔心死我了,你沒事吧?」
  
  蕭荊山原本是不動如山的,如今卻被自家娘子嚇了一跳,蹙眉說:「你怎麼也出來了,不是讓你留在家裡的嗎?」
  
  梅子從腰裡拔出尖刀來,又提起自己的斧子,獻寶地說:「我本來是打算給你送傢伙的。」
  
  這時候村民們眼瞅著響馬離開,一個個臉色都恢復過來了,看到梅子一手拎斧頭一手握尖刀,都不禁笑起來,這其中就有早已熟識的閻老打趣她說:「哎呀,咱們蕭大哥厲害著呢,空手上馬奪弓箭呢,哪裡需要小梅子的斧頭。」
  
  蕭荊山也笑了,低首看著梅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寬慰道:「要是我早點知道娘子給我拿來了斧頭,哪裡需要費了力氣去和他們拼箭法的,直接一斧頭掄過去了。」
  
  梅子想著蕭荊山拎斧頭砍人的樣子,怎麼想怎麼覺得好笑,自己也笑起來了。
  
  這時候其他村民也都出來了,原來大家其實早已被狗吵醒了,只是披上衣服出來一看外面情景不敢出來罷了。如今見蕭荊山趕走了那幫響馬,這才跑出來,自然個個對著蕭荊山千恩萬謝一番。
  
  當下開慣玩笑的陳紅雨看著眾人笑道:「當初你們還覺得蕭大哥是做過響馬的呢,如今知道了吧,咱們蕭大哥是專門給咱們趕走響馬的!」
  
  眾人想起之前的種種事情,也都覺得自己好笑,不過也有的辯解說:「那時候他剛回來,整個人看著就帶了煞氣,再加上他那道疤痕,可不就是個活生生的響馬嘛!只不過自從他有了娘子後,人倒是越來越和氣了,看著和當初不一樣了,這都虧了咱們梅子訓夫有方呢!」
  
  大家一番說笑,又把梅子小兩口好一頓誇,饒是天還沒亮,村子倒是熱鬧起來。正說著,梅子她娘領著阿秋小心翼翼地過來了,見到梅子和蕭荊山都沒事,這才放下心來。她又聽說了蕭荊山斗響馬的事,倒是嚇得不行,直說以後千萬要小心,萬一出了什麼事,梅子一個人可怎麼過日子呢。
  
  全村的人這時候都出來了,大家一起又謝過蕭荊山,這才打著哈欠各自散了,回家裡去睡回籠覺了。
  
  蕭荊山握著梅子的手回到家裡,重新鑽到被窩裡睡回籠覺。梅子卻不怎麼能睡得著,小手在蕭荊山那道傷疤上胡亂比劃著,軟聲問:「你以前也是在軍中幹活的吧?」
  
  蕭荊山握住她的小手,不讓她胡亂挑逗自己,低沉地回說:「確實是的。」
  
  梅子早已猜到這個了,如今得了確實的信,心裡更加忐忑,擔憂地問道:「那你會不會出去啊?」
  
  蕭荊山卻不答,只是拉著她的手繼續往下。梅子蹭了蹭,在他身上貼著,感受著他堅硬的脈動,軟聲撒嬌說:「不要你走,你就留在家裡,哪裡也不去,好不好啊?」
  
  蕭荊山低笑出聲:「那我留在家裡做什麼呢?」
  
  梅子不答,只在他懷裡扭動的如同一條柔軟的蛇,像是要糾纏住他。蕭荊山被她纏得漸漸有些呼吸急促起來,少不得一個翻身,將這條軟膩的小蛇揪住,利劍入洞,水聲四溢,好一番糾纏動盪相愛相殺。後來梅子被整個翻過去跪趴在炕上,大半河山被迫呈現在後面被人恣意折磨,這也就罷了,那只粗糙的大手還伸到前面抓住小兔子揉捏。梅子抵不過,趴在炕沿上軟聲求饒,聲音破碎軟糯,一聲聲,直叫得人心裡越發癢起來,恨不得將她整個揉碎吃下。
  
  蕭荊山跋山涉水,總算頹然倒下,汗水淋漓中他低聲歎息:「你現在哪裡還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小梅子,簡直就是沾了毒的野山果。」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1 PM

37   一世一雙人
  
  那群響馬走了,之後村民們就沒怎麼見到,只是偶爾有些進深山打獵的人說,在山裡看到過火堆,想來是那些人用過的。既然這些響馬不再找大家麻煩,大家也就不去計較了,人家愛在深山裡打獵就讓人家打唄,一群逃兵吃飯也是問題。
  
  山裡人其實良善得很,他們不再計較那群響馬搶劫的事,反而在閒來無事的時候,看著山裡光禿禿的林子,歎息說這冬天馬上就要來了,那些響馬在山裡估計也是要挨凍的,都不容易啊!
  
  蕭荊山聽到這些話也就笑笑罷了,他知道那群響馬估計什麼苦頭都吃過,挨點凍根本不算啥。
  
  於是就在這閒聊中,冬天也就來了。
  
  也許這一年的綠水村注定不太平吧,當冬日的第一場雪鋪天蓋地而來時,綠水村迎來了有一個客人。
  
  那是一個身形魁梧長滿絡腮鬍子的漢子,進了村到處打聽蕭荊山在這裡住嗎。村裡人如今知道蕭荊山不同尋常,見這麼個怪模怪樣的人找他,就開始盤問有啥事啊。
  
  絡腮鬍子大漢被盤問了半日,總算找到了蕭荊山家的小院子。他湊在籬笆外面朝裡面看,一眼便瞅到一個山裡漢子,穿著狼皮襖,正坐在院子角落的爐灶前一個小板凳上燒火做飯呢。
  
  正在這時,一個面目清秀穿著碎花小襖的山裡小婦人走出茅屋,手裡端著一盤子肉,揭開鍋蓋就往裡面放。
  
  於是絡腮鬍子漢子「咳」了聲,這才喊道:「這位娘子,請問蕭荊山大哥住這裡嗎?」
  
  他嗓門大,聲音在這山間小院子裡迴盪,幾乎震落了柳樹枯枝上殘留的雪花。
  
  狼皮襖漢子聽到這話,扭過頭看過來。
  
  絡腮鬍子頓時目瞪口呆,喃喃地說:「大哥……是你?」
  
  他是萬沒想到,自己奉了皇命,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要找的大將軍,如今就窩在這麼一個山裡小院的爐灶前燒火做飯。
  
  蕭荊山看到他的時候,倒沒什麼驚訝,彷彿早已料到他會過來,當下只是對梅子說:「你先燒火,我和這位兄弟有話要說。」
  
  梅子點了點頭,接過燒火棍坐在那裡燒火,可是到底不放心,水潤的眸子直瞅向那個絡腮鬍子。
  
  蕭荊山沖絡腮鬍子點了點頭說:「先進屋吧。」
  
  絡腮鬍子趕緊點頭,這一點頭間沾了雪的鬍子胡亂顫抖著:「好,好,進屋談……」
  
  兩個人進了屋,關緊了門,梅子放慢了手中拉風箱的手,側耳細聽。
  
  只聽得裡面絡腮鬍子語音好像激動地叫蕭荊山大哥,然後蕭荊山又對他說了什麼,接下來兩個人話音就低下來了。梅子把耳朵使勁地豎起來,可是還是聽不清楚什麼,只感覺蕭荊山聲音冷靜得很,那個絡腮鬍子卻很是激動的樣子。
  
  梅子無奈,只得胡亂地拉著風箱,又給爐灶裡添了一把火,拿著燒火棍攪了攪。
  
  過了好半日功夫,這門才吱呀一聲打開了,梅子趕緊抬頭看過去。
  
  絡腮鬍子在前,蕭荊山在後,蕭荊山話語裡清淡得很:「我這裡太過簡陋,你遠道而來,竟然一杯茶水都不曾招待,實在對不住你。」
  
  絡腮鬍子感歎了聲:「大哥說哪裡話,兄弟哪裡會計較這個,只是看大哥現今如此清寒,實在看不過去。」
  
  蕭荊山卻笑了起來:「景安,看你說的,我倒覺得在這裡做個獵戶很有意思。」
  
  那個叫景安的絡腮鬍子再次感慨:「說得是,假如大哥貪戀什麼榮華富貴,又豈會毅然放下一切回歸故里呢。但只是這一次兄弟無功而返,皇上難免要失望了。」
  
  蕭荊山的笑容慢慢收斂,低歎了聲,卻也沒說話。
  
  絡腮鬍子見此,也只能說:「罷了,雖然他是皇上,可是兄弟卻絕對不會強大哥所難,這就返回去向皇上說明一切,相信他也能理解大哥的。」
  
  梅子之前聽不到兩人說話,如今聽到這一番,什麼皇上啦什麼榮華富貴啦,頓時大吃了一驚,以至於剛才填進去的那把柴就要燒出來了都不知道。她正聽得呆呆的,忽然感到手上發燙,低頭一看火都要往外燒了,嚇得「啊——」地一聲驚叫了出來。
  
  蕭荊山見狀,趕緊過來,幫她把柴火塞進去,又抓住她的手仔細看了看。梅子羞紅了臉,囁喏著說:「其實沒事的,就是差點燙到,但沒燙到啦。」
  
  蕭荊山見她的確沒受什麼傷,這才放下心來,一抬頭,只見景安絡腮鬍子直直地看過來,眼睛都瞪圓了。
  
  他結巴著問:「這,這,這應該是嫂夫人吧?」
  
  蕭荊山站起身,點頭說:「不錯。」
  
  梅子覺得自己剛才行徑實在丟人,但此時也只能紅著臉站起來,沖絡腮鬍子笑著點了點頭。
  
  景安絡腮鬍子依然有些反應不過來,瞪著眼睛喃喃地說:「大哥……你竟然娶妻了……」他沒有說出的話是,而且還變得這麼溫柔體貼好男人的樣子。
  
  蕭荊山挑眉:「怎麼,很奇怪?」
  
  景安慌忙搖頭:「不不不不。」說著他趕緊重重地一彎腰,向梅子見禮說:「在下姓魯名景安,是大哥的兄弟,見過嫂夫人。」
  
  梅子也連忙笑了下,衝他回了禮。
  
  景安這才認真打量了梅子和蕭荊山一番,只見兩個人一個高大一個嬌小,一個如山般穩重厚實,一個如水般清靈動人,狼皮襖配上碎花衣,山裡漢襯著小嬌娘,遠處是群山是白雪,近處是裊煙是籬笆,怎麼看都是一副動人的畫。
  
  當下景安再一次發出感慨:「大哥如今過得也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蕭荊山但笑不語,倒是小梅子,初時還有些羞澀,後來見這個絡腮鬍子的景安說話坦蕩,又頗有禮數,頓時生了好感,衝他笑道:「這是說哪裡話呢,我們山裡人也不過是靠天吃飯罷了,能夠吃飽穿暖就是好事,哪裡能和神仙比呢。」
  
  景安見她說起這個,又行了個禮問道:「嫂夫人,這日子過得應該沒什麼不順心吧?」
  
  梅子歪頭想了想,看了眼旁邊的蕭荊山,終於鼓起勇氣認真地說:「沒什麼不順心的,只是盼著外面不要再打仗了。這一打仗,就要我們交這樣那樣的稅,我們哪裡能負擔起那麼多呢。」
  
  景安聞言一噎,臉上發紅,半響才瞪著眼睛說:「嫂夫人說得是,說得是。」
  
  ************
  
  後來這個叫景安的也就這麼走了,當天晚上梅子趴在蕭荊山胸膛上問:「他是你在外面結識的朋友?」
  
  蕭荊山「嗯」了聲。
  
  梅子把玩著他胸膛上的兩個小點,繼續問:「你們認識外面那個收咱們稅的皇上?」
  
  蕭荊山再次「嗯」了下。
  
  梅子放過了那兩個小點,手指頭順著那道如今看起來一點也不猙獰的疤痕往下劃:「他是來找你出去幫他們打仗的?」
  
  蕭荊山繼續「嗯」了聲,這一次聲音有些暗啞。
  
  梅子胡亂在他身上摸著,手下漸漸用了力道:「那你不會跟著他離開吧?」
  
  蕭荊山瞇著眼睛搖頭:「我哪裡敢啊。」
  
  梅子不解,眨著眼睛抬頭看:「為啥不敢?」
  
  蕭荊山瞇著眸子看她,眸子裡深不見底:「有你這個小梅子這樣子纏著我,我走得開嗎?」
  
  梅子乾脆做起來,騎在他身上,調皮地俯首看他:「我纏著你,你就不會離開嗎?那我可要好好地纏你,把你纏得透不過氣。」
  
  蕭荊山是何等樣人,他家娘子都如此挑釁了,他豈能善罷甘休,自然是下面一抬,扶著她就要引蛇入洞。
  
  他若是不發威,他家娘子總是像老虎一樣神氣得很,可是他只要稍微一發威,她又瞬間變成軟腳的小貓哼哼著求饒了。
  
  *************
  
  自從絡腮鬍子景安來過之後,村裡人對蕭荊山又多了一份好奇,不過這份好奇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有的相熟的也就直接問了:「荊山啊,你在外面都做過些什麼?」
  
  「當過兵,打過仗,殺過人。」
  
  問這話的人摸了摸鼻子,被那個「殺過人」嚇了一跳,但隨即想明白了:「一定是殺得壞人,比如像那群響馬一樣的壞人!」
  
  「差不多。」
  
  對方豎起大拇指:「好樣的,以前就覺得你不一般,如今才知道,咱們荊山在外面是大英雄!」
  
  另一個人馬上反駁:「什麼叫在外面是大英雄,我看荊山大哥在咱們村也是大英雄!如今這附近山裡都知道荊山大哥空手對付眾響馬,一枝箭出去嚇得響馬們屁滾尿流躲進深山裡再也不敢出來了。」
  
  ……
  
  接下來的話,咱們暫且略過,反正不過是一些老百姓日常閒話罷了。不過轉眼深冬季節,這個閒話的內容略有變化。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咱們村以後都不用交稅了!」
  
  「聽說了,何止是咱們村啊,是咱們整個湖山縣都不用交稅了!」
  
  「是啊是啊,咱們村長說,皇恩浩蕩,說是要免了咱們整個縣的稅賦呢,而且是聽說以後全都免掉,再也不用交了。」
  
  鄉人們奔走相告,大家個個歡欣鼓舞,在這個舉村歡慶的日子裡,有一個小院子裡一個男子正打著赤膊砍柴。
  
  梅子從屋子裡拎出他的羊皮襖:「你穿上這個,別光著,不然凍壞了怎麼辦?」
  
  蕭荊山抬頭笑了下,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堪比遠處的雪:「不怕,你看我像是會凍壞的人嗎?」
  
  梅子往下看,只見他胸膛上已經滲透出汗珠,汗珠子順著那道疤痕往下;梅子又往上看,只見他頭髮裡都蒸騰著熱氣。
  
  梅子撲哧笑出來:「你確實不怕凍壞,好好砍柴,今晚給你做好吃的。」
  
  蕭荊山手起刀落,肩胛上的肌肉鼓起來,他力道驚人,一塊堅實的木頭成了兩半。
  
  他看了眼劈成兩半的木頭,抬眸衝自己娘子笑:「想吃什麼都可以嗎?」
  
  梅子見他眸子裡神色,知道他不懷好意,隨手從窗台上抓了一把雪隨便撒過去:「你這壞人,給你啥就吃啥唄。」
  
  梅子哪裡有多少力道,那雪不過漫天飛揚,根本打不到蕭荊山的,只有一兩個小雪花飛到他身邊。
  
  蕭荊山抬起手,從空中撈出一點雪握在手中:「這是要讓我吃雪嗎?」
  
  雪在溫熱的掌心中隨即化掉,化作水兒。
  
  就是那麼一點水,把他化作她的繞指柔。
  
  *********************
  
  這一天晚上,蕭荊山原本是打算在熱炕頭上抱著自家娘子好生親熱一番的。不過他當時剛鑽進被窩抱住軟軟的身子,就聽到了外面的聲響。
  
  那種高亢的「嗷嗷」聲,在冬夜沉靜的大山裡顯得格外驚心。
  
  那是狼叫。
  
  不是一隻狼在叫,而是一群狼在叫。
  
  山裡人在冬夜不是沒有聽過狼叫,可是這一次,叫聲如此高亢、清晰、急促,分明,分明就在村子附近。伴隨著這聲聲狼叫的,還有隱約的馬蹄聲,哭叫聲。
  
  梅子在蕭荊山懷中頓時僵住,顫抖著聲音說:「狼,狼要進村子?」
  
  梅子沒有聽到蕭荊山的回答,她只聽到外面有村民恐懼地大喊:「狼,狼來了!」
  

  
38  那群可憐的響馬啊
  
  有馬在嘶吼,那嘶吼中充滿了恐懼。
  
  狗在狂吠,驢子在棚子裡狂躁地踢騰著,雞也咕咕亂叫著。
  
  蕭荊山猛地起身,透過窗子往外看。躺在炕上緊挨著他的梅子感到他渾身都緊繃起來。
  
  蕭荊山看了番外面,終於低下頭沉聲囑咐說:「留在屋裡,這次千萬不能出去!」說完他就翻身下炕,隨便套上衣服,又拿下牆上的弓箭就要出門,出門前還叮囑一句:「關好門!」
  
  梅子戰戰兢兢地從炕上翻起來,趴到窗台上往外看,只見遠處山裡一對對的藍光,星星點點地在暗黑的山林中亂晃。
  
  梅子倒吸了口氣,那都是狼!
  
  她沒見過狼,但卻聽爹說過,在晚上的時候,狼的眼睛是藍色的,也有是綠色的。
  
  村子裡已經一片雜亂之聲,已經有人跑出來了,好像都還牽著狗,瘋狂的狗吠裡交雜著村民們的叫嚷聲,然而這一切都不如遠處那聲聲狼嚎來得讓人驚心。
  
  這時候,就在這片噪雜聲中,有一個撕心裂肺地大喊:「朝那邊跑,快!」
  
  梅子的心一抽,這個聲音來自村外山林裡,聲音急促,充滿了恐懼,到底是誰,是誰在山林裡遭遇了狼群?
  
  她的手緊緊扣在窗台上,睜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窗外,暗黑色的天幕裡星光點點,下面幽暗神秘的大山裡藍光閃閃,一時之間她竟然分不清哪裡是狼眼,哪裡是星光。
  
  梅子渾身輕顫了起來,她小時候聽老人家說過狼群糟蹋村子的事,不過那都是發生在特別寒冷的冬季,狼沒有了吃的才會從深山裡跑出來禍害村子的。如今到底怎麼了,狼群怎麼就跑到這裡來了?
  
  她環顧了下自己屋裡,慌忙從被窩裡爬出來,給自己披上了一件皮衣,一骨碌跳下炕,拿了凳子椅子使勁地頂緊了門。又從角落裡拿了斧頭攥著,重新爬到炕上,趴窗台上緊張地往外瞅。她想著要是萬一來個狼,自己好歹能夠掙扎下啊。
  
  這個時候就聽到村子裡不知哪家漢子大聲喊著:「快,打狼,狼在那邊!」
  
  嘈雜聲中又有人大聲喊:「那邊,有人在被狼追著!」
  
  被狼追著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梅子忽然記起之前的那群響馬,一下子明白過來,難不成那群人在深山裡遭遇了狼,結果被狼一氣追趕到這裡來?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梅子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沉聲大喝:「趕緊點起火來!」
  
  又聽他對著山那邊大喊:「往這裡跑!」
  
  梅子的心一下子抽緊了,這是蕭荊山。
  
  *******
  
  經過那聲提醒,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於是外面一下子亮了起來,火把,柴火,能燒得都燒了,整個村子都籠罩在火光中。
  
  梅子想起蕭荊山的叮囑,咬唇猶豫了下,還是挪開了椅子凳子,打開門撿了自家一根柴,澆上一些油,點燃起來。有那個男人在外面,她就不怕,但她也不能躲在屋子裡不管不問。她想著多一點火,就能多一分威力。
  
  遠處山林裡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叫喊聲,甚至還有一個人嘶啞痛苦的叫聲,但這些聲音最後終於近了。梅子家就在村口,她彷彿聽到那些聲音簡直是直奔自己院子而來,於是趕緊舉著火把進屋,趴在窗台上拿著柴火往外看。
  
  村裡的男人們都舉著火把跑過來了,那些逃命而來的響馬也應該進了村子。梅子聽到蕭荊山指揮著讓那些人先躲進村,那些響馬應該是有了受了傷,蕭荊山便讓人帶著他們到自家去。
  
  梅子一聽這個,推開門出去,在院門口招呼他們進來。那些響馬是陳紅雨領著過來的,梅子就著火光一看,這些人一個個瘦骨嶙峋的淒慘樣,如果說最初見到他們時感覺是猙獰,那如今看著簡直如同惡鬼了。而且這群惡鬼個個帶了傷,甚至有的胳膊上皮肉都被撕扯下的樣子。
  
  梅子見此,趕緊讓他們進屋,拿出了平日不捨得點起的油燈,又從蕭荊山放藥的盒子裡拿出治傷的藥來,逐個給他們上了藥,撕扯了白布給他們包紮過。
  
  陳紅雨原本還不放心的,這才跟進來,如今見梅子料理得一切妥當,自己根本插不上手的樣子,便和梅子說了聲,從她家院子裡抱了一堆柴出去,當然也順便把梅子留在外面的那個大火把也拿走了。
  
  這時候村裡的婦女老人也都跑出來了,紛紛抱著自家的柴火加入了男人們的行列。於是當下小小的綠水村可真是火光漫天,喊聲震動山林。
  
  那些狼群應該的確是怕火的,聽到這邊喊聲震天,又見火光瀰漫,倒是不敢追過來了,只是在遠處山林裡發出嚎叫聲,雙方就這麼對峙著。
  
  屋子裡那些響馬有的坐在凳子上,有的坐在地上,小小的茅屋被擠得滿滿的。那個眉清目秀當初被蕭荊山射中了髮釵的小伙子傷最輕,梅子還是給他上了藥包紮過了,小伙子很是過意不去,垂頭喪氣愧疚萬分地說:「我們不是故意朝你們村跑的,這倒是給你們惹來狼禍了。」
  
  梅子搖頭又擺手:「這是說哪裡話呢,你們也不容易,在山裡沒少受罪。」
  
  響馬頭子受的傷最重,大腿上活生生地被狼咬了一口,梅子不敢胡亂處理,只給他稍微清理了傷口上了藥包紮過。處理的過程梅子看著都心疼,可是響馬頭子愣是沒吭一聲。
  
  如今這個悶頭不知道想啥的響馬頭子聽到這話,忽然蹦出一句:「你們放心,這狼群,我們怎麼也會想辦法趕走的,絕對不會禍害你們。」
  
  梅子聽了,心裡更加愧疚,其實當初如果不是自己村裡人把人家趕到山裡去,也不至於出這種事了。
  
  「這真得不怪你們的,以前狼群也有餓極了來村裡搗亂的,只是沒這麼多罷了。」梅子很認真地對響馬頭子這麼說。
  
  誰知道響馬頭子歎了口氣:「罷了,這怪我手下這群笨蛋,沒事竟然去捉人家狼崽子,結果捅出這麼大一個簍子!」
  
  梅子一聽,頓時張口結舌,捉人家狼崽子,怪不得人家傾巢出動地追過來啊。
  
  當下無話,屋裡油燈閃爍,沉默不語坐在炕沿的小梅子,旁邊是或者唉聲歎息或者沉默不語的響馬們。
  
  外面呢,則依然是火光,叫喊聲,狼嚎聲。
  
  就這麼到了快後半夜,梅子家的油燈都快燒完了,她也只能熄滅了收起來,心裡卻開始擔心大伙手裡的柴要是燒完了,沒有了火,那些狼要是跑過來怎麼辦?
  
  誰知道遠處的狼嚎聲卻漸漸消失,那些藍光也逐漸減少了,於是狼群竟然有退去的意思了。
  
  外面男人依然不敢大意地守著,一直到東方開始發白,狼群算是徹底退去了。
  
  響馬們無精打采地出了屋,村裡男人也都過來了,小院裡被圍得水洩不通。於是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問這群響馬到底怎麼回事。
  
  響馬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好說話,最後還是那個響馬頭子撐著腿傷站起來,說出事情始末。
  
  原來他們到了山裡後,每日打野兔捉山雞,閒來沒事再撈幾隻魚,日子過得也逍遙。後來天氣冷了,他們便找了山洞住起來,再弄了野兔山豬的皮子當襖穿,也是能過得去的。可是誰知道這兩天,他們之中有兩三個人,閒來沒事打獵竟然找到了狼穴,偏偏狼群不在家,他們就想著抓幾隻小狼來。
  
  梅子早已知道事情原委,如今再聽了一遍,也只能無奈地看看這群人,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啊。
  
  村民們聽到這番話,臉都黑了,閻老冷著臉質問:「你當人家狼群也像我們莊稼漢這麼好欺負嗎?你們這當響馬是當習慣了嗎?」
  
  這次就連響馬頭子也不好說什麼了,低著頭,一副歉疚樣。
  
  蕭荊山看了眼這群響馬,再看看遠處山林,臉上沉重,沒說話,估計他是擔心那群狼還會再過來。
  
  梅子注意到響馬頭子受傷的右腿在打著輕微的顫,上前小聲說:「他受傷了,挺嚴重的,還是先讓他吃點東西吧。」梅子說這話算是解救響馬頭子於危難之中了,頓時村民們都注意了響馬們可憐的傷勢,善良的他們怒氣也就消去了許多,歎口氣說:「唉,算了,讓他們先住我們村吧。」
  
  「是啊,這天寒地凍的,藏在山裡也不是辦法啊。」
  
  大家這麼一番議論,最後都把目光看向了蕭荊山,等著他拿主意。
  
  蕭荊山看了眼旁邊的福哥,淡淡地說:「福哥,麻煩你和村長說聲,讓他們留在村子裡吧。」
  
  梅子這才注意到福哥也是藏在人群中的,一眼瞧過去的時候正好福哥也朝自己看過來。四目對視間,匆忙閃開,短短半年的功夫,兩個人已經隔了山隔了水,隔了一輩子。
  
  福哥「咳」了聲,上前說:「我爹從昨晚身子骨就不太好,可能是操心太多了,所以今天才沒出來。我馬上回去和他說說這事。」
  
  眾人聽到福哥的解釋,臉上頗有些不屑,特別是閻老還重重地「哼」了聲。遇到狼群這種事,大家都是男女老少齊上陣了,怎麼就這個村長事多,還身子骨不太好?以前收稅的時候也沒見他身子骨不好過!
  
  不過大家既然決定了讓這群響馬留下,那個村長的意見也就無所謂了,於是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商量著這群響馬住哪裡的問題。
  
  蕭荊山沉思了下,一錘定音:「我院子旁邊還有空地,就在這裡給他們搭幾個茅屋讓他們暫住吧。」
  
  大家聽了,也都沒有意見,不就是搭幾個茅屋嘛,村裡有的是人,再說這群響馬雖然受了傷可也依然能幹活,搭個茅屋不在話下的,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
  
  響馬們自然是沒有異議,事實上他們進了村後一個個低著頭好像欠了村民多少銀子一樣,如今能夠留在村子裡,更是心裡暗暗驚喜面上慚愧萬分感激不盡。
  
  他們又不是野人,沒事誰願意住在深山裡啊,還是有人煙的地方好啊!
  
  蕭荊山則是有自己的打算,狼群也許還會再來,村裡人不見得每次都能用火光嚇退狼群。這群響馬養養傷,吃頓熱乎飯,一個個馬上就能成為精神煥發的好漢。
  
  讓他們住在自己家附近,也就是住在村口,於是這就是保護村民的第一道防線。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3 PM

39    萬事當心
  
  梅子見眾人走了,想著響馬們都還餓著肚子,便趕緊打開爐灶,燒火熬粥做飯。蕭荊山看看這十幾個響馬,知道一鍋粥肯定不夠吃的,便自己在這裡燒飯,囑咐梅子去娘家借鍋。
  
  梅子也是明白道理的,解下圍裙趕緊跑娘家去了。響馬頭子看看這情形,自然不好意思讓蕭荊山給自己這群兄弟煮飯,趕緊對傷勢輕的那個眉清目秀小伙使了個眼色:「胡有,幹活去!」
  
  這個叫胡有的小伙子,趕緊跑到爐灶前搶著要燒火,蕭荊山看了這小伙子一眼,認出這就是那天被自己一箭射中髮釵的傢伙,於是便把燒火棍遞給他。
  
  胡有小伙子顯然沒燒過火,他一接過燒火棍,頓時爐灶裡亂七八糟,火差點都熄滅了,旁邊的響馬看不過去,趕緊來幫忙,大家七手八腳總算讓火重新燒起來。
  
  蕭荊山坐在響馬頭子旁邊,兩個人都沉默不說話。
  
  後來響馬頭子終於憋不住,開口問:「你肯定不簡單,這個大山裡出不了你這樣的人物。」
  
  一箭震懾眾位響馬時,這個男人不怒而威,指揮眾人退卻群狼時,這個男人指揮若定。響馬頭子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回想了下自己在軍中見過的那些大人物,頓時覺得這個男人放在那群人中也是最出色的一個。
  
  蕭荊山看了眼響馬頭子,淡淡地說:「我姓蕭。」
  
  響馬頭子抬起頭,皺著眉頭回想一番,最後歎氣說:「姓蕭的,我只知道那個威震天下的平亂大將軍了,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蕭荊山聽了,雲淡風輕地說:「什麼威震天下,不過是時也勢也。」
  
  響馬頭子聽到蕭荊山對那人言語中並沒有什麼敬畏,顯然心有不服,不過他想起這個人對自己的恩惠,也就忍下不說了。
  
  頃刻間梅子已經借來了鍋,梅子娘也趕過來了,帶來了家裡昨晚蒸好的餅子,於是娘倆個忙著給響馬們做飯,胡有以及其他幾個傷勢輕的在旁邊打下手。
  
  響馬頭子見此,有些過意不去:「勞煩大哥一家了,以後但凡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說。」
  
  蕭荊山笑了下說:「我蕭某不過是山中小小獵戶,平日哪裡有什麼事呢,倒是如今天下頗不太平,以兄弟的才幹就這麼躲進深山裡,別說憋屈了兄弟的一身武藝,就是這群弟兄們也著實被埋沒了。」
  
  響馬頭子知道蕭荊山不是尋常人,聽他說出這番話倒也不奇怪了,歎氣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我等早年也曾跟隨在魯將軍麾下做個小小的馬前卒,後來因為種種周折,竟然不巧入了彭王爺的邊塞軍。如今彭王作亂,我等不願與昔日戰友為敵,這才不得已逃了出來。」
  
  蕭荊山聞聽,倒是對這響馬頭子看重了幾分:「兄弟能夠顧念舊情,知曉大義,蕭某佩服得很!」
  
  響馬頭子摸了摸自己帶傷的大腿,再次歎息說:「慚愧啊慚愧,其實在下雖說也幹了幾樁劫人錢財的勾搭,可一來只是餬口而已,二來也從來沒敢傷過人命。」
  
  蕭荊山點頭,他也看出,這夥人並非無可救藥,於是又提議說:「既然兄弟已逃離彭王麾下,何必不去投奔魯將軍?這樣一可安身立命,二來也能一展抱負。」
  
  響馬頭子聽到這話,愁眉苦臉說:「哪裡那麼容易呢,我們既然曾經是彭王的手下,冒然去投奔魯將軍,細作的嫌疑是逃不了的,若是一個不妙,說不定還被人家抓起來拷問。」
  
  蕭荊山聽他這麼一說,點了點頭說:「此話也是。」
  
  當下又問起這響馬頭子姓名,這才知道他原名姓裴,名占峰,十四歲入了行伍,在天下動亂的時候也曾經跟著魯將軍掃蕩天下,只可惜因為性情問題混了幾年依然是個小卒。後來更加不幸在天下大定的時候歸入了彭王爺部下,從此更無天日了。
  
  兩個人說了一番,正好早飯也做好了,於是一群人或站著或蹲著,各自捧了碗稀里呼嚕喝了粥。
  
  正吃著,村民們用過早飯陸續聚到了蕭荊山院子外,一起商量著給響馬們蓋茅屋的事。響馬們胡亂吞下口中飯食,認真聽著村民們的說法,開始到處尋茅草和木材,準備著給自己造遮風避雨的地兒。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只一天的功夫,幾個茅屋便起來了,響馬們進進出出,看著很是滿意。他們落拓江湖許久,基本上是破廟遮雨,山洞避風,如今有了個固定的住所,感覺自然有些不一樣。
  
  有了住的地兒,大夥兒又操心他們以後的吃飯問題,於是各家幫忙湊了些米糧,再加上響馬們自己也會打獵撿野菜,估計一時之間填飽肚子是沒問題了。
  
  張羅完這些,眼看著天也要黑了,蕭荊山望望遠處黑黝黝的山林,面露擔憂之色,響馬頭子裴占峰看出蕭荊山心事,拍著胸脯說:「今晚它們要是再來,咱就讓它們橫著走出去。」
  
  蕭荊山看起來還是有些擔憂,於是把大家都叫到村口空地上,商量著狼群要是再來的話該怎麼辦。
  
  村長在空地上露了個臉,咳嗽著說,你們有什麼主意就去做吧,我的兒子儘管用,但只是我年紀大了,這種事也沒有什麼好主意。說完這話,留下幾個兒子在這裡幫忙,他自己跑回去了。
  
  有些人面露不屑之色,說這個村長向來膽小怕事,如今更是連兒子都扔在這裡,自己跑回家躲著去了。這一番話說得福哥等幾個兄弟都面上有些尷尬,低著頭在人群裡不說話。旁人顧忌他們,再加上還有事商量,也就住口不提了。
  
  村裡人七嘴八舌議論著怎麼打狼的事,說著說著大家也就住嘴了,都把目光投向蕭荊山,看他怎麼說。那響馬頭子也一抱拳說:「蕭大哥,今晚上怎麼弄,我們都聽你的了。」
  
  蕭荊山點了點頭,開始安排今晚上的事兒。他一番分配調度,讓各位男人都把家裡的弓箭拿出來,女人則去抱來了柴火、鐵盆瓷盆鏟子、鼓鑼等物,又尋了村口不遠處一處山坳,讓大家屆時守在這裡。
  
  旁邊有人不懂,蕭荊山這才解釋說:「我們第一次可以用火光嚇退狼群,可是狼是非常有靈性的畜生,他們若是再次前來,或許就不會顧忌了。是以除了以火光壯我聲勢,各位屆時還可以敲打鐵盆鑼鼓做出聲響。」
  
  蕭荊山滿意地看著周圍村裡人帶來的幾十副弓和一摞的箭,又繼續說:「有了鑼鼓之聲和火光,狼群必然忌憚不敢輕易前來,可是其中總是有些頑劣的或許衝撞過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用弓箭擊斃,殺雞儆猴。」
  
  眾人聽了蕭荊山安排,頓時信心大增,山坳不過一條不算太寬闊的山路而已,放十幾個用弓好手在這裡,若是有膽敢跑過來的不怕死的狼,直接射死了事,於是狼群有什麼可怕的呢?
  
  蕭荊山又詢問了各位箭法水平,心中迅速有了計較,先挑了十幾副弓給了響馬們,他們在軍中個個苦練過拉弓射箭,自然是比普通村民高出一籌。還剩下的十幾副弓,給了村裡幾個年輕力壯且平素時常出去打獵的。
  
  接下來蕭荊山又安排每個人的任務,女人和老人在後方負責運送柴火,敲盆敲鑼打鼓製造聲響。中間是持著火把的男人們,揮舞火把大喊助威,最前方自然是持了弓箭的男人,埋伏在那裡時刻準備射擊那些冒死來犯的惡狼。
  
  最後梅子一看這情景,想起大家喊叫啊敲鼓啊總是要費力氣的,於是提議是不是得專門有人送吃送喝。蕭荊山很意外地看了眼梅子,目露讚賞:「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了。」
  
  他自然不需要吃喝,是以他竟然忽略了普通村民不像自己一樣精力十足,幸虧梅子提醒了。當下梅子便找了平日要好的阿金和其他幾個女人,準備在需要時運送吃食和茶水。紅棗自從向梅子家接過驢子好,和梅子慢慢地來往多了,如今也自告奮勇,梅子自然很是高興。
  
  梅子的弟弟阿秋本來是被放到後邊幫忙敲鼓的,但是他非要跑前面和男人們一起,梅子娘不許,罵了幾聲,倒是蕭荊山提議說:「不妨就讓他跟著我們吧,我自會照料好他。」
  
  梅子娘已經對蕭荊山很是信服,聽到蕭荊山這麼說,也就隨便阿秋了。
  
  如此一番調度安排下來,原本亂糟糟的村民已經各有職責井然有序,晚上匆忙回去吃過飯就跑過來候著了。
  
  天開始恍惚著要發黑的時候,果然不出蕭荊山所料,遠處山林裡開始出現了狼嚎聲,開始只是幾聲,後來成片了。隨著夜幕的降臨,點點藍光也開始在對面山林中閃爍了。
  
  眾位村民,無論男女老少,經過大半天的等候,如今是鼓足了勁地敲打喊叫。這個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好歹幾百口人呢,如此一番嘶喊,倒是殺聲震天。
  
  蕭荊山見狀,只得命大家不必如此賣力,夜還長,和狼群對峙比得是耐性,大家這才稍微放鬆了些。
  
  那些狼群見此聲勢,開始猶豫不前,後來果然有一小撮狼開始試探著往這邊奔來。於是弓箭手們拉弓射箭,那撮狼個個中箭,大家開始歡欣鼓舞起來。
  
  誰知道那些狼中大部分都倒下了,卻有那麼一兩隻,眼中冒著凶狠的藍光嘶叫著拚命往這邊撲來,眾人大驚,手中的弓箭握得有些慌亂。
  
  蕭荊山見狀,沉穩拉弓,搭上弓箭,兩枝箭便帶著千鈞之力各自飛出。
  
  兩隻狼正在狂奔之中,忽遇到急箭飛來,躲閃不及,正好迎了上去,羽箭狠狠地正中它們腦門。一隻狼瞬間倒地,哀鳴了幾聲便沒聲響了,另一隻狼儘管已經血流滿面,卻還在掙扎,嚎叫著撕扯著站起來要往這邊沖。
  
  蕭荊山蹙眉,他素知狼性凶狠,如今這隻狼身受重傷卻一往直前,實在可怕。若是狼群的每隻狼都這般難纏,怕是此事難以善了。
  
  正在這時,一支利箭飛一般射出,射中了那隻狼的右眼,狼哀鳴了幾聲,終於徹底倒下了。
  
  眾人看過去,只見這支奪命之箭是響馬頭子射出去的,受了傷的響馬頭子依然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雖然瘦骨嶙峋,卻煞氣猶在。
  
  接下來倒沒有哪隻狼冒然來襲,眾狼只是在附近徘徊,最後天明時刻逐漸散去。
  
  蕭荊山看著眾人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心裡卻擔憂更甚,看來這狼群不會輕易散去的,以後倒是要作長期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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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騰了大半夜,村民們也都累了,蕭荊山便命大家趕緊回去歇息,自己則是和村裡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繼續守著,響馬頭子見此,也要守在這裡,蕭荊山看了眼他的傷腿,點了點頭。
  
  梅子心疼蕭荊山,不想一個人回去睡,蕭荊山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回去睡吧。
  
  「回去好好歇息,以後日子長著呢。」蕭荊山沉聲在她耳邊這麼說。
  
  梅子咬了咬唇,點頭往回走,臨走前柔聲囑咐:「你當心些。」
  
  蕭荊山點頭:「我知道的。」
  

  
40   他很好
 
  蕭荊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把那些年輕力壯的村民分為三撥,每撥輪流守在山坳處。又約定一旦有狼群襲來,則以哨聲為號,其他村人自會迅速前來。這樣一來,至少可以保證大家得到充足的歇息。
  
  蕭荊山自己身體力行,三撥倒班中他倒有兩撥會值守在那裡,梅子心疼他,可他當然不聽得,梅子也只好不再提起。慢慢地其他村人也發現了,勸他多歇息,身體要緊,誰知道當時坐在山坳石頭上的蕭荊山邊吃著碗裡熱騰騰的麵條,邊笑著說:「沒事的,這算不得什麼。」
  
  除了蕭荊山外,最賣力防狼的就是那伙響馬了。如果是開始村民們對他們抱著一種同情兼無奈的話,到了後來便更多的是敬佩和感激了。
  
  他們身上帶傷,可是依然堅持著時刻守在村口附近巡邏,警惕著狼群來襲。他們手裡彷彿永遠握著一把弓箭,就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曾放鬆過。
  
  村民們感激之餘,便紛紛帶了家裡存得肉乾糧食等物過來,響馬們開始竟然客氣起來了,後來見村民熱情,又知道接下來防狼群日子長著呢,這才收下來。
  
  除了送來吃食,村裡的女人還會輪流過來給響馬們做飯燒水洗衣服,慢慢地大家都熟悉起來,關係倒是融洽得很。
  
  這天陳紅雨和蕭荊山以及眾位響馬們(繼續稱呼人家響馬,實在有些過分了啊……)正坐在石頭上,手裡捧著梅子等人送過來的熱乎乎的飯菜吃著。陳紅雨隨便說了聲:「荊山大哥,今年這冬天真不容易啊!」
  
  誰知道響馬頭子裴占峰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呆了半響,這才慢慢抬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蕭荊山,最後終於開口問:「你大名叫荊山?」
  
  蕭荊山點了點頭:「不錯。」
  
  響馬頭子裴占峰依然不敢置信,結巴著問:「荊棘的荊,大山的山?」
  
  陳紅雨在一旁不禁失笑:「沒錯啊,你猜對了,但只是你怎麼忽然對荊山大哥的名字感興趣了呢,平日我都是這麼叫得,也沒見你奇怪過。」
  
  裴占峰呆愣了半響,這才喃喃地說:「我平日哪裡想那麼多呢,蕭荊山……蕭荊山……總不能是同名同姓吧?」
  
  他低著頭繼續自言自語:「可是如果這樣……又怎麼這麼巧合……可是如果不是,他那樣的人物,怎麼會躲到這種地方?」
  
  蕭荊山將碗筷隨手放到旁邊石頭上,走過來拍了拍裴占峰肩膀:「念叨什麼呢?」
  
  裴占峰倒是嚇了一跳,一看是他,連忙搖頭說:「沒什麼沒什麼。」嘴裡說著沒什麼,但看著蕭荊山的眼光已經不一樣了,帶著疑惑,和敬佩。
  
  蕭荊山見他說沒事,也就沒多問,看了眼旁邊低頭喝粥的陳紅雨,自己也端起碗繼續吃飯。
  
  梅子給大家盛上粥後,又給每個人都分了大餅和肉乾,外加一些炒菜,這才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蕭荊山他們吃。
  
  這時正好福哥走過來,蕭荊山便連忙招呼,問他吃過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吧。福哥連忙搖頭擺手,說是在家裡吃過了,又偷眼看了下梅子。
  
  梅子只靜靜地坐在蕭荊山身邊,默默地看他吃飯,時不時地給他遞上肉乾,卻刻意不去看福哥一眼。
  
  福哥詢問了下如今的情況,說是他爹派他過來問問,狼群什麼時候能徹底離開不再回來。蕭荊山自然也沒法給個准信,只說最近狼群安靜了許多,也不知道是要走還是在醞釀什麼,福哥聽了,輕輕「啊」了聲,面上有些無奈。
  
  少頃眾人吃完了飯,梅子便拿柳筐將用過的碗筷收拾起來,福哥正好沒事,趕緊起身幫她提起柳筐說:「是要背到溪邊去洗嗎,我給你背著吧。」
  
  梅子連忙說不用的,但福哥說正好也要回村裡,不如一起回去。蕭荊山看看那沉重的柳筐,開口說:「溪邊靠近山林了,你一個人過去也不安全,有福哥陪你過去,我也放心些。」
  
  旁邊的陳紅雨以及幾個村裡漢子,都是知道福哥和梅子過去的事的,當下看著這一幕,本來覺得應該避嫌,但是看蕭荊山態度坦蕩大方,反而覺得自己心裡所想有些太過小家子氣了。
  
  於是福哥將身上的弓箭綁好,這才幫著梅子提了柳筐,兩個人向溪邊走去。一路上梅子只低著頭,不怎麼說話,快走到小溪邊時,福哥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現在這樣挺好,蕭大哥是個好人,也是個有能耐的人。」
  
  梅子點了點頭:「他是很好,跟了他,我這輩子也知足了。」
  
  福哥轉首認真地看了梅子一眼,囁喏了下,這才猶豫著說:「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能扔下家裡不管。」
  
  梅子倒沒想到他提起這話,抬頭瞥他,只見他臉上都是愧疚,梅子重新低下頭,在心裡無奈地笑了下。
  
  「我不怪你什麼,其實我還挺感激你的,要不是你,我怎麼會遇到他呢。」梅子帶了抹笑,這麼對福哥說。
  
  福哥看著梅子笑得溫柔幸福,看著她臉頰上淡淡的紅暈,想開口,但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能一聲歎息:「他的確比我強多了。」
  
  梅子沒注意到福哥的失落,心裡卻在回想蕭荊山,帶著溫和的笑容淡淡地說:「遇到了他,我才知道世間的男人原來還可以這樣。」
  
  福哥忽然很想問,世間的男人還可以怎樣?但他沒問出來,他甚至覺得,自己就算問出來,梅子也不會注意到,現在的梅子只一心想著她的蕭荊山了。
  
  轉眼間兩個人已經到了溪邊,福哥放下柳筐,梅子小心從中拿出碗筷來清洗,福哥也伸手拿過來幫著洗。
  
  靜靜的溪水從腳下流過,福哥不禁想起了他們以前的光陰。那時候梅子還小,他也還小,兩個人時常在溪邊玩耍,他會撩起水來潑灑梅子,梅子會叫著笑著跑開。
  
  福哥歎了口氣,如今水聲依舊,可是屬於他的梅子再也回不來了。
  
  梅子洗好了碗筷,又小心地放進柳筐,正要起身,忽然聽到一聲嚎叫,頓時嚇得趕緊抬起頭,卻看到一隻凶狠的野狼正在河水對面衝著他們呲牙咧嘴。
  
  梅子「啊」的一聲大叫,隨即鎮定下來,趕緊衝著蕭荊山他們所在的方向喊道:「狼,這邊也有狼!」
  
  福哥也嚇了一跳,但還是勉強鎮定下來安慰梅子:「別怕,我手裡有弓,我射它。」說著便從背上解下弓來。
  
  誰知道那隻狼卻是極通人性的,看到福哥解下弓箭,衝著他們一聲嚎叫,隨即便跳入河中,竟然是要往這邊游過來。
  
  福哥渾身一抖,趕緊一推梅子:「快,快跑!」
  
  梅子知道自己留在這裡也沒用,當下也顧不得其他,連滾帶爬地往前跑。福哥也趕緊跑,手裡握著弓捏著箭護在梅子後面跑。
  
  那隻狼很快便游到這邊,上了岸抖擻了下濕漉漉的毛皮,便撒腿狂追過來。福哥一見,知道怎麼也逃不了了,乾脆停下來拉弓。他射箭沒有什麼準頭,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梅子回頭一看,那隻狼已經距離福哥不過十幾步遠了,當下著急地大叫;「福哥,你快跑!快!」
  
  福哥卻緊緊地握著弓,大聲說:「你先跑,我來對付它!」
  
  福哥的手在顫抖,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箭出去會怎麼樣,或者射中,狼倒下,自己活;或者沒射中,狼撲過來,然後自己死。
  
  福哥沒想過生死的問題,即使外面有戰亂也不會禍及到他,他一向在安逸中長大,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捨命去做什麼。可是今天梅子的話卻讓他開始想,蕭荊山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人,是怎麼樣的男人讓梅子那樣的感歎?
  
  福哥眼裡濕潤了,在這一瞬間他覺得正在朝自己狂撲而來的那只惡狼變得模糊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樣是射不中的,但他還是狠狠地閉上眼睛,重重地射出了那一箭。
  
  閉上眼睛的福哥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他聽到了風聲,有什麼迅猛的東西撲過來的風聲。
  
  風,帶著腥味的。
  
  他聽到後面一聲痛苦的嘶叫:「福哥——」
  
  他眼淚就這麼流下來,在心裡默默地說,梅子,別了。
  
  他不是她的英雄,但他卻想做一次她的英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4 PM

41 冬天裡的小火爐
  
  梅子撕心裂肺地大叫:「福哥——」
  
  她看到狼撲上了福哥,她看到了有血濺出。
  
  她流著淚拚命搖頭:「不要——」
  
  福哥痛苦嘶啞地叫了聲,猛地睜開眼赤手在那只惡狼白森森的牙齒下掙扎搏鬥。
  
  梅子狂奔著上前,她知道自己過去也只能無濟於事,可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福哥死去。
  
  正在這時,一支利箭帶著暗響破空而來,箭精準地射中了那隻狼的額心。
  
  接下來「嗖嗖」的利箭破空之聲,又有兩支利箭插進了狼的身體。
  
  狼的動作停頓下來,凶神惡煞地眼睛看向利箭射來的方向,那裡是一個手握長弓巍然而立的男人。
  
  這隻狼沒有了力氣,頹然地倒下,只有腦門上的鮮血在汩汩地流著。
  
  梅子趕緊撲過去,拚命地推開那只壓到了福哥的惡狼屍體,顫抖著聲音問:「福哥,你,你怎麼樣?」
  
  蕭荊山收起弓,匆忙過來,幫梅子扶起福哥,穩健的手精準地搭上了福哥的脈搏。
  
  他蹙了下眉頭:「傷勢比較重,我趕緊將他背回去療傷。」
  
  這時候眾位響馬和陳紅雨等也過來了,眾人抬的抬,扶的扶,趕緊將福哥送到了梅子家。
  
  蕭荊山匆忙拿出平日療傷用的藥來,趕緊給他上了藥,又讓梅子從地窖裡拿出一根存著的人參來餵給福哥。
  
  梅子眼巴巴地看著福哥的傷口總算不再汩汩流血,這才眨著淚眼小聲問:「他怎麼樣了?」
  
  蕭荊山回頭望了下她擔憂的神色,安慰說:「沒有大礙,修養下應該就好了。」
  
  梅子聽了,一直吊著的心這才放下來,但看看炕上臉色蒼白的福哥,再想起他捨身護住自己的舉動,心裡又是歉疚又是心痛,百般滋味湧了上來。
  
  這時候福哥的家人也都聞訊趕來了,他家娘子,以及他那個久未露面的村長老爹,一個個哭著過來。他家娘子自不必說,上來直接伏在炕沿大哭起來,直說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呢,他那個村長老爹更是捶胸頓足,說什麼當個村長容易麼,如今連兒子都要賠進去嗎!
  
  旁邊的人看不過去,便勸他們說其實傷勢並不嚴重,躺在炕上修養一些日子也就好了。於是村長便問起到底是怎麼回事,陳紅雨知道這事蕭荊山說起來不便,於是自己便把當時的情景說了一遍。
  
  村長知道當時福哥和梅子在一起,看了眼梅子,歎氣說:「這樣也好。」
  
  福哥他娘子自然不會像他爹那樣鎮定了,聽到福哥是為了梅子才差點送了性命,當場大嚎,說你怎麼就不想想家裡你的娘子呢,還有你那未出世的孩子!
  
  別人這才知道原來福哥他娘子已經有了身孕,正好也有其他村裡女人過來,本來她們是過來幫忙的,如今碰到這番情景,紛紛開始勸說福哥他娘子。福哥他娘子哭了一通,抹了把鼻涕,又和福哥他爹商量著怎麼將福哥搬回去的事,於是事情暫時就這麼結了。
  
  當天晚上,蕭荊山沒有去守夜。裴占峰和陳紅雨他們都覺得梅子受了驚嚇,讓蕭荊山在家裡陪陪她,蕭荊山原本不肯,但想想白日梅子哭著的樣子,也就留在家裡了。
  
  梅子自然是睡不著的,在炕上翻來覆去,心裡總是在想著惡狼撲向福哥,福哥奮力掙扎的樣子。
  
  福哥哪裡是能和狼搏打的人啊,他這個人生性善良,以前連殺雞都不敢的。可是如今,還不是為了她,為了她竟然去和狼打了起來。
  
  梅子眼淚流了下來,她這時候也想起以前在河邊他們玩耍的情景,那時候她不認識蕭荊山啊,她只知道福哥,她覺得福哥就是對自己好的人。
  
  可是因了什麼,曾經覺得那麼好的人從此之後成了陌路?梅子又想起那一日凌晨,她一個人巴巴地在山坳口望眼欲穿,可是等到了東方的魚肚皮,她都沒等到福哥的身影。
  
  梅子將臉埋到了被子裡,讓無聲的淚水往被子裡滲。曾經以為忘記了,曾經以為這些都是山邊的浮雲,原來沒有忘,這些一直在心裡。留在心裡的過往,都是傷疤,這些傷疤只是刻意遺忘不願揭開而已。
  
  就在梅子無聲哭泣的時候,一直躺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蕭荊山忽然嘶啞的開口:「還沒睡著?」
  
  梅子挪開蒙著臉的被子,吸了口氣,努力作出沒什麼事的聲調說:「你還沒睡著?趕緊睡吧,明日個還有事呢。」
  
  梅子知道最近這些日子蕭荊山辛苦得很,也知道他如今聲音都嘶啞的,這是累的。
  
  蕭荊山卻掀開她的輩子,胳膊一伸將她攏進自己的被窩,也攏進了自己的懷裡。
  
  梅子唯恐他發現自己哭了,扭過頭去不敢看他。
  
  蕭荊山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什麼聲調地問:「怎麼,不想讓我看了?」
  
  梅子咬著唇不說話,她不想讓蕭荊山知道她還在為過去的事難過。其實她當然知道蕭荊山根本不會在意這個的,當初蕭荊山誤會她和福哥有過什麼的時候,他都是不在意的呢。如今這點子事,他當然更不會放在心上了。
  
  別人說他胸懷坦蕩,別人說他包容大度,這點子酸楚的小心事,在他面前,那就是不值一提得吧?
  
  蕭荊山拍著她背得大手停頓了下,隨即又落在她背上,輕輕在一處撫摸著,啞聲問:「現在乾脆不搭理我了,是嗎?」
  
  梅子終於忍不住出聲:「沒有。」
  
  她這一出聲,便是壓抑不住的哭腔,最後那個「有」字都暈染在淚水中了。
  
  蕭荊山撫摸著她柔軟的髮絲:「你在為白天的事難過?」
  
  梅子小聲啜泣。
  
  蕭荊山歎了口氣,放開了抱著梅子的手,仰頭望著自家屋頂黑洞洞的上方,開口說:「福哥這人,我以前的確小看了他,如今他能在危難之時捨身護你,的確是條漢子。」
  
  梅子不聽這個則罷,一聽之後,一下子便哭出了聲,邊哭邊說:「我也沒有想到他竟這樣救我,他差點因為我死了……」
  
  如果不是自己,福哥一個人就這麼跑了,狼未必能追得上他啊!都是因為自己,福哥才停在那裡等著和狼決鬥的。想起白日血淋淋的場景,梅子渾身打了個寒顫,她甚至不能想像,假如福哥真得因為自己死了,以後的日子她該怎麼辦?福哥的娘子都已經有了身孕的,如果福哥死了,那自己豈不是成了一輩子的罪人?
  
  蕭荊山見她哭得厲害,這才重新將她抱住,抱得很緊,但再沒說什麼。
  
  梅子悶頭埋到他的胸膛裡,在他穩定有利的心跳聲中,哭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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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事情之後,蕭荊山組織這群響馬加緊了巡邏防護,確保再也不會有孤狼闖進村子害人。同時蕭荊山也著手驅趕狼群,使用火攻箭攻等方式,不求傷到這些狼,只盼著能夠驅散他們罷了。而這群狼眼巴巴地守在村子數日之後,不但沒有什麼收穫,反而折損了一些同伴,於是慢慢地便開始退去了。畢竟狼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寒冬臘月的,大家都要吃飯。
  
  後來到了冬日極寒之時,大雪封山,周圍全都是一片白茫茫,狼群也總算徹底不見了蹤跡。於是響馬們總算可以放下巡邏的重任,開始操心自己的生計問題。
  
  村裡人都知道這個冬天響馬們防狼是出了力氣的,個個擯棄之前的偏見,盡心招待。村裡雖然不大,但好歹也百十口人,每戶人家湊點糧食,響馬們再偶爾出去尋覓點野食,如此勉強也能過下去。
  
  只是冬日寒冷,茅屋簡陋,響馬們自然免不了挨凍,這個卻是沒辦法了的。事實上不但是響馬們,就是蕭荊山家的茅屋裡也是難遮酷寒。
  
  蕭荊山在自家茅屋裡面砌起了一個小爐子,每天睡前往裡面加一些碳,就這麼慢慢地燒著,屋子裡就會暖和很多。梅子每日都會讓蕭荊山將那些冰塊砸成小塊,放進鍋裡燒水,燒出開水來不但做飯,還給響馬們拿去喝了暖身子。喝點熱乎乎的粥啊水啊,再裹緊了羊皮襖狼皮襖,偶爾去娘家地裡活動下,也就不覺得冷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則是窩在蕭荊山胸膛裡,讓他摟著,這個男人就是一個不用加柴加碳的火爐子,任憑外面風雪肆虐,她躲在他的懷裡依然熱哄哄的,說不出的舒服。
  
  蕭荊山也發現梅子的手腳容易發涼,於是每日鑽進被窩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手放進懷裡,把她的腳也攏在自己兩腳中,用自己火熱的體溫給她暖熱了。
  
  蕭荊山在晚上抱著梅子的時候曾經對她這麼說:「以後外面的活我多幹些。」
  
  梅子將自己已經暖熱得小手從他手中抽出,在他腰上隨便摩挲著問:「為什麼?」
  
  蕭荊山將她調皮的手捉回來,輕輕揉捏著說:「今年太冷了,你怕冷。」
  
  梅子的手指頭反過來勾住他的手玩.弄著,口裡笑道:「咱們山裡每年都是這麼冷啊,以前任憑外面再冷,我還是要剁菜餵豬下地幹活的,哪裡用得著什麼小心呢。」
  
  蕭荊山聽了她這話,握住她的手緊了幾分:「我的小梅子以前受苦了。」
  
  梅子聽著他寬厚的話音裡帶了幾分愛憐,心裡泛起甜甜的暖意,於是便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臉頰,小聲說:「其實真不算什麼的啦。」
  
  蕭荊山一隻大手伸上來,摸了摸她滑嫩的臉頰,彷彿遲疑了下,然後才開口問:「以前福哥對你應該不錯的吧。」
  
  梅子忽然聽他提起福哥,原本在他胸前勾畫著的小手便頓了一下。
  
  福哥在狼爪下受了傷,雖然看著血淋淋的,但其實也並不是太嚴重。在炕上躺了一些日子,再加上蕭荊山的藥石之功,那傷就好起來了,只是最後免不了留下傷疤。傷疤也是在胸膛上,梅子沒見過,但是聽說東一塊西一下的看著很猙獰,比蕭荊山的傷疤還猙獰。
  
  梅子這些日子也在想,自己對福哥的掛念和擔心是什麼,想來想去,知道原本的男女之情是沒有了的。只是人家為了自己受傷,兩個人好歹以前也是一起長大得,心裡的那份情誼也不是輕易能散去的。
  
  此時聽到蕭荊山這麼問,梅子點了點頭:「他以前對我不錯的。」曾經的曾經,那個人的確對她很好的,她甚至以為這是她可以托付一輩子的良人。
  
  蕭荊山沉默了會兒,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他的確不錯。」
  
  梅子不明白今夜蕭荊山怎地提起福哥,便蹭了蹭他,柔聲問:「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他傷勢都已經好了的。」
  
  蕭荊山搖了搖頭:「沒啥,只是覺得咱們欠了他的,他救了你。」
  
  這話正好勾起梅子的心事,那日一向膽怯的福哥竟然冒死與狼相拼的場面又浮現在梅子眼前,她苦澀地笑了下,心裡卻知道,這個人對自己的以命相救,自然不是因為街坊鄰里的緣故。
  
  到底是誰辜負了誰,誰又是那個負心的人。
  
  蕭荊山見梅子沒再吭聲,歎息了下,低低地說:「以後我自會設法報答他的恩情。」
  

  
42 我想永遠陪著你
  
  這一年,綠水村的新年都籠罩在狼群的陰影中,他們過了記憶以來最慘淡的一個新年。按照傳統,過年後那些遠嫁的女兒總是會回娘家看一遭的。可是因為狼群,親戚間都沒怎麼敢走動,於是梅子娘盼望的朱桃也就沒有回來。
  
  那天梅子娘抹著淚說:「我心裡總是不放心你妹妹,她那性子,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
  
  梅子自然知道母親的心事,安慰說:「別人捎來信,說朱桃在那邊挺好,公婆人都不錯,夫婿性情也好的,只是今年實在沒法回來罷了。等咱們這禍事過去,朱桃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梅子娘歎了口氣:「話是這麼說,但我沒看到,總是不放心啊。」
  
  梅子知道娘親惦記朱桃,可是此時安慰的話語也於事無補,說一千道一萬,母親見不到女兒總是會掛念的。當下她也只能握著母親的手,陪著她掉眼淚。
  
  ******************
  
  過了年,春風一吹,山上的積雪便開始融化,於是響馬們便來向蕭荊山告辭了。響馬頭子裴占峰對蕭荊山言談間極為恭敬,抱著拳說不敢再打擾下去,如今剛剛開春,出山正好。
  
  蕭荊山望著言辭懇切的裴占峰,只問了一句:「你們打算往哪裡去?」
  
  裴占峰一聽,慷然抱拳說:「如今叛賊作亂,民不聊生,我等既然長在軍中,學得一身武藝,自當報效國家,還天下黎民一個太平盛世!」
  
  這番話說得唾沫橫飛,後面的梅子卻聽到感慨萬分,這群響馬初來時還要打劫村民錢糧,結果過了一個冬天,遭了一場狼災,如今竟然要為天下黎民去平亂了。
  
  不過想起這個,她趕緊觀察自家男人臉色,看他的反應。
  
  蕭荊山聽到這番話,則是環視了跟在裴占峰身後的那群響馬,只見他們個個尚且年輕,臉上都充斥一股熱血豪氣。當下他讚賞地點頭,問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道你們要去投靠哪位將軍麾下?彭王爺軍中出來的逃兵,又有哪位將軍敢收留你們?」
  
  裴占峰聞言一滯,隨即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大不了我們單打獨幹,殺幾個賊子算幾個!」
  
  蕭荊山一聽這話笑了:「各位既有這番雄心壯志,蕭某佩服得緊。但只是我等相聚一場,臨行前蕭某想和各位對飲幾杯,權作送別,如何?」
  
  裴占峰如今對蕭荊山幾乎是言聽計從,恭敬有加,自然不會拒絕,當下便由梅子下廚,各位響馬們劈柴燒火打下手,做起了飯菜。蕭荊山從地窖裡拿出了昔日從集市買來的陳酒,又對梅子說:「你且忙著,我有事出去一下。」
  
  梅子正低著頭就著爐灶上的大鍋炒菜,聽到這話擦了擦額頭的汗:「嗯,出吧,我這邊很快就能做好。」
  
  片刻之後,各色菜品開始上桌,響馬們或者坐了石凳,或者做了木凳,沒凳子的就搬塊石頭做,總之圍了慢慢一桌。這時候蕭荊山正好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幾個平日和響馬早已熟識的村人,譬如閻老陳紅雨等人,他們見酒菜已經上席,便招待各位響馬吃喝起來。
  
  眾位響馬在綠水菜住了一個冬天,和梅子以及村人都熟了的,如今要走,著實有些捨不得,只可惜大丈夫志在四方,捨得捨不得都要走的。
  
  裴占峰見梅子依然在爐灶前忙乎,起身提議說:「嫂子這個冬天為我們煮菜做飯,也實在辛苦,這臨行前最後一頓,不如請嫂子席上一起做?」
  
  這在山村裡自然是不合規矩的,梅子聞言笑著拒道:「罷了,你們吃吧,我現在不餓,回頭再說。」
  
  閻老聞言放下碗筷:「咱山裡人家,哪裡那麼多規矩,梅子一起過來吃吧。」
  
  蕭荊山看了看梅子,點頭說:「你也過來吧。」
  
  梅子見蕭荊山如此說,便在爐灶裡放了一大把柴讓它慢慢燒著,又將爐灶封住,這才起身過來。裴占峰趕緊給梅子讓了坐,梅子開始不肯,後來見裴占峰隨後拿了旁邊一個木頭墩子坐下,自己也只好坐了。
  
  如此坐定,大家開始說說這個冬天的辛苦,說說這動亂的世道,再說說以後的日子,說到動情處,連閻老這麼的漢子都紅了眼圈,舉起酒杯說:「你們要出去打仗,我也沒啥可送的,只能送你們一句話:保重自己,活著回來,我們綠水村隨時歡迎你們!」
  
  眾位響馬眼睛也都紅了,個個舉起酒杯,紛紛發誓等到天下太平時,還會回到這個綠水村,扎根落定就在這裡過日子。
  
  一杯杯的濁酒飲下,在萬丈的豪氣之下,酸楚開始泛上心來。離別之情,任憑是鐵打的漢子消受起來也是苦澀。
  
  當響馬們終於站起身準備離開時,那個清秀的響馬胡有眼裡都濕潤了,哽咽著說:「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們就回來幫你們蓋新房子。」
  
  梅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裡卻不禁苦澀地想,什麼時候才能天下太平?
  
  蕭荊山從懷裡拿出一封書函,遞給裴占峰。
  
  裴占峰一愣,雙手恭敬地接過那封信,看封面上的字跡,龍飛鳳舞蒼勁有力,卻是寫著魯景安親啟的。
  
  他早已猜到蕭荊山的身份,但是看到這封信開始吃了一驚。
  
  蕭荊山點了點頭,沉聲說:「拿著這封信,去吧。」
  
  裴占峰目露感激,猛地一抱拳:「多謝蕭大哥,後會有期!」
  
  ***************
  
  當響馬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山坳口的時候,梅子站在蕭荊山身旁,惆悵地歎了口氣。
  
  「我真希望,以後再也不會站在這裡,看著熟悉的人的背影,看著他就這麼消失。」
  
  蕭荊山回頭認真地看了她一眼:「沒關係,走了還會回來的。」
  
  梅子眼中卻有惘然:「是嗎,要是不再回來了,那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蕭荊山沒辦法回答,他轉首望向遠處青山。
  
  冬雪融去之時,蒼茫的山峰也透出隱約的綠色來,天氣就要轉暖了。
  
  天轉暖了,他應該給自家娘子蓋起不怕風不怕雨的新房子了。
  
  ***************
  
  蓋房子這個事,說難也不難,無非是兩樣:銀子和人手。
  
  銀子嘛,梅子翻出積攢銀子的錢袋子,打開口袋嘩啦啦將銀子都倒在桌子上,細心地又數了一遍。裴占峰那些響馬離開的時候,村裡人湊了一些盤纏,梅子家自然出了個大份量,於是這樣一來,梅子還真有些擔心銀子不夠的事了呢。
  
  誰知道當梅子家打算蓋新房的事在村裡一說,村民們個個表示贊同並熱心過來幫忙。有要過來搬石頭和稀泥的,也有過來當石匠的,就連村裡的女人都紛紛表示沒事可以過來幫忙做飯。
  
  其實山裡人家蓋房,大多用石頭木頭,石頭山裡到處就是現成的,木頭也遍山都是,需要費銀子的就是請人採石鑿石運石罷了。其餘的關鍵處用到的瓦啊泥啊的,雖然也有用到銀子的,但所需並不大。於是算起來關鍵是請人幹活的費用,吃飯的費用等等。
  
  如今人手這一塊節省了不少銀子,要花的錢也就是供人吃喝的錢,還有就是去其他村子請來石匠瓦匠泥匠的銀子。這麼一算計下來,發現手頭的銀子蓋房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兩口子一商量,心裡有了譜,於是蓋房大業便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裡熱熱鬧鬧地開始了。
  
  開工動土放鞭炮,壘砌爐灶請客做飯,梅子忙得不亦樂乎,梅子娘也過來幫忙。梅子要好的阿金啊紅棗的也都過來幫著做飯了,就連阿秋都蹦著跳著要幫忙搬石頭,大家說說笑笑邊幹邊玩好不熱鬧。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到十天的功夫,這房子就要封頂了。陳紅雨跳到了牆頭,手裡拿著鞭炮辟里啪啦地放,邊放邊笑著喊道:「蓋新房,搬新家,明年生個大胖娃!」
  
  大家一聽,哄堂大笑起來,笑得梅子臉都紅了。
  
  新房蓋好後,大家差不多都散了,蕭荊山又用蓋房剩下的石料在新房四周圍起了石牆,結結實實地圍成了一個院子。
  
  梅子看著他埋頭苦幹的樣子,笑道:「哪裡需要這麼講究呢,咱山裡人都是籬笆當院子的。」
  
  蕭荊山放下手中的活計,抬頭衝她笑道:「要是萬一再出什麼事,咱這石頭牆也能擋一擋啊!」
  
  梅子卻撒嬌笑著說:「再有什麼過來也不怕的,反正有你。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蕭荊山望著梅子在春日裡笑得猶如山花般燦爛,面上卻漸漸顯出一絲沉重。
  
  梅子敏感地察覺到了,收起笑問:「怎麼了?」
  
  蕭荊山見梅子看著自己,忙搖頭說:「沒啥,只是想起那件事來,覺得心驚。」
  
  梅子恍然明白,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他的大手因為幹著粗活的緣故,上面都是石末和泥土,梅子也不嫌棄,將他大手握在自己的小手中,柔聲說:「都過去的事了,想它做什麼,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裡嘛。」
  
  蕭荊山低頭凝視著梅子,最終歎了口氣,抬手大手攏了攏她臉頰邊的髮絲:「我想永遠陪著你,親自保護著你,再也不讓你受到任何驚嚇。」
  
  梅子抬頭認真地看著他:「你不是一直陪著我的嘛,再說我也沒有受什麼驚嚇的啊」
  
  蕭荊山摸了摸梅子滑嫩的臉頰,低聲喃道:「你不懂的……」
  
  梅子不解:「我不懂什麼?」
  
  蕭荊山卻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沒什麼。」
  
  梅子眨了眨眸子,搖著他的胳膊,對著他笑得明媚燦爛:「我不管其他,我只知道,你會一輩子這樣陪著我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5 PM

43 芳草地上野鴛鴦
  
  新房蓋好後晾了一個月,於是趁著這個時間蕭荊山又修了雞窩,蓋了驢棚。考慮到新家到底是大些,以後難免會招待客人什麼的,便又制了幾個木凳子,一個石桌子。梅子閒來無事也會到新房這邊來,修修這弄弄那的,把一個新家收拾得溫馨舒服,只等著哪一天就搬過來。
  
  梅子她娘翻了老黃歷,總算挑了一個黃道吉日。按照山村裡的習俗,搬家是要在夜裡的,不然不吉利,於是當天晚上,蕭荊山牽著驢,梅子趕著雞,一起趁天黑搬到新房子裡去了。
  
  住到新房的第一天,兩個人雖然都有些疲憊,可是精神卻很好,梅子是興奮得根本睡不著,躺在炕上翻來覆去,最後胡亂地抱著蕭荊山親他脖子。
  
  蕭荊山自然不會辜負了她,翻雲加覆雨好一番折騰,一直折騰到深更半夜,總算梅子有了倦意,打了個哈欠倒在炕上睡了。
  
  蕭荊山依然不曾盡興,摟著睡去的她,有些不甘地拿鬍子扎她的臉頰,短硬的鬍鬚些微蹭著她嬌嫩的臉頰,果然惹得她身子動了動。蕭荊山的手正要摸索著往下,誰知道梅子一個翻身,然後猛地抬起巴掌,「啪」地打上了他的下巴,口裡還嘟囔著:「蚊子……」
  
  蕭荊山摸著被那只溫膩的小手打過的下巴,愣怔地看著依然甜睡的梅子半響,最後只能無奈苦笑一聲。
  
  ********************
  
  新房子寬敞明亮,第二日梅子把自家的衣櫃啊凳子啊椅子啊好一番擺弄,收拾得屋子裡乾淨整齊,蕭荊山則是在外面忙碌著壘灶台、栓晾衣繩,兩個人著實忙碌了一天。
  
  過了幾日,就有村裡人說要給她家溫鍋了。所謂溫鍋,就是說搬了新家要請街坊鄰里過來吃一頓飯。新房子嘛,冷鍋涼灶的,大家熱鬧一番才有人氣。梅子是知道這個傳統的,於是早早地開始準備,又是去摘野菜,又是催著蕭荊山去打獵。梅子娘從家裡帶來去年收的紅薯,又帶了些米面,盡了全力地幫梅子張羅。
  
  如今蕭荊山在村裡男女老少中都有了威信,大家都願意親近,於是村裡好多人都過來了,手裡還提著大大小小的禮物。
  
  一夥人又是吃飯又是喝酒,折騰了一天才散去。晚上梅子雖然累,但心裡卻歡喜得很,就連歪頭睡在那裡時都是瞇著眼睛笑的。蕭荊山看著她幸福的樣子,也想笑,不過笑裡有些勉強。梅子後來注意到了,但卻裝作不在意,反而興高采烈地笑著告訴他如今春季了,山上的野菜正要冒芽,倒可以一起去深山裡采野菜。
  
  蕭荊山一直不讓梅子單獨去山裡,如今經過一個冬天,看她憋著想去的樣子,自然不忍心拒絕,當下趕緊答應了。
  
  春日的大山裡,正是柳絮飄飛、草地碧蔭的季節。梅子拉著蕭荊山的大手走在青蔥鬱郁的芳草地上,耳邊聽到的是附近山壑裡因為冰雪融化後潺潺細流的暗響,鼻間縈繞的是草木的清香、不知名野花的芬芳。
  
  他們小心地邁步在林間草叢中,時不時還能驚動起養了一冬的野兔山雞等,每當這時,梅子總是催著蕭荊山趕緊抓。
  
  蕭荊山是背了弓箭的,遇到這肥嫩新鮮的野物,便從容不迫地拿下弓來,搭弓射箭。那野兔子見了他們分明已經早早地竄跑,可還是逃不過蕭荊山的奪命一箭。梅子在旁看著他射中了,嘴上叫著好,手裡拍著掌,腳下已經趕緊跑過去撿。
  
  兩個人忙碌了半日,收穫甚豐,柳筐裡背袋裡滿滿的都是野物野菜。此時春日的太陽暖融融地照在山林裡,梅子興起,便拉著蕭荊山在斜坡上坐下,一起曬太陽,蕭荊山自然是從了她的。
  
  梅子開始還倚靠在蕭荊山肩膀上坐著,後來乾脆就躺在那裡了。下面的青草軟嫩,散發著清香,一旁歪脖子柳樹上,剛剛吐出芽兒的柳枝在春中搖曳生姿。柳絮飄飛在梅子的臉上衣服上,她也懶得抖落,就這麼讓那朵白白的柳花兒停在自己的鼻尖。
  
  梅子舒服地閉上眸子,幸福地歎息了聲:「要是一輩子都這樣子過,那該多好啊!」
  
  蕭荊山用胳膊支著身子,斜躺在草地上,笑看著自家娘子:「真是個貪心的小傢伙。」
  
  梅子半睜開眼兒,透過鼻尖那朵白團兒瞧他:「怎麼貪心了呢,難道你不想一輩子留在這裡曬太陽嗎?」
  
  蕭荊山見她半睜著眼眸哼哼的樣子實在可愛,忍不住伸手捏起那朵柳絮,又刮了刮她的翹鼻:「小傻瓜,回頭太陽毒辣了,看你還想曬太陽嗎!」
  
  梅子斜眼瞅了瞅旁邊招展的柳枝條,渾不在乎地說:「要是太陽毒了,你便給我扯下柳枝編成帽子遮陽。」
  
  蕭荊山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旁邊的柳樹,卻覺得那顆歪脖子樹很眼熟:「這棵樹,我記得的。」
  
  此時正是當午時分,雖是春日的太陽卻依然有些耀眼,梅子抬起手遮住眼睛,笑著說:「你當然記得,就是在這棵樹下,你救了我,然後就抱著我回家了。」
  
  蕭荊山聽到這話,又仔細看了看那棵樹,良久才低下頭摸了摸梅子的臉頰說:「你這傻孩子,當初怎麼就下得了那樣的狠心呢。」
  
  梅子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笑也漸漸消失,感歎著說:「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了,就是覺得沒什麼活路。」
  
  蕭荊山順著梅子的臉頰,摸了摸她柔軟的髮絲,語重心長地說:「天下大得很,一點閒言碎語算得了什麼。」
  
  梅子聽他這麼說,笑說:「那時候傻啊,不懂事。現在明白了,以後自然不可能幹這種傻事了。」
  
  蕭荊山點了點頭:「如此便好。」
  
  他摸著她髮絲臉頰都有些發熱,知道即使是春日的太陽也不是好招惹的,便站起身,縱身一躍到了歪脖子樹上,撿那些嫩枝折下來,三兩下便編成一個柳枝帽。
  
  梅子在一旁巴巴地看著呢,見他很快已經編成帽子,便喊著說:「再編一個吧,我們一人一個。」說著這話,她一骨碌爬起來,在斜坡上開始摘那些迎風招展的小雛菊還有喇叭花。
  
  梅子很快便摘了一大把,她跑過去遞給蕭荊山:「我要一個帶著花兒的柳枝帽。」
  
  蕭荊山見狀,只好說:「剛才那個我自己留著,再給你編一個就是了。」
  
  蕭荊山大手倒是巧得很,柳枝和花花草草擰在一起,轉眼便編成了一個開著小野花的柳枝帽。梅子看著心喜,趕緊要往頭上戴,誰知道一著急柳枝掛到了頭髮,疼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
  
  蕭荊山又是心疼又是無奈,給她擦擦眼淚,又拿起柳枝帽細心給她戴上。
  
  梅子兩手扶著柳枝帽,急匆匆跑到融化的冰水旁去看,只見溪水裡一個兩頰緋紅的姑娘撲扇著大眼睛看自己,那姑娘臉頰旁還映襯著幾朵小花兒。
  
  蕭荊山也走到她身旁,頭上戴著沒有花兒的柳枝帽,對著溪水裡那個姑娘笑:「好看嗎?」
  
  梅子臉上莫名地一紅,眼波流轉,扭頭跑向斜坡草地。
  
  蕭荊山見她竟然現出昔日的扭捏,不禁爽朗地笑出聲:「小傻瓜。」說著也追過去。
  
  梅子重新躺到草地上,柳枝帽遮住眼睛和半張臉。
  
  蕭荊山過去坐在她身邊,俯□低聲笑道:「怎麼忽然間倒像是剛過門的時候呢。」
  
  梅子一聽,使勁地睨了他一眼,乾脆側過身去不再理他。
  
  蕭荊山湊過去,大手幫她拂開擋住了眼睛的一朵喇叭花,用著低沉柔和的聲調慢慢地說:「我也希望一輩子在這裡曬太陽。」
  
  梅子身子彷彿一瞬間的僵硬,她扭過臉兒,明媚的眸子不滿地瞪著他:「剛才還有人說太陽會毒起來呢。」
  
  蕭荊山見她扭過臉來了,湊過去柔聲哄說:「不怕的,我會編柳枝帽。」
  
  蕭荊山的聲音柔和得如同春日融化的冰水,溫暖的如同這懶洋洋的太陽,在這三月明媚中如那迎面春風般吹上她的臉頰,讓她整個心都融化開來。
  
  忽然之間,梅子有些羞於去看他深不見底的眸子,低下頭的一瞬間,從臉頰到脖子都已經紅了。
  
  耳邊傳來他一聲醇厚的歎息:「梅子……」
  
  梅子身子發軟,禁不住整個人靠在蕭荊山胸膛上,而蕭荊山胳膊一伸,也將她摟在了懷裡。
  
  他的唇蜻蜓點水地來到她的臉頰,如春風拂面,似有而無地掠過,沿著她嬌憨的曲線往下,來到她的頸間,啃上她細緻的肩骨。
  
  梅子無力地扶著他的臂膀,小小聲地抗拒:「不要……在外面呢……」
  
  可是她這軟糯的聲調,非但不能阻止那個有力的進攻,反而加劇了旁邊這個男人埋藏在身體內的脈動。
  
  當肩兒暴露在陽光的明媚中時,她不冷,但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蕭荊山將她抱住,牢牢地不漏一絲一毫地抱住,抱在懷裡,貼在胸膛上,然後俯首吻下,用唇舌安撫自家娘子的怯意。
  
  如果說她是春風裡初初綻開的嫩草兒,葉兒尚且未曾伸展,那他的唇舌和氣息就是三月的春風。溫煦的春風撫平了她的輕顫,也吹散了她的怯意,於是她的身子舒展開來,在他的溫熱中拂動得堪比上面的柳枝兒。
  
  後來風兒急了起來,她又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朵柳絮,在他製造的風浪中無依無靠地飄蕩,她找不到落腳處,只能緊抓著他的衣衫。
  
  最後這風兒越發迅疾起來,彷彿天公變了臉,一下猛似一下地拍打著她,讓她幾乎不能喘息。她想哭泣,她想低吟,可是不敢,怕溢出口的聲音洩露了藏在他懷中的秘密。
  
  到了那狂風最急時,口中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嗚咽的喘息,然後渾身無力地倒在他懷裡。
  
  他抱著她,幫她整理早已凌亂的衣裙,又給她挽好散下的髮絲。她在這四處毫無遮擋的地方乍然經歷了這樣的風雨,被摧殘得癱軟一片,只能任憑他施與。
  
  他終於將她收拾妥當,這才將她放倒在草叢上,自己也躺下,兩個人抱著,一起瞇著眼睛曬太陽。
  
  一直不曾動彈的她,忽然動了動腦袋,讓自己髮絲蹭著他的,他也無言地任憑她這樣蹭著。
  
  過了好久,她細軟的聲音打破了兩個人的沉默。
  
  她說:「我們要一起曬太陽,曬一輩子。」
  

  
44 你見過我家荊山嗎
  
  這幾日天氣好,蕭荊山是日日出去打獵,這倒讓梅子好奇起來了,不禁問道:「雖說以前我家裡沒人打獵,但我也多少知道規矩,春季這時候大家出去打野物都比較悠著的,只是為了以後的長久,你怎麼這幾天卻是勤奮得緊?」
  
  問這話的時候,蕭荊山彎腰收拾雞窩,他說雞窩一邊有點不牢固,要好好修修,這樣才能用得更長久。當時蕭荊山聽到這話也沒辯駁,只是抬頭沖梅子笑了下說:「好,那我先不去了。」
  
  梅子也沒在意,繼續燒火做飯,誰知道過了一會兒蕭荊山忽然抬頭說:「明日個去集市上吧,把最近積攢的野味賣了。」
  
  梅子點頭:「嗯,聽你的。」
  
  第二天兩個人便起了個大早,牽著驢往山下集市那邊去。下山中時不時會遇到冰雪尚未完全融化的地方,有的地方還結著薄冰,山路滑得厲害。遇到這時候,蕭荊山便抓緊了韁繩,讓梅子坐穩了,自己小心地牽著驢子邁過去。
  
  折騰了一早上,到了太陽開始在山邊露臉的時候,兩個人便到了集市上了。如今四處不太平,之前還有響馬的傳聞(他們不知道響馬其實早已從良並且參軍入伍去了。),集市上很不景氣,人煙也稀少得緊。可是蕭荊山到底早已和飯莊的人熟了,他們驗了下蕭荊山帶來的各色乾貨,還是賣了個面子,爽快地收下了。
  
  賣完貨,收了錢,梅子正打算跟著蕭荊山往外面走,誰知道蕭荊山卻牽著她的手走進了飯莊店面裡。
  
  梅子不解地問:「這是要幹嘛?」
  
  蕭荊山領著梅子走到飯莊裡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這才說:「往日咱們來集市多次了,都是在外面買些東西將就了。如今很久沒來了,我忽然覺得應該帶你過來嘗一嘗這裡面的飯菜。」
  
  梅子卻不依,搖頭說:「嘗這些做什麼,哪裡的飯菜不是吃嘛,為什麼非要到這裡來糟蹋銀子呢。」梅子自然知道,同樣的東西,到了這店裡就會憑空貴了起來。儘管她第一次來這裡時也曾因為這裡的飄香四溢而暗暗流了口水,但她知道這不是自己應該想得,後來經常到這裡來,習慣了後也就不再有什麼感覺了。如今蕭荊山卻忽然拉著自己到這裡來吃飯,梅子下意識裡想到的不是解饞或者一償所願,而是心疼自己的銀錢。
  
  蕭荊山卻說:「其實這裡的飯菜還是不錯的,你可以嘗嘗,等回家後你再學著做給我吃,好不好?」
  
  梅子一聽這個,點頭說:「也好,等我見識下人家怎麼做飯,回去後我就比著樣子做給你吃,但只是咱們撿那些便宜的嘗嘗也就罷了,可不要浪費銀子啊。」
  
  蕭荊山自然答應了她,當下叫了小二過來點菜。過來的店小二是早已認得蕭荊山的,雖然詫異他怎麼過來這邊吃飯了,但還是熱情地招待,問他要什麼菜。梅子還未及說什麼呢,蕭荊山便隨便點了幾樣菜,名字都是梅子連聽都沒聽說過的。
  
  片刻之後飯菜上來,梅子看著這滿桌子香氣四溢花色各樣的飯菜,又是驚訝又是心疼,不禁小聲埋怨蕭荊山:「怎麼點了這麼多菜啊,哪裡能吃得完呢?這要很多銀子的吧!」
  
  蕭荊山卻笑著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臉頰:「乖,這不是想讓你學習做菜嘛,先好好吃飯,這樣回去你才能做給我吃啊。」
  
  梅子想想也是,不多見識下,怎麼可以給自家夫君做出可口的飯菜呢?想明白這點,她無奈地看了蕭荊山一眼,小聲哼道:「卻原來是你饞了,才想著讓我趕緊學習別人怎麼做菜。」
  
  蕭荊山笑著點頭:「不錯,正是如此。」一邊說著,一邊把竹筷遞到了梅子手中。
  
  梅子無奈,也只能拿起筷子,細看了桌子這些菜,只見其中一個切成片的,色澤透明,輕滑細膩,上面澆了一些調汁,看著就很是誘人,便問蕭荊山:「這是什麼,好像從未見過的樣子?」
  
  蕭荊山答道:「這個叫水晶膾,是用魚鱗熬製成汁後凍制而成。」說著他夾了一筷放到梅子碗裡:「嘗一嘗吧。」
  
  梅子將那塊所謂的水晶膾放到口中,頓時覺得入口即化,有清香充斥唇舌間,不禁驚喜道:「果然好吃!」
  
  蕭荊山見她喜歡,便說:「多吃些。」說著又夾了其他幾個菜餵她,分別告訴她名稱以及大致做法。
  
  梅子看得眼花繚亂,吃得心滿意足,聽得驚奇連連,最後只能感歎說:「原來外面的人有這麼多奇怪的吃法!」
  
  這一頓下來,蕭荊山都沒怎麼吃,只是一個勁地喂梅子吃,梅子開始不曾發現,後來見店裡偶爾有客人投以奇怪目光,這才發現蕭荊山舉著筷子喂自己呢。
  
  當下她大窘,臉紅道:「我自己吃就可以了,你不用管我。」其實平時他們兩個人在家裡親暱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如今大庭廣眾之下,蕭荊山這番舉動不可謂不驚世駭俗。
  
  蕭荊山卻毫不在意:「你是我的娘子,我餵你又能如何?」
  
  梅子知道他這人一向有自己的主見,當下只能另辟捷徑,解釋說:「不要啦,我吃飽了,你吃吧。這麼多菜,你怎麼都不吃的呢?」
  
  蕭荊山點頭說:「好,那我也吃。」話雖這麼說,但看起來他胃口實在不好,隨便舉起筷子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後來滿桌子的菜都幾個吃完的,蕭荊山大手一揮,挑了幾樣能夠帶回去的菜讓人裝進油紙包起帶回家。
  
  回去的路上,梅子心裡總覺得蕭荊山這樣子很是奇怪,難免有些忐忑不安。一路騎在驢子上看著那個沉默地走在前面牽著韁繩的男人,禁不住想,要是真能這樣走一輩子多好啊?
  
  這天晚上回到家裡,兩個人洗洗上了炕,蕭荊山一改路上的消沉,忽然對梅子百般纏綿,抱了她使盡各種姿勢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夜。梅子更加覺得有異,往日他有時也愛抱著她盡力折騰,可是那時總是百般溫存體貼的,如今他的折騰中總是透著些瘋狂,彷彿脫韁的野馬般,讓梅子心驚。
  
  如此一番折騰,梅子後來實在挨不過,啜泣著慢慢睡去了。她做了好多夢,夢中走馬觀花,一會兒是當初歪脖子上尋死的情景,一會兒是她被蕭荊山緊緊抱在懷裡的情景,片刻之後卻又是自己和蕭荊山在洞房。
  
  梅子看到蕭荊山就站在門口沉默地凝視自己,梅子不知道他怎麼了,想對他說,你怎麼不過來呢,這可不是咱們剛成親那時候了。可是梅子努力地想說話卻說不出,嗓子裡好像堵了什麼東西一樣,於是她奮力地掙扎,拚命地伸出手想抓住蕭荊山,讓他過來坐在炕上。
  
  誰知道蕭荊山非但不曾靠近,反而推開門離開了,梅子大吃一驚,趕緊從炕上爬起要追,誰知道這麼一翻身,她猛地驚醒,這才知道自己在做夢。
  
  噩夢乍醒,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身旁的炕上空空如也,哪裡有蕭荊山的人影!
  
  她掀開被子,連鞋子都不曾穿,趕緊推開門往院子裡看,只見院子裡也沒有人影,院子的大門關著,但門閂是沒有插上的。
  
  她明明記得昨晚插上了門閂的,現在門閂打開,說明蕭荊山出去了?
  
  梅子回屋趕緊穿上鞋,推開門撒腿往外面跑。
  
  春日清晨寂靜的山道上,幾乎沒有什麼人煙,梅子焦急地跑到小溪邊,卻只看到早起提水的紅棗。她跑過去拉住紅棗氣喘吁吁地問:「你,你見過我家荊山嗎?」
  
  紅棗見她大汗淋漓的樣子,連忙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梅子喘得厲害,只是緊抓住紅棗一個勁地問:「你看到他了嗎?」
  
  紅棗只好說:「看到了啊,剛才我過來挑水,看到他一個人正往山坳那邊走,我還問他這是要做什麼,他臉色不大好,只說出去,我以為他是去外面集市,也就沒在意。」
  
  梅子一聽這話,又匆忙跑到山坳那邊,卻只看到一條寂靜的山道沉默地通往遙遠的山外。
  
  這條山道上,沒有一個人影。
  
  梅子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沉了下來,狠狠地沉了下來,沉到她也不明白的黑暗說深淵裡。
  
  她曾對著這條山道說,不想看到離去人的背影,於是他說,不會讓她看到離去的背影。
  
  所以如今他走了,走得悄無聲息,連個背影都不曾給她留下?
  
  梅子默默地看著那條山道好久,直到一輪紅日從山後面冉冉升去,她才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
  
  進了院子,驢子在踢騰著蹄子,一窩母雞正嘰嘰咕咕叫著在院子裡散步。梅子的目光從驢子到母雞,又看向了角落裡的灶台。
  
  她忽然想起了剛過門的時候,成親的第二天,她忐忑不安地扶著門框往外看,就看到那個男人正光著膀子在灶台旁劈柴。
  
  依然是這麼安靜的早上,是不是再也不會有一個男人在那裡劈柴了?
  
  她有氣無力地走進屋子,目光落到桌子上,那裡有一個信函,上面寫著:梅子親啟。
  
  梅子的眼淚一下子落下來,一邊胡亂擦著眼淚,一邊抓起那封信,顫抖著手打開。
  
  這信,果然是蕭荊山留給她的。
  
  他可能是怕她識字不多看不明白,裡面用詞都極其簡單。
  
  「梅子,你曾說不喜於山坳之處望離人背影,今日我便趁你熟睡之時悄然離去。你也曾說,希望這一生就這麼過下去,我心裡也祈望能在這山水之間牽你之手,白頭到老。我不喜將你交予他人,更不喜在你危難之際不得不假人之手。我想將你放在手心,親自護你寵你,可是事與願違,我不得不再次背井離鄉,留你一人獨守空房。」
  
  「我這一去,少則一年,多則三年。一年之後,若是你不願再等,可去改嫁;三年之後,你則更無需等我,山裡人家淳樸,如今村裡人也與你十分融洽,想來你總是能找到一個願意接納你並護你一生的男子。」
  
  「於我而言,綠水村是我落葉歸根之處,無論山高水遠,但凡我還一息尚存,我便會返回這裡。若是我返家之時,萬一之幸你還在家裡等我,你便將柳枝掛在牆頭,我看到便知了。如此,若是我歸時未曾看到柳枝,便知你已改嫁,我便大可不必走進院門了。」
  
  「炕頭一旁有一紅色木箱,裡面放著你昔日的銀錢袋子。我已在裡面裡面放了百十紋銀,可供你日後生活所需。」
  
  梅子看完這些,手中緊緊攥著那信紙,淚水辟里啪啦落下。
  
  她啜泣著點頭,在心裡說,好,你既要我等,那我等便是了。
  
  不要說一年,三年,就是十年,三十年,我也願意等下去。
  
  無論寒暑,無論柳葉繁茂還是只剩枯枝,我都會記得在牆頭掛上柳枝兒。
  
  ************我是眼淚嘩啦啦的分割線***************
  
  村裡人如今都知道蕭荊山離開了,大家在街頭端著飯碗吃飯的時候,也時不時地議論起這個事。大家都猜測,蕭荊山應該是從軍入伍去了,去幫著他們平定天下去了。
  
  「荊山這人,真是好樣的!只可惜了咱們梅子了,從成親不到一年,就要獨守空房等在家裡了。」村裡人提到這個事總是感慨和歎息,感慨蕭荊山是真男兒,歎息梅子命苦。
  
  於是因了這個,大家對梅子以及梅子娘家都是抱了同情的,再加上昔日大家都受過蕭荊山的恩惠,於是平日有事沒事,都會對梅子一家搭把手。農忙的時候,大家都是萬事顧著他們一家的。和蕭荊山關係尤其不錯的幾個,比如陳紅雨和閻老,在農忙時分更是放下自家的活計去幫著梅子娘家。
  
  要是這事放到以前,閒言碎語可不就是漫天飛了麼,可是如今大家不但不會說三道四,反而會豎起拇指誇讚,所謂知恩圖報,當初蕭荊山幫了大家不少,如今這麼做是應該的。
  
  梅子娘雖然知道如今日子比起之前大為不同,至少吃喝不愁的,可是每每想起梅子,眼圈兒總是紅的。想著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那個嶄新的宅院裡,便提議讓她過來和自己一起住,這樣也好有個照應。誰知道梅子偏偏不願意,她說這是她和蕭荊山的院子,她要留在這裡,每天早上去摘一枝柳樹掛在牆頭,這樣蕭荊山回來的時候一看便知她還在,才不會誤會了後就此離去。梅子娘聽到這些,也沒有辦法,只能任憑她去了,心裡掛念的時候也只能三不五時地過來梅子這邊看看她。
  
  梅子每日去尋一株柳枝掛在牆頭,到了晚間,不見蕭荊山回來,便隨手插到牆角下。時日久了,慢慢地牆角下的柳枝有些竟然存活下來,扎根生長了。梅子見到這個,也只能苦笑一聲,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如此夏去秋來,朱桃那才邊傳來消息,說是已經有身子了,明年開春就要生了。
  
  梅子和梅子娘聽了,都替朱桃歡喜,梅子娘想著朱桃有了身子過來不方便,更是要拎起包袱過去看女兒。
  
  這一日,梅子牽出了自家驢子,讓小弟阿秋牽著驢帶著自家娘去看朱桃。站在山坳裡看著母子兩人離去的背影,看著小驢甩著歡快的尾巴,心裡的苦澀自然再次泛上來,想當初自家也想要個孩子的,誰知道蕭荊山就這麼離開了,連個一男半女都不曾留下。
  
  梅子白日的時候其實倒不寂寞,阿金紅棗都時不時過來陪她說話。阿金甚至說,梅子有什麼事就隨便召喚陳紅雨就行,但凡女人家幹不了的事,都使喚他來便是,梅子心裡感激,但也只是點頭而已,倒不願意這樣麻煩別人的。
  
  福哥當初為了救梅子,胸前留了疤痕的,夏日不敢光膀子,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不方便的。福哥偶爾也會過來,問她可有什麼需要,來得倒是光明正大。梅子想起蕭荊山臨走留下的讓她改嫁的話,心裡難受。梅子不懂蕭荊山怎麼想,但她覺得蕭荊山多少對自己和福哥的關係有些想法的,因為這個才會說出讓她改嫁的話吧。於是梅子在心裡竟然遷怒了福哥,根本不想看到他的,對他總有些愛答不理,有事也是躲著他的。
  
  福哥卻並不計較這個,但凡梅子有事,他還是會過來幫忙。奇怪的是,不但村裡人對此沒有說什麼,甚至福哥的娘子老爹都沒有什麼異議的樣子。
  
  時間長了,梅子躲不過,也懶得再說,只能任憑他去了。
  
  過了秋就是冬,這個冬日沒有響馬,也沒有狼,當然更沒有一個彎弓射箭的蕭荊山。梅子久久不去集市,但村裡人卻去集市,村裡人打聽外面的消息,說是如今皇上真得和什麼王爺打了起來,皇上那邊死了很多人,但是王爺那邊死得人更多,說是王爺可能不行了。
  
  村裡人一邊感歎著這場亂子要過去了,一邊又替那些有男人在外面打仗的人家擔憂。梅子家的蕭荊山是一個,陳紅雨家的小弟是另一個,還有村裡其他人家的兩個小伙子,這幾個人都在外面替那個皇上賣命呢,不知道皇上那邊死的那些人裡,有沒有這幾個?
  
  梅子白日的時候聽村民提起,還故作不在意,笑說著哪裡有這麼巧呢,他們幾個一定福大命大不會死的,說不得明年這仗一停下來,他們就回來了。可是到了晚上,躺在偌大的炕上一個人翻來覆去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地想,要是他真不回來了,自己又該怎麼辦?
  
  蕭荊山是說過讓自己改嫁的話,可是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到一年的夫妻,早已情根深種,就算有一個男人比蕭荊山好上一百倍一萬倍,梅子也還是記掛著自家的那個荊山。再說了,不說村裡的男人,就是山下的,鎮子上的,有哪一個能比得過他?
  
  梅子想到這裡,在心裡歎息了聲,對著那個冰冷的灶台說,你即使回不了,我也就在這裡守著你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6 PM

45   小梅子要尋夫
  
  轉眼又到了過年的時候,梅子看著各家各戶忙碌著準備年貨,想起去年的年來。去年因為狼群的事,大家都沒能安生過年,如今總算太平了,村民們像是要把積攢了兩年的沉悶都一掃而空,好生過一個年。
  
  梅子娘過來看梅子,一進屋眼淚就往下掉,直說你這裡太冷清了,還是跟我回去吧。梅子卻堅決不願,說萬一他回來看不到我怎麼辦呢?梅子娘無法,只能想著過年的時候給她送過來些餃子,好歹也沾點喜氣。
  
  到了年三十晚上,各家放起了鞭炮煙花,街上熱鬧得緊。梅子娘躲著街上鞭炮,用籠布捂著一碗餃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梅子家走。誰知道進了院子,卻見屋裡點著燈,紙糊的貼著個大紅福字的窗戶上映出幾個女人的影子,大家正在裡面說笑呢。
  
  梅子娘進了屋,只見炕上是阿金和紅棗陪著梅子說話呢,大家磕著瓜子兒,吃著醃棗兒,腿腳都窩在被窩裡,看起來倒是其樂融融。
  
  阿金見梅子娘進屋,趕緊就要起身,笑著嚷道:「快上來暖暖腳,外面冷得很。」
  
  梅子娘一邊笑著打招呼,一邊將尚帶著餘溫的餃子放在桌上。紅棗瞧了瞧那腕餃子,不禁打趣說:「到底是這做娘的疼閨女啊,大年三十的眼巴巴地送餃子來呢。」
  
  梅子一邊讓自己娘上炕,一邊笑說:「剛才阿金過來帶了豬肉薺菜的餃子,我這邊還蒸了棗糕、抄了醃肉,我們一起吃過了的。娘你趕緊上來做吧。」
  
  梅子娘也便上了炕,看了看陪著自家閨女的這兩位,感慨說:「多虧了有你們,不然梅子這邊真淒冷。」
  
  阿金和紅棗見梅子娘眼圈兒又紅起來,趕緊說笑著勸慰一番,隨便又說起各家的閒話,總算把話題岔開了。
  
  *******
  
  過了這個年,冬天也差不多就過去了,堪堪又是一個冬雪融化的時候了。梅子想著蕭荊山當初說的少則一年便回,心裡便有了期待,每日站在山坳處翹首遠望。可是今天等啊明天等,等的柳枝兒發芽,等到喇叭花兒吹起來,依然沒有蕭荊山的蹤跡。
  
  梅子扳著手指頭想,難道真要三年才能回嗎?
  
  正這麼難受著,忽然傳來消息,說是村裡在外面打仗的幾個小伙子回來了!
  
  陳紅雨的弟弟,叫陳紅曉的也回來了,而且身上還帶了封賞的,說是在軍中幹得不錯,上面賞識,以後要留在行伍中了,這次回來只是探親而已。
  
  陳紅曉,出去的時候還是個愣頭青土包子,如今回來大不一樣了,高大了結實了,人也威風多了,說話的時候無端端就透著一股子幹練。陳家的二老自然是高興的抹眼淚,拉著陳紅曉東看西看,直說我的兒啊,你總算是回來了。其他村民也好奇新鮮,都跑到陳家問陳紅曉這事那事。
  
  陳紅曉說,他們出去,開始不太順利,後來到了去年開春,忽然好起來了,叛軍節節失利,兵敗如山倒,如今已經退居一隅,馬上就不行了。
  
  村民們個個點頭誇讚,高興壞了,拍著大腿說看來天下又要太平了。可是高興過後,忽然想起村頭蕭荊山家裡眼巴巴等著男人的梅子,於是便小心地問:「在外面可曾見到你荊山大哥嗎?」
  
  陳紅曉一愣:「怎麼,荊山大哥也出去了?」
  
  村民們都歎了口氣,看這境況是沒見過了,陳紅曉這小子也不知道荊山的去向了,於是大家面面相覷,頗有些無奈。
  
  梅子聽到陳紅曉回來的消息,收拾了下便過來了,本打算問問情況的,誰知道剛過來便聽到這番話,頓時悲上心來,一句話沒說轉過身落寞地離開了。
  
  都是去外面入伍,人家已經回來了,你現在又在哪裡呢?
  
  後來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大家體諒梅子,盡量不在梅子面前說起陳紅曉回來的事,但平時梅子和阿金在一起說個話,阿金總難免提到自家那個出息了的小叔子啊。每當這時,梅子也只能強笑著說幾句,到了無人的時候,一個人坐在炕頭做針線,那針就不經意扎進了手指頭裡。她怔怔地看著冒出鮮紅血滴的手指頭,想著要是蕭荊山在,他如今該是擔心自己,趕緊給自己上藥包紮了吧?
  
  可是他不在了,他不在,就沒人在乎了,於是她也懶得管,呆呆地看著那血液滲出,然後眼淚慢慢地落下來。
  
  *******
  
  又過了些日子,梅子的妹妹朱桃回娘家來了。朱桃懷裡抱著一個大胖小子,身後是一個憨厚的青年,青年手裡牽著一頭驢,那頭驢和梅子家的倒有些像。
  
  憨厚的青年見了梅子,靦腆地叫了聲姐姐,梅子趕緊應了,招待著小夫妻往屋裡坐。
  
  朱桃比起未嫁的時候越發圓潤了,人也白嫩了,像一個發起的麵團。懷裡的大胖小子鬧個沒停,一會大哭一會踹腳的,朱桃好生哄著,完全沒有當姑娘時候的脾氣了。
  
  梅子娘見了,欣慰極了,說這孩子總算長大了,看著懂事了。
  
  朱桃見了梅子,淡淡地點了點頭,叫了聲姐姐,也沒多說話。梅子沒在意她的態度,直接過去抱這個小外甥,小外甥重得很,梅子抱在懷裡只覺得胳膊沉甸甸的。梅子伸出手指頭逗小外甥,小外甥掙著大眼睛看梅子,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可愛得緊。
  
  朱桃使喚著她女婿,說你出去幹著幹那,那女婿倒也聽話得很,二話沒說出門了,看得小弟阿秋睜大了嘴巴。
  
  梅子在一旁笑,心想朱桃真是福氣,遇到個這樣的憨厚男人,倒是能容忍朱桃的壞脾氣。
  
  朱桃瞥了眼梅子,沒好氣地說:「蕭荊山這人太不像話了,怎麼就這麼離開了?等他回來好好地罰他!」
  
  梅子一聽這話,笑意收斂了:「沒啥,又不是不回來了。」
  
  朱桃歎了口氣:「姐,你性子就是太好了,怎麼就讓他走了呢!」
  
  阿秋沖朱桃沒好氣地說:「二姐你不能這麼說,大姐夫這是為了平定天下才出去的,他是男子漢大丈夫,當然心懷天下!」
  
  朱桃沖阿秋啐了一口:「去,哪涼快朝哪待著去,還平定天下呢,這事和咱有啥關係!」
  
  阿秋很不服氣,大聲說:「二姐,我以後也要學大姐夫,走出大山,爭取做一番大事!」
  
  朱桃白了阿秋一眼,不以為意地說:「罷了,你還是想想趕緊長大了娶個媳婦是正經。」
  
  到了晚上,娘三個窩在一個炕上睡。朱桃的這個小男娃不安生,半夜總是哭,朱桃只好起來給她餵奶。梅子娘年紀大了,被吵醒後躺倒又睡過去了,可是梅子睡不著,便半靠在那裡看朱桃給孩子餵奶。
  
  朱桃喂完奶,便柔聲拍著孩子後背,哄著孩子睡。外面的月亮透過窗子照在朱桃臉上,她那樣子看著很是溫馨安詳。梅子不由得歎了口氣:「朱桃,你總算長大了。」
  
  朱桃抬頭看了眼梅子:「姐,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倒是讓你受了委屈。後來我嫁人了,自己有了公公婆婆,也吃過苦頭,明白自己以前實在不像話,你們都太寵著我了。」
  
  梅子一聽這話,安慰地笑了:「傻朱桃,其實我何曾在意那些,只要你高興就好了。」
  
  朱桃想想,自己也笑了:「是啊,以前我那麼不懂事,你倒沒怎麼生我氣呢。」
  
  姐妹兩個都有些睡不著,乾脆靠在炕頭上說起了知心話,無非就是日子的事啊男人的事。
  
  提起蕭荊山的事,朱桃也替梅子犯愁:「他這麼一走,要是回來還好,萬一回不來,你以後的日子怎麼辦?真要改嫁嗎?」
  
  梅子笑著道:「其實這事我都想好了,改嫁是不可能的了。他一天不回來,我便等他一天就是了,萬一他一輩子不回來,我便找個沒人要的孩子抱養了,跟著他的姓,算是為他傳宗接代,也好歹能給我養老送終。」
  
  朱桃見梅子說得以後養老送終的事,忽然便是一陣心酸,眼睛也有些紅了,拉著梅子的手安慰說:「姐,不怕,別管怎麼樣,還有我,還有阿秋呢,再不濟,還有你小外甥呢。」
  
  梅子欣慰地回握住朱桃已經有些肥膩的手:「姐知道,沒事的,他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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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桃抱著孩子騎在驢子上,她家男人牽著驢子沿著山路朝遠處走去。驢子的尾巴搖呀搖,朱桃一手抱著娃娃一手拚命地衝他們擺手:「娘,姐,你們都回去吧,天還涼著呢,別凍壞了。」
  
  梅子娘帶著梅子和阿秋,口裡應著,卻還是站在山坳的石崖子上衝他們擺手。一直到他們的背影不見了,幾個人才戀戀不捨地往回走。
  
  幾個人快走到梅子家門口的時候,梅子忽然抬起頭,對娘親說:「娘,我想出去找他。」
  
  梅子娘吃了一驚:「找他?你要去哪裡找?這天大地大的,你又怎麼找?」
  
  梅子迷茫地看向遠處群山:「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但我要出去找他。」
  
  她輕輕地說:「我真得要等他一輩子嗎?不,我要出去找到他,哪怕他已經不在人世,我也要把他的骨灰帶回來。」
  
  梅子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娘親,輕緩而堅定地說:「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如果他不在了,我就回來守著他的墓碑,如果他在,我一定要把他帶回來。」
  
  梅子娘愣了片刻,看著梅子清亮而堅定的神色,最後她終於點頭,喃喃地說:「也好,那你就出去找她吧。」
  
  這個閨女,就算留在綠水村,心卻早已不在這裡了。
  
  

46  初次出門的小梅子
  
  梅子說要出門尋夫,村裡人有勸說不要去的,也有歎息著說是該出去找找。無論大家是什麼看法,最後都對梅子孤身一人出去感到擔憂。
  
  梅子並不管這些,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出去看看。不光是為了找自己的男人,還因為她想看看那個外面的世界。
  
  外面那個世界對於梅子來說就如同遠處大山旁瀰漫著的濃霧,看不清道不明,遙遠而神秘。梅子以前也從來沒想過去把那團迷霧弄明白看清楚,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竟然開始好奇起來。
  
  她好奇,蕭荊山闖蕩了十幾年的那個天下是怎麼樣的;她好奇,大山的外面到底有什麼吸引著他,讓他不惜拋下自己重新走出去。
  
  她的這個男人,和村裡其他人都不一樣。這個不一樣的地方,梅子琢磨了很久,她覺得這是因為蕭荊山身上帶著太多大山外面的味道。
  
  所以,她要走出去,去看看那個被蕭荊山放棄,又被蕭荊山重新拾起來的世界。
  
  走出去的念頭,也不是突然就有的,也許這個想法在梅子說要等蕭荊山一輩子的時候就悄然冒出芽了。只不過那時候心裡沒底,也沒積攢出足夠的勇氣說出來,甚至於也許自己也沒意識到可以這樣做的。如今站在那個吹著冷風的山口處,望著遠處看不到盡頭的山路,她終於說了出來。
  
  梅子話已出口,就是心意已決,村裡人見勸也白搭,於是便幫著出主意想辦法。阿金家的陳紅雨拿來一張紙,上面寫著陳紅曉所處軍營的番號,說是萬一出去有什麼事,看看能不能找紅曉這孩子幫忙。其他的人家,也有那些出過一兩次遠門的過來對梅子說些出門在外的經驗。也有的甚至乾脆送過點零碎銀子來,說是自己也幫不了啥忙,如今也沒什麼花銷,這點銀子路上拿著用去吧。
  
  梅子自然是該謝的謝了,該拒的拒了。梅子娘也拿出自己的積攢,歎著氣說,這是攢著給阿秋娶媳婦的,如今顧不上這個了,你先拿著用吧。
  
  梅子堅決沒收,她知道娘親這些年省吃儉用到了吝嗇的境地,都是為了攢著銀子給阿秋將來娶媳婦。梅子娘堅決要給,說萬一在外面有個萬一,多點銀子傍身總是好的。梅子只好把蕭荊山臨走前留下的銀子拿出來給自己娘看,說是這些應該足夠一個來回了,梅子娘這才收回自己多年的積攢。
  
  梅子給自己縫了一個布褡褳,裡面放了各樣路上用的東西;另外做了一個貼身的小包,將自己的銀子都放到裡面,然後揣到懷裡的暗袋裡。做好了這些後,她又給自己烙了幾張大餅,最後拿了幾件換洗衣服包到包袱裡。
  
  背起小包袱,牽出驢子放好了褡褳,小心地騎上驢子,和父老鄉親,和自己的娘親弟弟告了別,揮揮手準備上路了。
  
  清脆的鈴聲響起來,驢子走在山路上的蹄聲噠噠噠,送別的親人也漸漸看不到了,梅子的心彷彿被吊在樹上搖啊搖,沒著沒落的。
  
  她不知道自己將走向什麼樣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真得能夠找到自家男人嗎,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須朝著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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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天的功夫,梅子騎著驢子已經到了山下集市。如今天下稍微太平些,集市上來往的人也眼看著多起來。梅子路過自己曾經吃過一次飯的那家飯莊,沒來由的覺得心酸。
  
  靠窗的位置上,有幾個人在吃飯,自己和蕭荊山也曾在那個座位吃飯的啊,可是如今曾經給自己夾菜的那個男人在哪裡?
  
  梅子拉緊了頭巾,不去看集市上的熱鬧,逕自騎著驢子往前走。穿過小鎮,人煙又稀少起來,小路的兩旁是茂盛的野草,梅子要去往前面更大的鎮子。
  
  梅子聽村人裡講過了,穿過前面那個大鎮子後,就離開了他們青山縣了。出了青山縣,梅子就可以去更遠的縣打聽消息了。
  
  驢子沒出過遠門,它好像也很興奮,在這條有些崎嶇的小路上走得歡騰。天還沒黑,梅子就到了那個傳說中更大的鎮子。梅子驚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雄偉的朱漆大門,心想原來有這麼高這麼大的門。
  
  梅子看周圍的人從那麼高的門洞下走進鎮子裡,她也趕緊牽著驢子進去。
  
  進了鎮子,這才發現裡面有河,有街道,有鋪子,甚至還有馬車呢。那馬車是帶篷子的,篷子用布圍著,那做篷子的用料都比他們做衣裳的料子強呢。
  
  梅子好奇地東看西看,看了一番才忽然想起自己應該找個店住下。她聽村裡的人說,鎮子裡有那種住店,在裡面住一晚上就要不少銀子的。不過出門在外,一個女人家是不能隨便找個牆根蹲一夜的,於是這個銀子真不能省。
  
  梅子不知道客棧在什麼地方,她下了驢子,看著周圍來往的人群,半響終於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走過,於是鼓起勇氣上前向人家打聽客棧。
  
  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爽快地向梅子說了客棧怎麼走,後來看她怯生生的樣子,忍不住好心地帶著她走了一段路。
  
  梅子謝過老人家,小心地進了客棧。進了客棧才發現,裡面的人都在忙碌,沒有人注意到靜悄悄走進來的梅子。
  
  梅子看了看四周,走到那個櫃檯前,小聲說:「掌櫃,我想住店。」
  
  掌櫃生得滿臉皺紋,還有一對小眼睛。掌櫃的小眼睛抬起來瞄了梅子一眼,不在意地說:「這位小娘子,下等房已經住滿了。」
  
  梅子聽了一愣:「既然有下等房一說,那就是還有其他房了?」
  
  掌櫃漫不經心地解釋說:「還有上等房中等房,不過這些都貴得很。」掌櫃看梅子的衣著,就知道她肯定住不起上等房中等房。
  
  梅子想了想問:「敢問掌櫃,中等房多少銀子一晚?」
  
  掌櫃低頭打算盤,隨口說:「八十文。」
  
  梅子聽了,頗有些吃驚,要知道家裡的炕頭平時隨便睡,從來不要錢,如今在外面不過睡一晚,竟然要八十文?
  
  掌櫃見梅子這般神情,便露出一個笑來,那笑裡多少有些不屑。
  
  梅子沒看到掌櫃的那個不屑的笑,她正低頭想心事,想了一番後,她終於抬起頭問掌櫃:「敢問掌櫃的,這鎮子裡除了這家客棧,還有其他的嗎?」
  
  掌櫃搖了搖頭:「這青山城裡,就咱們元豐客棧這麼一家,要不然下等房怎麼會這時候就住滿了呢!」
  
  梅子聽他這麼說,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住中等房吧。」
  
  梅子把那百八十的紋銀都放到了貼身的兜裡,外面的包袱裡放了些碎銀子和銅錢。說著這話的時候,她就從外面的包袱裡掏出袋子,從那些零碎銀子和銅板兒中數出八十文放到櫃檯上:「這些銅子兒夠了吧?」
  
  掌櫃倒沒想到梅子這樣土裡土氣的人竟然捨得花八十文住店,當下趕緊露出笑來:「小娘子,這銅錢你暫且收起來,客棧的規矩是離開的時候結賬。」說著他對旁邊的一個夥計吆喝說:「快招呼這位小娘子去房裡,要記得找間乾淨舒適的中等房。」
  
  梅子被一個臉孔稚嫩的夥計引領著到了後院,只見後院的樹旁拴著幾匹馬。梅子趕緊問夥計:「我的驢在外面的,這怎麼辦呢?」
  
  夥計一聽,爽快地點頭說:「這些大姐,你且放心,我這就給你牽進來栓在這裡,晚上的時候自然好草好料給你餵著。」
  
  梅子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夥計看著好笑,便放下梅子先去牽驢。梅子摸了摸自家驢子的耳朵,從它背上拿下布褡褳,這才讓夥計將驢子拴到樹上去。
  
  梅子跟著夥計走上二樓。梅子以前只見過鎮子上的樓房,卻從未上去過,如今走到樓梯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小夥計走在前面,回頭看了眼梅子,笑著搖了搖頭。
  
  上了二樓,跟著夥計左拐後,就這麼進了一間客房。梅子打量了下,只見客房裡還算乾淨,簡單的木桌木椅,炕上鋪著土藍色的褥子和被子。
  
  夥計從外面端進來一壺熱茶放下:「這位大姐,有什麼事兒你隨時使喚,我先下去忙了。」
  
  梅子連忙應了聲,就看到那夥計給自己關上門出去了。
  
  梅子環顧了下四周,打開了這客房的窗戶,透過窗戶看下面院子。院子裡自家的驢正和其他幾匹馬拴在一起,驢子和馬兒互相嗅著對方的鼻子。
  
  梅子笑了下,她看到自家的驢子在下面,多少心安了,於是坐下來,解開包袱從裡面取出些乾糧,就著桌子上的熱茶吃了起來。
  
  吃過了晚飯,梅子這才覺得自己實在累了。騎了一天的驢,身子骨好像要散開了一樣,梅子趕緊上炕準備睡覺。
  
  被子雖然不如自家的柔軟,但還算舒適。梅子想起這是八十文的炕和被子,忽然覺得身下的被子燙人。
  
  不過她想到明日個還要趕路,於是拚命閉上眼睛,讓自己睡去。
  
  這一夜,梅子很快睡著了,可是她一直在做夢,各種各樣的夢,有山,有雲,有山路,有自家男人,也有撒歡的驢子。
  
  睡夢中的梅子並不知道,她的八十文錢包括了臨睡前一盆熱乎乎的洗腳水;她更不知道的是,夥計偷懶,後來再沒給她的驢子喂草。
  
  *********
  
  梅子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外面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了。梅子一看時候不早,趕緊爬了起來,邊匆忙穿著衣服,邊想外面的人這日子真是不順心,連個雞叫都沒有的。
  
  梅子穿好衣服,又仔細檢查了自己貼身藏著的紋銀,這才收拾了包袱往外走。到了櫃檯前,小眼睛掌櫃依然在那裡瞇著眼睛,梅子數出八十文來放在櫃檯上,掌櫃數過後收起來,笑瞇瞇地問:「小娘子,不用了早點再走?」
  
  梅子扭過看了看堂上用著早點的客人,早點看起來精緻,她覺得這肯定要不少銅錢,自己還是吃餅子吧,自家做的,不要銀子又管飽。
  
  結完了帳,掌櫃的已經吩咐夥計把梅子的驢子牽出來。梅子接過韁繩,卻看到驢子有點無精打采。梅子心疼地摸了摸它帶了白毛的灰耳朵,喃喃地說:「你也想家了是嗎?其實我也有點想的。不過沒辦法,咱們得出去找他,找到他咱們就回家,好不好?」
  
  驢子噴了噴濕潤的鼻子,搖了搖驢尾巴,沒有說話。
  
  梅子憐惜地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鬢毛:「沒事的,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梅子將布褡褳搭到驢背上,又拍了拍毛驢的脖子,驢子聽話地低下了身子來,梅子翻身上去。
  
  「乖驢子,咱們繼續往前走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7 PM

47 還我驢子來!
  
  出了青山縣後,梅子一路打聽一路走,沿著官道通往上京方向走去。
  
  她是這麼打算的,那個魯景安是認識荊山的,而荊山出去顯然和那個魯景安脫不了關係,於是梅子只需要去找魯景安就行了。至於魯景安怎麼找呢,她問過周圍的人,周圍的人都不知道魯景安是誰的,於是她覺得自己應該先去找皇上。魯景安曾經在談話間提到皇上的,如今自己如果能找到皇上問一問,自然就知道魯景安的下落了。
  
  梅子有了這一番思量,自然覺得信心十足。天大地大,皇上只有一個,他就住在上京的皇宮裡,無論怎麼著也跑不了他的。找到皇上問一問,自家男人是生是死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梅子信心十足地望著前方可以稱作崎嶇的官道,輕聲吆喝了下驢子,繼續往前趕路。
  
  她晚間住店,白日趕路,餓了就停下來吃幾口,看到路邊青草就下來喂喂驢,自己帶的大餅吃完了就在人家鋪子裡買乾糧。如此幾日,梅子對外面的世道也有些明白了,知道晚間不能錯過宿頭,白日不能招惹是非,平時用銀子要省著,買個東西要記得貨比三家。
  
  中間經過幾個繁華的鎮子時,街上或鋪子裡也有人看梅子年紀輕輕一個小娘子獨自牽著一頭驢,覺得好奇,過來打聽。遇到這種事,梅子自然是能躲則躲,盡量不去看那些多少讓人不安的打量眼神。
  
  再後來,梅子又明白了一樣事,年輕女子一個人在路上本身就容易惹是非。梅子騎在驢背上,慢悠悠地往前走,邊走邊想明白了,自己好歹得裝扮一番。
  
  她趕緊勒住韁繩,翻下驢背,走到路旁邊隨便抓了一把灰,拿起來打量了下,便狠狠心抹在自己臉上。她心細,抹了臉還不夠,連脖子帶手腕都抹黑了,這才罷休。
  
  抹完了,找了旁邊一處水窪,蹲下來照了照,自己一下子笑出來了,哎呦,這是哪個山洞裡冒出來的黑猴子啊!
  
  這時她看到水窪裡自己的衣袖,忽然覺得衣服是不是也該換換呢?雖說自己現在身上穿著的比起人家城裡人來土了很多,可到底看得出是年輕女人家穿的呢。
  
  有了這個計較,她下次到了落腳地,便留意看人家身上穿的衣服,想著怎麼也弄套男孩子穿的衣服來。也是她運氣,就有這麼一次,她在路邊一個包子鋪裡買包子的時候,看到店裡打下手的是個半大的夥計。
  
  她靈機一動,跑上去對那個給自己拿包子的老太太說:「老人家,我出門在外,沒有換洗的衣服了,可否賣我一件?」
  
  老太太一聽很是詫異,上下打量了下這個灰頭土臉的女人一眼:「我這裡是賣包子的,那裡有什麼衣服賣呢。」
  
  梅子笑指著旁邊幫忙揭開鍋蓋的半大夥計說:「舊的沒關係的,他的身量和我差不多,我應該能穿的。」
  
  那位老太太聽到這話更為不解:「他是個小子,你怎麼能穿他的衣服?」
  
  梅子袖子裡摸出一摞銅板放到老太太手心,好聲好氣地說:「老人家,行個方便吧。」
  
  那老太太摸了摸手心裡沉甸甸的銅板,疑惑地看了眼梅子,可還是說:「行,你先等著,我給你拿去。」
  
  老太太擦了擦手去後院了,片刻之後,她手裡拎著幾件半舊的衣服,都是那個小子說的。老太太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找了找,也就這幾件看著新些。你也知道,我們平時都忙著灶台上那點子事,衣服哪裡有不髒的道理啊。」
  
  梅子接過那幾件衣服,抖擻開照著自己比了一番,發現衣服比自己的要大一些,估計穿在身上寬寬鬆松的,正好可以把該遮的都遮住。當下梅子喜笑顏開,對老太太點頭說:「這樣正好,不舊的。」
  
  梅子將那幾件衣服收在包袱裡,又摸出幾個銅板給了老太太,老太太倒有些過意不去,但還是收下了。
  
  梅子賣了這幾件衣服後,又尋覓著去集市買了個舊帽子,就是那種天冷的時候男人家會戴的帽子。有了這些,她就開始裝扮自己了。
  
  穿上半大小子的衣服,將頭髮盤在頭頂,然後戴上帽子,臉上再隨便抹上一些黑灰,這下子別人應該很難認出自己是個青春正年少的小娘子了吧?
  
  對於這個裝束梅子開始心裡還沒底,後來晚上住客棧的時候,那個掌櫃隨手說了聲那個「黑小子」如何如何,梅子開始還沒聽明白,後來才反應過來這是喊自己的,不禁滿意地笑了。
  
  從這之後,梅子趕在路上再也不怕了,周圍的人看著這個黑乎乎的小子騎著一頭小毛驢,挺多以為這是哪個鄉下過來趕集的。
  
  而這時候的梅子會小心地低頭,聞聞自己身上開始透出的酸味,心裡安慰自己說這樣也好,這樣的話別人見了自己都會躲著,再不會有人打什麼壞主意。不過同時梅子也開始擔憂起來,如今春日過去,天氣轉暖起來,自己如果總是不敢洗澡,味道會越來越難聞,到時候就怕自家男人都不敢與自己相認了。
  
  這一日,梅子在一條馬車來往的官道上趕路,此地已經接近上京城了。按照之前客棧一位夥計的說法,再有七八天的路程就到了上京了。
  
  梅子心裡有些激動,激動之餘又擔心起洗澡的事來。她低頭一心琢磨這個了,等到抬起頭來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後面跟著幾個鬼鬼祟祟的男人。
  
  梅子小心地往後面看,越看越心驚。那幾個人緊跟著自己,自己慢他們慢,自己快他們快,分明是來者不善!
  
  梅子納悶又擔心,摸摸自己黑乎乎的臉蛋,又抬手摸摸頭上的破帽子,心想我都這副裝扮了,他們幹嘛要跟著我?她小心彎下腰,掩飾著自己的手摸了摸貼身揣著的銀子,心裡嘀咕:難道他們看中了我的銀子,可是我從沒有在白天拿出來給別人看啊。
  
  梅子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後目光落到自己騎著的小毛驢上,恍然大悟:難道他們想搶我的驢?
  
  梅子捏著韁繩,看著小毛驢晃動著的一對帶白毛的耳朵,越想越覺得人家看中了自家的驢子。她左右張望了一番,再小心回頭看,只見那些人趕緊把目光移向它處了。
  
  梅子拍了拍毛驢屁股,讓它走快點,腦袋裡開始拚命轉,想著怎麼甩掉這群人。正走著呢,忽然看到前面一個岔路口,一條路明顯寬敞,這是官道,另一條卻窄了許多。
  
  梅子腦袋一轉,死馬當活馬醫,催促毛驢快跑,趁著後面那群人還沒跟上來,趕緊往那條小道上跑。
  
  毛驢也沒讓梅子失望,四隻蹄子噠噠噠,在那條小道上跑了起來。這條路實在不平,梅子被顛得難受,也只能忍著。就這麼跑了半響,再回頭看的時候,果然沒看到後面有人跟上來。
  
  梅子大喜,想著找個人再問問路,回頭再拐回官道上。誰知道往前又走了半響,忽然聽到後面馬蹄聲,梅子慌忙回頭一看,那群人又追上來了!
  
  梅子一驚,趕緊扯動韁繩,拍著驢屁股讓它快點跑。可是毛驢跑了半日,實在累了,這次是怎麼也不聽話了。梅子眼看著後面的人就要追上來,又急又怕,恰好這時看到路旁的樹林,於是趕緊下來,硬牽著驢子躲進樹林去。
  
  這毛驢發起倔來可真受不了,梅子使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總算拽著毛驢躲好了,這時候後面的人也追上來了。那群人跑到這裡,左右張望不見人影,又往前跑去了。
  
  梅子眼瞅著那群人的馬蹄揚起的灰塵慢慢消停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著你們往前追,那我就往後走,重新回到官道上。
  
  梅子這麼一折騰,出了些汗,再摸摸毛驢的脖子,也是汗濕濕的。梅子心疼自家毛驢,知道它跟著自己出來也吃了不少苦頭,於是便牽著驢子慢騰騰往回走。
  
  誰知道如此一去一回,重新回到官道上的時候天都黑了,而此時距離下一個能夠住宿的小城還有半日的路程呢。梅子垂頭喪氣地想,就算現在趕到那裡,估計也是進不了城了。她如今出來的久了,知道城裡那個大門叫城門,那個城門是白天開晚上關的。
  
  梅子正愁著今晚該怎麼辦的時候,忽然又聽到後面傳來馬蹄聲,那蹄聲滴答答,真是分外耳熟!梅子如今簡直是如同驚弓之鳥,聽到那聲音頓時嚇得一哆嗦,心想這真是陰魂不散。
  
  她左右一看,旁邊到處都是樹,不如就再躲進樹林裡去?
  
  此時別無它法,梅子只能從驢身上翻下來,牽著驢子越過雜草,重新鑽進樹林裡去。
  
  如今夜色已暗,草叢裡傳來蛐蛐的叫聲,雖然樹林裡都是黑烏烏的,梅子卻莫名地感到熟悉和心安。黑暗給了她一點保護,讓她覺得自己躲在這裡是不會被找到的。而這遍地的樹和雜草,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山上采野貨的時候。
  
  梅子沮喪地一屁股坐在雜草上,心想反正也是進不了城了,乾脆就在這裡露宿一晚吧。反正這裡的林子不是大山裡,至少應該不會有什麼虎啊狼的。
  
  她勉強扶著驢子重新站起來,從驢背的褡褳裡掏出早間買的包子,又從另一邊的褡褳上找出皮囊來,就著已經涼了的水啃著同樣涼了的包子。
  
  吃完了這些,她覺得自己好多了,便又站起來到處尋了些驢子能吃的草,堆到驢子面前讓它吃。
  
  梅子和驢子都吃過後,一人一驢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無精打采。梅子招了招手讓驢子蹲下,驢子擺動著它的耳朵溫馴地蹲下來。
  
  梅子摸了摸它的鬢毛,湊到它脖子旁蹭了蹭,無奈地說:「毛驢啊,咱倆今晚就在外面睡吧,我抱著你,這樣就不會冷了,好不好?」
  
  毛驢噴了噴鼻子,沒說話。
  
  梅子就當它答應了,更加湊近了它,攬著它的脖子靠在樹上,今晚就這麼睡了。
  
  這樣的姿勢,陌生的樹林裡,梅子自然不那麼容易睡著的。她一會兒睜開眼睛看看周圍,一會兒蹭蹭驢子,最後又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沉沉地睡去,睡去後夢到自己在空中顛簸,顛簸中銀子掉了,驢子沒了。
  
  她嚇得大叫,一下子驚醒,驚醒的時候腦袋一下子碰到了驢鼻子,於是月光下她看到驢子無辜地望著自己。
  
  她還沒來得及對自己的驢子安撫一下,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響,有馬蹄聲,有奇怪的風聲,有辟啪聲,那聲音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梅子的心一下子提起來,難道那群想搶她驢子的人還沒走?
  
  梅子摸了摸自己貼身的銀子,銀子沒飛,還在,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慌忙站起來,站起來的時候腿酸麻,不聽使喚,幸好有驢子,扶著驢子慢慢恢復了一會兒,這才背起包袱翻身上了驢背。
  
  「驢子,這次是逃命的時候了,你得聽話啊。」她俯首在驢子耳朵旁如此說。
  
  驢子噴了噴鼻子,搖晃了下耳朵,揚起四隻蹄子噠噠噠跑起來。
  
  這時候不遠處又有火光和奇怪的打鬥聲傳來,於是不但梅子怕了,驢子也慌了,慌了神的驢子撩起蹄子往前奔。
  
  這是樹林裡,這裡有雜草,這是半夜裡,驢子慌不擇路地狂奔,倒把梅子驚得不輕,拚命地小聲說:「慢點,慢點!」
  
  可是驢子此時已經不是平日溫馴的驢子了,它好像受到了什麼驚慌,一路狂奔不曾停歇,甚至有幾次差點撞到樹上。
  
  梅子緊咬了牙使勁地攥著韁繩抓住鬢毛,胃裡卻已經開始翻江倒海了。
  
  正在這時,驢子猛地越過前面一個小坑,梅子一個抓不穩,終於「噗通」一聲翻身掉到了地上。
  
  地上有雜草和樹葉,但梅子依然被摔得七葷八素。梅子顧不得痛,背著包袱爬起來就要追自家驢子,可是前面黑燈瞎火,不是樹就是草,要不然就算是看不到邊際的路,哪裡來的驢子?
  
  梅子呆呆地蹲坐在草叢中,眼淚一下子流出來,驢子就這麼沒了?
  
  她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那個聲音說:「賣了驢子給你騎,這樣你下山就不會累了。」
  
  這是他給自己買的驢子,這是他們家的驢子啊,怎麼可以就這麼被她整沒了?
  
  梅子抹了抹眼淚,奮力爬起來,攥緊了包袱往前追。
  
  這是她家的驢子,聽話著呢,肯定跑不遠,她要找回來!誰敢搶她的驢子,她就和誰拚命!
  
  梅子黑燈瞎火中一股腦地往前跑,心裡是下定了決心要把驢子搶回來的。她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地跑,最後忽然一個沒注意,就這麼撞到了一個東西上。
  
  梅子摸了摸被撞得生疼發酸的鼻子,抬頭看著擋住自己去路的東西。
  
  那不是樹,也不是牆,是一個人。
  
  就著月光,梅子看出那個人是個男的,但是年紀並不大,估計和自己差不多大,那臉孔還有些稚嫩,正驚訝地看著自己。
  
  梅子想起驢子的事,想起摔倒的事,憤憤地爬起來,上前一把抓住這個人的袖子,大聲說:「你還我驢子來!」
  

  
48 這是一個好人
  
  梅子緊扯住那人袖子,嘶啞地喊道:「把驢子還給我。」
  
  那人詫異地低頭看著梅子,嫌棄地甩了甩袖子:「什麼驢子啊,放開我!」
  
  梅子自然是不放,緊緊抓住他的袖子,怒道:「都怪你,害我以為是壞人來了,弄得現在驢都沒了!」梅子出來這麼久,多少也會看人的,知道這個人一看就臉嫩,應該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再加上丟了驢子心疼氣怒,是以才敢這樣。
  
  那個人看梅子灰頭土臉的樣子,又鼻涕眼淚地拉著自己,嫌惡地抬起腿來就是一腳:「你這小叫花,實在莫名其妙,滾開!」
  
  梅子不曾防備,被他抬腿一腳正好踢到腰上,腰部一陣劇痛,整個人摔倒在地。不過梅子這時候早就抱了豁出去的想法了,一隻手抓住那個人的衣袖愣是沒放開。
  
  也是那人衣袖結實,再加上他抬腳之際身子本來就不穩,被摔倒的梅子這麼一帶,那個人也跟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梅子猝不及防倒地,再加上腰際被踢得痛了,原本就疼得緊,忽然還有這麼一個重物壓過來,更是雪上加霜,真有痛不欲生之感。
  
  她使勁拍打著那人,哭叫道:「你這壞人,壞死了!」
  
  那個人如今也是氣急敗壞,手拄在梅子身上就要起身,邊起身邊罵道:「今天真是倒霉透頂,莫名其妙,晦氣!」
  
  那人的手也是不長眼,就這麼起身間,手正好拄在梅子胸前,於是梅子「哇啦」一聲大叫,拍打著他的那只可惡的手叫道:「你滾開,別碰我,你這個壞蛋!」
  
  那人也是一驚,低頭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梅子因為躺倒在地而凸顯出得胸部,終於恍然大悟:「你是女人?」
  
  梅子狠狠地瞪著他,兩手拚命地扑打。
  
  那人一看她這樣子,頓時明白過來這個黑乎乎的臭小子其實是個女人,頓時像被燙到一樣從梅子身上跳起來,口裡叫道:「你早說嘛!」
  
  梅子此時真是心灰意冷,想著自己如今丟了驢不說,還被別的男人佔了便宜,這下子可怎麼有臉去見荊山啊。這事越想越難受,淚水嘩啦啦地往下流,邊哭邊啜泣道:「我可怎麼辦呢……」
  
  那人狼狽地站起來,使勁地拍打了下自己的衣衫,像是要擺脫什麼似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最後無奈地看著地上那個實在看不出是女人的女人,歎氣道:「你先起來行不行啊,這樣子被別人看到的話,像什麼話啊!」
  
  梅子想想也是,自己躺在地上實在不像樣,於是抹著眼淚站起來,站起來的時候手還摸了摸自己緊貼在懷裡的銀子,確定銀子還是在的。
  
  那人就著月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梅子,只見她蓬頭垢面,衣衫破舊,戴著一個不知道哪裡撿來的破帽子,整個就是一叫花子模樣,於是頭疼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一個女人家怎麼會獨身一人在這裡?還弄成這副鬼樣子?」
  
  梅子擦了擦眼淚,哼了聲說:「關你什麼事,你賠我驢子!」
  
  那個人頭疼地摸了摸腦袋:「我見都沒見過你的驢,這關我什麼事!」
  
  梅子這時候也慢慢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拽住這個人要驢子實在說不過去,驢子受驚雖說可能和這個人有關係,但自己也不能就賴在人家身上。
  
  她想通了這個,便垂頭喪氣地蹲下來,重新拾起自己摔倒在地的包袱,打了個結背起來,扭頭往樹林外面走。懷裡的銀子還在,驢子雖說跑了,但自己還有一雙腳,反正這裡距離上京也就七八天路程了,憑她一雙腳,總是能走到的。
  
  那個人見梅子背起包袱就要走來,反而過來拉住她說:「你先別走啊,你倒是說清楚。」
  
  梅子很不快地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說清楚什麼啊?說清楚我的驢子是怎麼被你的動靜嚇跑的嗎?」
  
  那個人被她一噎,不快地說:「喂,我可是從來不欠別人的啊!既然我害得你的驢子受驚逃跑了,還你一個新的便是!」
  
  梅子「哼」了聲:「新的又如何,反正不是我原來那頭驢子了,我就想要原來那頭。」
  
  那個人這下子拉下臉來了,語氣也不好起來:「這林子裡整個黑乎乎的,我哪裡知道你的驢子跑到哪裡去了!」
  
  梅子無奈地說:「所以我也不讓你賠了,我自己走路便是,你也不用賠我新的。」說著又要轉身往外走。
  
  那個人連忙拉住梅子衣袖,問道:「我說過的,我從來不欠別人的人情。如今雖然不能幫你找回驢子,但在其他地方幫你一把也是可以的,你倒可以說說這是要去哪裡,我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
  
  梅子回過頭,就著月光打量他的神色,見他稚嫩清秀的臉龐上倒是寫著滿滿的真誠,便歎息了聲說:「我看你也不是壞人,你既不是壞人,我自然沒有硬賴著你的道理。我如今是要去上京想辦法見皇上的,你是沒法幫我的。」
  
  那個人聽了這話,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又上下打量了番梅子:「見皇上?你?」
  
  梅子點頭說:「是啊,我要去上京見皇上。」
  
  那人撫了撫額頭,搖著頭道:「你要見皇上做什麼?」
  
  梅子認真地解釋說:「其實我也不是非要見皇上,我只是想找到認識皇帝的一個人,他叫魯景安。」
  
  那個人的眼睛又瞪大了幾分,結巴著問:「你,你找他又是要做什麼?你是他什麼人?」
  
  梅子找魯景安,自然是要打探自家男人的下落,可是她話到嘴邊,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裝扮,想著還是不要說破的好,於是便含糊不清地說:「我不是他什麼人,也只見過他一面的。如今找他,是向他打聽一件事。」
  
  那個人消化了一番梅子的話,終於明白了:「你要找魯景安去打聽什麼事,所以你要去上京找皇帝,因為你覺得見到皇帝就能找到魯景安了?」
  
  梅子點頭補充說:「沒錯。其實我也不見得能找到皇帝,但只要到了上京,那裡就是皇上的地盤了,找魯景安應該不難吧。我知道魯景安是認識皇上的。」
  
  那個人想了一番,忽然笑了,拍著大腿說:「哎呦,你也真夠笨的,幸虧你遇到我,不然這次可就白跑一趟了!」
  
  梅子見他這麼說,連忙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知道魯景安在哪裡?」
  
  那個人神秘的說:「雖然不見得認識,但大概是知道的啦。他是當今的左翼大將軍,如今戴著軍隊駐紮在雲州呢,你這麼冒失到跑到上京,肯定會撲個空!」
  
  梅子聽到這話,眼前一亮:「他如今在上京?你既然知道魯景安,那你知道——」梅子嚥了下口水,緊張地問:「你知道一個叫蕭荊山的不?」
  
  那個人看了眼梅子,點頭說:「自然知道的,蕭荊山也在雲州。」
  
  梅子一聽,激動得不行了,上前抓住這人衣袖,大聲道:「雲州在哪裡?」
  
  那個人低頭小心地看著被梅子抓住的衣衫:「喂,蕭荊山又是你什麼人,犯不著這麼激動吧?」
  
  梅子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放開他的衣袖,衝他歉意地笑了下說:「你快告訴我啊,雲州在哪裡?」
  
  那個人此時看著梅子的目光已經帶著思索,不過他還是摸著下巴說:「我正好要去雲州,你既然要去,我倒可以帶著你一起過去的。」
  
  梅子聽了自然驚喜萬分:「真是太好了,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你什麼時候動身,現在去嗎?」
  
  那個人沒好氣地瞥了梅子一眼:「現在?得了吧,被你這麼一攪和,我的行蹤全部暴露了,咱還是先在這裡躲躲再說吧!」
  
  *
  
  反正現在還沒到天亮,梅子乾脆和這個人坐在樹下一起等天亮。兩個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聊了幾句,梅子這才知道此人姓趙,和梅子同齡。
  
  他很乾脆地說:「我小名叫阿芒,你就直接叫我這個就好了。」
  
  阿芒和梅子果然是同歲,兩個人再細說,這才發現竟然還是同一個月出生的,於是相互之間竟然覺得親近了幾分。
  
  阿芒這個人很有主見,先是嫌棄地把梅子的衣著批評了一番,接著又批評梅子髒,看起來又傻又呆。梅子瞅了瞅他身上的衫子,知道那都是好料子,於是對於他嫌棄的話也就隨便聽著了。
  
  兩個人一直坐在那裡等到了天亮,這才起身開始出去。經過前面一個小鎮的時候,阿芒買了兩匹馬,自己一匹大的,給梅子一匹矮些的。梅子那匹馬雖然矮小一些,可對於梅子來說依然很高大,梅子上不去,只能使勁地往上爬。阿芒看不下去,便過來扶她上去,邊扶邊嫌棄地說:「你真是髒死了!」
  
  扶完了梅子,他還掏出帕地擦了擦手。
  
  梅子倒也不在意,這馬竟然還算乖順,坐在上面別有一番滋味。梅子雖然還是會忍不住想起自家的小驢子,可是這附近白茫茫的,驢子估計是找不到了,也只能盼著它能被個好人家收養去。再者,想著如今總算有了蕭荊山確切的消息,到了雲州就能見到他了,心裡更加樂滋滋的。
  
  梅子跟著阿芒走了幾日,發現這個阿芒實在古怪,一路上專門找些小路走,而且白天從來不住店,只在外面野宿,害得梅子只能偷空在途經的鎮子上買了個小被子抱著。
  
  梅子抱怨,誰知道阿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看你這髒兮兮的樣子,去城裡住店還不把人嚇跑?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土匪呢!」
  
  梅子縮縮脖子,她覺得阿芒說得實在沒道理,因為自己以前就這個樣子住店從來沒把人嚇跑過。可是梅子也不敢反駁,她看出阿芒雖然凶巴巴,但卻是個好人,這樣一個好人故意隱瞞什麼,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8 PM

49   沒有蕭大叔的日子
  
  梅子雖說出了大山後也是吃了些苦頭的,可至少自己當家作主,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到了晚上自然就投宿住店休息。可是如今卻是不能做主了,這個阿芒啊,趕路實在奇怪,要麼拚命往前趕,要麼休息一兩天窩在樹林裡不出去。
  
  梅子實在想不明白怎麼回事,問他的話又只能得來一個白眼,於是只能將疑問藏在心裡,認命地跟著阿芒少年繼續趕路。趕路中,梅子偶爾發現身後時不時有鬼鬼祟祟的人影,便小心地和阿芒說器,誰知道阿芒毫不在意地說:「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梅子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摸摸鼻子作罷。
  
  這一晚,兩個人已經到了雲州的鄰縣,再往前走一兩天應該就到雲州地界了。梅子興奮得很,催著阿芒能不能走快點,阿芒慢條斯理地看了梅子一眼:「要走你自己去吧。」
  
  梅子頓時洩氣:「我又不認識路。」雲州地處偏僻,荒涼不堪,想在周圍找個人問路都不行的。
  
  阿芒得意地說:「既然如此,你催什麼催。」
  
  梅子癟癟小嘴,也只能牽著韁繩隨著阿芒就地休息。
  
  阿芒拿出昨日個在鎮子上買的米酒和剩下的兩隻雞腿兒,自顧自的吃起來。梅子也從自己的包袱裡翻了翻,發現只有兩個包子,於是就著冷水啃起來。
  
  阿芒吃著正香,忽然看到梅子在那裡啃包子,湊到她面前,一臉捨施地說:「分給你點吧。」
  
  梅子低頭看了眼他送過來的雞腿兒,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吃這個就可以了,你也就只剩下兩隻雞腿兒,還是自己留著吃吧。」
  
  阿芒見她不領情,撇了撇嘴,不屑地說:「果然是個鄉下丫頭。」
  
  梅子衝他笑了下,點頭說:「你倒是沒說錯,我的確是鄉下來得,而且還是從大山裡出來的。」
  
  阿芒頓時無語,無奈地瞪了梅子一眼,仰脖喝了一大口酒。
  
  梅子吃完兩個包子,覺得還不大飽,不過當下也沒什麼其他可吃的,只能盼著明天路過什麼鎮子可以買點東西填肚子了。
  
  兩個人吃完了飯,梅子又去周圍撿了些乾草來餵馬,而阿芒則是在翹著腿兒在一旁看梅子忙活。梅子知道他向來一副少爺樣,想到自己騎的馬是人家賣得,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乖巧地伺候馬兒吃草喝水。
  
  忙完了這些,周圍已經大黑,梅子找出自己的衣服鋪在草地上,又從包袱裡拿出前些日子買的小被子,整個人縮成一團兒靠著樹根睡起來。
  
  阿芒衣衫單薄,不過他好像不怕冷,隨便靠著一棵樹倚靠在那裡閉上了眼睛。
  
  梅子已經習慣了阿芒這麼睡覺,早已見怪不怪了。其實這些天來,這個阿芒雖然說話很難聽,性子又有些古怪,但好歹對自己還算不錯,是以如今有這個人在身邊梅子莫名覺得多了幾分安全感。
  
  梅子很快沉沉睡去。梅子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也許是太疲憊了,她今晚竟然做夢了,夢到有噴香的烤肉在空中飄蕩,她趕緊順著香味過去,結果卻看到蕭荊山手裡拿著一隻烤兔在衝她擺手。她趕緊跑過去,一下子撲到蕭荊山懷裡,高興地叫道:「我要餓死了,你快給我吃。」
  
  蕭荊山體貼地撕下兔肉,一口一口餵她吃。可是梅子的嘴巴不知道怎麼了,就是張不開,她努力地張啊張,就是吃不到什麼。
  
  她眼淚都急得流下來了,拍打著蕭荊山的胸膛說:「我要吃烤兔,我要吃!」
  
  蕭荊山卻一句話都不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抬起腳就要離開。
  
  梅子一驚,嚇得大叫:「你快回來,快點回來。」
  
  可是蕭荊山的身影卻飄啊飄,很快消失在林間。
  
  梅子一個激靈,猛地坐起來,攥著手中的被子,這才知道自己在做夢。旁邊的阿芒已經被驚醒了,不滿地嘟囔說:「半夜三更,你叫喚什麼呢?」
  
  梅子好半天才回過神,想著夢中的蕭荊山和烤兔,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一陣噴香的烤肉味。她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邊使勁地搖了搖頭,誰知道那烤肉味還在,而且越發濃郁了。
  
  這時候阿芒也聞到了,皺了下眉頭說:「這又是誰啊?」
  
  梅子原本就沒吃飽,如今聞到烤兔味,越發覺得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邊起身說:「我有點睡不著,不如去看看這味道是哪裡來的?」
  
  阿芒無動於衷地說:「你想去的話自己就去,惹出事來別怪我沒提醒你。」
  
  梅子望了望周圍黑森森的樣子,癟了癟嘴,啃著自己的被角不吭聲,沒有阿芒陪著,她自己一個人哪裡敢跑出去看啊。
  
  阿芒轉過頭看了眼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繼續閉上眼睛睡覺,可是睡了一會兒,忽然睜開眼猛地站起來,沒好氣地說:「真是受不了你了!走吧,陪你去看看。」
  
  梅子一聽這話,眼睛發光,馬上跳起來。
  
  兩個人穿過草叢雜樹,香味越來越濃,漸漸看到火光,順著火光走過去,便看到樹林中有一處空地。空地上,一個白衣男子手裡攥著一根粗樹枝,樹枝上叉著兔肉。
  
  此時兔肉烤得已經發脆,有油滴從兔肉中溢出,滴到燒得正旺的火苗上,發出滋啦啦的聲音。
  
  梅子覺得那個白衣男子眼熟,待到仔細打量,恍然大悟道:「我見過你,你買過我家的野豬肉的。」
  
  白衣男子一直低著頭專注地烤肉,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梅子和阿芒的到來,此時聽到梅子這麼說,他卻抬起頭來,沖梅子溫和地一笑:「你記性不錯,我們是見過的。」
  
  一旁阿芒詫異地看看白衣男子,又看了眼梅子,諷刺地說:「你人脈倒是很廣啊。」
  
  梅子知道他一向就是這個腔調,沒有理會他,問那白衣男子說:「你怎麼會來這裡呢?」
  
  白衣男子溫煦地笑著,招呼梅子坐下:「現在天冷,過來烤烤火吧。」
  
  白衣男子這麼一說,梅子頓時覺得實在太冷了,於是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就坐到了火堆旁。
  
  火燒得正旺,梅子伸手烤火,很快便覺得身上暖和了很多。白衣男子抬頭笑著招呼阿芒說:「小兄弟,你不過來一起烤火嗎?」
  
  阿芒僵硬地打量著白衣男子,倨傲地說:「我不怕冷。」
  
  梅子見他這麼說,在旁搭腔說:「他啊,就是石頭做得,的確不怕冷。」
  
  阿芒瞪了梅子一眼,逕自撿了一處遠離火堆的乾淨處坐下。
  
  梅子在這異鄉看到一個曾經買過自己豬肉的人,頓時感到親切了許多,便和白衣男子搭話了幾句。白衣男子說話不多,但笑容溫和得很,再加上生來俊朗,看起來整個人就是月光下一塊白玉。
  
  白衣男子的兔肉烤好了,他細心撕下一塊來遞給梅子。梅子有些不好意思接,白衣男子卻說:「我一個人吃不完的,放到明日就不好吃了。再者——」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梅子一眼:「獵家的規矩,在外面打獵,若是遇到生人,是要分給對方一些的。」
  
  梅子一聽白衣男子這麼說,忽然想起當初自家男人曾經分出去的一隻熊掌,更加覺得親切無比,當下道了謝,笑著接過來。
  
  她的確是餓了,這些天風餐露宿都沒怎麼好好吃飯,這兔肉味鮮又熱乎,吃到嘴裡是香,下到肚裡是暖,梅子吃得不住嘴。
  
  一旁的阿芒見到,皺著眉頭不滿地說:「陌生人的東西你也敢隨便亂吃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梅子心虛地看了阿芒一眼,小聲說:「你要不要來點?」
  
  阿芒不屑地扭過頭:「我可不餓。」
  
  白衣男子看著阿芒少年彆扭的樣子,但笑不語。梅子不好意思地沖白衣男子嘿嘿笑了下,解釋說:「他可能真得不餓。」
  
  白衣男子理解地點頭:「我知道的。」
  
  梅子臉紅了下,她當然在說謊,因為她剛才分明地看到阿芒的喉嚨動了動,這,這應該是在嚥口水吧?
  
  梅子不由得暗自猜想,旁邊的阿芒是不是肚子也在咕嚕咕嚕叫呢?如果這樣,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吃著噴香的烤兔肉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白衣男子含著淡淡的笑,看了眼梅子:「怎麼,不好吃?」
  
  梅子連忙搖頭擺手:「沒有沒有,好吃得很!」
  
  白衣男子點頭:「那就好。」
  
  梅子溜溜地看了阿芒一眼,心想你這個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可不管你了。
  
  白衣男子自己也撕下兔肉來吃,他穿著白衣,吃得很優雅,優雅得讓梅子臉紅慚愧。
  
  梅子吃飽了後,又找了處有水窪處洗了洗手,這才跑過去把自己的包袱啊小被子啊衣服啊都拿過來,靠著火堆找了處乾淨所在,對白衣男子笑著說:「今晚我們就靠你這堆火了。」
  
  白衣男子點著頭笑了下。
  
  梅子見旁邊的阿芒還坐在那裡一臉不滿樣,推著他說:「你也搬過來一起吧,不然那邊多冷啊,你就不怕凍壞嘛?」
  
  阿芒從來不讓生火,不知為何。
  
  阿芒黑著臉看了眼梅子,沒好氣地說:「罷了,為了讓你不被人賣掉,我也只好搬過來。」說著還倨傲地看了眼白衣男子。
  
  梅子看阿芒離開,對白衣男子賠笑說:「你別在意啊,他人其實挺好的,就是脾氣壞了點,嘴巴毒了點。」
  
  白衣男子點頭:「我明白。」
  
  他低著頭撥弄火堆,後來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我雖然萍水相逢,但兩次相遇也算是你我的緣分。如今我冒昧一問,阿芒的來歷,你可曾知曉?」
  
  梅子見白衣男子問起這個,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曉得啊,只知道他姓趙,小名叫阿芒。」不過隨即她笑著解釋說:「其實什麼來歷不來歷的有什麼要緊,我看他這個人雖然嘴巴毒,但心底不壞的。」
  
  白衣男子先是一挑眉,隨即笑了起來,邊笑邊說:「你說得是。」
  
  這時候阿芒正好牽著兩匹馬過來,看到白衣男子和梅子正在說笑,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飽含諷刺地說:「你們倒很是投緣啊!」
  
  白衣男子自然不與阿芒計較,只是笑著沖梅子點了點頭,一個人挑了處乾淨所在閉目養神。
  
  梅子也抱著自己的小被子躲到一處樹根下,跪著將衣服細心鋪在地上厚實的樹葉上。阿芒走過來,湊到她身邊,小聲警告說:「你這笨蛋,不要忘記了,你可是女人家!」
  
  他惡狠狠地這麼警告,熱氣噴到了梅子的臉頰,說完這話迅速也找了處乾淨地兒閉目養神去了。
  
  梅子莫名所以地看了眼阿芒,小心地鑽進了自己已經鋪好的小被窩裡。
  
  整個人縮進去,仔細地蓋住腦袋,蒙頭睡起來。
  

  
50   你就像一頭豬
  
  第二日,當溫煦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斑駁地落在梅子臉上時,她在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中醒了過來。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旁邊是一堆燒盡的火堆,阿芒正靠在樹幹上低頭想什麼,而白衣男子早已不見人影了。
  
  梅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下來,含糊地問:「他人呢?」
  
  阿芒抬起頭,原本稚嫩的臉龐上有著不滿,瞇著眸子問:「你幹嘛一醒來就問他?」
  
  梅子眨了眨眼睛,從被子裡鑽出來就要收拾自己的被子,邊收拾邊說:「人家送我吃的,還讓我們烤火,我當然應該謝謝人家了。」
  
  阿芒別有用意地說:「你又懶又笨的,像個豬一樣睡到這麼晚才醒,自然不會見到人家!」
  
  梅子也覺得自己竟然睡到這個時候有點說不過去,不過她隨即給自己找到一個理由:「這裡連個打鳴的雞都沒有……」
  
  她話沒說完,阿芒就打斷了她的話,蹙著眉頭擺手說:「得了吧,你別念叨你們家的那群雞了!我現在都能說出你家幾隻雞,幾隻公幾隻母,每天能收幾個雞蛋了。」
  
  梅子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又惹這位阿芒煩了,不過她也好奇:「你們不養雞的人家,平時豈不是都沒什麼叫醒你們嗎?」
  
  她這麼說著,老半響卻聽不到阿芒的回答,回過頭來一看,卻看到阿芒驚訝地打量著自己。
  
  她倒是吃了一驚,開始不明白,後來猛地看到自己落在肩膀上的髮絲,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自己的帽子掉了,及腰的髮絲柔順散開在肩膀上。
  
  雖說阿芒早已知道自己不是女人家,可一直以來,她都是非常小心的,不曾露出什麼破綻,也許是昨夜吃得太過飽足,她竟然一時忘記了。
  
  意識到阿芒看著的目光別有異樣,她臉上一紅,慌忙將髮絲挽起,又用帽子遮住。
  
  阿芒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別過臉去嘟囔說:「真笨,頭髮都不會弄!果然是鄉下笨丫頭!」
  
  梅子原本臉上還發燙著,忽然聽到他這麼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別嘟囔了,咱趕緊上路吧!」
  
  平時梅子說什麼,總是會被阿芒好一番冷嘲熱諷,不過這一次阿芒竟然沒說什麼,溜溜地站起來準備上路。
  
  這一日,他們已經進入了雲州地界,梅子歡喜地看著雲州的界碑,滿懷期待地說:「馬上就要到雲州了呢!」
  
  阿芒一旁冷眼看她,用了奇怪的腔調問:「看你高興的樣子,真沒見識。」
  
  梅子此時心裡正高興著,她想著很快就要見到蕭荊山了,不由得又激動又不安,自然不會去在意阿芒的語氣。
  
  阿芒見她根本不搭理自己,臉上就不好看起來,在那裡狠狠地咬牙半響,忽然低下姿態,放緩了聲調問:「梅子啊,你到雲州到底要去找誰?是那個蕭荊山還是那個魯景安?」
  
  梅子這才注意到他再旁邊神色奇怪,當下歪著頭笑得燦爛:「我當然是要去找荊山啦!」
  
  阿芒聽到那聲「荊山」,臉色更加難看,不過還是耐下性子問:「他是你什麼人啊?」
  
  梅子心情正好,看著阿芒難得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得覺得好笑,調皮地說:「他是我什麼人,關你什麼事啊!」
  
  阿芒被梅子一噎,喃喃了半響,終於又鼓起勇氣,以一種商量的口氣問:「那你找到他後,有什麼打算啊?」
  
  梅子不解地看了看阿芒,歪頭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啊,我沒什麼打算的,找到他再說。不過呢……」她蹙著小眉頭開始想。
  
  阿芒在一旁連忙追問:「不過什麼?」
  
  梅子調皮地對阿芒眨了眨眼睛,笑道:「不過最有可能是,重新回我們那個鄉下地方。」
  
  阿芒摸了摸鼻子,有些臉紅,「鄉下地方」、「鄉下丫頭」、「山裡丫頭」,這是他慣常嘲笑梅子的。
  
  也許是樂極生悲,就在他們剛剛跨入雲州地界的時候,一天晚上發生了一件讓梅子捶胸頓足的事,他們的兩匹馬,全都跑了。
  
  梅子望著依然拴在樹上的兩根韁繩,不敢置信地問:「不是有繩子嗎,怎麼就跑了?」
  
  阿芒不去看梅子,低著頭含糊地說:「我也不知道啊,誰知道就跑了呢。」
  
  梅子拾起地上可憐巴巴的兩根韁繩,憤憤地說:「這繩子也太不管用了!連匹馬都看不住!」
  
  阿芒聽到這話,彷彿得了理,抬起頭站起來,也同樣憤憤地說:「是啊,這繩子太不管用了!一定是賣給我馬的那個人偷工減料,給我根不管用的繩子!不行,我要去找他說理!」說著他就要作勢離開。
  
  梅子趕緊拉住他,歎了口氣說:「罷了,那個賣馬的都離我們老遠了,你現在回去不知道要走多少路呢。」眼看著到了雲州地界了,怎麼可能再返回去!
  
  阿芒小心地看了看梅子臉色,同樣愁眉苦臉地歎息說:「是啊,這可怎麼辦呢?我沒有銀子再買兩匹馬了。」
  
  梅子摸了摸懷裡的銀子,一路走來還剩下大半,她思慮再三,終於還是說:「我倒有銀子,可是這些銀子不知道夠買馬嗎,而且這些銀子……」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這些銀子還是有其他用處的。」
  
  這是荊山留給她的銀子,她要留著,等著找到荊山,帶他回去一起過日子。
  
  阿芒觀察她的臉色,小聲說:「怎麼能用你的銀子呢。罷了,既然沒有馬,咱們就用腳走吧,反正我們都進了雲州地界了。」
  
  梅子點了點頭,下定決心說:「好,那就自己用腳走路吧!」
  
  用腳走路,會讓自己慢一些見到蕭荊山,梅子是知道這個的。但是梅子不知道的是,竟然會這麼慢。
  
  她和阿芒已經走了好久好久了,梅子掰著手指頭想,好幾天了吧,他們還在走路。走得是山路,小鎮,村落,人煙稀少,走來走去,就是走不到那個傳說中的大軍駐紮地。
  
  梅子愁眉苦臉地說問阿芒:「阿芒,咱們啥時候能走到啊?」
  
  阿芒躲閃著梅子的目光,含糊其辭地說:「快了吧。」
  
  梅子扭頭看過去,只見阿芒臉頰旁一點紅暈。她以為阿芒因為自己的抱怨而充滿了歉意,連忙解釋說:「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覺得咱們走了好久啊。」
  
  阿芒點頭說:「沒事,我明白的,誰讓咱們的馬就這麼跑了呢。」
  
  話說自從他們的馬丟了後,梅子覺得阿芒對自己好了很多,語氣和善了,臉色柔和了,有時候還謹慎地看著自己的臉色陪著小心的樣子,這真是讓梅子頗為不解。
  
  不過別人對梅子好一分,梅子自然會十分地真心待他。再加上處得時間長了,梅子覺得這個阿芒就像一個彆扭的小弟一樣,好玩得很,是以兩個人的關係倒是融洽了很多,偶爾還會笑鬧一番。在這個寂寞的路途中,邊走邊打鬧,趕路變得也不是那麼艱辛了。
  
  有一次阿芒看著梅子笑得緋紅的臉頰,認真地說:「你現在的樣子,比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好看多了。不過我更喜歡你頭發放下來的樣子。」
  
  梅子頓時臉上發燙,揮著手中的巾子要打他:「亂說什麼啊!」
  
  阿芒並不躲的,站在那裡任憑梅子打過去,這倒讓梅子不好下手,乾脆收回手來,扭過頭不去看他。
  
  耳邊,傳來阿芒略帶沙啞的聲音:「我是認真地問你啊,你想一輩子留在你那個鄉下山裡嗎?」
  
  梅子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那是當然了,那裡才是我的家啊。」
  
  阿芒再不說話,整個人沒精打采的。
  
  綠水村裡,村長自鎮上回來,從羊皮裹裡抽出來一信函,抖擻著對村口閒話的人說:「你們誰去梅子她娘家報個信,就說我這裡有她家女婿的信。」
  
  村裡的人一聽這話,就有那愛跑腿的顛顛地跑到梅子娘家,一番學舌。
  
  梅子娘又驚又喜,趕緊跑到村長家,拿了那信上看下看,可是她自己又不識字的。
  
  最後找了個識字的幫忙打開,卻原來是蕭荊山寫給梅子的,說是三個月後就能回來。
  
  那個識字的看了看最後的落款,歎息說:「哎呦,這都是幾個月前寫的了,怎麼現在才到。」
  
  梅子娘聽了,真是感歎萬分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家女兒白白擔心了這麼久,如今竟然跑出去尋夫了;喜的是總算這女婿沒出啥事兒,她心裡也有個底了。
  
  梅子和阿芒兩個人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總算有一日,看到遠處有無數的帳/篷,其間還有黑壓壓的人,阿芒指著那裡說:「那裡就是軍營了,這些日子他們一直駐紮在那裡,好像是要等著什麼命令。」
  
  梅子翹首望著遠處,茫茫然看著那黑壓壓望不到邊的一片人:「這麼多人,我怎麼才能找到他呢?」
  
  阿芒寬慰她說:「你且放心,我自有辦法。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去見一個人,你先等我一天,可以嗎?」
  
  梅子雖然心急,可是想到這麼遠的路都走過來了,再等一天也不是那麼難熬,便點頭說:「好的。」
  
  阿芒帶著梅子到了附近的一家小客棧,給梅子要了個上房,讓她先住在這裡一晚。阿芒臨走前扶著門框認真地對梅子說:「我實在是有事情必須去辦,你且在這裡等我一天,一天後我回來自然帶你去見蕭荊山。」
  
  梅子使勁地點頭:「好,那你快去快回。」
  
  梅子看著阿芒的背影離開,她忽然心裡有些難過,她想著一年多前蕭荊山離開的時候,那背影又是什麼樣子,自己都不曾見過的。
  
  不過她很快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他了,心裡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想著這一路走來自己都不知道邋遢成啥樣子了呢?於是趕緊叫來小二,讓他打來熱水,自己要好生洗個澡。
  
  梅子如今自然知道客棧裡的上等房不但有洗腳水,還可以根據吩咐送來洗澡水的。
  
  梅子洗了個熱水澡,稍微收拾了下頭髮,重新穿上自己昔日在山村裡的女裝,對著鏡子一照,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總算又是那個乾乾淨淨的梅子了。
  
  做完這些的梅子也沒事幹,就開始乾巴巴地等著,等了半響,總算天黑了,梅子要小二送了點吃食,隨便吃過就早早地上炕睡覺了。
  
  這些日子都是風餐露宿,難得熱乎乎的飯菜柔軟的被窩,再者想到明天也許就可以見到蕭荊山了,梅子睡夢中都帶著笑的。
  
  好夢正酣時,忽然外面一陣響動讓梅子從夢中驚醒。她如今已經習慣了半夜被吵醒驚醒了,抱著被子小心地看著窗外走動的人群和火光,不解地想,這次又怎麼了?
  
  很快穿上衣服,推開門出來一看,外面都是火把和人。梅子雖然出門見識過不少東西了,但這麼多人舉著火把倒是沒見過的。比較起來,當初響馬鬧他們綠水村,那就是小巫見大巫啊。
  
  梅子剛一走出門,就聽到有一些官兵打扮的人過來,厲聲喊道:「都留在屋子裡,一個個地檢查!」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39 PM

51   見到蕭荊山
  
  梅子被那樣厲聲一喝,著實一愣,隨即看到旁邊客房都是打開著,有官兵在逐個檢查,當下雖然不懂,但也知道此時不能亂動。
  
  這時候,帶頭的一個看著軍官模樣的頭領在兩個舉著火把的官兵的擁簇下來到梅子這邊,打量了下眼裡透著不安的梅子一眼,厲聲問道:「你又是什麼人,到雲州來做什麼的?」
  
  他聲音很大,在梅子耳邊響起,震得梅子幾乎耳朵疼。梅子小心地扶著門框,乖順地答道:「我是從青山縣過來的,來雲州找人的。」
  
  頭領看著梅子一副鄉下人不懂事的樣子,想著沒什麼要緊的,聲音也不像當初那麼嚴厲了,稍微放緩了問:「說下你的名姓。」
  
  梅子不敢怠慢,認真作答:「我姓蘇,村裡人都叫我梅子。」她想了想又趕緊補充說:「梅子是小名,我沒有大名。」
  
  她話說到這裡,頭領不禁笑了起來,應是在想這個鄉下小娘子倒頗是有趣。而左右舉著火把的人也不禁笑出聲,他們有的也出身鄉下,不要說叫梅子了,就是狗蛋阿牛什麼的都有,是以看著這個小梅子倒覺得很是親切。
  
  頭領見旁邊的人笑,連忙斂起笑意,嚴肅地看了旁邊人一眼,於是旁邊的人也只能趕緊收了笑。
  
  頭領「咳」了聲,繼續審問梅子:「那你家裡有什麼人,到雲州又要尋什麼人?」
  
  梅子聽這頭領又問起,於是便把家裡情況一一道出:「我父親早亡,家中只有娘親,嫁出去的妹妹朱桃,和一個十一歲的弟弟阿秋。我夫君從去年外出參軍,到了今年春上全無消息,所以我就出來找他。我走到途中,又打聽到他就在雲州,這才趕到這裡來。」
  
  頭領點了點頭:「你夫君既然也在雲州,並且是參了軍的,你便說出來,我們或許認識,若是方便,還可以給你傳個信兒。」
  
  梅子一聽這話,目露驚喜,雖說阿芒早已說過帶自己去見蕭荊山的,可是到底還要等到明日的,如今這位頭領竟然願意幫自己傳信,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當下她笑著對那頭領說:「頭領大哥,你人真好!我夫君姓蕭名荊山,若是頭領大哥認識,勞煩幫忙傳個音信吧。」
  
  那頭領開始還面色溫和,可是等到梅子說出蕭荊山名字,臉色陡變,面露驚異之色,認真上下打量梅子。他旁邊那兩個舉著火把的也是面面相覷,搞不清楚這是哪一出。
  
  梅子見這人表情實在詭異,不禁歪頭怪道:「這位大哥,有什麼問題嗎?」
  
  那頭領語氣忽然重新嚴厲起來,眸中滿是防備之色,沉聲問道:「這位小娘子,你再說一遍,你的夫君是哪位?姓甚名誰?」
  
  梅子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不過還是認真地答道:「我夫君姓蕭,名荊山。」
  
  頭領冷笑了聲:「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們從未聽說過蕭將軍娶妻之事。你這村婦倒也有趣,竟然明明知道蕭大將軍名諱,卻故作不知裝瘋作傻,想來別有其他目的。」
  
  一旁舉著火把的人也走上去,小聲提醒說:「說不得這個小娘子就是一個奸細呢,咱們蕭大將軍別說沒娶妻,就算娶了,也不至於是這樣一個鄉下村婦吧。」
  
  頭領充滿懷疑的目光盯著梅子,卻看到梅子一雙清亮的大眼望著自己,還委屈地辯解說:「我的夫婿的確是叫蕭荊山的,我就是他的娘子啊,我沒有騙人的。」
  
  頭領「嘿嘿」冷笑了聲:「這位小娘子,凡事都要講證據的,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咱們蕭大將軍的娘子?或者這只是一個巧合,你的夫婿根本就是和咱大將軍同名同姓罷了?」
  
  梅子聽到什麼蕭大將軍已然有些暈乎乎的,又聽到什麼證據,更加不解:「我也沒說我家夫婿就是什麼大將軍啊,他就是叫蕭荊山的。」
  
  她想著之前自家男人和那個叫魯景安的提到什麼皇帝,心裡也難免開始猜疑,難道自家那個整天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真的是他們口中的什麼大將軍?如果不是的話,那個阿芒怎麼一聽荊山的名諱,就知道他一定是在雲州呢?
  
  梅子想通了這個,又解釋說:「也許我的夫婿真得是你們的大將軍吧,這個我就說不清楚了。」
  
  頭領卻更加起疑,聳動著粗黑的眉毛問:「你連自家夫婿是什麼人都含糊其辭,這不是裝傻充愣是什麼?」
  
  旁邊的舉火把的上前幫腔:「是啊,連個證據都沒有,就硬說是咱們蕭大將軍的娘子,虧你也能縐得出來。崔副將啊,我看這個小娘子可疑得緊,咱怎麼辦呢?」
  
  梅子聽著這一聲聲質疑,一下子急了,白著臉兒辯解說:「我都說過了,我也沒有非要說是你們蕭大將軍的娘子,我只說我家夫婿叫蕭荊山,我可沒有騙人的。」她拚命地想了想,終於說:「要說證據,我也沒有的,不過我家夫婿胸前有一把疤,又粗又長,難不成你們那個將軍也是這樣嗎?」
  
  頭領原本望著梅子的神色就頗為疑惑了,如今又見她說起什麼疤痕,臉色更驚更疑。而旁邊的那個舉火把的顯然不清楚情況,附耳小聲問道:「副將啊,咱們蕭大將軍胸前真有一道什麼疤痕嗎?」
  
  那個頭領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附近排查其他客房的官兵已經排查完畢往這邊走,此時聽到這話,都不禁大笑起來。他們走過來打量著眼前這個雖然土得掉渣但好歹算得上嬌滴滴的小娘子,眼中帶著別樣的意味調笑說:「這位小娘子實在有趣,連男人胸前有什麼都清楚得很呢。」
  
  那位崔副將一聽這話,臉色難看起來,狠狠地瞪了那個出言調戲的人,厲聲下令道:「先把她帶回去!」
  
  梅子一聽這話,頓時嚇壞了,大叫道:「我是良家婦女啊,又沒幹壞事,不過是來找我家夫婿罷了,你們憑什麼抓我?」
  
  那位崔副將瞥了梅子一眼,面無表情地解釋說:「這些娘子,我們懷疑你是叛黨派來的探子。」
  
  ********
  
  梅子現在才知道,之前自己半夜受得驚嚇根本算不得什麼。就這麼半夜被吵醒,就這麼被帶到軍營裡,被周圍的人懷疑或者調笑的目光看著,穿過一個又一個看不到邊際的營帳,最後眼看要被關押到一個有著鐵欄杆的地方。梅子一路走來,又委屈又難受,好幾次想向那位什麼崔副將問一下,自己的包袱還在客棧裡,能回去取嗎?可是看看那個人臉色,實在不敢出口啊,幸好還剩下的四十多兩紋銀是貼身帶著的。
  
  那個原本舉著火把的人向崔副將請示說:「就把她關押到這裡?」
  
  崔副將沉吟了下說:「還是不要關在這裡了,先把她帶到一個空置的營房裡,找人看著她。」
  
  舉火把的人面色為難:「這個不好弄吧?」
  
  崔副將卻不容拒絕:「就這麼辦,若是沒有空置的營帳,就設法騰出一個來。」
  
  舉火把的人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
  
  崔副將又壓低了聲音吩咐舉著火把的那小兵:「給她送點吃的,送條棉被,別委屈了她,不然萬一——」
  
  崔副將心裡疑惑,但如今這個小娘子身份未明,偏偏自家將軍正好有事今晚不在大營,當下也只能這麼辦了。
  
  舉火把的人聽了崔副將語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點頭答應了。
  
  一旁的梅子聽到他這番話,明白自己不用被關進旁邊那個有著鐵欄杆看起來就是牢房的地方,心裡暫時鬆了一口氣,當下急速地辯解說:「你是不是明白了我不是什麼探子啊?既然明白我不是探子,那能不能讓我回去把包袱取回來?我的包袱裡有幾百個銅錢以及好幾件換洗衣服呢,還有前日買的包子。」
  
  舉火把的人聽著梅子這番話,哭笑不得地瞅著自己的崔副將。
  
  那位崔副將一路走來,一直聽著梅子嘮叨辯解,如今聽到什麼幾百銅錢幾件衣服,還有什麼什麼包子,臉都黑了,忍不住壓著嗓子威脅說:「這些小娘子,你若是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小心我命人將你關進那個牢房!」
  
  他黑著臉的樣子倒是頗為嚇人,梅子頓時臉色蒼白,瞪著眼睛捂著嘴巴,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只能拚命點頭。
  
  崔副將看她被自己嚇到,想著若這真是自己蕭大將軍的娘子,那豈不是罪過,只好長歎了一口氣,放緩了聲調說:「你也不用太怕,你到底是不是探子,明日便知分曉。」
  
  ************
  
  梅子就這麼被關到了一個充斥著男人汗味的營帳裡,營帳角落還有一雙看起來幾天沒洗的臭襪子。梅子懷疑這營帳在今天之前還住著滿帳子的男人。
  
  她垂頭喪氣地一屁股坐在旁邊的鋪子上,嗅了嗅上面的味道,依然是男人的汗味。這床鋪雖然能睡覺,可是她自然是無心睡去,況且這味道再再提醒著她這是什麼地方。
  
  如今她是連個包袱都沒有了,只能抱著自己的肩膀蜷縮在床鋪一角,可憐巴巴地看著外面等天亮。
  
  他們說明日便知分曉,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明日就能見到荊山了嗎?
  
  *****淚眼巴巴盼著天亮*******
  
  梅子說是不想在這個充滿男人味的地方睡去,可是她實在累了,抱著肩膀做了半響後,很快歪倒在那裡了。
  
  當外面號角聲響起時,她猛地一驚,趕緊坐起來。揉著眼睛片刻,不見阿芒,這才想起昨天半夜的遭遇。
  
  她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腿腳,開始探頭向外面著,只見外面的就官兵在號角聲中迅速跑出軍營,然後開始操練。
  
  她忽然想起昔日蕭荊山晚上或晨間喜歡打拳的事,當下不禁猜測,蕭荊山那習慣或許是軍中就有了的。她翹首看了半晌操練,覺得肚中飢餓,習慣性地找包袱,這才想起包袱被丟在客棧了,不由得有些沮喪,這下是連口吃得都沒有了。
  
  梅子無奈地坐在床鋪上半晌,總算外面操練聲停下了,片刻之後有人過來在營帳外喚她:「你出來吧。」
  
  她忙起來看,卻是昨晚舉著火把的那位。她趕緊上前,小聲問道:「現在又要做什麼?」
  
  這個舉火把的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崔副將要帶著你去見我們蕭大將軍。」
  
  梅子一聽,眼前一亮:「真的嗎?那太好了!」
  
  舉火把的疑惑地看著梅子高興的樣子,不由得奇怪,難道這個人真是蕭大將軍在家中娶的娘子?
  
  一路上,舉火把在前,梅子在後,梅子心裡既忐忑不安又興奮不已,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上前問道:「這位大哥,請問你家將軍胸前也有一道疤痕嗎?」梅子興奮之餘,開始擔憂也許自家男人和那個什麼蕭大將軍只是同名同姓罷了。
  
  舉火把的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曾扒開我家將軍的胸膛,哪裡知道這個。」
  
  梅子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笑了下,繼續乖巧地跟著她往前走。
  
  一路穿行,周圍或者是光看膀子的漢子,或者是手握長矛的巡邏者,看得梅子心驚膽戰小心翼翼,最後總算來到了一處營帳,那營帳是黑色的,襯著金邊,比普通營帳大上許多倍,營帳口處還守著兩個軍士。
  
  昨晚的崔副將就站在那裡等著呢,一見梅子過來,上下看了她下,見她還算精神,這才道:「隨我進來吧。」
  
  梅子聽著裡面有說話聲,聲音低沉,有些熟悉,但又聽不真切,心中不由得狂跳,難道裡面就有自家荊山?
  
  崔副將見她止步不前,疑惑地看她一眼:「跟我進來啊。」
  
  梅子連忙點頭,深吸了口氣,邁步走進去。
  
  進去時,卻見到裡面是一個佈置的頗為威嚴的大廳,大廳之中有幾張交椅。一把交椅上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老人,老人身後站著的人,卻是阿芒。
  
  阿芒看到梅子,驚詫地叫了聲:「梅子,你怎麼來了?」
  
  梅子卻沒有理他,梅子的目光整個被另一張交椅上坐著的人吸引住了。
  
  那個人,黑髮高挽,劍眉入鬢,目帶威嚴,一身青袍。
  
  他見到梅子進來的時候,先是不可置信,接著猛地站起,起身的時候袍擺飄蕩。
  
  兩目交接之際,一時竟不知作何言語。
  
  

52   你這個狠心的人
  
  雙目凝視半響,梅子雙眼含了淚珠兒,紅潤的唇顫抖著,想叫他的名字,卻怎麼也叫不出。
  
  蕭荊山此時已經反應過來,闊步走到梅子面前,愛憐地看著她,見她除了精神有些憔悴並無異樣,這才終於開口問:「你怎麼來到這裡的?」
  
  梅子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溫柔的響起,終於克制不住啜泣,動了動扁著的嘴兒,抖出了見到自家男人的第一句話:「咱家的驢丟了。」
  
  這話說著,梅子那早已盈盈欲滴的淚珠兒終於辟里啪啦落下。
  
  蕭荊山當下也顧不得在場有下屬看著,有王爺望著,抬手幫她揩了揩淚,溫聲安慰說:「沒事的,丟了就丟了。」驢丟了不要緊,人沒丟就行。
  
  梅子聽到他這麼說,心裡卻越發委屈,想著這一路來的風霜,「哇」地大哭出來,一下子撲到他懷裡。
  
  蕭荊山頗有些無奈地看了看一旁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崔副將,「咳」了聲說:「沒事的。」當下雖然實在尷尬,但他也不忍心將自家這個分明吃了千般苦頭受了萬般委屈的小娘子推出懷裡,只能抬起有些僵硬的手,安慰樣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這一個動作,不但看得崔副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看得後面的誠王爺和小世子阿芒更是眼睛都瞪大了。阿芒不但是詫異,更是不敢置信,他如今額頭都憋紅了。他見到梅子竟然撲進蕭荊山的懷裡,終於忍不住上前,大聲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父親誠王爺就在他身後,臉色很不好看地衝他使眼色,可是他是全然無視,他自然不明白,為什麼梅子忽然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們竟然這麼親密地緊擁在一起!
  
  梅子此時才意識到周圍是有人的,連忙紅著臉從蕭荊山懷裡抬起臉,又退出來,看看後面那個怒氣衝天的阿芒,再看看旁邊那個尚處於呆愣之中的崔副將,終於輕聲解釋說:「阿芒,他是我夫君。」說完又回過頭對崔副將說:「你看到了,我才不是什麼奸細,他是我的夫君。」
  
  崔副將臉色發青,上前一步跪倒在蕭荊山夫婦二人面前,沉聲道:「見過夫人,之前是崔行有眼無珠冒犯了將軍夫人,請將軍責罰!」
  
  蕭荊山看看懷裡臉色蒼白的自家娘子,再低頭望向跪在地上的得力幹將,蹙眉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副將滿懷沉痛歉意地將昨晚發生的誤會說了一遍,當說到將梅子誤會成奸細關在營帳裡時,更是低著頭不敢看自家將軍。
  
  蕭荊山聽了這番敘述,大手正握著梅子的小手。他的拇指一邊在她手心裡輕輕摩挲以示安慰,一邊對跪在地上的崔副將淡淡地說:「只是個誤會罷了,況且她也沒出什麼事。你先下去吧。」
  
  崔副將自然知道以自家將軍的秉性是不會處罰自己的,可是想到昨晚之事,心下難安,還待要說些什麼,誰知道蕭荊山直接揮了揮手:「先出去吧。」
  
  崔副將當下也只好把自己萬分的歉意先活生生吞下,衝著自家將軍和那個之前看起來土得掉渣如今怎麼看怎麼溫柔可人的將軍夫人抱拳一禮,這才低著頭退下去。
  
  這位誠王爺自然是個頗為通情達理的人,見到人家小夫妻久別重逢的模樣,當下便笑呵呵地說:「恭喜蕭將軍夫妻團圓!」
  
  蕭荊山當下只能先放開自家娘子的手,衝著誠王爺還禮:「讓王爺見笑了。」
  
  誠王爺又和蕭荊山寒暄了兩句,這才說:「蕭將軍賢伉儷久別重逢,本王這老頭放下子就不打攪了,今日之事改日再議即可,本王先告退了。」
  
  蕭荊山知道自己在軍中大營裡竟然與自家娘子相會,傳出去實在不妥,但此時此刻娘子繼續談論戰事顯然也沒拿心情,況且如今這誠王爺都識情達趣的要告辭,自然連忙謝過了,抱拳說幾聲「見笑了」。
  
  阿芒自從聽到梅子說什麼夫君是蕭荊山後,就一直處於呆愣之中,如今聽到自家父親說是要走,一下子反應過來,衝上去跑到梅子身邊拉住她的手,大聲質問:「你個小騙子,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梅子滿臉不解:「什麼啊,我騙你什麼了?」
  
  蕭荊山自然早已注意到這個小世子和自家娘子似乎是認識的,心裡雖然有疑問,但之前並未提起,如今看到這個小世子就這麼大咧咧地拉著自家娘子的手,眸中閃過一絲不快,但很快便掩蓋在黑眸之下。
  
  他含笑問自家娘子:「梅子,你什麼時候竟然騙了小世子?」他是語中含笑,那笑裡有寵溺,彷彿對待自家闖了禍的孩子,但是他的目光卻似有若無地劃過梅子被阿芒牽著的手。
  
  梅子被阿芒牽著,並無任何不自在,她彷彿甚至沒覺得這樣有何不妥,只是疑惑地反問阿芒。
  
  誠王爺何等人物,自然是看出蕭荊山身上散發出的不悅,再說不管事情到底如何自家兒子的確是太過分了,便上前厲聲道:「放肆,你這個逆子,胡說八道些什麼!」
  
  阿芒卻滿臉委屈,抬頭喊道:「爹,她就是騙我!她都沒告訴我她早已嫁人了!」
  
  此話一出,誠王爺臉都黑了,蕭荊山原本掛著的那一抹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深沉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凌厲。
  
  梅子此時總算反應過來,羞怒交加地甩開他的手,大聲道:「我何曾騙你,你又沒問過我!我原本就是要到雲州找我夫君的,你是知道我是來找他的。」
  
  阿芒一聽這個,卻更加委屈:「你只說找蕭荊山,可從未告訴過我他就是你的夫君!再說了,他大你那麼多,我哪裡會想到他竟然是你的夫君!」
  
  這話一出,蕭荊山臉色都有些發黑。
  
  事情發展到這份上,誠王爺這下子真覺得自己面子裡子都丟盡了,厲聲斥道:「胡說什麼,你這逆子,還不跟我回去。」
  
  說著他向蕭荊山抱拳,充滿歉意地道:「犬子自小長於婦人之手,太過寵溺以至於不知禮數,如今得罪蕭將軍之處還望見諒!」
  
  蕭荊山能說啥,當然也只能抱拳說聲無礙。
  
  誠王爺唯恐自己那個逆子再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來,連忙又是道歉又是告退,還一連聲說回去定當嚴懲這逆子。蕭荊山心裡自然明白,誠王爺對這個小世子一向寵溺有加,嚴懲是不可能,不過還得說客套話。
  
  總算誠王爺拉著猶自憤憤不平委屈萬分的阿芒離開了,偌大的營帳裡只剩下低著頭緊攥著衣角的梅子,以及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蕭荊山。
  
  梅子只覺得喘息都有些困難。其實她之前和阿芒相處,由於是假扮了男裝的,並沒有什麼感覺,打打鬧鬧也覺得就如同和自家弟弟阿秋打鬧一般。可是如今阿芒的那幾句話,分明是有了其他想法的。
  
  她偷眼瞅了下蕭荊山,該不會他也誤會什麼吧?天地良心,她可是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啊!若是他沒誤會,何以黑著臉,也不看自己,也不搭理自己呢?
  
  梅子忽然有些委屈起來,這是什麼跟什麼嘛,那個阿芒怎麼想,關她何事啊。再說了,當初他還大方地要自己改嫁呢,如今又何必這副姿態呢。
  
  蕭荊山原本是陰沉著個臉一言不發的,此時見自家娘子嘟著小嘴,面露委屈,終究不忍心,「咳」了聲,終於打破了這個營帳裡膠著的沉靜。
  
  「這一路還好吧?」這話剛出聲,他就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驢子丟了,梅子被當做奸細關起來了,這一路上能太平嗎?
  
  梅子小聲說:「遇到好多事啊。」
  
  蕭荊山低頭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已經尚且有些凌亂的髮絲,面上露出疼惜之色。先是抬手為她攏了攏髮絲,又將她的小手抱在手心,柔聲說:「沒事,都過去了,這一路上你肯定吃苦頭了。」
  
  梅子扁了扁小嘴,淚水兒又重新落下來:「人家等了你一年,也不見你回個信兒,這才出來找你的。一路上又是這又是那,嚇都要嚇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他,卻換的他這樣一副臉色對著自己。
  
  蕭荊山心裡更疼,慌忙將她攏進懷裡,連聲寬慰說:「乖,別哭了,這都怪我不好,是我不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1 PM

53、就是要你疼
  
  蕭荊山心裡更疼,慌忙將她攏進懷裡,連聲寬慰說:「乖,別哭了,這都怪我不好,是我不好。」
  
  梅子被他這樣一哄,心裡頓時緩和起來,但隨即一路上的風霜雨雪擔驚受怕都湧了上來,乾脆捶著他胸膛哭道:「就是你不好,你這個狠心的人,就這麼丟下我,還要我改嫁,你怎麼可以這樣!」
  
  蕭荊山堅毅的臉龐上悔意和愧疚交織,沉默地任憑梅子捶著,好久才說:「的確是我不好。」
  
  蕭荊山不說這話也罷,可是他說了這話,卻更加勾起了梅子久擠在心頭的委屈。
  
  他連一個背影都不曾留給自己,只留下一張冰冷的信函,還有一句要她改嫁的話。她巴巴地在村裡等了一年,等得花兒謝了又開,等得夏雨過去冬雪來,等來了又一年柳絮兒飄,可是卻等不到一分他的消息!
  
  想起這些,梅子從他懷裡抬起頭,委屈地望著他:「我自嫁你的時候,就沒有其他想法了的,你當初真以為我會改嫁給別人嗎?我雖然沒什麼見識,可也知道從一而終的道理,你說那種話把我放在哪裡了?」
  
  她憶起那漫長不安的等待,想起這一路的驚險,話裡禁不住帶了哭腔,垂頭哀怨地道:「還是說,你根本就想讓我改嫁了,好讓你沒有牽掛地再去找更好的?」
  
  蕭荊山的大手撫摸著她有些消瘦的臉頰:「梅子,你這是說氣話罷了,你知道我不會的。」
  
  梅子卻咬著唇兒,水靈靈的眸子裡帶著晶瑩的淚珠望著他:「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個人,我是猜不透,我一輩子都明白不了!我怎麼也無法明白,我要嫁給別人你一點都不在乎嗎?你真得想讓我改嫁給別人嗎?」
  
  蕭荊山深不見底的眸子凝視著她,沉默地搖了搖頭:「我不想。」
  
  他略顯粗糲的大拇指無意識地輕蹭著她的臉頰,低頭緩緩地解釋說:「可是如果我萬一回不去呢,我怎麼能讓你年紀輕輕守一輩子?而且——」他望著梅子,眸子裡竟然有些躲閃和狼狽之意。
  
  梅子抬頭追問:「而且什麼?」
  
  蕭荊山低歎了口氣,收回蹭著她臉頰的手,就連眼睛都躲開梅子望向它處。他在梅子委屈而不解的注視下,彷彿有些艱澀地說:「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當初你嫁我其實也是不得已的。」
  
  梅子仔細地回味他最後一句話,恍然有些明白,終於低下頭來黯然地說:「你果然為人大度,原來你倒是在為我考慮,怕我心裡想著別人卻不得不和你過一輩子。」她蹙著眉頭彷彿在思慮什麼,咬著牙低聲說:「你這樣倒是要給我一個機會呢。」
  
  蕭荊山抬起手,想握住她的手:「梅子,這些都過去了,以後——」
  
  梅子卻退後一步,躲開他的手,這個躲閃動作讓蕭荊山的手僵了下,停頓在半空中。
  
  梅子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的神色,平靜地問:「若你是真心在乎我的看法,若你是一心為我的幸福著想,那你幹嘛把阿芒趕跑?」
  
  蕭荊山眉頭微蹙:「阿芒?」
  
  梅子點頭:「是啊。若是找不到你,我原本想著倒可以改嫁給他,他人其實是很好的,對我也不錯。可是你那麼凶巴巴的,都把人家阿芒嚇跑了。」她觀察著蕭荊山已經有些沉下來的臉色,故意抱怨說:「你不要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就是故意把人家趕跑的!你不但把人家趕跑,還衝我擺臉色,你就是為了這個生氣了。」
  
  蕭荊山將眸底的晦澀隱下,勉強笑了下,挑眉輕問:「哦,你原來已經有了打算,找不到我就要改嫁給他的。」
  
  梅子使勁地點頭:「是啊是啊。你一去這麼久不曾回來,我自然要為自己打算好以後的日子。你留下的那一百紋銀,我一路省著,倒是還剩下四十兩呢,足夠我和他好好過日子的了。」
  
  她偷眼瞅他,隨即垂下眸子,小聲念叨說:「他和我同年,性子也開朗得很,再者他也年輕,長得又俊俏,要是帶回家,我娘應該也是喜歡的。」
  
  蕭荊山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盯著梅子,只盯的梅子渾身不自在,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實在熬不過,只好躲開他的目光去看營帳的幃布。
  
  蕭荊山冷笑了聲:「怎麼不繼續說了?他也可以陪著你去林子裡玩,也可以給你做哨子,是不是?」
  
  梅子想火上澆油地點頭說是,可是那目光如箭一般地射過來啊,這讓梅子覺得臉上在被無數麥芒紮著般難受。而且他那高大不容忽視的身形就如山一般壓迫過來,壓迫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甚至覺得若是再被蕭荊山這樣盯看下去,自己簡直是就要暈倒了,於是就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挽回一下,說到底她也不過是說說氣話罷了。
  
  可是就在這時,蕭荊山忽然伸出長臂,狂猛有力地伸出手臂,一把將她拽進懷裡,緊緊地樓住,沒有一絲的空隙。
  
  他的呼吸急促渾濁,他摟住她的臂膀用了十足的力道,他彷彿要將她嵌入他的身體裡。
  
  梅子被他箍得胳膊生疼,忍不住發出一聲細弱的吟聲:「疼……」
  
  蕭荊山狂熱的喘息聲就在她耳邊,燙得她耳根發紅。他像抱著一個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將她摟在懷裡,俯首對著她的耳根低喃:「就是要你疼。」
  
  說著這話,他還是放鬆了一些摟著她的力道,讓梅子不再覺得被箍得生疼了。可是就在梅子剛一放鬆的時候,忽然耳垂間傳來刺痛,她「啊」地驚叫了聲,睜著不解的大眼看他。
  
  蕭荊山沉著臉,抬起剛剛咬了她耳垂的白牙,凝視著她正色說:「以後不許故意說這種話了,我會當真的。」
  
  梅子耳垂間的疼慢慢消散,心裡卻逐漸湧起一股難言的甜蜜,她抿起唇,小聲說:「你很久前就說過根本不在意我之前的事的,你剛才也說要再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的。」
  
  她抬起眸子盯著他細看:「既然如此,你現在何必又這個樣子呢,小家子氣,小心眼兒!」
  
  蕭荊山抬起打手來,輕捧住她的小臉端詳:「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梅子扭了下臉,別過眼睛不去看他:「你不說,我怎麼懂。」
  
  蕭荊山看著眼前這個彆扭的小娘子,忽然歎息了下,低下頭來,用自己堅毅的唇覆住她的嬌媚。
  
  他憐惜地蹭過她嬌嫩的唇瓣,如蜻蜓點水。他不捨地輕輕吻住,慢慢碾磨,就在這四瓣唇兒輕柔蜜意之間,他似有若無地低喃:「我怎麼能讓你嫁給別人……」
  
  梅子被蕭荊山親得有些忘乎所以,腿腳都有些飄飄然了,不過心裡卻在回味他剛才那句含糊的話,他說他怎麼能讓她嫁給別人呢。
  
  他果然是捨不得讓自己嫁給別人的吧?
  
  蕭荊山卻彷彿發現她的分心,牙齒懲罰地輕叩開她的唇,唇舌就要進入到裡面。可是正
  
  在這時,梅子的肚子呼嚕叫了聲,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讓緊緊相擁的蕭荊山聽得一清二楚。
  
  蕭荊山正要進入的動作一滯,而梅子則是一下子羞紅了臉,慌忙躲閃開他的親吻。
  
  蕭荊山用拇指輕蹭著她微微紅腫的唇兒,心疼地問:「還沒吃早飯?」
  
  梅子靠著他胸膛,乖巧地點了點頭:「昨晚本來就吃得少,又被抓到這裡來關營房,到現在沒吃飯呢。」
  
  蕭荊山一聽這話,憐惜地說:「這倒是我的錯,我竟然忘記問你了,現在就命人給你送些吃的。」
  
  梅子搖頭說:「也不能怪你,其實連我自己都忘記了。」
  
  蕭荊山當下連忙抬手幫梅子攏了攏發,又幫她擦了下唇間的濕潤,倒是讓梅子羞紅了臉抿著唇兒無奈地笑。
  
  蕭荊山見她這樣,低聲在她耳邊說:「這裡都是男人家,以後得注意些了。」說完這個,他這才走到營帳門口,吩咐外面的人給梅子準備些飯食送到他的營帳裡。
  
  梅子看他一本正經黑著臉吩咐別人的樣子,禁不住抿唇繼續笑,蕭荊山一回頭看到她這個樣子,拉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道:「看你笑得傻乎乎的樣子,也難為你一路過來都沒出什麼事。」
  
  

54、你這小梅子啊
  
  兩個人說話間,蕭荊山牽起梅子的手:「走,先帶你去我的營帳。」
  
  梅子環顧四周,知道這裡應該是正兒八經幹公事的地方,便輕聲「嗯」了下,跟著他朝外走。
  
  一出門就發現外面早已聚集了各種人物,有明著過來看熱鬧的,也有巡邏的路過偷眼往這邊瞧的。此時這些人見到蕭大將軍帶著那個傳說來尋夫的小娘子出來了,趕緊低著頭裝作忙碌狀。
  
  蕭荊山自然知道他們好奇,並不在意,一本正經地繃著臉,一雙肅目掃過眾人,讓眾人或者迅速撤退或者趕緊上前點頭問好。
  
  梅子臉皮薄,在這麼多目光的注視下開始有些不自在,後來感覺到那個牽著自己的大手那麼溫熱有力的包容,心裡漸漸安定下來,步子也自然了。於是她開始好奇地看向四周,遇到那些憋不住好奇心偷偷打量自己的,還會禮貌地送上一個羞澀的笑容,倒是把那個看的人笑呆了。
  
  好不容易越過眾人,蕭荊山帶著梅子來到平日歇息的營帳,又隨手關上營帳門,終於遮住了一眾明裡暗裡偷往這邊瞅的目光。
  
  進了屋,蕭荊山一反在外邊鐵面大將軍的形象,一把將梅子摟住,著實地又親了一番。梅子被他急促狂熱的親吻弄得喘不過氣來,不禁躲閃著嘟囔說:「你如今怎麼變了一個模樣,像是家裡餓了幾天搶食的雞。」
  
  蕭荊山聽她這樣比喻,真是又好笑又好氣,正揉捏著她身後挺翹渾圓的大手輕拍了下:「哪有這樣說自家夫君的。」
  
  梅子被他這樣輕拍,雖然不疼,但還是拉著撒嬌的腔調軟嫩嫩地說:「不要打我,疼。」
  
  蕭荊山看她這個樣子實在惹人憐愛,忍不住把她整個軟糯的身子都貼靠在自己胸膛上,俯首在她耳邊臉際啃吃。
  
  梅子感受著他堅實溫暖的胸膛,躲閃著他的啃吃,笑打著他道:「我餓死了,你反倒吃我。」
  
  蕭荊山抱著她,低首凝視著她,喘息有些不平穩:「我也餓了。」
  
  梅子開始還不懂,後來猛地察覺到下面緊頂著自己的硬物,一下子明白過來,羞得抬起小手捶打他的胸膛:「才剛見到人家,你就想著這個!」
  
  蕭荊山沙啞地低語:「現在不碰你,你先吃飯。」
  
  他將她放下,又捧著她的臉低聲囑咐說:「另外,以後你遇到外面那群人,不必客氣,更不必衝他們笑。」
  
  梅子笑睨著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臉上帶了酸,不禁打趣說:「剛才說你小心眼兒,你心裡還不承認吧?現在倒是印證了的,果然是小氣。我就怪了,當初你怎麼就能說出讓我改嫁的話呢。」
  
  蕭荊山看她得意俏皮的樣子,大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如今我算是拿你沒轍了。」
  
  這邊正說著,外面負責營地膳食的下屬已經將飯菜送上來。雖然是倉促之中,且是在外行軍,但那些人估計到底知道這是將軍夫人要吃的,幾道小菜做得有模有樣,梅子見了不禁食指大動。
  
  蕭荊山知道她餓極了,連忙拿起碗來給她盛了一碗飯遞給她,又給她夾各種菜。梅子此時也顧不得其他,端過飯菜來扒拉扒拉一頓吃,邊吃邊含糊地道:「這一路上整天吃大餅包子,吃得我現在聞到包子都想吐了,還是這飯菜好吃啊!」
  
  蕭荊山聞言,不動聲色地說:「你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吧,你又怎麼認識那個阿芒世子的?」
  
  梅子想起自己被驚嚇得丟了驢的事,不由得歎氣道:「還不是……一群人……追著……」她邊吃邊說,卻一個不小心被嗆到了,在那裡咳得臉紅。
  
  蕭荊山連忙給她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好一番折騰後,梅子咳得眼裡有了淚花兒,這才順過氣來。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蕭荊山:「好不容易吃頓好吃的,還被嗆到了。」
  
  蕭荊山輕柔地撫著她的後背,像撫著一隻可憐的貓兒:「怪我,不該問你這個。你再吃些吧,看你餓成這個樣子。」
  
  梅子放下碗筷,搖了搖頭說:「不吃了,差不多也飽了。你剛才問起我路上的事,其實這一路雖然受驚不少,但吃什麼苦頭倒不至於啦。」
  
  蕭荊山又給她倒了一杯茶水:「嗯,你先喝點茶水,邊喝邊慢慢講給我聽。」
  
  梅子看了看蕭荊山撩起袍子正襟危坐的樣子,忽然想起今日在那個大營裡初看到他時的情景。
  
  那時候他的樣子看起來真不像是往日自家那個會說會笑會逗自己玩得夫君呢,那樣子就像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坐在那裡高高在上的很。
  
  蕭荊山笑著抬頭看梅子:「怎麼這樣子看我呢?」
  
  梅子歪著頭打量他:「我怎麼忽然覺得你這個樣子看著很不順眼。」
  
  蕭荊山不解地挑眉:「哦?那我要怎麼樣你才能看著順眼?」
  
  梅子皺著小眉頭想了想,忽然伸手一把拉起蕭荊山的胳膊,然後一屁股坐在她大腿上。
  
  她仰著頭看他疑惑的樣子,吐吐舌頭笑道:「這樣子就順眼多了。」
  
  說著她吃力地拉著他的兩隻胳膊將自己環住,然後自己舒服地依靠在他肩膀上:「我要這個樣子。」
  
  蕭荊山寵溺地歎了口氣:「好。」
  
  他不動聲色地將梅子往膝蓋處移了下,然後才一手環在她的腰處,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哈著氣問:「如果我再給你捏捏肩,你是不是看我更順眼?」
  
  梅子舒服地在他肩窩裡輕蹭:「嗯嗯,如果能再捶捶腿,就更好了。」
  
  看著她那得意的小樣子,蕭荊山一下子笑出聲來:「你這小梅子啊,我算是被你捏在手裡了。」
  
  梅子纏著蕭荊山好一番甜蜜,這才慢騰騰地將自己一路的經歷說給蕭荊山聽。當說到自己被一群人在後面追趕時,梅子說得手舞足蹈,而蕭荊山則是輕皺起了眉頭,幫梅子捏肩膀的手輕一下重一下的。
  
  後來又說到半夜被嚇醒,驢子被驚跑的時候,梅子委屈地說:「我一聽動靜,當時就覺得那群壞人又來了,他們就是要搶咱家的驢,所以我只能牽著驢子跑啊跑,結果驢子還是丟了。」想起那個陪了自己好久的小毛驢,梅子眼淚又辟里啪啦落下來。
  
  蕭荊山聽得已經是眉頭緊緊皺起了,幫梅子捶腿的手停了下來,抱著她柔聲說:「沒關係,這個驢子丟了,咱們再賣新的,再給你買馬,好不好?」
  
  梅子含著淚珠兒的眸子眨了眨,搖頭說:「不要馬,就要驢,就要咱家那頭驢。」
  
  蕭荊山抬起手替她擦了擦眼淚,說什麼就要以前那頭驢,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她只是說說罷了,便轉移話題說:「接下來你又遇到什麼事呢?」
  
  梅子見他問起,想起那晚的情景,便收起了眼淚,興高采烈地說起阿芒,說自己如何拉著他不放讓他賠自己驢子。蕭荊山臉色難看了起來,大手已經緊緊握住了梅子的小手不放。
  
  梅子自然是感覺到了,瞥了他一眼,埋怨說:「是你要我說的話,幹嘛如今又擺這樣臉色,真沒意思,不說了。」
  
  蕭荊山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收起自己已經難看起來的臉色,擠出一個笑來,幫她輕捶著腿說:「沒有不高興,你繼續說,後來阿芒就帶著你到雲州來了?你們晚上住哪裡?」
  
  梅子歎息說:「這個阿芒也真是的,他既然是王爺的兒子,何必那麼小氣呢,平時竟然連客棧都不捨得住,只好帶著我一起在荒郊野外睡。」
  
  蕭荊山看著自家娘子天真無奈的歎息,臉上是摻雜著憐惜的複雜之色。
  
  他皺著眉頭不滿地說:「這個小世子,果然是不懂事,竟然不知道好好照顧你。」
  
  梅子聽到這話,眼珠兒轉了轉:「哦,我一開始也覺得這人實在可恨。可是後來那個白衣的男人出現的時候,我發現阿芒還是挺好的。」
  
  蕭荊山一聽,挑眉問:「白衣男人?這又是什麼人?」
  
  梅子看他驚訝的樣子,於是得意地笑著,把那個白衣男人的事說了,包括人家對她怎麼怎麼笑,包括人家怎麼請她吃烤肉,都一一說了,只說得蕭荊山皺眉沉思。
  
  良久,蕭荊山問:「你是說,以前他買了咱家十斤豬肉?」
  
  梅子點頭:「是啊,一口氣買了十斤呢。」
  
  蕭荊山又問:「他一直穿白衣,且曾經說過山裡獵戶家的規矩?」
  
  梅子不解地點頭:「沒錯呀,他的確是這麼說的。」
  
  蕭荊山沉思了一番,又鄭重地問起梅子那個人的相貌,梅子歪著頭描述了一番,最後感慨說:「那個人真好看!像是……像是天邊飄著的一朵雲!」
  
  蕭荊山原本肅穆的臉上帶了點不悅:「人哪裡能像雲,再說了雲也有好有壞,有晴天的白雲也有陰天的烏雲呢。」
  
  梅子被他反駁,不滿地說:「什麼陰天的烏雲啊,人家看著就是晴天裡山上飄著的一朵白雲,美得很。」
  
  蕭荊山一聽這話,繃著個臉不再說什麼。
  
  梅子無奈地瞅了他一眼,撒嬌地拉著他的手說:「好啦,別想他了,不過是一朵雲罷了,風一吹就飄走了,看你在意成這個樣子。」梅子說完,好笑地看他:「你如今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小氣,聽到我說個男人你就拉著臉。」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1 PM

55、不行,要弄
  
  蕭荊山臉上有絲狼狽,掩飾說:「我哪裡是在意這個,我是在想這個人我應該見過的。」
  
  梅子扭過身子跨坐在他兩腿上,不解地仰頭問:「你怎麼會見過他?」
  
  蕭荊山鄭重地點頭說:「不錯。你還記得當日我曾經說過在山裡見過一個人,並把自己的熊掌分給對方一隻嗎?」
  
  梅子連忙點頭:「記得啊!也因為這個,我才聽你說起獵戶家的規矩的。」
  
  蕭荊山回憶說:「當時明明是深山老林裡,可是那個人卻一身白衣,脫俗得很。我們詳談甚歡,我請他吃烤肉,並分他熊掌。我當時以為這不過是巧合的一面之緣罷了,但誰知最近準備攻打彭王爺最後的屬地青州前,竟然遇到了一個探子,或者該說是刺客?這個刺客不著黑衣,竟然明目張膽白衣入軍營,視我二十萬大軍為無物。」
  
  梅子聽得好生吃驚:「難不成這個人就是我遇到的那個?」
  
  蕭荊山沉聲道:「不錯。當初他與我在深山相遇,出山後又從你手中買走豬肉,時間和地點上很是巧合,而且從容貌外相上來看,他們應該是一個人。後來他與你相遇,分你烤肉,又特意提到獵戶家的規矩,我更覺得這就是那個人了。」
  
  梅子皺著小眉頭想了一會兒:「可是他看起來是個好人啊,如果真是他的話,幹嘛要幫著那個什麼彭王爺呢?」
  
  蕭荊山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昨晚他現身一次,我命人跟著,誰知他竟然潛入了那家客棧,於是崔副將才帶人搜查客棧,誰想到白衣男子沒搜到,反而把我的梅子搜出來了。」
  
  梅子想起自己被當做奸細抓進來的事,忍不住好笑:「這麼說來,我倒是要感激他的。若不是他,我還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你呢。」
  
  蕭荊山想到這個,也不禁笑了:「這麼說起來,他倒是幹了一件好事呢。」
  
  他笑過之後,復又思慮道:「他在路上有心助你,看來此人對你並無惡意,反而有相助之意。可是他三番五次地出現在軍營,且手中拿著一件重要的東西,實在難分敵友。」
  
  梅子好奇地問:「什麼重要的東西啊?」
  
  蕭荊山卻並不回答,摸了摸她的髮絲說:「你累了嗎,要不要躺床上睡一會兒?」
  
  梅子見他並不說那個什麼重要的東西,反而轉移話題說睡覺的事,正好她昨晚沒睡好,的確是困了的,一聽他說睡覺,便打了個哈欠說:「也好,那我先睡一會兒吧。」
  
  蕭荊山看她有了困乏之意,知道她累壞了,便趕緊將自己的被褥鋪開,又認真放好了枕頭,這才將她抱著放到床鋪上。
  
  他彎著腰幫她蓋好被子,將她的頭髮細心地順到枕頭旁邊,又給她掖好了薄被,這才說:「你先好好地休息,我先出去一下。」
  
  梅子一聽,有些不滿地說:「你不陪我一起睡?」說著這話,她撒嬌似的伸出胳膊環抱著他的脖子不放開。
  
  蕭荊山猶豫了下,終究低下頭來親了口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不捨地說:「乖,我還有事要辦,你先睡,晚上我們再一起睡。」
  
  梅子打了個哈欠,乖巧地點了點頭:「嗯,那我就自己睡吧。」
  
  蕭荊山將梅子的雙臂放進被子,起身往外走,梅見了有些不安,喊道:「你要離開啊?我一個人在這裡,有點怕。」怎麼著這裡也是軍營啊,周圍全都是男人,即使躺在這營帳裡也能聽到外面頗有氣勢的號子聲。
  
  蕭荊山回過身,拍了拍她的臉頰:「別怕,這裡不是外面,門口有人守著,沒人敢進來的。我就在附近,過一會兒就會回來看你的。」
  
  梅子聽他這麼說,這才安心許多,點了點頭說:「那你先去忙吧,我自己睡。」
  
  蕭荊山又親了下她的臉頰,轉身離開。
  
  梅子看著他青布的袍底隨著他的步子輕輕揚起,最後那袍底消失在門外。
  
  梅子眨巴著眼睛,抬頭看向營帳的頂子。
  
  這裡是自家男人的地方,被子裡滿是他的氣息,梅子不怕了,梅子很安心。
  
  安心的梅子,終於睡了一個好覺。
  
  等到梅子醒來的時候,看到帆布的營帳頂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後來慢慢明白了,這是蕭荊山的床,這是蕭荊山的屋,再也不是外面飄零時的野林子了。
  
  她轉過頭,卻看到案子旁一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手裡拿著一個案卷在看,他好像在思慮什麼,皺著眉頭沉思的樣子。
  
  梅子動了動身子就要起來,男人聽到動靜,回頭見她醒了,連忙走過來坐到床邊,俯首柔聲問:「醒了?還困嗎?」
  
  梅子搖了搖頭,對著自家這個久別重逢的男人,尚有些迷糊地說:「不困了,有點渴。」
  
  蕭荊山聞言,端起旁邊茶水給梅子倒了一杯:「幸好我想著你也快醒了,便讓他們送來熱茶。」
  
  梅子要接過來,蕭荊山卻不放,梅子抬眸看著他堅定溫柔的神色,便笑了下,就著他的手把茶水喝了。
  
  喝完茶水,梅子感覺清醒多了,問蕭荊山:「現在什麼時候了,我睡了多久?」
  
  蕭荊山隨手將茶杯放到一旁:「現在是午時了,過會兒就要吃飯了,我讓廚下給你準備了些稀粥,你要喝嗎?」
  
  梅子搖了搖頭:「一點都不餓,現在不想喝。」
  
  蕭荊山起身撩袍坐到床邊,低頭笑看她:「這樣就好,你吃飽了,我還餓著呢。」他聲音裡已經有了暗啞。
  
  梅子哪裡能不明白他眼中意味,別過臉去羞著笑道:「看你,急巴巴的,現在還是白天呢。」
  
  蕭荊山就勢將她攬在懷裡,大手開始在上下游移,聽到她這麼說,便在她耳邊呵著氣暗啞地說:「早就想了,見到你的時候就想了。」
  
  梅子雖然嘴上說羞,其實夫妻二人分離了一年,哪裡有拒絕的道理呢。此時被他有力的大手上下揉摸游移,聽著耳邊他急促的喘息,感受著他胸膛上有力的脈動,很快自個兒身子便酥了,心裡也蕩漾起來了。
  
  她低低地叫了下,小聲提醒說:「外面人多得很,小心些,不要被別人知道。」
  
  蕭荊山的唇舌在她耳垂上啃吃含弄,邊弄邊粗噶地說:「放心,不會被人聽到的。」
  
  話雖這麼說,可是當蕭荊山將梅子放倒在床上,一切就緒提劍入了城門後,這才發現事情很不妙。卻原來這床本事臨時搭建,脆弱得很,而蕭荊山早已如同夏季旱地裡久久不曾得了滋潤且成熟到即將崩裂的豆子一樣,鼓鼓的裂著就要濺出來的態勢。此時好不容易得了梅子的滋潤,自然忍不住大動猛動。如此一來,脆弱的床板哪裡能禁得住他們這麼折騰呢?當下蕭荊山一動,梅子咬著唇兒拚命壓抑下叫聲,可是床板卻是壓抑不住,一頓吱吱呀呀亂響。如此試了幾次,蕭荊山乾脆整個將梅子抱起,大手托著她下面。
  
  梅子被懸在半空中無處可攀,身子總是往下滑,只要往下一滑便落入下面虎視眈眈的惡狼劍上,於是她只能緊緊摟住他的脖頸,小聲求饒:「這樣真有些受不住。」
  
  蕭荊山卻罔顧她的求饒,只管喘著粗氣提劍狂動,梅子無奈,只好摟著他脖子忍下。
  
  也是他們好久不曾見面,蕭荊山慣常能征善戰這次卻並不長久,激烈衝擊之下很快便將一腔熱意全都付予了梅子。
  
  兩個人在汗濕中你抱著我我摟著你,坐在床邊喘著氣兒歇息。
  
  梅子靠在他胸膛上,摸著他的那道疤小聲埋怨:「人家這一年想死你了,你都不想人家的。」
  
  蕭荊山捉住她的小手,粗啞地說:「哪裡能不想呢。」
  
  梅子撅嘴,抬頭看他:「那你幹嘛這麼狠心,一去不復返,連個信兒都不肯捎回去,害得人家擔心得很。」
  
  蕭荊山親了親她撅起的水潤紅唇,解釋說:「捎了信兒回去的,只是你出來得早,怕是沒看到。」
  
  梅子歪頭想了想,又說:「好吧,就當你捎信兒回去了。可是你真得想我了嗎?」她仰頭看他:「你怎麼想我了啊?是不是天天想?」她可是日日想,夜夜想,睡著了也在夢裡想呢。
  
  蕭荊山埋首在她帶著馨香的髮絲中,滿足地歎息說:「小傻瓜,我這邊忙亂得很,哪裡有時間天天想啊。無非是晚上沒人了,一個人躺在那裡想想。」
  
  梅子此時心裡甜蜜得很,只覺得自己一年的苦等啊,一路的坎坷啊都算不得什麼了。
  
  她抿唇笑著,歪頭調皮地說:「我晚上躺在那裡也會想,不過想得可不是你呢。」
  
  蕭荊山挑眉道:「哦,那你想誰了?」
  
  梅子笑著在他胸膛疤痕上親了一口,軟聲說:「這個疤痕開始看著實在可怕,現在怎麼看怎麼順眼,差點就要比你本人順眼了,我當然是想它。」
  
  蕭荊山真是哭笑不得,便故意虎起臉來說:「我的小梅子真是越來越可恨了,該罰。」說著便低下頭用自己的鬍渣在小梅子嬌嫩的臉頰上磨蹭。
  
  他的鬍鬚渣硬得很,紮在梅子的臉上又癢又疼,弄得梅子笑著叫著胡亂躲閃,可是兩個人都在床上,蕭荊山又高大有力,小小一個梅子哪裡逃得過,只能任憑他扎啊扎。
  
  最後梅子都被扎得又癢又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就著這眼淚她故意埋怨道:「疼死了,疼得我都哭了。」
  
  蕭荊山見她兩眼汪汪小臉緋紅,愛憐地將她揉進懷裡:「以後再也不扔下你一個人了。」
  
  夫妻兩人在這裡笑鬧著,玩鬧之間蕭荊山又將她抱在懷裡。梅子感覺到這個男人又有那個意思了,推著他胸膛說:「不要剛才那樣了,受不住了。」
  
  蕭荊山在她耳邊柔聲問:「那該怎麼弄,這邊床不結實的,不如咱家的土炕。」
  
  梅子聽他說得直白,躲在他懷裡羞道:「那就不弄了唄。」
  
  蕭荊山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行,要弄。」
  
  他環顧四周,見旁邊一個木柱子,那是用來支撐營帳的。於是便將梅子抱起,放到木柱旁,又讓梅子扶著那根木柱。此時梅子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乖乖地扶住木柱。
  
  於是蕭荊山讓她身子往前趴,自己則是從後面動作。梅子感覺到後面的火熱,這才恍然明白過來,羞著怨道:「外面都是人呢,怎麼可以這樣弄。」
  
  蕭荊山此時喘息渾濁,動作間早已急促起來,聽到梅子這麼說一邊繼續動作,一邊出聲安慰:「不怕,沒人看到的。」
  

  
56、我幫你揉揉手
  
  接下來讓我們將目光轉移向一個久未曾見面的老熟人。昔日的響馬頭子,也就是如今的裴占峰裴司階,他從旁人口中聽說了小梅子前來尋夫了,於是便興奮地帶著自己昔日的手下過來大將軍這邊拜見夫人。
  
  當他走到距離主將營帳不遠處,便忽然停下不動了,看著前方營帳的金色頂子,神色很是詭異。
  
  旁邊那個昔日的小白臉響馬看到,奇怪地問:「怎麼不走了?頭啊,發生了什麼事?」
  
  裴占峰裴司階連忙搖頭:「沒事沒事。咱先回去吧,等過會兒再去拜見將軍和夫人。」
  
  一旁其他響馬們不解地問:「已經走到這裡了,幹嘛不進去啊。」
  
  裴司階忽然擺出威嚴的臉色,不容置疑地說:「我都說了走,你們問這個多幹嘛!」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
  
  響馬們更加納悶,他們老大可從來不會這麼奇怪啊!
  
  其中一個響馬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忽然發現不對,忍不住大叫道:「奇怪,那個營帳上面的金穗子在動呢。」
  
  裴司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這是風!」說著甩手帶人離開。
  
  那個無辜被罵的響馬最後看了眼那個營帳頂子,摸著腦袋疑惑地說:「是風嗎?可是沒有風啊,其他營帳頂子也沒有動啊!」
  
  不過他納悶了一下,回頭見大家都走出老遠了,也趕緊跑步跟上。
  
  營帳裡,梅子委屈地說:「你力道太大了,我扶著柱子手都酸了。」
  
  蕭荊山帶著滿足的笑意,抱起她放到床上:「沒事的,我幫你揉揉手。」
  
  梅子睨了他一眼:「胳膊也要。」
  
  蕭荊山從善如流:「好,胳膊自然也要揉。」
  
  梅子在被子裡蹬了蹬腿:「腿也要,腿都站酸了。」
  
  蕭荊山的手伸進被子裡,摸到了她的腿:「好的,腿也揉。」
  
  裴占峰總算等到了傍晚時分過來拜見昔日的小梅子,今日的將軍夫人了。
  
  梅子看到他時,自然是意外的驚喜。這個軍營裡陌生得緊,除了蕭荊山她是一概不認識,如今忽然來了這麼一群老熟人,自然親切無比。
  
  裴占峰卻是依足了規矩在蕭荊山和梅子面前單膝跪地拜見,這倒是讓小梅子很是過意不去。
  
  她捅了捅旁邊蕭荊山的手指頭:「我不喜歡這樣,跪什麼跪啊,就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蕭荊山低聲解釋說:「外面有外面的規矩,你不讓他跪,以後別人看到對他也不好。」
  
  梅子聽得似懂非懂,也只能裝著懂了的樣子點了點頭。
  
  蕭荊山命這群昔日響馬今日下屬起來,於是一群人站起來,開始說起別後的情景。
  
  原來這群響馬到了軍營拿著蕭荊山的信函投了魯景安,後來蕭荊山出了大山率兵支援魯景安,一路勝仗打下來,最後兩路人馬合為一路,駐紮在此地等著攻打彭王爺最後的一塊駐地青州。
  
  裴占峰對梅子解釋說:「雖則早就知道蕭將軍身份不凡,也隱約猜到一些,但當初在雲州見到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蕭大將軍昔日助當今皇帝奪得天下之時,早已威名遠播,我等慕名已久,佩服得緊。」
  
  梅子聽得新奇,忍不住問蕭荊山:「你真得這麼厲害嗎?我只知道你是什麼什麼將軍,可是卻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名。」
  
  一旁昔日響馬們忍不住笑,有的乾脆說:「夫人,那是你一直在深山裡不曾聽說過。昔日蕭大將軍率軍平定天下的時候,攻城掠地無堅不摧,敵人個個聞風喪膽,凡是對手都嚇得屁滾尿流。」
  
  蕭荊山卻看了眾響馬一眼,回頭對梅子解釋說:「哪裡有那麼厲害,不過是外人傳說罷了,你聽聽就是,當不得真。」
  
  裴占峰等人一聽這話,知道蕭荊山恐怕是不願意讓梅子知道過去那些血腥的動亂的事兒,也就不再亂說了。
  
  誰知道梅子卻因此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拉著蕭荊山問東問西,偏偏她的問題又實在太過無從回答,只問得蕭荊山張口結舌無從說起。
  
  一旁響馬們見到這番情景,止不住地想笑,都不禁在心裡暗想,我們是怕你怕得緊啊,可是你卻也是有剋星的。
  
  裴占峰卻是一臉肅容,見到屬下一個個偷笑,狠狠地衝他們瞪了一眼,只瞪得他們趕緊繃著臉做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
  
  就在蕭荊山頗有些尷尬之時,忽然外面不遠處傳來大笑。那人邊笑著邊說:「聽說小嫂子過來了?」
  
  蕭荊山連忙迎出去,於是梅子也趕緊跟著出去,卻原來是那個曾經見過的魯景安。
  
  魯景安看到梅子,上下打量一番,驚奇地笑著說:「果然是小嫂子!」
  
  梅子見過魯景安一次的,知道對方是自家夫君的至交好友,連忙見了禮,魯景安自然也以兄嫂之禮拜過了蕭荊山和梅子。
  
  如今裴占峰是魯景安的麾下,裴占峰也趕緊帶了自家那群響馬拜見了魯景安。魯景安倒不是在意這個的人,隨便揮揮手說:「既然大家都認識,那就不分什麼高低,直接坐到一處說話吧。」
  
  當下眾人又重新進了營帳,營帳到底下,有些坐不下,便有人站著。
  
  魯景安笑著打量梅子,對著蕭荊山歎息道:「我聽說了小嫂子的事,實在讓人意想不到,青山縣距離此地何止千里,她竟然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找你了。」
  
  他對著梅子抱拳敬佩地說:「嫂夫人,景安實在歎服!大哥得你這樣的賢內助陪伴一生,也實在是沒什麼遺憾了。」
  
  梅子聽他這樣誇讚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禁解釋說:「我那時候哪裡知道什麼千里萬里呢,不過是擔心,擔心了便出來找他罷了。出來後也沒多想,不過是邊走邊問,誰知道這麼一走就走了上千里呢!」
  
  魯景安聽了,大笑幾聲,笑得鬍子都顫起來,笑完歎息說:「嫂夫人就如同那山裡隱世之人,不問世事,想法也簡單得緊。但須知我等做事就少了『簡單』這二字。世間許多事,若是都像嫂夫人這般不問理由隨心所行,那不知道少了多少紛爭呢!大哥當初放下世間雜物,隱居到山林中了此一生,我原以為他注定孤獨一世,卻沒想到遇到嫂夫人這樣一位奇女子,實在也是天緣巧合。」
  
  梅子知道在外面不比山裡,有許多的俗世禮節,原本還多少有些擔心。如今聽著魯景安這麼一說,只覺得自己和蕭荊山是那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心裡不由得冒起了小泡泡。她再偷眼瞅了下蕭荊山,卻看到蕭荊山也正凝視著自己,不由得羞澀地衝他笑了下。
  
  這邊正說著時,忽然聽到外面有人來報,說是崔副將求見。
  
  魯景安摸了摸他的大鬍子,皺眉說:「崔副將,哪個崔副將?莫不是把小嫂子關到營帳裡一夜的那個崔副將。」
  
  梅子一聽,也好奇地看向外面。
  
  蕭荊山笑了下,命那崔副將進來,卻只見崔副將背上背了一個包袱小心地走進營帳,進來後單膝跪下。
  
  魯景安皺起眉頭,故作嚴肅地拉起腔調問:「這位——就是那個從客棧裡把嫂夫人拉到軍營關了整整一夜的那位崔副將吧?」
  
  他將那個「整整一夜」特特地加重了語氣強調,斜著眼睛看那地上跪著的崔副將,只看到崔副將渾身冒汗。
  
  崔副將雖然和魯景安並不熟,卻知道這位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傳說他曾經一怒之下把得罪了他的下屬一腳踢到樹上去(也許那樹並不是太高吧?),後來那下屬從樹上掉下來,活生生摔死了。
  
  當下崔副將戰戰兢兢地上前回道:「正是末將有眼無珠,未曾問清楚便把將軍夫人錯當為奸細抓進來了。」
  
  魯景安手指頭「梆梆」地敲著交椅的把手,皺著眉頭思索:「崔副將,你平時都是怎麼抓奸細?」
  
  崔副將低頭如實回答:「末將以前未曾抓過奸細。」
  
  魯景安臉頓時沉下來,一拍桌子說:「你既未曾抓過,那怎麼如今就敢胡亂抓人了呢?」
  
  蕭荊山魯景安越說越不像話,笑道:「行了,景安,你別鬧了。崔副將,你起來說話便是,魯將軍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崔副將小心地看了看魯景安的臉色,這魯景安可不像是開玩笑,是以他低著頭並不敢起來,只是將背上包袱拿到手中,兩手舉著高過頭去:「將軍,這是夫人在客棧時的包袱,當時夫人被末將——被末將帶回來時念念不忘,末將心想裡面一定有重要物事,所以今日特地前去為夫人取回。」
  
  梅子早就注意到他背上的那個包袱皮看著眼熟了,特別是繫帶上還有自己昔日的小紅繩,只是礙於魯景安一臉嚴肅的樣子不敢去看。如今聽崔副將這麼一說,果然是自己的包袱,驚喜地對蕭荊山說:「我還以為這包袱就找不見了,沒成想崔副將這麼有心,竟然給我取了來。」
  
  她自然是再不敢提當初自己要去拿包袱,這崔副將偏偏不讓的事了,不然旁邊那個如今看起來如同瘟神一般的魯景安哪裡繞得了這崔副將。
  
  崔副將見梅子這麼說,知道她替自己說話,連忙捧著包袱上前道:「夫人,請查看一下裡面的物事有無短缺。」
  
  梅子笑著接過:「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是幾件舊衣服罷了。」她接過來打開,果然那些衣服都在呢,未曾被人碰過的樣子。
  
  魯景安見梅子有心替崔副將說話,便也拉著臉說:「崔副將啊。」
  
  崔副將見這位魯將軍又提起自己,連忙沖魯將軍一拜:「魯將軍。」
  
  魯景安裝模作樣地說:「你們蕭大將軍啊,他一向對待下屬寬厚,自然不會說你們什麼,可是你也應該想想,你這樣對得起你們將軍嗎?你這樣害的你們將軍夫人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要是她萬一出了什麼事,這個責任誰來擔?」
  
  他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語重心長,只說的崔副將慚愧萬分,低頭認罪。
  
  蕭荊山見了,一旁笑道:「罷了,你既這麼有心幫夫人尋回包袱,也算是將功折罪了,此事從此不再追究。」
  
  有了蕭荊山一錘定音,魯景安總算是消停了,而崔副將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向營帳內諸位拜退了。
  
  此時在座的有裴占峰等響馬,他們可是魯景安的麾下直屬,看了這番情景,心裡都不由得暗下決心:這位魯將軍,以後是怎麼也不能得罪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2 PM

57、不沾塵埃
  
  等到好不容易一眾人都走了,梅子歪頭打量自己夫君,這個別人口中的大將軍。
  
  蕭荊山見她樣子奇怪,笑問道:「幹嘛這樣看我?」
  
  梅子皺著小眉頭說:「你離開咱們村後,怎麼就當上了將軍呢?你以前是不是很厲害啊,我看他們都怕你的。」
  
  蕭荊山坐在床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讓梅子坐過來,然後攬住她在懷,柔聲說:「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幹嘛問這個。」
  
  梅子不滿地戳著他的胸膛,憤憤不平地說:「這哪裡是以前的事啊,分明就在眼前的!你看人家都叫你將軍,還說你以前如何如何呢。」
  
  她沮喪著小臉指控他:「別人都知道你以前的事,就我不知道,你就瞞著我!」
  
  蕭荊山挑眉看著她委屈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眸底露出笑意。
  
  梅子見了,愈發不滿,手指頭狠狠地戳了下他胸膛:「你就知道欺負我!」
  
  蕭荊山將她調皮的手指頭捏在手中,寵溺地說:「我怎麼捨得欺負我的娘子呢,我的梅子要知道什麼,問我便是了,為夫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梅子撅嘴道:「我才不管什麼知無不言什麼的,你就告訴我你怎麼當上將軍的啊?你以前是不是做過很多事,挑幾個大事說給我便是了。」
  
  蕭荊山收斂了笑意,沉思了下,這才緩緩說:「其實有些事,並不是我故意瞞你,而是覺得說了也沒必要,再者那些險惡的事情,說給你徒增你的煩惱罷了。」
  
  他一聲歎息,低頭凝視著她:「不過如今我才覺得,我還是應該說與你聽的,夫妻貴在相知。過去的事,我慢慢說給你聽。」
  
  梅子聽他說得鄭重誠懇,禁不住仰臉看他,只見他回憶起往事的臉色有幾分沉重,眸底有一絲無奈。
  
  就在這一剎那,她忽然感覺到,這個曾經在她眼中幾乎無所不能的男人原來或許曾經也有過許多許多的煩惱。是不是因為那些煩惱,他才放下一切重新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小山村?
  
  他今年也不過是而立之年罷了,眸底卻有了細紋,臉上也帶了滄桑和厚重。
  
  梅子心裡竟然湧出心疼來,心疼這個男人了。她知道外面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美好,她知道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從大山裡走出來的那一刻心底應該有多少迷茫。
  
  可是她無法想像那個第一次踏入這個多變的世界的少年,是怎麼一步步,從默默無聞的青澀少年,走到了名動天下的大將軍。
  
  他走過了多少路?腳上是否也如同她一樣起了繭子?曾經的他是否也如同她最初一樣被人坑過騙過?
  
  梅子眸子裡泛出濕潤,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他削瘦的臉頰。
  
  他的臉摸起來堅實,不像她的一樣嬌嫩柔軟。
  
  她的手指順著他稜角分明的臉,摸到他的眼角,感觸他眼角的細紋。
  
  「怎麼了?」他覆住她摸著自己眼睛的手,沙啞地問。
  
  「這裡,有紋。」她細聲軟語地說。
  
  蕭荊山低頭認真地看著她:「我以前不覺得自己老,現在忽然發現,我真老了。」特別是和梅子一比,自己實在太老了,不光人老,心更老。
  
  梅子聽著他語調中的那點消沉,越發心疼,連忙搖頭說:「沒有的,你沒有老,你才三十歲啊,那個阿芒亂說的!」
  
  蕭荊山看著她慌忙安慰自己的樣子,笑了:「梅子,你知道嗎,當你還在柳樹下玩耍的時候,我就開始騎著馬,握著刀,背著箭了,我就已經開始殺人了。」
  
  他放開她,低下頭看自己的雙手:「有多少人曾經倒在我的馬下,你知道嗎?他們也許有父母有兄弟,也許在他們的家鄉,也有一個叫梅子的等著他們。可是他們死了,死在我的刀下。他們的親人永遠也等不到他們了。」
  
  他抬起頭,看著遠方,目光中有絲茫然:「後來我不需要親自上陣了,我可以指揮千軍萬馬,我一聲令下,就會有比咱們綠水村多很多倍的人死去。」
  
  他抬眸,看著她的眼睛問:「你現在是不是都能聞到我手上的血腥味?」
  
  梅子被他這般蒼涼的語調震得說不出話來。她這個夫君,和別人總是不太一樣,這個夫君總是太過隨和淡定,彷彿天底下沒有任何事能讓他驚慌。
  
  他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從來不會講起自己的過去,不會講起自己的心事。
  
  梅子離開綠水村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踏出去就能去接近這個男人的心。現在,她走出了村子,來到了他身邊,也彷彿觸摸到了他的心跳。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卻開始後悔,為什麼她彷彿有一種逼著他敞開自己的傷疤的感覺呢?
  
  蕭荊山見梅子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臉上閃過一絲黯然:「梅子,我不該對你說這些的,你就像山裡的清泉,我何必讓你沾染這些呢。」
  
  梅子心裡一痛,知道他誤會了,低頭抱住他的腰。
  
  可是蕭荊山胸膛間卻透露出排斥,這讓梅子更加心痛,慌忙道:「我不許你這樣想,你手中乾淨得很,沒有血腥味,只有一種太陽的味道,那味道我喜歡得很。」
  
  蕭荊山諷刺地笑了:「太陽?太陽是什麼味道?」
  
  梅子從他懷裡起來,認真地說:「太陽,是一種很舒服的味道。」
  
  她坐在他大腿上,仰臉看著他堅毅的下巴,摟著他的腰柔聲說:「過去的事,你愛說就說,不愛說就不說唄。現在我也想明白了,無非是殺殺人打打仗,然後皇上封你個將軍坐。這個嘛,就好像咱們村誰幹活幹得好,村長就喜歡,說不得就保舉他當下任村長了,這都是一個道理啊。」
  
  她想了想,又說:「至於打仗殺人什麼的,我是不太懂了。不過我覺得既然這個天下非要打仗,那也不是你說了算,你不打別人也要打,這又不是你能決定的。再說了,你不殺了那個人,那個人也許照樣會被別人殺死的,這都是命,逃也逃不過的。」
  
  蕭荊山見她說得煞有其事,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你倒是能說會道,我怎麼以前不曾發現呢。」
  
  梅子搖頭說:「不是我能說會道,而是本來就是這個道理嘛!比如現在皇上要打仗了,你要是不出來幫忙打仗,那這個天下還不是要亂到什麼時候呢,到時候不但很多人會死,我們這些老百姓也要交稅啊充壯丁啊!現在你出來了,你一聲令下了,有些人的確因為你死了,可是更多的人因為你活下來了,更多更多的人也因為你生活安定了。」
  
  蕭荊山沉默了會,點了點頭說:「你說得的確有理。其實我何嘗不知,只不過有時候想得太複雜,反倒把自己繞進去了。」
  
  梅子見此,得意地笑了笑:「你哪裡是想得複雜,我看你是小家子氣又發作了。」
  
  蕭荊山挑眉:「我哪裡又有什麼小家子氣?」
  
  梅子笑著瞅他:「剛才又說起什麼老啊老的,難道還不是在記恨人家阿芒說的話嗎?」
  
  蕭荊山一回想,自己也笑了:「你說得是,我在我家嬌嫩的小梅子面前自慚形穢了。」
  
  話說誠王爺帶著自家兒子回到行館後,一通教訓。偏偏這個小世子是冥頑不靈死不悔改,最後誠王爺又是動之以情又是曉之以理,鼻子一把淚一把地說起如今的天下形勢,說起自己的處境艱難。
  
  原來當初天下大亂,七位王爺爭搶帝位,各路軍閥一番混戰,最後總算蕭荊山幫扶的世子奪得了皇位,登基為帝。
  
  這個皇上登基之時,便有一些功臣勸皇上務必要永絕後患,可是這個皇上仁慈得很,於是分別給了各位王爺封地並封號,讓他們各自盤踞一方。
  
  本來得塊封地,佔地為王,日子也快活得很,可是偏偏那個彭王爺不消停,他野心不死想當皇帝。他這一造反,別說當初那群功臣,就是原本仁慈的皇帝都估計開始後悔了:幹嘛當初要饒了那群傢伙呢!
  
  這種時候,誠王爺的地位就有些尷尬了,難免落得被人懷疑的境地。於是他這才急巴巴地跑到雲州來,向這位開國功臣蕭大將軍表明了立場,同時獻出了自己珍藏的青州的地形圖。
  
  如此一來,這位蕭大將軍首先便對自己有了好印象,皇上面前自然會說些好話了,誠王爺這個算盤打得也不錯的。
  
  可是誰知道自家兒子不爭氣,竟然覬覦人家的夫人了,不但覬覦,還明目張膽地說人家老了,配不上嬌滴滴的小夫人。
  
  誠王爺歎息啊,他當時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那個蕭大將軍的臉都黑了呢!
  
  誠王爺對著自己的兒子哭訴:「阿芒啊,你想讓咱們全家都因為你葬送了性命嗎?」
  
  「那你說該怎麼辦?」阿芒被自家父王說了半日,也有些悔意了。
  
  誠王爺見他有悔改之意,趕緊趁熱打鐵:「明日我帶著你去向他賠禮道歉如何?」
  
  阿芒一聽,頓時擺出臭臉:「給他道歉?我不要!我做錯什麼了嗎?我說錯什麼了嗎?」
  
  誠王爺連忙說:「沒有,阿芒你當然什麼都沒做錯。但是咱們這不是被形勢所逼嗎?咱們得放下架子厚著臉皮沒錯也要說自己錯啊!」
  
  阿芒想想父王剛才說的話,稚嫩的臉上下了臥薪嘗膽忍辱負重的決心:「好,那我就跟著你去向他道歉!」
  

  
58、不行,要弄
  
  這幾日在軍營裡,雖然蕭荊山談起機密的軍情總是避了梅子的,可是梅子也對當前的形勢多少知道了些。如今那個彭王爺已經窮途末路了,唯有這個青州是他最後的地盤,蕭荊山帶領的大軍已經和魯景安的左路軍會師,而接下來另一路大軍也將到達此地,屆時只等一聲令下,大家就要攻城了。
  
  為什麼蕭荊山現在不攻城呢,梅子好奇地問起這個問題來,她是覺得早一點攻完城,他們就能早一點回家了。蕭荊山的回答是,這個事情很複雜,牽涉到以後各路大將的賞罰,同時也有仁慈的當前皇上對那個應該叫做表叔的彭王爺的最後一絲情分。
  
  梅子聽到這件事牽涉這麼多,也只能無奈地說:罷了,你啥時候做完這些,咱們就啥時候回家吧,反正只要你不出什麼事就行。
  
  蕭荊山聽到這話,握著筆的手頓了下,隨即笑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梅子見他說起這個,忽然想起了件事,便問道:「那個穿白衣服的男人,他偷了你們的青州地形圖,如果你們抓住他,會怎麼處置呢?」
  
  梅子這些天也看出來了,崔副將最近一直帶著人明察暗訪要找出那個白衣男子呢。想到那個人春風拂面般的笑容,以及在林中時溫暖的火堆,噴香的烤肉,梅子多少有些替他擔心。
  
  蕭荊山抬頭看了眼梅子,繼續低下頭握著筆批閱案上呈報的那些軍情,口中不經意地說:「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梅子咬了咬唇,眼珠兒轉了轉,真想再問,但看蕭荊山這副樣子,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阿芒踏入軍營的時候,就收到了各種不好看的臉色和眼光。那些人明裡客氣有禮,但那客氣裡透著不滿和鄙夷。
  
  阿芒狠狠地瞪過去,他很不滿,他不就是說了句實話嘛,這些人犯得著像是見了仇人一樣嗎?
  
  誠王爺一邊沖人家點頭示意,一邊慌忙拉著愛子往前走,這個兒子啊,不給他惹是非就不舒服嗎?
  
  阿芒被父親這樣拽著,繃著個臉往前走,總算到了蕭荊山平日處理軍事的大營。蕭荊山聽說誠王爺過來,當然是連忙請人進去了。
  
  雙方抱拳見禮過後,分賓主坐下,誠王爺開門見山,陪笑著說明來意,說完就將自己的兒子往前推,同時還沖兒子使了一番眼色。
  
  蕭荊山那一日聽了阿芒的話心裡自然有些不快,但他是何等人物,此時此刻自然是淡笑一聲,寬容地道:「不過是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話罷了,蕭某又怎會放到心上。王爺為此特意前來,倒有些讓蕭某慚愧了。」
  
  阿芒本來是抱了忍辱負重彎腰低頭向人家道歉的心思,可是猛聽到蕭荊山說什麼「小孩子的一句玩笑話」,他心裡又惱了,忍不住抬頭大聲嚷說:「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都十八歲了!」
  
  蕭荊山看著這個年輕人紅著脖子憤憤不平的樣子,倒是頗覺得有趣,含笑不語。
  
  誠王爺一聽兒子的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住口,有將軍和父王在,這裡哪裡有你插嘴的道理!」瞪完兒子,他轉過身趕緊沖蕭荊山拱手抱拳:「將軍,犬子實在被家裡寵得太過,實在……」
  
  他話沒說完,蕭荊山豪爽一笑,大氣地擺手道:「罷了,世子為人單純爽直,這個性子倒很是喜人,王爺不必如此客氣。」
  
  誠王爺見他看起來的確是不在意的樣子,這才稍微放了心,又誇了幾句蕭大將軍的度量,這才回過身來,黑著臉對自家兒子冷聲說:「還不過來向蕭大將軍賠個禮道個歉!」
  
  阿芒看著自家爹爹衝著人家拱手恭維的樣子,心裡也有些後悔了,知道自己剛才又衝動了。此時自家爹爹過來讓自己道歉,也就忍下心中的不滿,硬著頭皮上前,僵著聲音說:「阿芒前幾日言語無狀,衝撞了蕭大將軍,還請大將軍念在阿芒年幼無知的份上,原諒阿芒則是。」
  
  他不但聲音僵硬到如同學童背書,說到「年幼無知」的時候,那話裡的不情願更是連帳篷外的侍衛都聽得出來。
  
  不過蕭荊山自然也懶得再去計較這個,反正自家娘子就是自家娘子,總不至於被這個愣頭青小伙子給搶了去。當時他會在意這些也是分別一年心裡沒有著落這才心緊。如今後院無憂,他軍心大定,自然根本不會在意這個了。
  
  當下他連忙扶起阿芒僵著脖子往下彎腰的動作,大度地一笑,口中道:「世子實在太過客氣了,不過是一句戲言,蕭某哪裡會放在心上。」手中扶著阿芒,又向誠王爺著實將這位世子誇了一番,誠王爺自然又是一番自謙,口中直罵自家這個兒子不懂事。
  
  阿芒看這兩個人聊得熱絡,小心地插了一句嘴:「父王,阿芒既然已經道歉了,蕭大將軍也沒有放在心上的意思,那阿芒現在可以出去走走嗎?」看著這兩個人,他心悶。
  
  誠王爺一邊陪笑,一邊解釋說:「這孩子,性子好動,總是坐不住。」
  
  蕭荊山見狀,知道他不想留在大營,再加上他正有機密要事打算和誠王爺談,便喚來外面的侍衛吩咐道:「陪著世子在營裡到處看看。」
  
  那侍衛連忙答應下來,誠王爺見蕭荊山也看上去沒什麼計較的樣子,唯恐自己兒子那個牛性子忽然發作說出什麼傻話來,便說道:「阿芒素日敬仰蕭大將軍治軍有方,今日來時他還嚷著說要見識下呢,如今他正好四處看看。」
  
  阿芒聽父親這麼說,心裡老大不情願地看了下坐在虎皮椅上的蕭荊山,心想我何曾敬仰過你啊,不過面上也不敢說什麼了,只能繃著個臉跟著侍衛走出去。
  
  走出去後,其實也沒啥可瞧的,軍中不就是那些營帳啊長矛啊練兵啊,他早就偷偷地看過了的。那個侍衛在營帳外聽到這個世子的話,其實對這個世子也是老大不滿的,拉著個臉客氣疏遠得緊。
  
  阿芒見狀,心裡忽然有了主意,「咳」了一聲,以商量的語氣對那侍衛說:「這位大哥,我看你也忙得很,我左右無事,不過是閒逛罷了,我自己隨便看看就行,你且去忙你的正事吧。」
  
  侍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用他那恭敬卻疏遠的語氣說:「世子,將軍命我帶你到處走走。」
  
  阿芒笑著說:「我知道,但我現在自己走走就可以了。」
  
  侍衛這次連看都沒看他,繼續面無表情地說:「世子,將軍命我帶你到處走走。」
  
  阿芒摸了摸腦袋,想再訴說一下自己的需求,可是看看侍衛那依然沒什麼表情的臉,那臉周正得簡直如同一塊石頭,他一下子把要說的話憋回去了,同時在心裡暗暗地想清楚了一件事:可惡的將軍必然會有同樣可惡的侍衛!
  
  他本來從營帳裡出來就憋了一肚子氣,如今遇到這個不知變通的侍衛,心裡更加窩火,正要發作,可是忽然想起自己家剛才的想法,便又忍耐下,扯出笑來對侍衛說:「這位大哥,我忽然內急。」
  
  侍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冷著嗓子說:「跟我來。」說著便向一避風處走去。
  
  阿芒隨著侍衛到了解決內急之處,他作勢喊道:「大哥,你不用跟著我,我平日自在慣了,你跟緊了我我便憋不出。」
  
  侍衛見狀,只好後退了幾步。
  
  阿芒根本不曾解下褲子,只偷偷地瞅著侍衛沒有看向自己,便貓著腰兒偷溜了。
  
  阿芒輕功也是不錯的,在這個偌大得軍營裡閃躲狂溜,很快便跑出老遠。
  
  他看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便鄭重地「咳」了聲,整理下衣袖髮鬢,開始朝蕭荊山歇息的營帳走去。
  
  梅子和那個蕭荊山是夫妻,梅子自然是住在蕭荊山的營帳裡,這個時候不過是早間,相信梅子一定正在那裡吧?他如今過去,說不得能見梅子一面呢。
  
  阿芒東躲西藏,總算到了蕭荊山的營帳。他看左右無人,繞到了營帳後側,又從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來,小心地將營帳從後面割出一點細縫。他扒開細縫,偷偷地往裡面看,果然就看到了此時正斜臥在床上的梅子。
  
  梅子昨夜和蕭荊山一番折騰,今日早間困乏,便合著眼不曾起床。此時被子幾乎從她白/皙的胸前滑下,她身上懈怠慵懶,也並不曾抬手將被子往上提,只是翻了翻身,讓柔順的青絲從胸前滑過,左右遮擋了一些姣好的風景。
  
  阿芒開始時看到梅子心裡只是驚喜,正想著怎麼進去和她打個招呼又不會驚動別人,可此時正好梅子翻了翻身,嬌嫩的肌膚在被子的遮擋下,隱隱可見胸前晦暗的溝壑。
  
  阿芒一下子愣了,眼睛瞪大了,雙手緊緊攥著營帳上的帆布不敢聲張。他感到喉間乾渴,心中直跳,他知道不應該,可是心裡就像藏了一百匹馬一樣奔騰著,他忍不住想要看得更清楚更明白。這個和他一路相隨的女人曾經就那麼隨便躺在他身邊,那時候他並不曾有一分的綺念。如今這個女人已經是隔了千山萬水,他卻抓心腦肺想再見她一見面,想再看看她。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個營帳的後方很是偏僻,倒是無人注意,於是便掏出匕首,又將那條縫隔開了一些。可是偏偏此時梅子一縷青絲滑下來,遮住了大半風景,那個溝壑明明暗暗地,他根本看不真切,心裡便焦灼起來。
  
  梅子此時正慵懶無趣地躺在床上望著帳篷想心事。其實若是前些日子,梅子或許會小心,可是這幾天在軍營裡久了,知道這裡的人都守規矩得很,蕭荊山的營帳可是從來沒有人敢擅自進來,是以她膽子也大了,才會如此不謹慎。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想著蕭荊山一大早就出去忙,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自己這樣有些懈怠,還是起來看些醫書吧。蕭荊山為了防她無聊,命人給她送來一些醫書,她看得倒是津津有味,有什麼不懂的還會去向軍中的大夫請教呢。
  
  想到這個,她便要做起來,這一坐起身,被子自然就要滑下,於是一隻手抓住被子,另一隻手去拿旁邊木架上的衣服。
  
  營帳外正眼巴巴看著的阿芒,見她忽然起身,倒是嚇了一跳,只以為自己被發現了,禁不住「啊」了一聲。
  
  梅子一驚,緊抓著被子抵在胸前,顫聲問:「誰?」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3 PM

59、你不要我了?
  
  梅子一驚,緊抓著被子抵在胸前,顫聲問:「誰?」
  
  梅子這一聲叫,卻是引來周圍巡邏頭領的注意,馬上就有腳步聲跑過來,在外面恭敬地問:「夫人,有什麼事嗎?」
  
  此時外面的阿芒被梅子一個動作驚嚇到了,當下是差點一屁股摔倒在地上,這時候又聽到已經引來了巡邏的衛兵,嚇得趕緊兩手揪住那個裂縫讓它併攏,免得梅子看出什麼破綻。
  
  梅子環視了下營帳四周,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於是匆忙披上衣服,對著外面的頭領說:「我剛才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可是看看周圍也並沒有人。」
  
  那巡邏頭領一聽,馬上道:「這樣的話,我們馬上派人搜查一下附近。」
  
  梅子想著剛才的確聽到一些聲響,讓他們搜查一下也是好的,於是便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說著她也趕緊穿戴整齊起身,又把被子疊好,想著萬一有什麼事的話,這樣子躺在床上是不方便的。
  
  而阿芒在外面聽到梅子和巡邏頭領的話,知道要是真得搜查起來自己在劫難逃,嚇得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想找個地方躲躲。
  
  他這時候是臉紅耳赤羞愧難當,又唯恐真被人發現了又得橫遭一頓訓斥,於是爬起來就要朝外面走,可是剛走沒幾步回頭一看,自己割破的那個洞還在那裡漏著風呢!
  
  他想著萬一這個被人發現了,這事情恐怕就鬧大了,這就是好色之徒偷窺人家將軍夫人睡覺,那怎麼了得呢?於是他又慌忙回來,將那被自己割破了一塊的營帳攏在一起,至少先不讓它漏風呀。
  
  他正幹著這個,就聽到附近腳步聲陣陣,猛地抬頭一看,卻原來是一群巡邏將士將這一塊包圍,已經開始搜查了。
  
  阿芒臉上的羞紅褪去,慘白襲來,他其實原本也不怕什麼的,可是被人抓住偷窺小梅子,這個臉他丟不起!再者昨夜父親的一番教訓,他心裡也有數的,知道如今誠王府正在風口浪尖上,那些跟著蕭荊山和當今皇上賣命打江山的人,難說正在等著他們出什麼岔子呢。
  
  阿芒正猶豫著該如何是好,卻見到有人正往自己這個方向走來,此時他已是無路可躲,情急之下,他忽然下了狠心,乾脆拿出刀子來將那賬布割開,自己刺溜一下鑽了進去。
  
  梅子手裡握著一本醫書,正蹙著眉頭聽外面的動靜呢,卻在這忽然之間,有一個人猛地從旁邊鑽出來,倒是把她嚇得著實不輕。
  
  阿芒見她要叫,趕緊上去,一把摀住她的嘴巴,同時低聲道:「是我,別怕!」
  
  梅子睜著驚恐的大眼看著來人,果然見這個摀住自己嘴巴的人正是臉孔稚嫩眼中驚慌的阿芒。
  
  她連忙搖頭又點頭,搖頭是說你這是幹嘛,點頭是說我不叫了。
  
  阿芒見她認出自己,連忙放開她,又退回去隨手找了根繩子將已經被隔開的營帳綁好。他手上發顫,手忙腳亂地綁,可是繩子不聽話,營帳布也不聽話,他綁不好。
  
  梅子此時已經鎮定下來,趕緊過去,從自己針線包裡拿了針線,從他手中接過營帳布,利索地縫了起來,邊縫邊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阿芒看著梅子白嫩紅潤的臉龐,卻不由得想起適才看到的那片春/光,臉上頓時又紅了,囁喏著說:「我今日跟著父王過來見蕭大將軍,正好路過這邊。」
  
  梅子此時已經麻利的將那條長長的裂縫給縫了起來,正用牙咬斷繩子利索地打個結,此時聽到阿芒這麼說,不解地問:「你路過就路過,卻怎麼這麼驚慌地逃到我這裡來了?」
  
  阿芒被梅子這麼一問,連脖子都紅了,結巴了一番,終於說:「我怎麼知道,就是被人誤會我是壞人了吧。」
  
  梅子看看被自己縫好的營帳洞,又想起之前聽到的那個聲音,疑惑地看了看阿芒,蹙眉問:「你該不會是在這裡幹了什麼壞事吧?」
  
  阿芒原本就心虛臉紅,此時被梅子這麼一問,頓時連看都不敢看梅子一眼,只在那裡低著頭,囁喏地說:「沒……沒有……」
  
  梅子直接把他這個「沒有」當做了「有」,打量著他,懷疑地質問:「你剛才在這裡幹什麼了?」
  
  說完這個,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麼,看看已經被自己縫補得幾乎沒什麼破綻的洞,冷著聲音問:「你剛才在這裡都看到了什麼?」
  
  這話都問到這個份上,阿芒是連說個「沒有」的膽子都沒有了,他可憐巴巴地瞅了眼梅子,小聲辯解:「其實,其實我什麼都沒看到。」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啊,又是被子又是頭髮的,哪裡能看得真切呢,只不過她就那麼隨便躺著的樣子,已經讓求而不得的阿芒心跳加快了。
  
  梅子這下子是明白過來了,臉瞬間通紅,猛地站起來,惱道:「你這人怎麼這樣?竟然幹出這種事來!」
  
  她想著自己剛才的情景,更加羞惱了。自己剛才可是露著大半個肩膀呢,難道這些全被他看進去了?
  
  梅子一想到這個,眼裡頓時濕了,心裡又委屈又羞惱:「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樣子讓我怎麼有臉去見我家夫君?」
  
  阿芒見她眸裡含淚,心也頓時揪了起來,解釋說:「你別怕,我真得沒看到什麼的,我發誓我沒看到什麼!我,我發誓!」說著他趕緊舉起手裡:「我要是看到了什麼,就讓我一輩子娶不到娘子,一輩子孤苦一人!」
  
  梅子見他這毒誓發的厲害,自然也是不忍心的,咬了咬唇說:「你也不用如此,你既沒看到,就趕緊走吧,免得他回來了看到又起了什麼誤會。」
  
  阿芒為難地看了看四周,小心地說:「可是周圍全是巡邏的人,我要是出去,肯定沒辦法解釋的。如此一來,我們就算有一萬張嘴也解釋不清了,而且這個事情肯定馬上傳到你家那個大將軍耳中,到時候他必然是會誤會了的。」
  
  梅子想想也是,當下有些無奈:「那你說如何?」
  
  阿芒自己也沒轍,摸了摸腦袋終於說:「不然的話,我先躲在這裡一會兒,等他們搜查完了,你就偷偷地放我離開。」
  
  梅子覺得這個辦法實在不妥,自己本來沒做什麼虧心事,如今卻好像偷了漢子一般。可是她小心撩起簾子看了看外頭,果然周圍都是人,阿芒此時出去自然是被人誤會的。
  
  她沒奈何地說:「也罷,你先躲在這裡,但只是千萬不要再惹出什麼事來!」
  
  阿芒一聽,心中大喜:「我正要找你說話呢,如今躲在這裡和你說說話,正和我的心意。」
  
  梅子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有什麼可說的呢,以前我是女扮男裝,咱們一路走來也沒注意什麼男女妨礙。如今我找到我家夫君了,你又對著他說了那些話讓他不自在,我以後可是要和你疏遠些,免得引起什麼誤會。」
  
  說完這些,她又覺得對阿芒心狠了些,要知道自己一路走來,人家也算是幫了忙的。她動了動唇,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卻終究沒說出。
  
  開始的時候,她把阿芒當成弟弟一樣的人物,心裡多少有些喜歡他的。可是自從那一天他說了那些話,梅子才猛然意識到原來阿芒對她存了其他心思的。無論自己和蕭荊山以後如何,梅子也是萬萬不可能和阿芒有什麼發展的,於是她想著,還不如乾脆狠下心來。
  
  阿芒聽到她這番話,直直地盯著她呆看了好久,最後才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說:「你找到你家夫君了,你不要我了嗎?」
  
  梅子一聽他這話實在聽著不像回事,趕緊道:「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哪裡來的我不要你呢,我又何曾要過你?」
  
  阿芒稚嫩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他盯著梅子說:「那你知道嗎,我為了能見你一面,我可是偷偷地跑過來的。若是這件事被我父王或者你家夫君知道了,他們肯定不會饒了我的。我費盡心機見你,卻只能換的你這樣對我嗎?」
  
  梅子聽了這番話,只覺得這話戳中了自己的愧疚,可是她也只能強忍著,撇過臉去硬著聲音說:「我也沒有辦法,你就當我對你不住吧。」
  
  阿芒明朗的眸子裡流露出絕望之色,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有些嘶啞地說:「你竟然對我這麼狠心?咱們一路走過來,我開始的確老是罵你笑話你,可是後來你也看得出,我是真心地對你好的,我還曾想著,想著以後——」
  
  他說道這裡哽咽了下,艱難地繼續道:「罷了,你既早已有了夫婿,這事我不提也罷。我現在只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梅子咬著唇兒,努力作出冷漠的樣子說:「你別問了,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家夫婿回來了看到不好。」
  
  阿芒卻冷笑了聲:「這你倒可以放心,他正和我家父王談論大事呢,一時半刻是不會過來的。」
  
  梅子垂著頭,「哦」了一聲後道:「有什麼問題,那你就問吧。」
  
  阿芒盯著梅子低垂的頭,深吸了口氣問:「對於蕭荊山,你到底瞭解多少?你知道他過去的事嗎?」
  
  梅子前天才聽蕭荊山提起過去的事,知道這個所謂的過去對於蕭荊山來說並不是很美好的回憶,是以聽到阿芒又提起這個心下有些不快,繃著臉說:「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左右他都是我的夫婿。」
  
  阿芒卻並不放過,繼續追問說:「你果然是不知道的!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子嫁給他了?你難道不怕——」
  
  
  
60、那些女人全都出事了
  
  梅子見阿芒吞吞吐吐,心裡更沒有好感,冷著臉道:「他是我的夫君,他以前如何自然會告訴我,你何必在這裡搬弄是非呢。」她心裡忽然覺得有些後悔留阿芒在這裡了,她不願意這個阿芒說蕭荊山的壞話。
  
  阿芒見她這樣,知道她誤會了,急道:「我都是為了你好,你根本不知道以前的事。」
  
  梅子心裡越發惱了:「你不用告訴我,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你還是趕緊出去吧,免得別人知道還以為我和你有什麼勾當!」
  
  阿芒一聽,咬著牙低聲喊道:「你以為他堂堂一個大將軍,為什麼一直離開朝廷前連個家眷都沒有?你知道為什麼嗎?」
  
  梅子皺著眉頭反駁道:「沒有又如何,沒有不是正好嘛,正因為他沒有家眷,回去後才娶了我的。」
  
  阿芒卻不顧梅子幾乎捂著耳朵的舉動,咬牙切齒地道:「因為那些皇上打算賜給他的大家閨秀,全都出事了!一個不剩地出了岔子!」
  
  梅子一聽呆了,張著紅潤潤的唇兒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都出了岔子是什麼意思。
  
  阿芒歎了口氣,真誠地說:「梅子,我怕你也出了什麼事。」
  
  梅子卻不明白,皇上曾經給蕭荊山賜婚,然後那些賜婚都出了意外?
  
  阿芒瞅了瞅外面,見外面那些巡邏將士因為沒找到什麼蹤跡逐漸散去了,這才說:「罷了,這件事我也不能亂說,以後你或許就知道了。蕭荊山身邊是呆不得的,但你既然嫁了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了。如今我也只能告訴你一件事,只是你千萬記住,不能跟著蕭荊山去上京,一定不能去,要記住啊!」
  
  梅子心裡疑惑,正想拉著阿芒問個明白,卻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又聽到有侍衛稱呼將軍,聽那聲音分明是蕭荊山回來了的。
  
  阿芒一聽蕭荊山聲音,慌忙道:「我先走了,回頭再說。」說著撩起旁邊的簾子,貓下腰來鑽出去了。
  
  梅子呆立在這裡,正在疑惑,卻聽到蕭荊山掀開簾子進來的聲音。
  
  蕭荊山見她臉色不好,忙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剛才嚇到你了?」
  
  梅子心裡正疑惑,當下連忙搖頭:「沒事的,就是剛起來有點暈。」
  
  蕭荊山又抓住她的手腕摸了摸脈搏,發現沒什麼事,這才放下心來:「剛才聽巡邏的將士說這裡有些聲響驚動到了你,沒什麼事吧?」
  
  梅子怕引起誤會,是打定了主意要瞞著蕭荊山的,連忙搖頭說:「我剛起來,睡得迷迷糊糊的,許是我聽錯了也有可能的。」
  
  蕭荊山輕輕「哦」了聲,這才說:「剛才誠王爺和阿芒世子過來,阿芒和一個侍衛出去逛,卻走丟了,如今正到處派人找呢。」
  
  梅子一聽,心裡一驚,慌忙道:「他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找到了嗎?」
  
  蕭荊山臉色有些晦暗不明,看著梅子的神情,搖了搖頭說:「沒有呢。」
  
  梅子低著頭,心裡有些忐忑,想著他剛才鑽出去該不會被人就這麼發現了吧?
  
  蕭荊山伸手撫了下梅子的秀髮,柔聲問:「你想什麼呢?」
  
  梅子正低頭想著,被他這樣一問又嚇了一跳,趕緊強笑著搖頭說:「沒有想什麼……」她想隨便說幾句話,可是動了動唇竟然一句應付搪塞的話都想不出,腦中是一片空白。
  
  蕭荊山自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說:「你還沒吃飯,想來是餓了吧?」
  
  梅子趕緊點頭:「對對對,我餓了!」
  
  蕭荊山笑了下,審視著梅子的神色,捏起她的小手說:「好,那我們趕緊吃飯吧。」
  
  整個早飯梅子吃得依然心神不安,蕭荊山自然全都看在眼裡,不過他也沒有問起什麼,只是著令屬下務必找到世子。結果沒等這一頓飯吃完,便有屬下來報,說是找到小世子了,就在大營旁邊的茅坑裡,小世子正蹲在那裡捂著肚子難受呢。
  
  聽到這個消息蕭荊山看了眼梅子,淡淡地說:「看來他身體有些不適。」
  
  梅子點頭:「嗯,看來是的。」
  
  蕭荊山原本過來陪梅子吃飯也是忙中偷閒,如今小世子找到了,他好歹得過去看看,於是放下碗筷站起來說:「你先自己吃吧,我去去就回。」
  
  梅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囑咐說:「嗯,你先去忙吧。」
  
  蕭荊山撩起袍子起身的時候,眼睛正好掃過營帳的一角,於是他的目光就停在那裡了。
  
  梅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正好看到他正盯著那個適才被自己縫補過的地方,頓時心跳加速起來。
  
  蕭荊山走過去,蹲□來摸了摸那處新縫補的裂縫,又看了眼梅子,這才說:「怪不得我的娘子被驚嚇到了,卻原來是這營帳太破舊了。」
  
  梅子不明白他這話裡意思,也不好搭腔,只能胡亂點了點頭。
  
  蕭荊山走過來,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柔聲說:「你先坐下吃,我過去看看就回。」
  
  梅子也只能乖巧地點了點頭,點完頭抬眼瞅他,忍不住小心地問:「這裡什麼時候打完仗啊?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啊?」
  
  蕭荊山摸著她臉頰的手停頓了下,隨即笑著說:「很快的。」
  
  這一天梅子對了蕭荊山說話總有幾分小心翼翼,一來是她感覺蕭荊山是知道了阿芒的事的,二來阿芒的話的確在她心裡引起了疑惑。
  
  她自己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當今皇上登基為帝天下太平的時候,蕭荊山大概二十五歲的年紀吧,後來他回到綠水村二十八歲。這三年裡,他是風光的大將軍,人又年輕,長得嘛自然也是好看的(這是梅子私心裡認為的),於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麼一直沒有娶過妻呢?
  
  一時之間,忽然想起魯景安乍到綠水村時看到自己的驚異,當時他是對著自己歎息說,以為蕭荊山會孤獨一世的。
  
  梅子對於蕭荊山的過去原本並不是十分在意的,想著無非是打打殺殺,可是如今看來,這裡面難不成還和女人有些牽扯嗎?
  
  在梅子的心裡,蕭荊山是個鐵血一樣的漢子,梅子從未想過這樣的一個男人和其他女人站在一起是什麼感覺。事實上從梅子認識蕭荊山開始,蕭荊山身邊的女人彷彿就只有自己。
  
  如今,梅子卻忍不住想,難道在她來不及參與的蕭荊山的過去的二十八年裡,竟然還有女人的蹤跡?
  
  那個女人,又該是如何的?梅子沒見過多少高貴漂亮的女人,她搜腸刮肚想到的無非是鎮子上那些塗抹了胭脂的有錢人家的夫人們。
  
  梅子心裡開始泛酸了,她感覺得到阿芒說得是真話,於是蕭荊山果然之前曾被賜過婚的,只不過那些婚約最後因為一個奇怪的原因都沒成。
  
  梅子覺得蕭荊山還是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的,他只說了那些打打殺殺,卻從來沒提過賜婚的事,更沒提過任何可能使得他賜婚不成的原因。
  
  梅子這一天都是沒精打采的,蕭荊山見她沒精神,也沒問什麼,但是神色間也有些不好看。
  
  晚上兩個人洗漱過後準備上床時,梅子還是過去給他寬衣解帶,低頭幫他解開腰帶時,鼻間縈繞的是他醇厚富有男子氣息的味道,梅子有些暈眩,卻更有些無奈。她酸楚地想,難不成以前也曾有過一個女人給他寬衣解帶?
  
  蕭荊山看著低頭若有所思的梅子,淡淡地問:「你今天一天精神都不太好,在想什麼呢?」
  
  梅子感覺到他探索的目光,搖了搖頭說:「沒事,就是想家了,不知道娘在家裡怎麼樣了。」
  
  蕭荊山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說:「我今天已經派人回去送信了。」
  
  梅子一聽,點頭說:「這樣也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娘他們會擔心的。」
  
  蕭荊山聽了這話,坐在床邊忽然說:「這邊再有半個月應該就能結束了,到時候我還需要再去上京面見皇上。等面見了皇上,咱們就回去吧。」
  
  梅子聽到還有半個月就結束了,心裡一喜,可是隨即聽到那個去上京,便忽然想起阿芒說過的話,心裡便又是一沉。
  
  上京,那裡會有什麼?
  
  蕭荊山感覺到梅子的異樣,便解釋說:「咱們就去上京見一下皇上罷了,皇上待人寬厚,你不用怕的。」
  
  梅子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反正你去哪裡,我便跟著就是了,早晚咱們要一起回家的。」、當下兩個人上了床各自躺下,開始時兩個人不知怎麼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抱著睡覺,而是各自躺在那裡,望著營帳頂子想心事。
  
  後來蕭荊山的大手伸過來,握住了梅子的手。梅子猶豫了下,反握住他的。
  
  蕭荊山卻拉著她的手猛地一個翻身,梅子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就被他整個給籠罩在身下了。
  
  蕭荊山的喘息粗重而壓抑,動作粗魯而克制,迅速地貼緊、進入、然後猛烈地攻伐。
  
  梅子覺得自己猶如乘坐在一艘激流中的小舟上,風吹雨打飄蕩劇烈,身子無一處不在這個男人的掌控之下,就連喘息和叫聲都隨著他的動作而蕩漾。
  
  到了最後,蕭荊山忽然一個急轉,動作快而深,次次入洞底,一次比一次猛。梅子聽得床板又在叫了,拚命咬牙忍住沉吟的唇兒開口叫道:「小心些,有聲響。」
  
  蕭荊山卻一反常態,沉聲道:「那又如何?」
  
  說著身下動作沖了起來,沖得梅子幾乎受不住,就在她以為沒有了盡頭的時候,終於在一陣痙/攣中結束了。
  
  蕭荊山胸膛上的汗水滴到了梅子胸前,梅子閉上眸子感受著深處的火熱慢慢退出的異樣感。
  
  蕭荊山一翻身,將她抱在懷裡。
  
  梅子感到漸趨平和的呼吸就在鼻翼縈繞,她睜開眼睛。
  
  睜開眸子時,看到的是黑暗中沉默地望著自己的眸子。
  
  四目相望,梅子想開口說話,蕭荊山卻也在這時候要開口說話。
  
  兩個人都停下了,蕭荊山摸了摸梅子的臉頰,沙啞的聲音說:「你先說。」
  
  梅子在他胸膛前蹭了蹭:「你先說。」
  
  「我沒什麼要說的,只是想告訴你,以後心裡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哦,我也沒有什麼要說的,只是希望你有什麼事也告訴我,好不好?」
  
  「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3 PM

61、泛酸這個事是有的
  
  等梅子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依然是黑暗,隱約可見上方的營帳頂子。梅子感覺到身邊的異樣,轉首看了□旁,卻發現蕭荊山已經醒過來了。
  
  黑暗中,他蹙著眉頭,雙眸深不可測。
  
  梅子疑惑地問:「怎麼了?」怎麼自己會半夜醒來,蕭荊山為什麼也醒來了?
  
  蕭荊山見她醒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柔聲說:「外面好像有什麼聲響,我出去看看。」
  
  梅子心下一動,竟然想起了白日阿芒出現時的情景,不由得擔心,該不會又是阿芒跑過來了吧?
  
  蕭荊山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是怕了,安慰說:「外面侍衛和巡邏的將士都在,沒什麼事的。」
  
  梅子點了點頭:「嗯,那你小心些。」
  
  蕭荊山溫聲道:「放心便是。」說著揉了揉她的頭髮,轉身出了營帳。
  
  梅子眼看著他離開,忍不住瞅了瞅白日已經被縫補起來的割縫,又胡亂想起以前在綠水村響馬來襲的時候,總是感覺忐忑不安,心如同被什麼東西揪著一般。
  
  忽爾又想起不久前,那個在夜晚的林子裡嫌棄地叫著她鄉下丫頭的那張稚嫩臉孔。她今日也曾反思,卻猛然發現一路相隨,原來他的情義早有了蛛絲馬跡,只是自己不曾發現罷了。
  
  梅子的心越發愧疚,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吆喝聲,看著閃閃的火把映照,她更加坐不住了。
  
  忍不住披衣下床,撥開營帳窗子的一個小縫往外看,只見外面已經有許多將士,圍了裡三層外三層,還有的在拿著火把在搜尋什麼。
  
  蕭荊山身上只批了一件黑袍,巍然站立在黑暗中,朗聲道:「朋友三次闖我軍營,兩次蕭某都不在軍中。此次既然你我有緣,何妨現身一見?」
  
  梅子聽了這話,心裡總算鬆了口氣,想著應該不是阿芒,而是之前提過的那個白衣男子。
  
  可是白衣男子倒地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助自己,為什麼要奪走青州地形圖,而如今又為何要闖軍營?
  
  正想著,忽然聽到一個溫煦的笑聲,梅子心裡頓時一提,果然是自己在林中遇到的那個男人沒錯!
  
  那個白衣男子笑畢,只見黑暗中飄蕩的火把上方有一道白影閃過,風吹衣袍之聲列列,接著便有一個男子身穿白衣,穩穩地落在蕭荊山面前。
  
  白衣男子笑看著蕭荊山,拱手抱拳,風姿颯爽間笑道:「蕭大將軍,在下展驚風,久仰蕭將軍大名。」
  
  一旁眾位副將侍衛已經在此等候,見到此人出現,刀光劍影槍矛統統上前,嘩啦啦一聲對準了這個展驚風。
  
  展驚風卻並不在意,只是帶著淡笑審視著蕭荊山。
  
  蕭荊山大手一擺,頓時那些刀劍槍矛統統收了起來。
  
  蕭荊山又沉聲命道:「所有的人暫且退下。」
  
  眾人一愣,手裡一直攥著弓的崔副將上前問道:「將軍,此人手中握著青州地圖。」
  
  蕭荊山看了眾人一眼,點頭道:「此事我自會處理。」
  
  蕭荊山在軍中素有威望,且武功了得,有了他在,眾人倒也不怕這個白衣男子真得跑了。況且之前兩次被他逃脫是因為沒有提防,如今明槍明火地這麼多人,自然是不怕他插上翅膀逃了的。當下眾人一邊提防著那個白衣男子,一邊拿著刀劍收起弓箭小心地退下。
  
  蕭荊山素日治軍有方,他不在的這一兩年也有各副將代為治軍,是以不過是片刻功夫,剛才圍得水洩不通的人都已經退下,最後只剩數個日常跟隨的心腹副將尚且站立一側。
  
  梅子從後側小縫中看不真切,只見到場上兩個男人,一個白衣飄逸灑脫,猶如天邊遙遠的白衣般,一個黑衣卻持重大度虛幻若谷,身形如山屹然而立。
  
  一身黑衣的蕭荊山抱拳,施然一笑道:「展兄,當日綠水山偶遇,荊山對展兄的身手甚為仰慕。後拙荊又有緣得展兄相助,蕭某感激不盡,今日在此謝過。」
  
  他話中只提綠水村,只說梅子得助,卻不提青州地圖一事,更未提擅闖軍營之事。
  
  展驚風聽他如此說,笑道:「蕭將軍,當日綠水山受你熊掌相贈,又得你一飯之恩,我自當相報,是以路上暗助夫人,這個不提也罷。」
  
  蕭荊山見他這麼說得分明,不由得心生好感:「展兄做事恩怨分明,蕭某佩服。」
  
  展驚風看了眼一旁營帳,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營帳些微撩起的簾子笑道:「蕭大將軍,青州的地形圖的確是在下拿走的。」
  
  蕭荊山見他話中尚有未了之意,只是點頭等他下文。
  
  展驚風又道:「前些日子擾亂軍心散步假消息的人也是在下。」
  
  蕭荊山聞言了然淡笑:「展兄厲害,蕭某佩服。」
  
  展驚風挑眉問道:「蕭將軍,我協助叛黨擾亂軍心混淆視聽,又搶走青州地形圖阻撓大軍破城,使得大軍多日滯留於此,如今將軍好不容易見到了在下,怎麼不快些將在下繩之於法?」
  
  蕭荊山聞言朗聲大笑,笑聲在營帳上空飄蕩。笑畢,望著展驚風道:「展兄,我大昭二十萬大軍如今盡數駐紮在雲州城蓄勢待發,如今只等蕭某一聲令下,大軍破城必然勢如破竹,這個——」
  
  他停頓了下,鄭重地望著展驚風道:「又豈是一個虛假謠言或者一張地形圖能阻擋得了?」
  
  展驚風聽了此話,神情一頓,面上有歎息之色:「蕭將軍說得是,大勢所趨,非人力所能為也!」
  
  蕭荊山笑望著展驚風,抱拳真誠地道:「展兄,你我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是蕭某對展兄的為人卻是多有佩服,如今可否聽蕭某一句話。」
  
  展驚風此時面上已經不若初時那麼淡然,聽到蕭荊山的話,誠懇地道:「蕭將軍請講。」
  
  蕭荊山虎目掃過那望不到邊際的營帳,最後落到了展驚風身上:「展兄,今日你既有心現身與蕭某一談,想必是心中已有計較?」
  
  展驚風原本淡若輕風的臉上隱隱有了絲沉重,半響歎息一聲道:「蕭將軍,青州地形圖就在驚風的身上,隨時可以獻上,但是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蕭荊山笑望著展驚風,問道:「展兄這是要和蕭某談個交易了?」
  
  展驚風卻苦笑一聲:「交易不敢,既然是不情之請,則是將軍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地形圖在下定會奉上。」
  
  蕭荊山面有沉思,抱拳道:「展兄如此大義,倒是讓蕭某佩服!展兄有什麼話儘管道來,蕭荊山若是能做到的,必然全力以赴。」
  
  展驚風聽到這話,卻彷彿一時之間難以張口,沉默了半響,才忽然道:「在下斗膽,請大將軍破城之日,保彭王爺一命!」
  
  蕭荊山聽了這話,面帶疑惑地看向展驚風:「蕭某想問一句,展兄與那彭王爺到底是何關係,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助?」出手相助並不奇怪,但怪得是其態度含糊不清。
  
  展驚風歉然一笑:「這個,請恕在下無可奉告。」
  
  蕭荊山點了點頭:「展兄若是有為難之處,蕭某自然不會強求。但只是那彭王爺帶兵謀反,若是一日兵敗被擒,自然是押解到上京城交由當今皇上處置,到時候可不是蕭某能做得了主的。」
  
  展驚風理解地點頭,眸子裡隱約可見一絲黯然:「這個在下自然明白,屆時只求蕭兄能為他進言一二即可。」
  
  話說到這裡,躲在一旁的梅子聽著已是雲裡霧裡,對於這個展驚風到底是什麼人更加不明白了。若他是彭王爺一夥的,何以如今要交出這個地形圖?如果不是一夥的,為何又要救這個彭王爺的性命?
  
  她正疑惑著,就看到展驚風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遞給蕭荊山,蕭荊山接過,又鄭重地謝過了展驚風。
  
  後來她又眼看著兩個人一番抱拳誇讚,終於那個展驚風腳下一點,如清風野鶴般從空中飄走了。
  
  蕭荊山兀自立在那裡,手裡攥著那張羊皮紙地形圖,看著展驚風消失的身影沉思。
  
  梅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脫下外衣重新躺到床上,心裡雖然依然疑惑,但到底放下了原本提著的心。
  
  那個白衣男子展驚風好歹幫過自己的,她也不希望這個人和蕭荊山結下什麼解不開的仇怨。
  
  片刻,蕭荊山進了屋,見到梅子乖巧地躺在床上,便笑了下。
  
  他先將羊皮紙收好放起來,然後走到床邊坐下,大手伸進被子裡。
  
  梅子溫熱的被窩裡忽然來了一隻涼手,不舒服得緊,扭了扭身子怪道:「不要進來,手太涼。」
  
  蕭荊山的大手卻得寸進尺地在她身上游移,口中笑道:「摸一摸就熱了啊。」
  
  梅子輕輕「哼」了聲,這話倒說得沒錯,摸一摸自然是暖和了。
  
  蕭荊山乾脆躺下,進了被子裡,大手將梅子抱在懷裡,更加肆意地摸。
  
  梅子拿手指頭戳著他胸膛,不滿地道:「我看你是在外面得了個什麼地圖,心裡高興了,就來戲弄我。」
  
  蕭荊山大手將她手指頭攏住,湊過去盯著她的眸子問道:「你剛才竟然偷偷地跑過去看,又是要看什麼呢?」
  
  梅子手指頭調皮地在他手心撓,撇過臉去說:「能看什麼,就是擔心你唄。」
  
  蕭荊山卻不信:「我看你是更擔心別人吧?」
  
  梅子連忙搖頭:「哪裡啊,除了你,我還能擔心誰呢!」
  
  蕭荊山說話間有些咬牙切齒:「多著呢,我家小娘子如今可不是當日藏在深山裡不懂世事的小姑娘了!什麼王爺家的小世子,什麼不知蹤跡的白衣大俠,一路上都過來幫忙呢。」
  
  梅子聽了這話,像是抓出什麼把柄般,戳著他的胸膛道:「你往日總是裝大方,今晚這是高興了,一下子把那些泛酸的事都說出來了。」
  
  蕭荊山聞言微楞,臉上竟有些泛紅,嘴上卻強道:「就是泛酸,那又如何?」
  
  梅子倒沒成想他大方承認,倒是被噎了一下子,隨即反應過來,叫道:「你既然說這個,那我倒是要問一問的。」
  
  蕭荊山挑眉看著她:「好,你又有什麼要問的?」
  
  梅子一時倒不知道如何開口,低頭想了想,終於悶悶地說:「你以前,以前有過什麼想要娶的女子沒有啊?」
  

  
62、那些女人全都出事了
  
  「你以前,以前有過什麼想要娶的女子沒有啊?」
  
  蕭荊山聽了倒是一愣,在黑暗中抬起臉來,蹙眉盯著梅子的神情說:「誰給你說了什麼嗎?」
  
  梅子一聽這話,心裡知道他必然是有什麼瞞著自己的了,當下更加不悅,只追問說:「你連回答都不願意,那就是有了。」
  
  蕭荊山被自家這個小娘子這麼一堵,半響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麼?誰又跟你說了什麼?」他的聲音不自覺裡帶了不情願。
  
  梅子聽蕭荊山的這語氣帶有些嚴厲的意味,一時之間愣了。她又何曾被他這樣喝斥過呢,當下委屈得很,眼裡就有淚珠兒在打轉,可是她還是忍住了,壓抑下哭腔裝作平靜地問:「你不要問我別人跟我說了什麼,你只要回答我,你以前是不是想娶過別人就是了。」
  
  蕭荊山忽然坐了起來,冷淡的聲音說:「你既想知道,那我便回答你。」
  
  梅子聽他這麼說,心裡一沉,忽然覺得那答案便是自己不願意聽到的,可她還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朦朧中那個冷漠的側影。
  
  黑暗中,蕭荊山的語調幾乎聽不出任何感情:「是。有一個人,我曾經覺得我應該娶她。」
  
  梅子聽了這個,心彷彿一下子碎了。
  
  她低著頭,緊緊攥著被角,淚水卻流下來。
  
  那淚水無聲地流下來,浸入了被子中,梅子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發出一點啜泣的聲音。
  
  蕭荊山回頭凝視著梅子,忽然低歎了聲:「你何必問起這個呢,這個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早已忘記了。」
  
  梅子聽他聲音轉為柔和了,心裡卻越發委屈,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蕭荊山到底是不忍心,伸手就要握住她的手,可是梅子心裡有氣,狠心甩開,倒是讓蕭荊山的手落了空。
  
  蕭荊山耐下性子解釋說:「梅子,這些真得是以前的事了,若是提起只能無端端惹是非罷了。你今日既然問起,那今天我只能給你說一些,你有問題便問吧,但凡能說的我一定說。過了今日之後,此事再也不要提起。」
  
  梅子聽著他那聲音裡依然帶了嚴厲,而且還說什麼「能說的一定說」,那意思是這裡面還有不能說的事了?況且還有什麼過了今日不能再提,這又不是軍中機密,何必如何呢!是以越發疑惑不解,心裡的委屈重新泛上來。
  
  蕭荊山看著她不斷落下的淚水,面上依然平靜,語氣中卻帶了幾分無奈:「你既有問題,那就問吧。」
  
  梅子咬了咬唇,擦了擦淚水,小聲問道:「你想要娶的那個人,怎麼後來沒娶成呢?」
  
  蕭荊山沉默了一會兒,才低沉緩慢地回答說:「後來我不願意娶了,她更不願意嫁了。」
  
  梅子聽得越發雲裡霧裡,眨著紅腫的眼睛問:「為什麼?」
  
  蕭荊山皺起了眉頭,彷彿多麼不情願地說:「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適合娶回家的。」
  
  梅子看他並不願細講,也不敢再問,揣摩著他這意思,似懂非懂地說:「那你覺得我是適合娶回家的了。」
  
  蕭荊山凝視著梅子,忽然歎了口氣,抬手幫她擦了擦眼淚,憐惜地說:「梅子,你和她是不一樣的。」
  
  蕭荊山帶了繭子的大手滑過梅子已有些紅腫的眼睛,她覺得有些微的刺痛,卻更覺得有些寬慰,靜靜地任他幫自己擦眼淚。
  
  過了一會兒,梅子忽然想起來了,輕聲問道:「我可不可以問問,我和她怎麼不一樣啊?」
  
  蕭荊山幫她擦著眼淚的手停頓了下,低頭凝視了她片刻,便伸手將她攬在懷裡,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溫聲說:「梅子,你是我娶回家的娘子,她不是,不可能是,也不會是。」
  
  梅子靠在蕭荊山寬厚的肩膀上,聽著他這話,頓時感到寬慰了許多,但是心裡卻依然有個小小的疑惑:為什麼蕭荊山不願意娶那個女人了?發生了什麼事嗎?蕭荊山這麼好的人,為什麼那個女人也不願意嫁給他了呢?
  
  可是這些疑問只是埋在梅子心裡,她不敢問,也沒法問了。
  
  她知道,這些問題,即使問了,蕭荊山也不會給她答案了。
  
  梅子回想起昔日魯景安在綠水村看到自己和蕭荊山在一起時的目光,又想起自己來到軍營時魯景安的歎息,以及眾位將領對自己的愛護之情,她開始更加確信,阿芒說的話是真的,蕭荊山的婚事的確曾經一波三折。
  
  這個事情,一定有什麼是梅子不知道的。
  
  這是一個秘密,是蕭荊山和蕭荊山的朋友們都不願意告訴梅子的秘密。
  
  這個秘密,一定隱藏在上京城裡。
  
  阿芒說過,不要去上京城,一定不要去。
  
  有了青州地形圖,蕭荊山開始著手早已籌備多時的攻打青州城的計劃。
  
  他每日都非常忙。當梅子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去召集了眾位大將副將去商量軍務了;當梅子吃飯的時候,他也總是不見人影;當梅子困了想要上床睡覺的時候,他甚至還沒有回來。
  
  有時候梅子一個人躺在床上到深夜,總算等到了那個有些疲憊的身影走進營帳。
  
  這時候,梅子總是閉上眼睛裝睡,她知道如果告訴蕭荊山自己一直睜著眼睛等他,他一定會擔心的。
  
  蕭荊山是一個多麼體貼的夫君啊,他不會允許自己的娘子等他等到這個時候的,所以梅子裝睡。裝睡的梅子禁不住想,這個人對她這麼地溫柔細緻,到底是對她梅子本人好呢,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在對自己的娘子好呢?
  
  蕭荊山說,你是我娶回家的娘子;他也曾經說過,你是要陪著我共度一生的人。
  
  梅子知道自己應該滿足了,對於她這樣一個山裡女人來說,還有什麼比一世一雙人攜手到白頭更幸福的事呢?
  
  可是梅子依然酸澀,她還是會酸澀地想,那個曾經讓蕭荊山認為「應該娶」的女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她用盡自己過去所見識過的所有美好來描繪這個女人,可是依然想像不到,在他過去的戎馬生涯崢嶸歲月裡,能夠陪伴在他身邊的女人,會是怎麼樣的?
  
  溫柔似水?嬌美如花?還是端莊賢惠?抑或者那根本就是一個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
  
  這件事一直壓在梅子心頭,讓她鬱鬱不快,以至於當有一天蕭荊山一切準備就緒,特意過來找她說話的時候,才發現她好像病了。
  
  「你這個小傻瓜,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蕭荊山的聲音裡滿是愧疚和心疼。
  
  梅子動了動嘴唇,卻沒有力氣說話。她想告訴蕭荊山,我並不敢問你啊,可是她當然不願意說出這句話,現在的她也說不出。
  
  蕭荊山心疼地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在她耳邊柔聲說:「我已經安排好,派人帶你到附近農戶家裡,免得到時候誤傷了你。只是我這邊一時走不開,沒有辦法親自照顧你了,只能派別人好好照料你。」
  
  梅子費力地點了點頭,晶瑩的眸子裡寫著理解。
  
  蕭荊山忍不住俯首,用自己滿是胡茬子的下巴親暱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好好養病,等你身子好了,我這邊仗也打完了,我們就一起去上京。」
  
  上京?
  
  梅子聽到這話,苦澀地想,上京到底有什麼?
  
  梅子被人送走的那一天,蕭荊山特意放下軍務送出老遠。
  
  被指派跟隨著梅子一路保護的是那個崔副將,崔副將甘願放棄攻城的機會,要專門過來保護這位將軍的小夫人。
  
  崔副將帶了一個老大夫,就是往日梅子跟著學醫術的胡大夫。一同前來的還有十個屬下一個丫鬟一個廚娘,丫鬟和廚娘是魯景安送來的。
  
  這些人統統跟在馬車後面遠遠跟著,蕭荊山難得一見地放棄了騎馬,陪著自己的小娘子坐在馬車裡。
  
  他抱著孱弱的她,埋在她發間萬分愧疚地說:「是我不好,這些日子太忙了,沒注意你的身子,就讓你這麼病倒了。」
  
  梅子搖了搖頭,費力發出嘶啞的聲音:「不怪你,是我自己不注意。」她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許也是奢求得太多了,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若是以前在山裡,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嫁個漢子生娃種地,哪裡會想這麼多事呢。
  
  馬兒在前方噠噠噠地走,馬車嘎吱嘎吱,梅子在顛簸中總算到了蕭荊山早已找定的那處農家宅院。
  
  那處宅院很大,應該是一家富戶專門置了宅子用來看管附近的田地的。崔副將率先進去,派人開始收拾,其實宅子裡原本就收拾得清爽乾淨,也倒不需要收拾什麼就可以住人了。
  
  蕭荊山小心地將梅子抱在懷裡,下了馬車進了宅院,走進正屋將她放到炕上。
  
  梅子躺在那裡,有些失去神采的眼睛卻盯著蕭荊山。
  
  蕭荊山見她這樣,低下頭湊在她耳邊柔聲問:「梅子?」
  
  梅子費力地張開嘴,嘶啞地說:「你要小心,記得早些回來接我。」
  
  蕭荊山看著她蒼白虛弱的樣子,堅毅的面孔浮現出心痛:「放心,很快的。」
  
  梅子臉上浮現出一個無力的笑來:「等你回來,帶我去上京,然後咱們就回家,好不好呀?」
  
  蕭荊山重重地點了點頭,艱難地說:「嗯,到時候就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梅子太過虛弱,她竟然聽著蕭荊山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崔副將等人見此,互相看了看,紛紛退出去。
  
  屋子裡就剩下梅子和蕭荊山,一番沉默後,一直低頭凝視著梅子的蕭荊山忽然俯首親了親她的唇兒。
  
  湊在她唇邊,他低沉的聲音這麼說:「梅子,這輩子,能讓我這麼心疼的也只有你了,沒有別人。」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4 PM

63、光明磊落?
  
  莊院裡的日子是平淡的,梅子的身體在胡大夫的調養下慢慢好起來,現在也能下床在小丫鬟萍兒的扶持下出來走動了。只是胡大夫說,她病雖好了,但前些日子奔波勞累,身子虛弱得很,要好生調養一段時間。
  
  梅子時常讓萍兒扶著,在傍晚的時分出來莊院裡,看貓狗打架,看風吹著狗尾巴草,有時候也走出莊院看看外面的莊稼地。
  
  這些日子,她除了惦記蕭荊山,倒也沒有其他心事,於是日子竟然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蕭荊山那邊是一切順利的,聽說大軍將青州城團團包圍了,彭王爺固守城池拒不投降,於是大軍就開始攻城。到底是怎麼攻城的,梅子不太清楚,問崔副將他也不說的。反倒是小丫鬟萍兒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跑過來給梅子學舌。
  
  「聽說青州城被困了四五天,裡面的人都沒得吃了,好多老百姓開始吃起來什麼觀音土,死了不少人呢。」
  
  梅子一聽這個急了,扶著炕頭問:「怎麼會這樣?」
  
  萍兒懵懂地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那個王爺自己有糧食吃便不再管他那些城裡的老百姓。他不開城門一日,那些老百姓就餓一天唄。」
  
  梅子心裡替那些吃觀音土的人難過,因為她聽爹說過那種東西不好吃:「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萍兒想到後來,興高采烈地說:「後來咱們將軍就派人潛入了城裡,裡應外合這城就給破了。這下子,城裡的老百姓有糧食吃了,那個壞王爺也被抓起來了。」
  
  梅子聽了這個,總算放心了,不過她還是有疑問:「那他呢,他沒出什麼意外吧?」
  
  萍兒不明白:「什麼他?哪個他?」
  
  梅子臉紅了下:「就是將軍啊……」
  
  萍兒恍然大悟,看著梅子的眼中帶著笑:「原來你是擔心大將軍啊!」
  
  梅子不但臉紅,已開始耳赤:「到底怎麼樣了?」很小聲很小聲地問。
  
  萍兒見她擔心,也不忍再逗她,笑著說:「將軍很好啊,大獲全勝,軍中傷亡很少。」
  
  梅子「哦」了聲,心裡想著,他總算是沒出什麼意外。
  
  梅子心裡惦記著他,這一惦記就再次想起他臨走前說的話來了。
  
  他湊在她耳邊說:「這輩子,能讓我這麼心疼的,也只有你了。」
  
  梅子躺在床上看著望著屋頂的時候,無數次地想起這句話,心裡甜得如同吃了蜜。她如今已經想開了,不管他以前打算娶誰,反正現在嫁給他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既然嫁了他,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這一輩子的鍋碗瓢盆生孩子過日子,任憑她是溫婉似水還是巾幗颯爽,再多的過去也會淡忘了去的。
  
  況且,現在不用那一輩子,只是一年多的夫妻而已,他已經說最心疼的人就是自己了。
  
  最心疼的是自己,別人,是比不上的。
  
  梅子生了一次病,彷彿過了一次鬼門關,再加上蕭荊山那句讓她甜到心裡的話,她是徹底想通了的。
  
  想通了這個後,梅子開始覺得自己之前的計較實在好笑。這個男人有他自己的考量和過去,他不說必然有他的緣由的,自己何必非要逼著他去回憶呢。
  
  反過來說,梅子自己也是有個小小的過去的,這個男人最初的時候不是也沒有計較這個嗎?
  
  梅子心情開始好起來了,心情好起來的梅子配合著胡大夫的方法開始調養身體。
  
  梅子希望蕭荊山回來接自己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紅潤水靈的梅子。
  
  好不容易聽說了大軍從青州重回雲州的消息,梅子想著總算蕭荊山要來了。於是她每日都穿上最新鮮的衣服,打扮得乾淨得體,盼著蕭荊山的到來。
  
  這一日,聽到外面門響,她以為是蕭荊山,趕緊跑出去,誰知道守門的崔副將臉色難看地對著外面的來人。
  
  梅子過去一看,外面牽著一匹馬風塵僕僕站在那裡的不是別人,正是闊別的阿芒。
  
  月餘不見,阿芒臉上竟然褪去了稚嫩,帶了幾分蕭瑟和淒冷。
  
  梅子想起之前自己心裡的糾結,看到他頗有些不快,撇過臉去不看他,淡淡地問:「你來做什麼?」她這種語調有點像蕭荊山平日說話的樣子,倒不是故意學的。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梅子自己下意識地言談間有點模仿蕭荊山。
  
  阿芒見她如此冷淡,原本眼中的期待淡去,換上來的是落寞和無奈。
  
  不等他說什麼,崔副將上前說話了:「世子,此地乃夫人調養身子之處,將軍並不在宅院。如今世子孤身前來,怕是多有不便。」
  
  阿芒看了眼崔副將,知道自己是不討人喜歡的,他冷笑了聲道:「你也不用拿話趕我,我並不需要進去,只是站在這裡和你們夫人說句話,說完我就走。」
  
  崔副將上前抱拳,不冷不熱地說:「世子,夫人身子虛弱,受不得冷風,更受不了什麼刺激,有什麼話世子可以先告訴末將,末將隨後自然會轉告夫人。」
  
  說著他回過頭,吩咐旁邊一干人等:「夫人身子虛弱,還不趕緊帶夫人回房?」
  
  阿芒心裡一急,正要阻止,卻聽到梅子淡定地看了眼崔副將,吩咐說:「崔副將,既然世子有話要說,那就請他說吧。世子遠道而來,特特地要說什麼話,我這個做主人的若是藏起來,倒顯得不好。」
  
  崔副將一聽這話,反倒驚奇地看了眼梅子。這個昔日初見時諸事不懂的小夫人,如今已隱隱有了當家夫人的氣勢了。
  
  當下崔副將也只能拱手道:「是,既然夫人這麼說,那就請世子有話請講吧。」
  
  阿芒看看一旁虎視眈眈的崔副將,知道想要單獨和梅子說說話是不可能了。不得已,他看向梅子,猶豫了下才開口說:「梅子,我,我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崔副將一聽這話,額頭髮黑,蹙著眉頭說:「阿芒世子既然無話可說,那就請回吧。」
  
  阿芒連忙搖頭:「不,我有話要說。」
  
  梅子低著頭,歎了口氣:「阿芒,你說吧,我聽著呢。」
  
  阿芒抬頭凝視著梅子冷漠的神情,苦笑了下說:「梅子,我現在非常想念以前陪著你趕路的時候,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白天趕路,晚上就宿在林子裡,倒也自在。如今我只後悔那時候對你惡聲惡氣,沒有好好照顧你。」
  
  梅子想起之前有他陪著的那段日子,臉上也有幾分黯然,低聲說:「都過去的事了,提它做什麼。」
  
  阿芒淒涼地笑了下:「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能陪著你再走一次那條路,我死也甘願,我一定把你照顧好的。」
  
  梅子原本一直低著頭,並不去看他。如今聽到這話,抬起頭望著他,冷淡地說:「阿芒,以後的日子長得很,那段路,也不過是走了十幾天的一段路罷了,你犯不著花這麼多心思去回想它。」
  
  阿芒聽了一愣,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臉上一會兒悲一會兒冷,最後終於開口說:「對你,這的確不過是一段短短的路罷了。可是對我,卻是這輩子走得最幸福的一段路。」
  
  他也不過十八歲罷了,十八歲的他走出王府,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清純到土氣的山裡小姑娘,打打鬧鬧,一路走來,情根開始萌芽。他以為這就是別人口中的緣分,他甚至沾沾自喜幸好自己走出王府才會有這樣的緣分。可是最後他才知道,自己以為的開啟幸福之門的緣分,只是別人尋找緣分的一段短暫的路程。
  
  阿芒苦笑著一聲歎息,踉蹌地後退了幾步,只見那個昔日清新俏麗的小姑娘如今臉上卻彷彿蒙了一層霜,冷然淡然地站在宅門內。
  
  阿芒搖著頭,望著梅子喃喃地說:「罷了,我走了。」
  
  梅子點頭:「走好。」
  
  阿芒轉過頭去,騎著馬,往遠處走。
  
  他不曾上馬,他就是用腳,一步步地往前走。
  
  梅子歎了口氣,低頭抿唇,眼睛有些濕潤。
  
  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會看到那個會惡聲惡氣地說自己是「鄉下小丫頭」,那個恨鐵不成鋼地提醒自己是「姑娘家」的那個少年了。
  
  耳邊朦朧傳來崔副將的聲音:「夫人,你不要緊吧?」
  
  梅子擦了擦眼睛,抬起頭笑著對崔副將說:「我沒事。」
  
  崔副將點了點頭,拱手道:「夫人,外面風大,您請回房歇息吧。」
  
  梅子點頭,轉身回房去。
  
  崔副將卻忽然又叫住她。
  
  梅子回過頭,卻看到崔副將欲言又止。
  
  梅子溫柔地笑了下:「崔副將,有話請講。」
  
  崔副將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上前說道:「照理說有些事本輪不到末將插嘴,但是夫人此次身子不適,將軍知道夫人是心事過重所致,很是擔心,儘管戰事緊張,卻已經幾次來信問及夫人的身子。」
  
  梅子輕輕點頭,繼續聽他講。
  
  崔副將繼續道:「末將早年便追隨將軍,對將軍的為人再是清楚不過。將軍過去的確也經歷了許多風浪,但——」
  
  崔副將說到這裡,低下頭,言語間有些猶豫:「但是若論男女方面,將軍卻是一向光明磊落,這個還請夫人放心。只是有些事關係重大,將軍不願提起也是為了不惹是非。」
  
  梅子想起自己初見到崔副將時那個冷然的頭領模樣,如今竟然聽他向自己開解起自家夫妻兩人感情的事兒,忽然覺得有些滑稽,更有些不忍,當下便笑道:「我知道的。」
  
  

64、你知道公主是怎麼回事吧
  
  梅子見崔副將明明冷然的面孔卻作出苦心破口的樣子,有些不忍,當下便笑道:「我知道的。」
  
  她心內忽想起一件事,笑望著崔副將道:「你是怎麼知道阿芒世子對我說過什麼的?」
  
  崔副將聞言一噎,但看來他這人很是老實,不解地答道:「難道不是這位阿芒世子說的嗎?現在幾乎所有的將軍舊部都知道這個阿芒世子亂嚼舌根,害得將軍和夫人失和。」
  
  梅子萬沒想到此時竟然已經傳遍軍中,臉上頓時一紅,輕聲道:「這消息傳得倒快。」
  
  崔副將點頭說:「那是當然!軍中兄弟都很是關心將軍的婚事,一傳十十傳百,傳來傳去大家都知道這位世子做的事了。」
  
  梅子頓時覺得眼前發黑,她無奈地撫了撫額頭,小聲問:「阿芒的父親,哦,那位誠王爺,現在可好?」
  
  崔副將想了想,如實稟報道:「這位誠王爺對將軍很是愧疚,於是把這位小世子重罰了一通,禁足在府中多日。」
  
  他看著已經漸漸走遠的那個蕭瑟的身影,不解地說:「誰知道他今日會出現在這裡,可能是從家裡跑出來的吧。」
  
  梅子聽了這話,想起阿芒剛才那蕭瑟的背影,知道自己著實對不起他。可是那又如何呢,自己和他是沒有可能的了,倒不如讓他死了這條心。自從福哥為了自己差點喪命在狼爪之下後,梅子已經明白了,男女之間的情分,該斷的時候必須斷,不然哪天人家真為自己做了什麼,反倒是對不起人家的妻小了。有些不忍,當下便笑道:「我知道的。」
  
  這事過去沒多久,梅子便接到來信,說是蕭荊山馬上就要回上京了,到時候會路過這裡把自己接著。
  
  梅子這幾天臉色紅潤了許多,身段也略顯豐滿,她覺得可能是自己留在這莊院裡日子過得太懶散的緣故。梅子並不愛懶散,於是便琢磨著每日無事出去地裡採點野菜來。
  
  這一日,她正在莊院附近的野地裡彎著腰采灰灰菜呢,忽然就聽到馬蹄響。
  
  梅子正采著野菜的手停下來,抬頭看過去,心裡便有些失望,卻原來騎馬過來的並不是蕭荊山。
  
  那人那馬近了後,梅子這才漸漸看清,馬上穿著一身藍色男兒裝束的並不是一個男兒,卻是一個英姿颯爽如珠如玉的姑娘家。
  
  那姑娘的馬在梅子跟前停下,一手勒住韁繩,低頭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梅子。
  
  梅子也好奇,抬頭看這姑娘。
  
  梅子雖然在外面也經歷了許多事,見識過了各樣的人,但那都是或者好看或者不好看的男人家,哪裡有什麼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呢!如今看到這位騎馬的姑娘,心裡不由得暗暗詫異,從不知道女人家也可以這樣騎在馬上大氣驕傲的樣子,也從不知道騎在馬上的姑娘家也可以美得這樣光彩四方。
  
  那姑娘見梅子盯著自己瞧,瞧得連手中的野菜都忘記了,不由得笑出聲:「你看什麼呢?」
  
  梅子見這姑娘問自己,這才回過神來,當下臉上也有發燙,抿唇笑著不好意思地道:「我看你呢。」
  
  那姑娘越發奇怪,摸了摸臉說:「你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嗎?」
  
  梅子拾起掉在地上的灰灰菜,抬頭笑道:「你臉上沒什麼,乾淨得很。我看你,是覺得你真好看。」說完她歪頭笑了下,補充說:「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
  
  梅子知道自己在村子裡也算長得不錯的了,可是見了這姑娘,她才知道自己頂多是路邊長得順眼的野草野花,而這位呢,便是如同晨間的露珠般晶瑩透亮,便是那映襯在露珠上的朝陽,讓人看了心裡就舒服。
  
  那姑娘一聽梅子這麼說,倒很是驚訝,驚訝得嘴巴都張大了,隨即便笑起來。
  
  梅子被她笑得莫名所以,不解地問:「我說錯什麼了嗎?」
  
  那姑娘笑得前俯後仰,最後捂著肚子說:「哎呦,聽你這話,我心裡可真受用啊!還從沒有人這麼誇過我呢。」
  
  梅子更加不解了:「你本來就長得很好看啊,難道別人就沒誇過你嗎?」梅子的妹妹朱桃從小長得討人喜歡,別人都誇她的。
  
  那姑娘終於止住了笑,撫著肚子歎息說:「還真沒人這樣誇我,你啊,是沒見過真正長得好看的人是什麼樣兒。」
  
  說著這話,那姑娘翻身下了馬,打量著梅子問:「你是不是那個叫梅子的?」
  
  梅子連忙點頭:「是啊,我叫梅子,你怎麼知道的呢?」
  
  那姑娘得意地笑說:「我不但知道你叫梅子,還知道你是蕭大將軍的夫人呢。」
  
  梅子一聽這話,眼前一亮:「你認識他?」
  
  那姑娘越發得意,點頭說:「不但認識,還很熟呢!我這才偷偷地跑過來,就是特意看看你的。」她背著手上下前後打量梅子:「沒想到蕭大哥娶了這麼好玩的一個夫人。」
  
  梅子聽這姑娘原來是蕭荊山舊識,莫名地竟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了,又見那姑娘打量的目光肆無忌憚,禁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姑娘的目光最後落到梅子手上,彎下腰盯著那灰灰菜問:「那是什麼?」
  
  梅子提起灰灰菜,答道:「這是灰灰菜,可以吃的。」
  
  那姑娘詫異地「哦」了聲,摸著腦袋小聲嘀咕:「難道蕭大哥回到家鄉就吃這種東西過活?」
  
  梅子聽到這話,忍不住好笑,認真答道:「當然不會只吃這個菜。平日我們莊稼人會用這個沾了熬熟的麵糊吃,我們叫做沾片子的。」
  
  那姑娘摸了摸下巴:「沾片子?這個我倒沒吃過,好吃嗎?」
  
  梅子點頭:「自然好吃了,改日做給你吃你就知道了。」
  
  那姑娘聽了眼前一亮,猛點頭說:「如此甚好!」
  
  梅子見她那肌膚就如同白玉般,美得很,但一對眸子亮晶晶卻是露出饞樣子,不由得又是喜歡又覺得好笑,心想這人真是好玩,只是不知道她又是做什麼的,怎麼就和蕭荊山熟識呢。
  
  那姑娘察言觀色,看出梅子的疑問:「我叫明珠,是當今皇上的小妹子,嗯,也就是別人口中說的公主啦。」說完她還好心地問梅子:「你知道公主是怎麼回事吧?」
  
  梅子當然知道,事實上她一聽這個姑娘是個「公主」倒是嚇了一跳,眨著眼睛無措地問:「你既然是公主,那我是不是應該跪下給你行禮?」梅子大約聽說過見皇上要很多禮節的,但她不知道見公主應該如何。
  
  這位明珠公主「噗嗤」一下子笑出來,擺著手說:「不用不用,我平日最煩那些繁文縟節了,再說你是我蕭大哥的夫人,那就是我的嫂子,嫂子見小妹不需要講究那麼多。」
  
  梅子心裡愈發喜歡她了,再加上她口中那聲「嫂子」,也親近了幾分,便好奇地問起這位明珠公主怎麼會來這裡。
  
  明珠公主歪頭笑道:「我這是特意過來看你的啊,早就聽說你了,今日見了你,發現你真是好玩,怪不得蕭大哥竟然娶了你。」
  
  說完她故作歎息地說:「本來我還想著,再過幾年我要是還嫁不出去,就跑到山裡去嫁給他。」
  
  梅子一聽,禁不住笑起來,這個明珠公主倒是好玩,竟然把這個嫁娶的事如此放在嘴上。
  
  明珠公主見梅子笑,認真地說:「我這麼想的時候也在琢磨,是不是隱居在深山裡就不能騎馬逛街了。可是想到一直沒人娶我,我就覺得不能騎馬逛街也得嫁啊!」
  
  梅子見她說得情真,不解地問:「你這麼好看,怎麼會沒人娶你呢?」
  
  明珠公主捂著胸口歎息:「你總是說我好看,弄得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好看了。可你是真沒見過什麼是美人兒啊,你如果見了我家皇嫂和我家姐姐,就知道什麼是天仙美人了,和她們一比,我什麼都不是!」
  
  梅子歪頭想了想,但最終搖了搖頭:「我是想不出,比你還好看的人應該是啥樣呢?」
  
  她這話剛說完,就聽到遠處有馬蹄聲響起,轉頭一看,竟然見到一群人騎馬而來。
  
  梅子一時還沒看清楚,倒是明珠公主轉過頭一看便揮舞著手臂大聲喊道:「蕭大哥,在這裡,嫂子在這裡呢!」
  
  梅子這才看清,只見最前面的那個人高高騎在馬背上,衣衫颯颯昂首而來,正是自己盼了許久的那個身影。
  
  蕭荊山遠遠看到這邊情景,命手下人先去莊院前等候,自己催馬過來。
  
  梅子見他走近,當著明珠公主的面倒沒好意思撲上去,反而是明珠公主跑過去笑道:「蕭大哥,你怎麼才來呢,我看嫂子盼你盼得眼睛都綠了。」
  
  蕭荊山看了眼梅子,便笑著對明珠公主道:「你不在上京好好地做你的公主,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明珠公主一撇嘴:「得,咱們兩三年沒見了,你可別一見面就開始教訓我,我在上京聽煩了,來這裡散散心順便找你家這位小娘子玩玩不行嗎?」
  
  蕭荊山望著她的目光倒有了幾分無奈:「罷了,我不說就是,只不過你這個風風火火的樣子,不要把我家娘子嚇壞了啊。」
  
  明珠公主聞言偷笑道:「才幾年沒見,你倒是變了一個模樣,一心只記掛著自己娘子怕被人欺負了去。」
  
  梅子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沒有這個意思的,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6 PM

65、梅子,你總算還在
  
  原來如今那個彭王爺已經投降了,前頭部隊先走一步押解著彭王爺去上京領罪,如今蕭荊山是過來特意接梅子一起的。誰知道中途遇到這麼個明珠公主,明珠公主巴巴地想看看蕭大哥在鄉下山裡娶的夫人是什麼模樣,便偷偷地跑過來了。
  
  當下有個明珠公主熱絡地拉著蕭荊山說動說西問他打仗時的見聞,倒是一時之間把梅子冷落一旁。蕭荊山看了眼旁邊的手裡猶自握著野菜的梅子,翻身下馬,提著韁繩道:「先回屋去吧。」
  
  明珠公主這才想起還有一個梅子,拍著腦袋說:「哎呦,我忘記了,早聽說嫂子最近身子不好,咱們還是先回屋去吧。」
  
  這時候小丫鬟萍兒和崔副將也都過來了,見了禮後,將眾人請進宅院。
  
  明珠公主也是一個好事的,拉著蕭荊山問這問那後,又把注意力轉到了梅子身上,便問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成親的。一連串的問題只問得梅子臉紅耳赤無言以對,過去的那些事自然是不好提起的,幸好蕭荊山在一旁,淡言幾句給解了圍。
  
  轉眼已到傍晚,蕭荊山定下的是明日啟程前往上京,於是眾人先在這個莊院裡歇息下,跟隨的將士便在莊院外就地紮營了。
  
  這天晚上莊院的廚子自然是盡力而為,把莊院裡能做成菜的全都端出來了。偏偏這個明珠公主還不消停,她依然記掛著梅子說的沾片子。
  
  梅子聽了,知道她好奇,便要起身去給她做。
  
  蕭荊山放下碗筷,掃了眼明珠公主,拉下臉說:「宮裡都是山珍海味,你怎麼巴巴地就惦記這個?」
  
  說著抬手讓梅子坐下,吩咐說:「不用做了,那個有什麼好吃的,再者你身子才好,也不用太過操勞。」
  
  明珠公主聽了,很是委屈,嘟著嘴說:「我是的確沒有吃過嘛,在宮裡的東西都吃膩了的。」
  
  她可憐巴巴地瞄了眼梅子,小聲嘀咕說:「不過你要是心疼嫂子,那我就不吃了唄,忍著就是了。」說著無精打采地用勺子喝了口粥。
  
  梅子見她說得可憐,便起身笑道:「罷了,我倒不用親自動手,告訴廚子怎麼做,人家能做好的。」
  
  蕭荊山點了點頭:「也好,你快去快回。」
  
  其實這沾片子是往年吃的糧食不夠的時候才會去做的,就是用各色雜糧米面做成稀糊糊,用野菜片子沾上面糊放鍋裡一煮,煮好了再用現成的調味湯汁一蘸就可以吃了。這個吃法原本是為了節省些糧食的,如今這公主要吃,梅子也只好說了方法讓廚子照樣做。
  
  片刻之後,梅子回來了,廚子動手做的沾片子也上桌了,明珠公主挽起袖子率先嘗了一個,吃完樂滋滋地說:「味道果然不錯!好吃!」
  
  梅子抿唇笑道:「這沾片子既取了灰灰菜的酸甜新鮮,再沾上這些調味湯汁,味道自然是不錯的。」
  
  明珠公主白了眼蕭荊山道:「還是嫂子對我好,蕭大哥實在藏私,回到鄉下吃這麼有意思的東西都故意不讓我吃。」
  
  梅子聽了,「噗」地笑了,解釋道:「如今你吃著味道覺得不錯,那是因為廚子取的米面都是上成的,就是這調味湯汁都是用了秘方特意做的。平日裡我們在山裡,不過是一些粗糙的雜糧,哪裡又有如今的味道呢。」
  
  明珠公主想想也是,自己也笑道:「原來我倒是冤枉了蕭大哥的。」
  
  這頓飯吃完,明珠公主因了這口味獨特的沾片子,對梅子印象又好了一分,拉著梅子說起各種事來,又向梅子吹噓自己在上京有多少馬,都是什麼什麼品種,又開始說自己吃過什麼什麼美味,都是什麼滋味。明珠公主說得那叫一個塗抹橫飛,只聽得梅子大眼撲閃著看她,幾乎不敢相信。
  
  明珠公主酒足飯飽一番吹噓,見這小小的嫂夫人聽得不敢置信,自己也很開心,最後拍著胸脯說:「等到了上京,美食,美酒,美人,絕對讓你眼花繚亂。我還可以帶你去皇宮裡玩,你知道皇宮是什麼樣嗎?」
  
  梅子聽著好玩,眼裡都是期待:「皇宮?我只聽說過,當然沒有見過啊。」
  
  明珠公主拉著梅子的手慷慨激昂:「你既然是我蕭大哥的夫人,那就是我的嫂子,放心,好玩的我都帶你玩。我還去玩過開賭局,還有那個勾欄院……」
  
  蕭荊山倒是沒走開,一直穩穩坐在一旁喝茶,此時聽到這明珠公主越說越離譜,涼涼地插嘴:「明珠,你不要把她教壞了。」
  
  明珠公主說得興起,此時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尊神,當下捂了捂嘴巴,眼珠轉了轉,小聲地說:「我剛才什麼都沒說啊。」
  
  梅子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好奇地問:「勾欄院是做什麼的?也像皇宮一樣好玩嗎?」
  
  蕭荊山臉都沉下來了,瞪了眼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趕緊看看外面天色,叫道:「哎呦,這麼晚了,我還是趕緊歇息去吧,我走了。」說完提著裙子溜之大吉。
  
  當下屋裡只剩下梅子和蕭荊山,梅子自和蕭荊山重逢了後,還沒機會單獨說說話兒呢。當下梅子看蕭荊山臉色不好,也便沒有開口再問那個什麼勾欄院的事,只低著頭不說話。
  
  蕭荊山放下手中茶杯,沉聲開口說:「以後少聽她說那些。」
  
  梅子心裡覺得這個明珠公主挺好玩的,聽她說那些很有意思,都是梅子不知道的呢。可是梅子不願意和蕭荊山頂嘴,的,當下便順從地點了點頭。
  
  梅子點了點頭後,蕭荊山忽然站起來,走到梅子面前。
  
  梅子正有些奇怪,自己便被他胳膊一伸大手一拉,於是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啊」,梅子便到了蕭荊山懷抱。
  
  伏在蕭荊山懷中,梅子這才感到他胸膛有力的起伏劇烈得很。
  
  她小手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肩膀,將小臉埋在他胸膛裡。
  
  蕭荊山低下頭來,不滿地小聲埋怨:「她可終於走了!」
  
  梅子一聽這話,倒是忍不住笑出來:「人家不過是多說了幾句罷了。」
  
  蕭荊山俊臉依然是不滿,「哼」了聲說:「這個沒眼色的傢伙一直拉著你說啊說。」
  
  梅子看他這個樣子,倒有幾分小孩子賭氣的架勢了,心裡覺得好笑,但又不好笑出來,只伏在他懷裡抿著唇兒偷笑。
  
  蕭荊山也不再說其他,將她整個人抱住,大手抬起她的臉龐端詳了下,柔聲問:「你這些日子還好吧?」
  
  梅子被他這樣火熱又溫柔的目光看著,倒有些臉紅,小聲道:「崔副將不是時常給你送信過去嘛,我早就好了。」
  
  蕭荊山見她臉色裡透出誘人的紅潤,眸子越發炙熱,聲音暗啞地道:「這些日子不見,你身子好像豐潤了一些。」
  
  梅子眨著水靈靈的眸子,點了點頭道:「這倒是的,估計是在這莊院裡閒來無事太過懶散的緣故吧。」
  
  蕭荊山見她因為豐潤越發添了幾分嬌憨之色,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來:「比起當初嫁給我的時候胖了許多,以後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抱不動你可怎麼辦呢?」
  
  梅子聽他這麼說,扭了□子不滿地撅嘴道:「你當初還說要我養胖一些,如今倒是嫌我胖怕抱不動了?」
  
  誰知道她剛說完這話,就被整個凌空抱起,等她驚魂稍定,這才發現自己被蕭荊山打橫抱在懷裡呢。
  
  梅子嚇了一跳,小手緊抓著他胸前衣衫:「快放下我啊!」
  
  蕭荊山俯首低聲道:「不放。」
  
  他不但沒放下她,還把她抱到了榻前,順便幫她解開了衣衫。
  
  當梅子上衣被解開露出白嫩晶瑩的肌膚時,她感到一些涼意,倒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在他懷裡扭動。
  
  蕭荊山連忙也脫下自己的衣衫,讓她嬌嫩的肌膚貼在自己火熱厚實的胸膛上。當他那道疤痕帶來的粗糙感輕滑過梅子胸前一團嬌嫩上的小櫻桃時,梅子身子顫抖了下,情不自禁地靠他近了幾分。
  
  就在梅子的不自覺中,她的衣衫已經盡數褪去,她被放到了榻上,不著一絲。
  
  蕭荊山抬腿上來,低首凝視著她,眸子火熱。
  
  梅子幾乎不敢迎視他的目光。
  
  蕭荊山卻強行讓她看著自己,凝視了她片刻,開口嘶啞地問:「你想我了嗎?」
  
  梅子臉上緋紅一片,只閉著唇兒不說話。
  
  蕭荊山知道梅子肯定是不好意思說的,也便不再逼她,只低下頭親了親她胸前猶自因為喘息而顫巍巍的那粉團兒,暗啞地喃道:「我想你了,這些日子總是想你。」
  
  梅子情羞,又不捨得將他推開,雙手便情不自禁地勾住他的肩膀。
  
  蕭荊山含住那顆小櫻桃便不捨得放開,輕輕啃吃,啃得那裡紅潤濡濕,啃得梅子嬌喘不已。半響他終於放開這裡,湊到梅子耳邊低語:「你心裡是不是怪我?」
  
  梅子此時已經兩眼迷離,半睜著眸子不解地喃問:「怪你什麼?」
  
  蕭荊山臉上有些黯然:「我一直把以前的事瞞著你,害你胡思亂想了。我忙著自己的事,都沒顧上你的身子,害你生病了。」
  
  梅子見他這樣,心裡便疼,連忙搖頭說:「沒有的,這都是我自己想不明白,不怪你的。」
  
  蕭荊山堅毅剛硬的臉龐伏在她兩團柔軟間,神色間有幾分感動和歉疚:「梅子,你不怪我,我卻怪我自己,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他喃喃地說:「這些日子,我只要一閒下來就會想你,擔心你的身子,又擔心你胡思亂想,我總怕一回頭你就不見了。」
  
  他吸吮了口近在眼前的盈軟,發出一聲歎息:「梅子,你總算還在。」
  
  梅子倒有些束手無措,他們平時不是不親熱的,也不是沒嘗過各種法子的親熱。只是往常這個男人總是強硬地主導著一切,自己不過是順從他罷了。可是今日,這個剛毅的男人卻倒在自己柔軟的胸前,那副失落的樣子,倒彷彿是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般,這種感覺很奇妙,讓梅子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難言的快感。
  
  還沒等梅子做出反應,她胸前伏著的那個男人卻開始就著那處柔軟啃吃了起來,梅子不安地扭動了□子,低聲道:「不要這樣。」
  
  蕭荊山倒很是聽話,放開了這處盈軟,梅子正鬆了口氣,卻忽然感到下腹輕輕地那麼一疼,抬首一看,原來他一路往下了!
  
  

66、利劍入鞘,水聲四溢
  
  蕭荊山一路往下前行,總算找到了那處芳草茂盛之地,分開一旁被露水打濕的淒淒芳草,迅速尋到了有著晶瑩露珠不斷溢出的源泉。
  
  梅子緊閉著眼兒,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所以她不敢去看,只是任憑他施為。
  
  蕭荊山手指強行撐開因為太久不曾有人到過而緊閉的蓮蓬,便見到有更多甘露流出,而身邊這個小女人也因為太過緊張而緊抓著自己的胳膊不放。
  
  蕭荊山伸手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才握過冰冷刀劍的手心裡輕輕揉捏讓她放鬆,熾熱深沉的眸子盯著那個迷離緋紅的小女人。
  
  梅子感受到溫熱急促的氣息噴到那如同含羞草一般不曾被人碰到之處,心裡一驚,猛地睜開眸子。
  
  她的眸子已經柔媚得如同一汪春日融化的水兒,那汪水兒碰到蕭荊山的目光便隱隱有波光浮動流露出動人的光采。蕭荊山一時之間倒看得有些醉了,冷峻嚴肅的線條早已化為軟柔和沉迷,染上了谷欠望的色彩。
  
  他低啞地喃道:「這輩子,不許你離開我。」就在這喃聲中,他慢慢地俯首下去。
  
  梅子知道他要做什麼,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咬著唇不敢出聲。
  
  蕭荊山健碩的身子整個繃緊了,不過他還是克制下急促的喘息,低下頭去,尋找到那處泉水汩汩處,去汲取那甜蜜清香誘惑著他的山泉水兒。
  
  梅子身子綿軟,動彈不得,先是感到灼熱的氣息噴到那裡,接著便有一片溫熱附上上去。頓時梅子猶如被雷擊了一般,先是濕潤的小紅珠劇烈收縮顫動了起來,接著便是整個身子都忍不住扭動顫抖起來,抖得猶如那承受著風吹雨打的嬌媚花兒。
  
  她這樣一動,卻是更惹得已經湊到泉口準備品嚐甘甜的蕭荊山迫不及待了起來,溫熱的唇舌肆意地在濕潤的泉口吮吸啃吃,甚至那小舌兒試探著要進入小小的泉口,打算進去一探究竟。
  
  這種滋味,梅子只嘗過一次,可是那時候還是第一次,太過緊張羞澀,根本來不及品嚐是什麼滋味。如今卻得蕭荊山如此蓄意侍弄,眼瞅著下面那位金戈鐵馬的大將軍做低伏小為自己做到如此,眼瞅著那剛毅的臉龐幾乎湊到了那自己都羞於去看的地方,真是又羞又驚,小手都忍不住想要推拒著他的強硬。
  
  蕭荊山是什麼力道啊,小小的梅子自然是推不動的,事實上非但沒推走,反而更使得下面這位猶如發請了的猛獸一般更加急切地啃吃起來,直弄得梅子扭動著身子胡亂吟起來,吟得彷彿花被碾碎了。
  
  一直到了後來,她感到體內有一股熱流湧上來,那股熱流彷彿將她整個身子牢牢控制住,她猛地僵住,不敢亂動,手指頭幾乎掐入了蕭荊山的胳膊中。
  
  蕭荊山知道她是要到了,便停下口中動作,抬起眸子來粗噶地問:「喜歡嗎?」
  
  梅子臉上羞,口中卻不能言,隨即便感到自己下面噴出一股潮乎乎的水兒來,再然後整個身子又顫了起來,顫得唇兒張著,發出嚶嚶的聲音。
  
  蕭荊山卻並不讓她歇息,起身,抬起,湊低,然後猛然之間,利劍入鞘,水聲四溢。
  
  梅子只覺得自己彷彿剛剛爬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還沒來得及歇息,卻又被如此一番擺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面浪打礁石不曾停歇,寶劍出鞘次次加深,大開大合肆意擺弄。反正身下的人兒有得是水兒,多得是情動,上面的那位騎過馬握過劍,小小一顆梅子不過是掌心嬌花一朵兒。
  
  如此好一番征伐討戰,梅子最後經不住,顫著聲音提醒:「公主……公主在隔壁呢……別讓人聽到……」
  
  蕭荊山冷「哼」了聲,喘著粗氣說:「她聽不到的!」
  
  其實聽到聽不到蕭荊山哪裡知道,反正這勢頭正猛,讓他停下來是絕無可能。他先是和娘子分別一年,接著雖說團聚了些日子,卻是在軍中不敢太過放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上好的床榻,更加自家娘子身子豐潤了臉色紅潤了,怎麼著也得好生舒暢一番。
  
  梅子知道擋不住他的,再者如此這般被弄自己也舒服得緊,若是真停下來反倒心裡失落,是以也緊咬了唇去迎承那一波波打過來的浪頭。
  
  許久之後,當一切平息了,梅子乖巧地蜷縮在他寬厚汗濕的肩膀上,小手玩弄著他那道對於自己來說早已熟識了的疤痕,靜靜地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蕭荊山氣息漸漸平穩下來,大手將自家娘子攬在胸膛前,低啞地道:「等去上京見了皇上,咱們就回去吧,回去後你也該生個娃了。」
  
  梅子瑩潤的臉上透著粉澤,聽到這話小臉乖巧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我是早就想要的,只是一直沒有啊。」
  
  蕭荊山低笑了下,溫暖粗糙的大手撫過她嬌嫩滑潤的臉頰:「說實話,以前我是不想讓你要孩子的,你以前身子瘦弱,我怕要孩子不好。現在看著,倒是可以了的。」
  
  梅子小手戳了戳他寬厚的胸膛,笑道:「看你這話說的,好像這孩子倒是聽你的話,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似的,這個還是要看緣分的。」
  
  蕭荊山卻只是低笑了聲,想想還是解釋說:「我之前摸著你的脈絡很是虛弱,便沒敢讓你真得懷了孩子。」
  
  梅子聽了,心裡一動,原本沿著他胸前那道疤痕來回撫弄的小手停了下來。
  
  蕭荊山沉默了下,屏住氣息柔聲問:「怎麼了,怪我了?」
  
  梅子乖順地趴在他胸膛上,纖細粉嫩的手指頭依然不動,也不曾說什麼話。
  
  蕭荊山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慌了,連忙解釋說:「我當時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怕你受不住罷了。」他話中竟然透了一絲緊張。
  
  說完他握住梅子的手,握得很用力:「梅子,你是不是又在怪我瞞著你了?」
  
  梅子歎息了聲,小聲說:「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這也是為了我好啊,只是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呢,害我還因為這事擔心了好久的。」
  
  蕭荊山彷彿鬆了一口氣,捧了她嬌嫩的小臉細細端詳,半響才說:「你心裡不怨我就好,我只是怕你心裡有氣,卻又不說出來,沒得把自己憋壞了。」
  
  梅子搖了搖頭,乖巧地說:「之前是我不好的,我本來就不該胡思亂想。如今我也想通了,這輩子嫁給你,就是你的人,反正很多事我也不懂,聽你的安排就是了。你既不願告訴我,自然有你的道理。」
  
  蕭荊山歎了口氣,將她整個身子摟緊貼到自己胸前,感慨道:「我並不想瞞著你什麼的,以後有什麼事我肯定都告訴你,再也不這樣了。只是那件事關係重大,不是平日咱山裡過日子的小事情,我也就不願提起,不然就是惹是生非了,這樣也是怕你知道太多了不好。」
  
  梅子點頭,懂事地說:「你既不說,自有你的道理,我不問的。上一次我也並不是生氣你瞞著我,而是覺得你當時的樣子凶凶的,你以前從來沒有對我那樣過,可是卻因為那件事,對我那麼凶。」說到這裡,梅子依然有些委屈。
  
  蕭荊山聽梅子這麼一說,越發愧疚,疼惜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若是我再那樣,你便打我,好不好啊?」
  
  梅子卻撅了撅嘴不滿地道:「你生起氣來,倒是有幾分平日裡你對屬下的那種嚴厲,我哪裡敢湊過去打你啊!」
  
  這話說得蕭荊山又慚愧又好笑,忍不住笑道:「罷了,以後我一定記得,在外面對別人怎麼樣臉色都可以,回到屋子裡對著我的小娘子是再也不會那樣了。」
  
  梅子聽了這番話,心裡倒是甜蜜得緊,靠在他寬實的肩膀上柔聲說:「我總覺得自從出了山後,你就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
  
  蕭荊山倒是不解,撫著她的臉兒挑眉問:「怎麼不一樣了?」
  
  梅子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楚啊!只是覺得以前在山裡的時候,你這個人平日裡沉默寡言,挺好的一個人。可是到了外面後,你對著外面的人啊,有時候就會擺起臉色,雖則不是對著我那樣,可我看著也覺得怪怪的。」
  
  蕭荊山聽了,無奈地動了動眉頭:「以前在家裡,那就是打獵為生的老百姓,自然是怎麼著都可以的。如今在外面,就是要保家衛國的大將軍,我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梅子不解了,歪著腦袋想:「那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蕭荊山倒是被問得愣住,半響終於說:「兩個都是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7 PM

67、紅衣的美人兒
  
  第二天眾人開始準備著前去上京了。蕭荊山騎馬,梅子是坐馬車的,明珠公主平時自然也是騎馬的,可是她見梅子坐馬車,掙扎了半天終於決定放棄心愛的馬兒跟著梅子一起坐到馬車裡。
  
  馬車裡她這位公主繼續海天胡地地說,說得梅子和萍兒兩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眼睛瞪得老大,時不時發出驚歎聲和佩服聲。
  
  最後萍兒忽然問:「這些都是公主你親眼所見嗎?」
  
  明珠公主摸著腦袋咧嘴笑:「聽別人說的。」
  
  梅子一聽,眼中起了疑問,萍兒則是直接失望了,輕輕地「哦」了聲說:「我還以為公主是親眼所見呢。」
  
  明珠公主被小小丫鬟這樣一說,好沒面子,拍著胸脯大義凜然地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訴你們一些我經歷過的事兒,只是我說了你們不要被嚇到啊!」
  
  梅子好奇地問:「你又要給我們講什麼事兒啊?」
  
  明珠公主得意地笑道:「我就給你們講講蕭大哥當初打仗的事吧!」
  
  萍兒眼前一亮,拍手叫道:「好啊,這個好!」
  
  梅子也目露期望,蕭荊山以前的事兒,她自然是想聽的。
  
  明珠公主見此話一出反應熱烈,頓時來了勁頭,把原本披著的一件罩衫隨手往那裡一扔,盤著腿兒擺開架勢就要開講。
  
  可是等了半天,她愣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萍兒不耐煩了:「我說公主啊,你怎麼不講了呢?」
  
  明珠公主無辜地摸了摸腦袋:「蕭大哥的事太多了,我不知道講哪個啊!」
  
  梅子眨了眨眼睛,滿目期待:「講啥都行。」只要是關於蕭荊山的,梅子都喜歡聽。
  
  萍兒歪腦袋想了想:「你就講講你記得最清楚的,印象最深的吧。」
  
  明珠公主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終於一拍大腿:「有了!」
  
  她興奮地兩眼冒光:「咱們就講當初蕭大哥是如何英雄氣概勇闖賊窩救出風塵弱女子吧!」
  
  萍兒一聽,看了眼旁邊梅子,愣了。
  
  梅子也是一愣,隨即笑道:「好,那你講吧,這個聽著不錯。」
  
  明珠公主此時滿臉興奮兩眼冒光她是根本沒注意到眼前這兩個女人有什麼不自在,開始擺著架勢辟里啪啦地說。
  
  原來當初天下未定,四處征戰,這其中便有一夥賊匪佔據一方,屯兵頗多漸成規模。那時候的蕭荊山羽翼未豐,那時候的皇上還是手下沒幾個兵的小世子一枚。某一天,蕭荊山便提議要攻打山寨順便撈點糧草以備將來之需,世子一向對蕭荊山佩服有加信任有餘,一聽這話自然覺得不錯,於是這兩個人便開始準備了。
  
  明珠公主這番話說得有聲有色,主角不但有這個名聲響當當的開國大將軍蕭荊山,甚至還有當今的天子啊,於是這下子梅子和萍兒兩個人都被這故事鎮住了,坐在那裡聽得全神貫注。
  
  明珠公主見這故事不錯,心裡暗暗得意,更加添油加醋地開始講。話說當時的蕭大將軍年輕俊帥又威武,馬上功夫了得箭法也是百發百中,一聲令下帶領眾位將士開始攻山寨。那山寨抵抗數日終於不敵,山寨頭子目呲盡裂精疲力盡倒地不起,其他小嘍囉死得死逃得逃,於是蕭大將軍一撩戰袍一馬當先走進了山寨大廳。
  
  明珠公主說到這裡,故意賣了個官司,提起嗓子故作玄虛:「你們說,他看到了什麼?」
  
  梅子的心一下子跳得快了,她已經隱約感到了什麼。
  
  果然,明珠公主歎了一口氣,搖頭晃腦地說:「他啊,看到大廳正中,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幾乎窮盡了天下最妖嬈的美麗,就那麼哀傷地站在那裡……」
  
  梅子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她知道的,她早就可以感覺到的,她的蕭荊山,那樣的一個蕭荊山,怎麼可能沒有過一段旖旎的過去呢。
  
  萍兒偷偷地看了眼梅子,她已經意識到這個事不太好,便沖明珠公主使眼色,可是如今這明珠公主正全神貫注地沉浸在故事中,以至於她看到萍兒擠眉弄眼時,不解地問:「你幹嘛這樣,眼睛怎麼了?你認真聽我講故事啊!」
  
  萍兒頓時額頭冒汗,使勁搖頭:「我沒事,我沒事。」
  
  梅子抿唇笑了下,柔聲說:「你繼續講吧,這故事很好聽。」
  
  得到鼓勵的明珠公主隨手端過旁邊一杯茶來抿了一口,開始繼續講:「原來這個可憐的姑娘啊,她原本也是官家女子,誰知道一家人路過這個山寨出了事,就被搶過去當壓寨夫人了。咱們蕭大哥這麼一來,可算是把她給救了!」
  
  梅子強笑了一下,問道:「那後來呢……」
  
  明珠公主摸了摸額頭,一下子噎住,半響終於說:「然後……哦,然後……然後就沒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明亮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梅子,滿臉歉疚。
  
  梅子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沒事的啊,我還想繼續聽你講後面的故事呢。」
  
  明珠公主卻是講不下去了,尷尬地笑了下:「其實,其實後面也沒啥了,這個故事不好,一點都不好。而且這個故事我也沒有親眼看到啊,都是聽別人說的。」
  
  梅子卻歪頭想了會,終於說:「平日裡我們都不敢穿紅衣服的,只有成親的時候穿,我聽老人說,這是因為紅色太過艷麗,平日的時候壓不住的,只有成親的時候最美麗的新娘子才可以穿。這位姑娘竟然穿了一身紅衣服,想來一定是很美麗的。」
  
  明珠公主勉強點了點頭,半響憋出一句:「她,她是挺好看的,比我好看。」
  
  梅子邊思索邊道:「我覺得你已經很好看了,她竟然比你還要好看,那得有多好看呢?」她喃喃地重複著剛才明珠公主的話語:「什麼叫窮盡天底下最妖嬈的美麗啊?這句話我怎麼聽不明白呢……我也想像不出……」
  
  明珠公主垂頭喪氣滿臉愧疚地說:「鬼知道這是什麼話啊,我也是聽別人這麼說的……」
  
  當下梅子只低著頭想,她心中疑問太多了。儘管她早已知道自己不應該去在意那些過去,可是她還是會忍不住好奇。一個年輕俊勇的男人救了一個妖嬈美麗的女人,接下來他們會是怎麼樣的故事呢?後來那個男人為皇上打下了天下,那個女人怎麼樣了呢?再後來那個男人歸隱山林的時候,那個女人又在做什麼呢?
  
  想起蕭荊山之前含糊的話語,她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閃過,可是轉瞬即逝,她抓不住。
  
  明珠公主覺得自己實在說了不敢說的話,滿臉羞愧地坐在馬車角落,低著頭在那裡畫圈圈。萍兒悄悄地歎息了聲,挪到一旁倒了茶水遞過去。可是一個公主一個夫人顯然都沒有心思喝,她兀自端著那杯茶水,她倒是有些口渴了呢。
  
  明珠公主畫著圈圈,抬頭看梅子的時候恰好看到萍兒對著那杯茶水發呆,便隨口說:「你既渴了,那就喝唄!」
  
  萍兒慚愧地「唔」了聲,不過還是小聲說:「好吧,既然你們都不喝,那就不浪費了。」說著毫不客氣地把那杯茶水一飲而盡。
  
  不過這一切梅子自然不會去關心,她只是低著頭默默地想心事。
  
  經過這件事後,明珠公主見到蕭荊山就心虛,看到他就躲得遠遠的。這倒讓蕭荊山有些納悶了:「前些日子這丫頭總是纏著你,煩的很,這幾天她倒是自覺,再也不纏你了。」
  
  梅子猜到明珠公主是不小心對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怕蕭荊山怪她,可是她也不願意提起這個事,便無精打采地說:「沒什麼,她可能最近累了。」
  
  蕭荊山回想了下,看她那個樣子不像是累了啊,不過他也就是一想罷了,畢竟比起那個千人疼萬人寵金枝玉葉的明珠公主,自家這個山裡長出來的傻乎乎的小娘子才真正地是他心頭惦記的那個。
  
  「你好像又有什麼心事,低著頭在想什麼呢?」蕭荊山粗糙的手指輕輕捏著她嬌嫩的手指頭這麼問。
  
  梅子此時正端著一杯茶水坐在那裡,聽到這話連忙搖了搖頭:「沒事。」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蕭荊山,如果告訴他,他又會如何?
  
  蕭荊山蹙了下眉頭:「有什麼事瞞著我?」
  
  梅子搖頭又擺手:「真得沒有,我就想著到了上京後,會看到什麼樣的美人呢?」這是明珠公主承諾的,帶她去看各色美人兒,她心裡想著那個紅衣的美人,一時之間不會撒謊的她便把這個拿過來搪塞了。
  
  說完之後,她又有些心虛,抿著茶水偷眼看向蕭荊山,唯恐他看出什麼,誰知道蕭荊山竟然被她瞞過,信以為真了,甚至還頗不高興地埋怨:「你心裡怎麼總是想著那丫頭的事啊。」
  

  
68、拔草的將軍,捉蟲的夫人
  
  或許是做賊心虛,明明蕭荊山眸中帶笑看著自己,可是她總覺得那笑裡帶了試探和打量。她心裡一慌,下意識地端茶湊到唇邊喝,卻一不小心嗆到了自己。
  
  蕭荊山體貼地過來接過茶水放到桌子上,又伸過大手幫她捶了捶背。
  
  梅子搖了搖頭:「我沒事的。」
  
  蕭荊山端詳著梅子的神色,沉吟之間倒是想起一件事說:「有件事,我倒是一直沒有機會問你。」
  
  梅子此時心虛,想著自己正好有件事一直不知道該問還是不該問呢,怎麼他就有事情問自己呢?但是當下她也只能點頭說:「嗯,你問吧。」
  
  蕭荊山見左右四下無人,便把梅子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梅子覺得這個姿勢被人看到實在不好,想掙扎的,可是面對蕭荊山這有力的臂膀,她自然是掙脫不過的,少不得乖乖地倚靠在肩膀上,不滿地拿手指頭戳戳他胸膛。
  
  蕭荊山並不阻止她,反正她的手指頭軟嫩得很,怎麼戳也不會痛,就連撓癢都嫌力道太輕了呢。他只是低首審視著她的神色,柔聲問道:「前些日子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找過你?」
  
  梅子一聽他提起這個,心裡頓時明白了,原來他這人一心記掛著這事呢。梅子又覺得有些好笑,他啊,看上去不在乎,也不曾問過,其實心裡一直憋著呢,說不得還在等著自己主動向他提起,如今數日功夫不見自己提起,他也只能開口問了。梅子將心比心,只覺得他們二人果然不愧是夫妻,連對待這種事都有些相似呢。
  
  蕭荊山見梅子面上帶著笑卻也不答話,挑眉問道:「怎麼,提起這個事你倒是開心得很?」
  
  梅子眼珠兒動了動,想著不能輕易讓他放心,不然自己如今為了那個什麼紅衣女子的事牽腸掛肚豈不是吃虧得很,便故意歪頭笑道:「阿芒世子對我一向不錯,提起他我自然開心。」
  
  蕭荊山倒沒料到她這樣說,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了,抿唇不說話。
  
  梅子無端端感到他平靜的目光中有幾分冷然和不悅,身子也有幾分繃緊,甚至就連身下坐著的大腿都不再如之前般溫熱舒服了。梅子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惹了一隻蓄勢待發的山狼,可是既然話也說出口,她自然不好收回,只能勉強坐在那裡,低著頭不說話。
  
  蕭荊山就這麼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還是寵溺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的小梅子自從出了山後,學會怎麼惹我不高興了。」
  
  她就是像一隻會撒嬌的小貓,開始的時候憨態可掬,後來大了,見識多了,便開始撒著歡要引人注意了。
  
  梅子頓時覺得自己一切心事被他看透了般,不高興地怪道:「我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說實話罷了。」
  
  蕭荊山捏了捏她細滑的臉頰,重新將她攏在懷裡,柔聲說:「梅子,我並不是不通情理一味泛酸,其實你認識一下其他人,我並不反對,反而覺得這樣很好,至少讓你多見識一些世面。至於那個阿芒世子,我開始自然是不悅,可是如今想來,本來也沒有什麼的,你總歸是我娘子,他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過是想想罷了。」
  
  梅子聽他說這番道理,忍不住問道:「那你呢?」
  
  蕭荊山挑眉不解:「我怎麼了?」
  
  梅子眼珠兒轉了轉,故作不經意地說:「沒啥,就是想問問,明珠公主說得那些上京城裡的美人兒,你認識多少呢?她們真得有那麼好看嗎?」
  
  蕭荊山一聽此話倒是笑出聲來,笑得寬厚胸膛震盪:「上京城裡美人兒再多關我何事?」他俯首湊到她耳邊,讓粗糙的胡茬輕輕蹭著她敏感的耳垂,低沉耳語:「我的小梅子已經是天底下最惹人疼的小娘子了。」
  
  梅子低頭想想,自己也笑了。
  
  那個所謂的紅衣美人兒,也不過是故事裡的一個故事罷了。
  
  如果說之前梅子獨身一人前往上京那是路途艱難,那如今隨著公主啊大將軍一起去上京,一切似乎變得簡單多了。大約走了十幾日,一行人便到了上京城近郊。
  
  早有人通稟了皇上,皇上親自率人到上京城郊外迎接大將軍回朝,上京城裡老百姓聽說大將軍凱旋歸來,也都過來圍觀,於是當梅子進城的時候,看到的簡直是萬人攢動周圍水洩不通。
  
  梅子不曾見過這樣擁擠的人群,更沒見過如此雄壯的城門,如此繁華的街市,一時之間趴在馬車窗口看得咂舌不已。萍兒原本是雲州附近一個農戶家的女兒,出身低微,自然也不曾見過這種場面,當下跟著梅子一起驚歎連連。
  
  明珠公主是早已見慣不慣,拉著梅子衣角在一旁說:「這些根本不算什麼,回頭帶你看更好玩的。」
  
  梅子看得正是目不暇接,聽明珠公主這麼說,趕緊點頭。
  
  大將軍戰勝回朝,自然是免不了各種繁瑣事宜。梅子諸事不懂,蕭荊山自然也不忍讓她費心為難,當下便把她安置在昔日自己住過的府邸中。明珠公主自然是要被接回宮中的,當明珠公主和梅子分離的時候,明珠公主倒很是不捨,拉著梅子的手一個勁地說:「回頭我再來找你玩啊!」
  
  梅子打心眼裡喜歡這個沒啥心眼的明珠公主,當下使勁地點頭:「嗯嗯,你快來找我玩吧!」她心裡惦記著明珠公主說過的絕色美人兒呢。
  
  蕭荊山當時正好在場,不經意地瞥了眼這兩個依依惜別的女人。明珠公主不會注意到蕭荊山看過來的這一眼,梅子即使看到了也不會作其他想法,可是她們都不知道的是,明珠公主卻因為此很長一段時間被管制得極其嚴格,以至於沒有機會踏出宮門一步。甚至於後來,她的皇兄甚至提議,是不是該給她找個駙馬了。
  
  蕭荊山剛剛回朝,諸事忙碌,明珠公主又沒有機會出來找梅子玩,這樣一來,梅子倒是無聊得緊。對於這事蕭荊山也滿懷歉意,後來終於決定在府邸的後花園開闢了一塊田地,讓梅子在裡面種些莊稼來玩,又給她弄來了小雞小鴨餵養。
  
  梅子這下子算是得了趣,每日都把時間撲到那塊田地和那群小雞小鴨身上,有時候蕭荊山回到房裡看不到人影,只能跑到田地裡去找自家娘子。
  
  到了後花園,看到夕陽的餘暉下,那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地裡拔草捉蟲,蕭荊山心裡不由得感慨萬分。默默地走過去蹲下來,隨著她一起拔草捉蟲。
  
  梅子感覺到身旁的陰影,抬起頭來看到他,衝他甜蜜地笑了下:「你不要拔草了,你身上的衣服貴重得很,哪裡是幹活穿的啊。」
  
  這時候蕭荊山身上穿得是上好絲質的朝服,的確不適合拔草捉蟲。
  
  蕭荊山一愣,低頭看了看梅子的衣服,梅子身上穿著平時丫鬟們才會穿的粗布衣。
  
  他沉默了會兒,忽然笑了:「你說得是,我回去換衣服去。」
  
  梅子搖了搖頭:「不用,你別換衣服了。我也不弄了,我回去洗洗手咱們就吃飯。」
  
  蕭荊山看了看這地裡還有一半的草沒有拔,心下不解:「依你的性子,還不是非要幹完了才休息嗎,怎麼今日倒是這樣了?」
  
  梅子卻笑道:「平日若是自己的地,那是要吃飯的莊稼,自然要侍弄好。可是如今這塊地哪裡是用來吃飯的莊稼地啊,分明是弄來哄我玩的,我也只能是隨便種種罷了。」
  
  這話說得蕭荊山一愣,再看自家娘子,雖說身子越發豐潤了些,可是臉上的笑容分明不如在綠水村時那麼自在了。
  
  他歎息了聲,鄭重地說:「梅子,戰事初停,皇上的確有些事需要我做。如今這些事也差不多處理完了,再過半月,咱們就能回去綠水村了。」
  
  梅子使勁地點頭:「我明白的。我雖然不懂朝裡的事,但看你每日都忙成這樣,也知道如今正是關鍵的時候,你儘管做你的,等你這邊什麼事情都弄妥當了,這個天下也就會像以前一樣了。到時候咱們就回去綠水村。回去後我養雞你打獵,沒事再去幫我娘種種地。」
  
  蕭荊山聽了梅子這番通情達理的話,臉上浮現出感動,抬手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後兩個人一起往回走。正走著,蕭荊山忽然想起一件事:「皇上對你十分好奇,說要宣你進宮面聖的。我曾多次推辭,可是最近幾日明珠公主也吵著要見你,你可願意進去?你若是不喜歡,我無論如何也會幫你推阻了的。」
  
  梅子一聽這話,低頭想了會,抬頭笑著說:「我倒願意去看看的,但是我這個樣子可以嗎?我什麼都不懂,會不會給你丟臉啊?」
  
  蕭荊山笑了:「丟什麼臉?這是說得哪裡話啊。」
  
  梅子卻看著蕭荊山神色,調皮地笑說:「可是剛才我看你那意思,分明是萬不得已不願意讓我進宮的,難道不是怕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進宮了給你大將軍丟人現眼。」
  
  蕭荊山被她這話噎得一頓,後來反應過來她也是在開玩笑,無奈地笑道:「你如今說話真是越來越懂得怎麼拿捏我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8 PM

69、用鳳仙花染的指甲
  
  梅子這一日很早就醒過來了。頭一晚上她就聽身邊的丫鬟們說進宮要許多準備呢,雖說蕭荊山說過不需要太過在意,隨便一些就可以,但她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幸好她也沒有什麼要操心的,周圍的一切自有人料理妥當,她就是衣來伸手了。蕭荊山見她臉上依然有些不自在,走過來握著她的手安慰說:「你以前不是還說要到這裡來找皇上問問我的下落嗎?那時候可沒有怕得意思。」
  
  梅子想起以前,忍不住笑了:「那時候根本不懂事的,就一心想著無論如何要找到你。如今知道得多了,自然知道這個皇上一句話就能要人命,我能怕嗎?」
  
  蕭荊山溫暖乾燥的大手捏著她的小手:「別擔心,當今皇上是一個寬厚仁慈的君主,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見到他就知道了?儘管這麼說,梅子心裡依然不安,整個心就這麼上下隨著轎子一起顛簸著,以至於她根本無心看一路的風景。後來終於顛簸著到了宮門前,便有人請她下了轎子,跟著一眾宮人沿著石板鋪成的路往裡面走去。
  
  由於蕭荊山是大將軍是武將,而梅子只是家眷,是要等著皇上宣召才能覲見的,於是兩個人自然要分開。
  
  蕭荊山摸著梅子手上發涼,心裡有些不忍:「你先進去,我派人傳信,讓明珠公主過來陪你。」
  
  梅子聽到這話,想起那個大大咧咧的明珠公主,心裡倒是好受了許多,她點了點頭:「嗯,也好。」
  
  這時有人過來催了,蕭荊山拍了拍她的手,低語道:「我先過去了。」
  
  梅子勉強笑了下:「你去吧,我沒事。」
  
  說是沒事,可是當蕭荊山寬厚沉穩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前時,她的心便漸漸往下沉去,忽然想起一個很久不曾想起的事情,阿芒曾對她說過,讓她不要到上京來。
  
  阿芒當時的樣子,好似這上京城有猛虎有野狼,於是這猛獸有野狼到底在哪裡?
  
  會是在這裡嗎?
  
  周圍富麗堂皇的宮殿一層疊一層就如同家鄉那望不到邊際的山巒,那是梅子在綠水村一輩子都不會看到的景象,可是梅子無心欣賞。如果是之前到了上京只是驚歎一番,那如今她便是感慨了。
  
  從沒有這麼一刻,她感到自己不過是遙遠的小山村裡一個不起眼的小村姑罷了。天下這麼大,每個人都似乎安然地處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卻如同一隻不小心走出林子闖入了自己不該進入的領地的小野兔一樣,心裡驚惶不安。
  
  甚至有那麼一刻,她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離開生養自己的小村子,來到這片分明讓她水土不服的地方?她抬頭看了看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宮殿,那裡的某一處,有一個男人,正是自家昔日那個會打獵會磨刀也會割麥的男人。
  
  嫁了他,追隨著他,便走進這裡嗎?
  
  梅子正低頭想著,忽然聽到一聲驚喜的喊叫:「梅嫂子!」
  
  梅子還未曾被人這樣稱呼,更何況是在這陌生到讓人發寒的宮殿裡,她猛地抬起頭,卻正好看到明珠公主樂顛顛地跑過來。
  
  明珠公主再不是外面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鵝黃色的宮裙穿在身上為她平添了幾分嬌媚和高貴。
  
  明珠公主拉著梅子的手笑得合不上嘴:「我總算見到你了!」
  
  梅子想起她口口聲聲說要找自己玩兒的事,笑道:「你還好意思說,這些日子都不見你人影的。」
  
  梅子這麼一說,明珠公主覺得好生冤枉,趕緊指天發誓:「自從入了宮,我家那個皇兄不知道犯了什麼毛病,一天到晚命人管著我,又是學這又是學那,好生煩人!我是根本連出宮的功夫都沒有啊!」
  
  梅子聽她這麼一說,倒很是同情:「好吧,既然這樣,那我自然不會怪你。如今我進宮來,這裡安靜得厲害,讓人看著心裡就發冷,我正怕呢,幸好看到你了。」梅子握住她的手,感到從未有過的親切和安慰。
  
  明珠公主卻愁眉苦臉地說:「你看吧,你才來一次就受不了了,我呢,我可是日日夜夜住在這裡啊,你看這裡哪裡是人住的地方!」
  
  明珠公主最近實在煩惱,好不容易看到梅子,於是拉著梅子一番哭訴,梅子無奈,也只好聽她說著。
  
  兩個人說了半日,忽然旁邊一個太監過來拜見,說是皇后娘娘有請。
  
  梅子一聽頗為驚訝,根據蕭荊山的說法,自己是要在偏殿等著皇上召見的啊,並沒有說過要見皇后娘娘的,怎麼如今卻出了這樣一檔事呢?
  
  明珠公主聽說皇后娘娘召見,倒很是開心,拉著梅子的手說:「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梅子根本沒來得及有什麼想法,就被明珠公主拉著跟隨太監過去了。
  
  路上梅子在匆忙中連忙問明珠公主:「見了皇后要說啥做啥?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她只知道見了皇上應該怎樣拜,蕭荊山專門讓人教過她的,可是見了皇后應該如何呢?
  
  明珠公主不以為然:「見了就見唄,能怎麼樣,你就打個招呼就行了!放心,我皇嫂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你看了肯定喜歡的!」
  
  梅子聽她這麼說,心裡卻更加忐忑了。
  
  一路上,彷彿走馬觀花一般,看到無數的宮女和太監,繞過一個又一個讓人眼花繚亂的迴廊,總算最後到了一處殿門前。
  
  明珠公主大搖大擺地拉著梅子邁進去,口裡還叫道:「皇嫂,你找梅嫂子做什麼啊?」
  
  梅子隨她走進殿中,一眼便看到在兩排垂首侍立的宮女的最盡頭,有一個女子隨性側坐在那裡。
  
  她確實是美人兒。
  
  如果說明珠公主是晨間的露珠,那她就是傍晚時分連著天拂著山的赤霞。
  
  那個女人穿著繡了百鳥朝鳳圖紋的紅色裙子,端正而不失嫵媚地坐在那裡,整個人如同如同俏生生開在繁華盡頭的一支蘭花,唇邊帶著一抹似有若無地笑容望著自己。
  
  梅子一時之間有些看呆了,如果說之前她覺得這個宮殿是冰冷到不應該有人居住的,那麼當她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便覺得單單是這個女子便可以為這個冰冷的宮殿添彩生輝。
  
  那個女人,也就是這個宮殿的主人,大昭的皇后,見梅子這樣看著自己,低低地笑了下:「你叫梅子?」
  
  她的聲音柔和,低啞,彷彿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沙沙的,但聽在耳邊卻很舒服。
  
  梅子這才醒過來,匆忙之中就要趕緊跪下。
  
  待到梅子這邊驚慌失措地跪下,皇后抬起眸子,輕輕笑了下:「免了。」
  
  明珠公主趕緊拉著梅子的手扶起她:「皇嫂都說了,可以免禮了,梅嫂子你起來吧。」
  
  皇后聽到這話,原本端著一隻精巧茶杯的手微微頓住:「梅嫂子?明珠,你叫得倒是親切呢。」
  
  明珠公主已經扶起了跪得有些狼狽的梅子,此時聽到皇后嫂子這麼問,理所當然地說:「這是我蕭大哥娶的娘子,我自然應該叫她嫂子的啦。」
  
  皇后聽她這麼說,唇邊溢開低涼卻柔和的笑來,卻也沒再說什麼。
  
  少頃,明珠公主領著梅子坐在一旁矮杌子上,梅子知道在皇后面前不應該隨便坐的,可是明珠公主非要讓她坐,最後一旁看著的皇后也說:「坐吧,都沒有外人。」
  
  梅子無法,只得坐下,可是這一坐下,也是侷促不安的坐下。
  
  周圍全是低聲斂氣的宮女太監,前面是那個雍容華貴的讓人不敢去看的皇后娘娘,而身邊則是一個大大咧咧根本不懂得看眼色看場合的明珠公主。
  
  梅子只得低著頭,靜靜聽著,有問必答。
  
  皇后優雅從容地放下手中茶具,梅子從眼角隱約可以看到,她的手指修長,白皙到幾乎透明,而指甲是朱紅色的,幾乎比她的衣服還要艷麗。
  
  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一直以為的手也算好看的。小時候爹爹還在的時候,家裡種了鳳仙花給梅子和妹妹染指甲,染出來是粉紅色,襯著白嫩的小手指頭,人見人誇。
  
  可是如今看到了這皇后的手,她心裡一下子明白了,因為用鳳仙花染了指甲而喜得蹦蹦跳跳的,是深山溝裡綠水村的梅子和朱桃。
  
  因為她們不知道,在大山的外面,有著如斯的繁華。
  

  
70、嫂夫人
  
  皇后瞥了眼梅子,見她只是低眉斂氣地坐在那裡,便笑問道:「平日你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梅子連忙收起散亂的心思,笑了下,老實地回答:「我平時沒什麼事便在後院裡種些莊稼,再養幾隻雞鴨。」
  
  明珠公主一聽,好奇地問:「梅嫂子,你太厲害了,竟然還會種莊稼。你都種些什麼?灰灰菜嗎?」明珠公主對灰灰菜做的沾片子至今不忘。
  
  梅子見明珠公主驚奇的樣子,心裡緊張稍緩,笑著道:「灰灰菜那是地裡長得野菜。宅院裡那塊地我也是隨便種著玩罷了,不過是一些夏日常見的絲瓜甜瓜等菜。」
  
  明珠公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我聽說這種莊稼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你一個人能做得了嗎?」明珠公主不解地打量梅子,她知道梅子前些日子病了,身子比較弱,所以更加覺得梅子一個人竟然能種莊稼實在是不可思議。
  
  梅子歪頭想了想,笑道:「也不是一個人啊,有時候荊山晚上也會幫我的。」
  
  皇后原本是優雅地側坐在那裡聽這兩個人講,如今聽到梅子這話,神色微動,修長的睫毛慢慢垂下,不過唇邊依然帶著一抹笑。
  
  明珠公主恍然大悟:「是啦,蕭大哥以前也是在山裡的,自然是會種莊稼。他處理完公事後就可以幫你了。」
  
  正在這時,一旁靜聽不語的皇后忽然抬起眸子,輕笑著問道:「蕭將軍回到鄉下山裡也是種田為生嗎?」
  
  梅子和明珠公主說話正說得自在,忽然被皇后這麼一問,連忙誠惶誠恐地答道:「不是的,在山裡我們不種田的,因為我家根本沒有什麼田地。他三五日便去山裡打獵,打了野味回來收拾乾淨拿到集市去賣。」
  
  她這樣一說,皇后和明珠公主反應各異。明珠公主是越發來了興致,拉著梅子繼續問這打獵的事兒。明珠公主也是愛好打獵的,只不過她平日打獵全是在皇家圍起的林子裡,從來沒有像蕭荊山一樣去深山老林裡打獵。而皇后呢,則是垂著眸子,若有所思。
  
  明珠公主問完了打獵,話題又回到了種地上,她感歎地說:「蕭大哥真可憐,回到家裡連塊地都沒有,還得天天跑外面打獵討生活。」
  
  皇后聞聽,唇邊卻突然有抹冷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這做公主的覺得你家蕭大哥可憐,可是人家自己估計喜歡得緊呢。」
  
  梅子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皇后,只見皇后唇邊那抹笑依稀帶了嘲諷的意味。
  
  她越發不解,心頭疑惑更甚,不過還是重新低下頭。
  
  明珠公主自然沒有注意到皇后言語中的意思,感慨著說:「我以前以為蕭大哥回到家裡應該過著書裡說的男耕女織的日子,誰知道他窮到這樣地步,早知道讓皇兄給他幾塊地嘛!」
  
  梅子撇下適才心中的疑惑,笑著道:「男耕女織,這個聽著倒是好。其實我家雖沒有地,可是娘家還是有薄田幾畝的。如今我爹爹早已不在了,家裡沒有什麼男人家,你蕭大哥在農忙的時候也會過去幫忙耕田播種。至於說到織布,我以前在娘家織過布的,自從嫁了後,倒是沒那個時間了。」
  
  皇后唇邊依然帶著那抹含了嘲諷的笑,只是那笑裡慢慢染了淒涼:「原來他如今不但會種地了,還學會給岳母家去種地了。」
  
  梅子聽到這話,唇邊綻出一抹甜笑:「他開始時其實也是不會得,後來便跟著學,很快便上手,如今早已是莊稼地裡的好把式了。」
  
  明珠公主眨著眼睛想了半天,最後摸著腦袋說:「嫂子,我的蕭大哥,是拉弓射箭騎馬打仗的,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怪怪的。」
  
  梅子聽了這話,明亮的大眼睛眨了幾下,看了眼皇后,終於低下頭輕輕地說:「我本來就是一個山野村婦,所以我嫁的夫君就是打獵殺豬種地割麥的,如今到了這大山外面來,又來了這上京城,進了這皇宮,看著他騎馬打仗穿戰袍進宮見皇上,我也覺得怪怪的呢!」
  
  皇后卻忽然笑意更濃,笑得出了聲。
  
  她這一笑,笑得明珠摸著腦袋越發覺得怪怪的,也笑得梅子心裡添了幾分不安。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梅子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起來低頭道:「皇后娘娘,梅子從小在山裡長大不懂得宮中的規矩,如今說這些村裡言語,如果衝撞了皇后娘娘,還希望不要見怪。」
  
  皇后忽然停住了笑,審視著梅子半響,搖了搖頭歎息說:「你繼續說吧,沒有什麼衝撞,我聽著你這話倒覺得很有意思呢。你便繼續說吧——-」她說到最後,語氣倒有些認真,彷彿是強調般加重了語氣:「這些,我都愛聽。」
  
  皇后娘娘讓梅子繼續說,可是梅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了,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摸了摸下巴,蹙著眉頭說:「你繼續講你和蕭大哥打獵的事吧,我還從沒有在深山裡打過獵,有機會一定去山裡找你們玩這個。」
  
  梅子認真想了想,便繼續說起打獵的事,不過這一次小心地開始斟言酌句:「他三五天便會去深山裡打一次獵物,這樣帶回來一些山豬熊掌就可以賣銀子了。平日的時候,他就在附近打些小的獵物充當糧食。他去打獵的時候,我有時候也跟著,我們便在山坡山林裡一邊打獵,一邊採些草藥山菇木耳等野貨,這樣一來自己充作糧食,二來曬乾了也可以拿出去賣銀子。」
  
  她回想起以前,唇邊溢出一絲淡笑:「我記得我剛嫁給他那會兒,他第一次出門就獵了一頭野豬,還弄了熊掌呢。我借來殺豬刀,他把那只野豬殺了,後來我們背到山下著實賣了些銀子呢!」
  
  明珠公主臉上頗是同情:「還要把豬殺了拉去賣啊……」
  
  梅子點頭:「是啊,我們要走老遠的路才能到外面的集市呢!我第一次出去腳都磨破了的,後來他看我這樣辛苦,再者家裡條件也好些了,他便給我買了一頭毛驢騎著。」
  
  梅子想起那頭毛驢,倒是無限懷念:「那頭毛驢很乖,他牽著,我騎著,鈴鐺就那麼響一路,那時候真好啊!」不過想起後來丟了毛驢的事,她又忍不住難過,低頭道:「只可惜後來他離開了,我騎著毛驢出來找他,路上那毛驢被我弄丟了。」
  
  皇后伸出她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起桌子上那如白玉一般的茶杯,淡淡地道:「你倒是有福氣的,我們大昭國的開國大將軍給你牽驢呢。」
  
  梅子聽了這話,凝視著這位雍容華貴的皇后娘娘,不解地道:「他是我嫁的夫君,做夫君的給娘子牽驢,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嗎?」
  
  皇后娘娘聞言捏著茶杯的秀手一頓,轉首看向梅子,卻見梅子睜著無辜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自己,唇邊便重新浮起那抹嘲諷的笑來:「你說得也是,做人夫君的為娘子牽驢這是天經地義的。」
  
  明珠公主低頭想了會兒,終於歎息:「我早就知道我蕭大哥是個好男人,我以後也要嫁個這樣的人!」
  
  皇后娘娘卻淡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卻不見得有這樣的福氣呢。」
  
  這邊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面有太監喊道:「皇上駕到!」
  
  梅子一聽,驚慌地望了眼明珠公主,趕緊從杌子上坐起。
  
  皇后卻是神情一頓,垂下眼臉,淡淡地道:「他怎麼來了?」
  
  明珠公主直接跑到殿門前,一看外面的人,便笑著叫道:「皇兄,蕭大哥,魯大哥,啊,竟然還有呼延大哥,你們怎麼都過來了?」
  
  梅子聽說蕭荊山過來,頓時心下一安,正想著,就看到外面一行人依次進來。走到最前面的面色俊秀溫和,身上穿了明黃色繡龍的袍子,梅子明白這就是那個皇上了。
  
  皇上的左右,分別就是蕭荊山和魯景安,蕭荊山的旁邊則是一個高大俊帥的男人,應該就是明珠公主口中的呼延大哥了。
  
  梅子之前是學了許多見皇上的禮儀的,可是事到臨頭,她一時之間腦中竟然有些暈沉,驚慌中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蕭荊山。
  
  此時蕭荊山也正好看向梅子,他唇邊帶了抹淡笑,安慰似地衝她點了點頭。
  
  梅子心裡好受許多,咬唇深吸了口氣,終於鎮定下來,回想著之前學過的禮儀就要向皇上見禮。
  
  誰知道皇上的目光早已打量過來,看著眼前這個清純嬌小的山裡姑娘,滿目欣賞之色,唇邊帶了溫煦的笑容道:「這就是嫂夫人了?」
  
  梅子見提到自己,連忙上前跪拜。
  
  皇上卻忙道:「我等早已說過,今日難得幾個兄弟齊聚一堂,便暫且拋卻那些君臣禮儀,只論兄弟之情。如此說起來,蕭大哥長我幾歲,我倒該是向嫂夫人一拜的。」於是這話說著,伸出手虛扶了一把。
  
  梅子自然是無論如何要跪下來的,明珠公主趕緊將她扶起,調皮地笑著說:「既然我皇兄說了不用,那自然是不用了的。」
  
  梅子不知是否該繼續跪,情不自禁地看向蕭荊山求助,蕭荊山卻淡笑道:「既然皇上都說了可以免禮,那就不用了。」說著,他又指著那位梅子不曾見過的「呼延大哥」道:「魯兄弟你是見過的,但是這位你卻沒有見過。姓呼延單名一個沖字,是我昔日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我朝開國以來一直駐守南疆,也是前幾日才回朝的。」
  
  梅子這時候已經站起來,趕緊向這位呼延兄弟見禮,這位呼延兄弟自然趕緊抱拳口稱大嫂,舉手投足之間敬意十足。
  
  雙方見禮完畢,說著就要落座,誰知道這時在一旁久不曾言的皇后忽然瞥了蕭荊山一眼,用著沙啞冷淡的聲音問:「蕭將軍這麼匆忙地隨著皇上過來本宮這裡,莫非還怕本宮把你這位夫人吃了不成?」
  
  梅子見這皇后娘娘竟然連那皇上都不曾搭理就直接問罪蕭荊山,心便一縮,低垂著的眸子禁不住在蕭荊山和皇后之間掃視。
  
  卻見蕭荊山不經意地笑了下,上前一拜,鄭重地道:「皇后娘娘,末將不敢,怕只怕拙荊不曉世事,更不通宮廷禮儀,言語之間若是冒犯了皇后娘娘,那便是末將的罪過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49 PM

71、百年之後,白骨一具
  
  「皇后娘娘,末將不敢,怕只怕拙荊不曉世事,更不通宮廷禮儀,言語之間若是冒犯了皇后娘娘,那便是末將的罪過了。」
  
  蕭荊山的話明是自貶,卻有回護之意,這讓梅子心中微安,繼續低下頭不再說話。
  
  而此時魯景安忽然「哈哈」大笑,邊笑邊道:「剛才連皇上都說了今日只論兄弟之情,不談君臣之禮,既然如此的話,那站在咱們面前的就不是那位母儀天下的皇后,而是昔日我們那聰穎機敏的嫣兒姑娘了。若是這樣論起來,荊山剛才的那番話大大地不對了呢,我們昔日的嫣兒姑娘是要叫你一聲大哥的,昔日的世子今日的皇上依然也要叫你大哥,於是這個輩分無論怎麼排,皇后總是也要叫嫂夫人一聲嫂子的。」
  
  他話說到這裡,笑得也差不多了,一本正經地看著眾人說:「做嫂子的在妹妹或者弟妹面前,又有什麼失禮不失禮的呢?」
  
  一旁的呼延將軍此時唇邊也帶了笑,點頭道:「景安說得極是。」
  
  梅子聽魯景安這番話聽得詫異,忍不住眨著眼睛望向魯景安,只見魯景安一本正經大義凜然的樣子,彷彿自己說得是天底下最公道的正理。
  
  而皇上聽到這番話,先是一愣,隨即也跟著笑起來,拍手道:「昔日父王在世,就曾說過景安雖看似魯莽,卻堪為辯才,如今看來果然是的。」
  
  說完他掛著淡淡的笑意,對自己的皇后溫和地說:「嫣兒,今日你倒是失禮了。」他的話,淡然,卻從容,卻不容辯駁。
  
  皇后臉上原本帶了一絲冷淡略含諷刺的笑意,如今聽到這話,笑意漸濃,認真地瞥了眼皇上,垂下眸子道:「皇上說得是,今日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說完這話,皇后轉首看向梅子,只見梅子低垂了頭,咬著唇兒,眸子裡透出不知所措之意。
  
  皇后莊重地微微彎下腰,輕聲道:「嫂夫人。」
  
  梅子見皇后真得這樣稱呼自己,自然是萬般地受不住,連忙搖頭又擺手:「不用,真得不用的,我哪裡當得起啊!」說著她把求救的目光轉向蕭荊山,此情此景,真是她沒有辦法應付的。
  
  可是蕭荊山卻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彎腰行禮的皇后,並沒有絲毫加以阻止的意思。
  
  梅子詫異地發現,蕭荊山那淡漠的目光中,甚至有一絲幾不可見的嫌棄。
  
  其實蕭荊山的目光一向是寬厚溫和的,即使他心裡並不喜歡的人,他頂多是漠視和淡笑一聲罷了。
  
  梅子心頭的疑惑更甚,可是此時此刻面對著優雅地彎下腰來對著自己施禮的高貴的皇后,她也無暇顧及其他,只能慌忙彎腰還禮,口中連聲叫道:「真得不用的……」
  
  魯景安瞧了眼皇上,呵呵笑著說:「連皇上都說了的,今日咱們只論兄弟之情!好啦,現在兄弟之情也論了,該見禮的也都見了,咱們的皇上是不是可以賜宴賜酒了,你們不餓,我可是又渴又餓了的。」
  
  皇上聽他這麼說,笑道:「說得是,時候不早了,走,一起用膳,順便我們好好喝幾杯。」
  
  一旁的明珠公主一直被躲在一旁,此時看到大家說要去喝酒,忍不住跑出來小心翼翼地問:「皇兄,那我呢?」
  
  皇上瞥了她一眼,道:「是誰讓你亂跑的?回你的棲霞宮吧。」
  
  權傾天下的皇上和昔日共患難的臣子喝幾杯這種事,本來和小梅子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可是如今小梅子既然是堂而皇之的皇上和皇后口中的嫂夫人,自然免不了要跟著一起去的了。
  
  梅子不會喝酒,蕭荊山自然也不會讓她多喝,只是讓人給她送了點宮裡釀製的甜酒放在那裡,隨便她喝不喝,隨便她喝多少。
  
  梅子心中依然有疑惑,時不時會看向皇后,皇后並沒有看過梅子一眼,也沒有看蕭荊山,總是垂著眸子不怎麼言語的樣子。
  
  酒過三巡之後,皇后便起身向皇上和在場各位告辭,說是身子有些不適。
  
  在場的魯景安趕緊關照皇后要保重鳳體,言辭忠誠懇切,皇后看著他淡笑了聲:「這個倒不需魯將軍操心了。」說完盈盈而去。
  
  皇后離開後,梅子越發覺得不自在,在場的幾個男人說得那些事她都不太能聽懂,而且她也覺得自己不適合在這種場面上。
  
  就是以前在綠水村,他們家請幾個村裡男人過來一起喝酒吃飯的時候,女人家都不會上桌的,不過是在灶前忙碌罷了。可是如今梅子不但和男人們一起,還是和這天底下幾乎算是最有權勢的人同桌而坐,這更讓梅子不自在。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蕭荊山隨手拿起筷子,替她夾了幾樣菜,溫聲說:「你先吃些東西吧。」
  
  梅子點了點頭,也趕緊拿起筷子。
  
  筷子入手之時,發現入手感覺頗有些奇怪,並不同於家裡尋常用的,她忍不住拿過來細瞧,卻只見那筷子通體細膩,泛著柔白光澤。
  
  蕭荊山知道她好奇,解釋說:「這是象牙做的。」
  
  梅子一聽倒是明白了,她之前看過醫書,上面提到過象牙的,但是她也不知道那個東西很貴的。當下她忍不住小聲感歎說:「皇宮裡果然不同於家裡,就連筷子都是用象牙做的,哪裡像我們是用竹子啊。」
  
  她這個聲音並不大,但此話一出基本在場的眾人都聽到了。
  
  那些一旁侍奉的宮女太監心裡雖然有些什麼也自然是不敢現在臉上的,魯景安卻拍手笑道:「我這位嫂夫人真是一個有趣的人!不過你說得是,皇宮裡用的東西自然不同於家裡啊,皇宮嘛,就是和別處不一樣。」
  
  蕭荊山卻是連眸子都不曾抬起,只是一徑幫梅子夾菜,邊夾邊道:「皇宮裡用的象牙筷,也不過是因了這是皇宮罷了。其實竹筷和象牙筷同樣是食者所用之箸,各有其妙處,但看使用者的偏好罷了。若是真得論起來——」
  
  他抬起眸子,看了在場眾人一眼,淡淡地說:「我倒是用慣了竹筷的。」
  
  他這話一出,在場眾人臉色各異,魯景安是大笑,延遲將軍是面有歎息,而皇上是若有所思。
  
  梅子呢,梅子心裡是湧起一股難言的滋味,蕭荊山的一番話,彷彿是說筷子,卻又彷彿不是。別管是還是不是,這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卻是的的確確將梅子原本心中的疑惑掃得煙消雲散。
  
  很久之後,皇上忽然蹦出來一句和象牙筷竹筷完全沒有關係的一句話:「荊山和嫂夫人恩愛有加,朕心中安慰許多。」
  
  梅子低著頭,聽到這話的時候彷彿明白了什麼,不過她只是小心地瞥了眼自己旁邊的蕭荊山。
  
  蕭荊山,彷彿根本沒聽到這句話,低頭細心地將蟹肉挑出,然後放到梅子前面的碗中。
  
  一旁魯景安起來打圓場,笑呵呵感歎說:「是啊,上次皇上派我前去山裡請荊山回來,那時候我便發現,今日的荊山大哥比起原來變了好多,如今真是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啊!」
  
  一直沉默寡言的呼延將軍也忽然插嘴說:「是的,荊山大哥如今和嫂夫人真是伉儷情深。」
  
  什麼伉儷情深的,梅子並不明白,不過她明白的是,蕭荊山喜歡用竹筷,她其實也更喜歡用家裡的竹筷的。
  
  當這一場宴席終於散去後,梅子終於可以隨著蕭荊山離開了。出宮的時候呼延和魯景安兩位將軍同梅子蕭荊山一起出來,這兩位將軍騎馬,而蕭荊山放棄了馬車,也隨著梅子坐在馬車裡。
  
  梅子靠在蕭荊山胸膛前,因為喝了些甜酒而有些昏昏欲睡。
  
  朦朧中,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聲說:「皇后長得好生動人,我這輩子如果一直留在大山裡,恐怕永遠不知道這山外面還有生得如此標緻的人兒。」
  
  蕭荊山嗤笑一聲,胸膛微微震動,震得梅子稍微移動了下腦袋靠著的位置。
  
  蕭荊山笑過之後,忽然說:「不過是一些皮相罷了,百年之後還不是白骨一具。」
  
  梅子在睡意朦朧中,卻隱約覺得,蕭荊山明明在笑,語氣中卻還是有著那麼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嫌惡。
  
  

72、買驢
  
  兩人乘坐的馬車出了宮門往回走,誰知道剛走到上京城裡的一條還算熱鬧的街道上,就聽到前面熙熙攘攘的聲音,呼延將軍似乎和魯景安說著什麼,馬車也陡然停了下來。
  
  蕭荊山安撫地拍了拍梅子的手背,自己矯健地翻身下了車。梅子好奇,也忍不住掀起簾子往外看。
  
  只見前面圍了一群人,大家議論紛紛,不知道在看什麼。梅子正奇怪著,卻聽到魯景安不耐煩地說:「荊山,前面有人要賣驢,竟然說什麼少了一百兩銀子不賣。」
  
  梅子一聽驢,便想起自己家裡那頭小毛驢,心裡一動,撥著簾子伸著腦袋使勁地往前看,可是前面都是人,哪裡能看的到啊。
  
  蕭荊山聽到這話,蹙了下眉頭,淡淡地說:「我們繞道。」
  
  魯景安卻不依:「這人擋在我們馬車前賣什麼驢,分明是來找茬的,我們三個也都是堂堂的大將軍,就這樣的話,以後咱們還怎麼在上京城裡混!」
  
  呼延將軍手中握著韁繩,皺眉看了看前方,勸道:「景安,多事之秋,你我還是不要惹麻煩了。聽荊山的,我們讓道就是。」
  
  蕭荊山點了點頭,正要轉身抬腳重新上馬車,誰知道這時候忽然聽到那人群裡有人高聲吆喝說:「白耳朵的小毛驢,人見人愛的小毛驢,一百兩銀子,便宜賣了!錯過不要後悔!」這聲音扯得極響,不要說馬車外的蕭荊山,就是馬車裡支著耳朵的梅子都聽得一清二楚。
  
  梅子一聽這什麼白耳朵,心裡砰砰地跳,可是又覺得不太可能,遂喊著蕭荊山道:「去看看吧,好不好?」
  
  蕭荊山見這個人攔路賣驢,原本就有疑慮,是以不願意多生事端,可是如今聽到什麼白耳朵,又看著梅子的急切,頓時心裡也有了猜想。他原本已經抬起的腳放下,沉聲命身邊一位隨侍將那個賣驢的人帶過來問話。
  
  梅子翹著脖子在那裡等,不一會兒,果然見一個人牽著一頭毛驢過來。
  
  只見那毛驢一對白耳朵支翹著,兩隻眼睛黯然無神,腦袋也無精打采地耷拉著,時不時還有氣無力地踢一下後腿,看起來它也很無奈。
  
  梅子見了,心下狂喜,忍不住驚叫道:「果然是咱家的驢呢!」
  
  蕭荊山此時也認出了這頭驢子就是當初家裡買的那頭,只是聽梅子說這頭驢在前往上京的路上丟了,怎麼此刻如此巧合地出現在這裡,而且對方竟然開價一百兩銀子?
  
  蕭荊山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那個牽著著驢子過來的人,只見對方穿著粗布衣衫,紫紅臉膛,手腳粗糙,一看就是個普通的老百姓。
  
  這樣的老百姓,不至於幹出當街攔路賣驢的事情來。
  
  魯景安和呼延兩人看梅子和蕭荊山的神情,知道這個驢子必然是和他們兩個有淵源的,當下更加確定對方來意不簡單,神情中都多了幾分戒備。
  
  梅子恨不得當下便跳下馬車抱住自己的驢子,可是想起今天在皇宮裡這幾位將軍說得那些奇怪的話,還有此時此刻他們臉上的戒備,梅子知道這上京城裡的事每件事都不像它看起來那麼簡單,是以還是按捺下心中的急切,水汪汪的眸子期盼地看著蕭荊山。
  
  反正無論如何,他一定得把自家的這頭毛驢要回來。
  
  蕭荊山打量了那人一番,終於問道:「請問這位兄台,這驢子從何而來,為何又要非百金不賣?」
  
  那人看出蕭荊山身份並不一般,忙施禮道:「這位將軍,這驢子是曾一位公子交給我的,他也沒有告訴我驢子從何而來,只是囑咐我說今日這個時分在此地叫賣驢子,而且驢子必須百兩紋銀。」
  
  聽到這話,魯景安和呼延兩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禁猜測對方是什麼人,竟然如此神奇。蕭荊山一時也猜不出對方來歷,只得繼續問道:「那位公子除了這句話還曾留下什麼言語?你與那個公子又是什麼關係?這位公子又是姓甚名誰?」
  
  那個人猶豫了下,看了看眼前這幾個穿著官袍的人,吞吞吐吐地說:「幾位將軍……你們若是不想買驢,在下也不便多說……」
  
  魯景安一聽這話急了,眉毛一動就要發火,蕭荊山忙伸手阻攔了他。
  
  蕭荊山回首看了眼馬車上,只見梅子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急切。他又轉首看了眼毛驢,那毛驢顯然已經認出主人,此時正興奮地搖晃著腦袋,而腦袋上的白耳朵也跟著一抖一抖的。
  
  蕭荊山終於重新轉回頭,對那個賣驢者道:「這個驢子,我買了。不過你必須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賣驢的一聽,倒是吃了一驚,半響驚喜地道:「原來還真有人花一百兩銀子買驢啊!」
  
  梅子見事情終於辦妥,自家的驢子又重新回來,再也按捺不住跳下馬車,跑過去就抱住那頭驢子的腦袋。
  
  那頭小毛驢原本看到蕭荊山已經很是興奮,此時見到梅子更是高興得後腿直踢騰,鼻子裡呼哧呼哧的在梅子懷裡亂蹭。
  
  圍觀的眾人開始看到這位將軍百兩銀子買驢時已經是大吃一驚,待看到馬車上忽然跳下來一個女子抱著那頭驢高興得差點掉眼淚,紛紛交頭接耳。
  
  魯景安和呼延兩人也終於看清楚今天的戲碼了,原來這頭驢原本就是蕭荊山家的啊!
  
  蕭荊山見此場面,當下便命人將那頭驢並那個賣驢的統統待回府邸細問。
  
  梅子知道自己不可能騎著那頭驢子回去,只得心疼地拍了拍驢子的腦袋,戀戀不捨放開那個緊抱著的驢脖子,一步一回頭地上了馬車。
  
  回到府裡,蕭荊山細細盤問,這才知道原來這位賣驢的家中老母生了重病,正沒錢醫治,那位公子恰好在他家的破茅屋裡借住了一宿,便好心說要酬謝他。可是那位公子說他也沒錢,便讓這位賣驢的漢子幫忙做一件事,說事成之後自然有百兩紋銀。
  
  賣驢的這麼說:「這位公子指了指自己牽著的毛驢,說是讓我把這頭驢牽到這裡來賣,賣得銀子就歸我了。」
  
  蕭荊山回想了番,皺眉沉聲問道:「那位公子還曾說過什麼嗎?」
  
  賣驢的摸著腦袋想了半響,終於說:「他好像曾經說過,若是事情辦成,也算是一舉兩得,他既謝了我的留宿之恩,又謝了別人的一言之恩。」
  
  蕭荊山略一沉思,便點了點頭說:「好,我會讓人給你取一百兩紋銀,你先下去吧。」
  
  這個人將信將疑,像是唯恐蕭荊山不給他那百兩紋銀,畢竟銀子不到手什麼都是白高興,但看蕭荊山也不像是那說謊的人,便疑惑地跟著下人出去了。
  
  魯景安終於憋不出了,問道:「那個什麼公子到底是什麼人,你心裡可有想法?這個人的心思可真曲折,還說什麼一舉兩得!」
  
  蕭荊山笑道:「你記得我們攻打柳州前的白衣男子嗎?」
  
  魯景安想了想,不滿地說:「記得,這個人給我們找了許多麻煩。」
  
  蕭荊山解說道:「這個人曾請我為彭王爺說項,當時皇上為了如何處置彭王爺猶豫不決時,我曾勸皇上留他一條性命。」
  
  魯景安冷笑了聲:「是啊,留了一條性命,整個人都已經是廢人了。」
  
  蕭荊山點頭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白衣人,他應該是感謝我曾為彭王爺說項。而這驢子嘛,我記得梅子前往上京時他就曾經在路途中出現,恐怕那時候驢子已經在他手中了。」
  
  旁邊一直不曾插言的呼延忽然開口說:「這個人做事倒很是周密,怕是早有預謀,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來歷。」
  
  蕭荊山皺眉道:「彭王爺被皇上下令施了嚴刑發配邊遠苦寒之地,據說隨行的竟然還有一個小廝,那個小廝我派人問過,竟然無法打聽出其姓名來歷。」
  
  魯景安和呼延倒不曾聽說這個,聞言眉頭俱是一皺。
  
  蕭荊山低頭沉思道:「我猜想,這個人一定是彭王爺關係匪淺,因此對於彭王爺的做法雖不苟同,但卻只能盡心維護。」
  
  魯景安點了點頭,卻又忽然想起一件事:「皇上這次處置彭王爺,我等不得不憂心,優柔寡斷,這哪裡是天子的做派。」
  
  蕭荊山卻笑了下,淡淡地說:「皇上這是有意為之吧,他心胸寬大,既然能饒了彭王爺一條性命,自然不會去對付那些原本不該對付的人。」
  
  魯景安卻頗有些憤憤不平:「那又如何?天下初定,他這番做派,怕是不能長久!更何況後宮裡還有一個莫嫣在那裡興風作浪。」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50 PM

73、割草
  
  說起這話魯景安看了看四下,見除了他們三個兄弟大廳外並無其他人,忍不住不滿地看向蕭荊山:「當日若是你聽從我們的勸說,就此黃袍加身,我等兄弟又哪裡會為今日的局面煩惱!」
  
  蕭荊山看著他滿臉埋怨的樣子,挑眉笑道:「你和她倒是不謀而合。」
  
  魯景安聞言一愣,半響憋出一句話:「這叫殊途同路,我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她是為了皇后的位置。」
  
  不過他說完這話,反過來想了一會兒,感歎說:「不過說起來真是世事難料,假如你當時真得放棄了世子自立為皇,那莫嫣兒不還是皇后嗎?她當皇后,我可受不住!」
  
  呼延在一旁一直靜靜聽著,此時忽然插嘴道:「荊山志不在江山,多說無益。況且若是他當日真得聽了你的規勸,那此時怕是與眼前這位情投意合的嫂夫人無緣了。」
  
  魯景安大點其頭,雜亂的鬍子也跟著動:「不錯,依你的性子,既然當時答應了娶那個女人,必然不會食言的。」
  
  蕭荊山點頭笑道:「如此不是正好,大家各得其所。」
  
  魯景安卻還是不滿:「可是我如今每天睡覺都不安生啊,自從他當了皇上,又寵幸那個女人,把咱們多年的兄弟情算是快忘光了。」
  
  呼延將軍點頭同意,皺眉道:「從那個女人投入他的懷中的時候,他就已經背棄了你,也就背棄了我們。」
  
  蕭荊山苦笑了下,眸子裡浮現出一絲無奈:「也許並不是那個時候,早在他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再是過去我們認識的那個世子了。我若是當時知道他竟然如此鍾情於那個女人,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和那個女人有半點瓜葛的。」
  
  魯景安擺了擺手:「罷了,這事也不能怪你,自古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乃是千古至理,再好的兄弟也有散伙的時候,況且他的出身本來就和咱們不一樣,放到他那個位置,就算不像當皇帝沒有啥野心也得被家裡的老爹趕著鴨子上架。」
  
  說著這一長串,他頗有模樣的撫著鬍子一聲歎息:「皇上如今到底是愛江山還是愛更愛美人,我們真是看不出來了。」
  
  蕭荊山點頭道:「你說得不錯,自古權勢皇位最易變人心,但是你們放心,我在離開之前,定會給他一個定心丸。」
  
  呼延將軍沉思道:「今日我看他倒是放心了許多,畢竟看著你和嫂夫人恩愛有加,他知道他的皇后算是沒指望了。至於他是不是擔心他的江山,這個倒沒什麼,我等也不是貪戀榮華富貴的人,大不了隨著你一起歸隱山林。」
  
  魯景安聽了連連點頭,捻著他雜亂的鬍鬚說:「這話說得是,我這幾年來也積攢了許多銀子,我們帶著銀子找個偏僻的地方當土財主,娶幾個媳婦生幾個兒子,日子肯定過得逍遙。」
  
  梅子當然不知道大廳裡這幾個男人的各種憂慮和打算,她正樂顛顛地抱著自己的小毛驢東看西看。
  
  小毛驢看來也經歷了許多事情,望著梅子的眼中濕潤得很,平生增加了幾分別後重逢的傷感,於是梅子更加難過,愛憐地摸著它尖尖的耳朵,喃喃道:「你也不喜歡外面是嗎?等荊山辦完了事,咱們就趕緊回去,回去後我給你翻修一下咱家的驢棚,我每天都餵你好草好料,空閒的時候還會帶你去山坡上溜躂,再也不讓你受委屈了。」
  
  小毛驢彷彿是聽明白了梅子的話一般,拿腦袋在梅子腰際胡亂地磨蹭著,倒像是個孩子在撒嬌,這讓梅子更加心疼它了。
  
  等到蕭荊山送走了魯景安和呼延回到後院的時候,只看到毛驢在那裡低著頭吃草,卻不見梅子蹤跡,找來一個侍女一問,那侍女答道:「夫人拿著一把刀,萍兒提著一個籃子,連個個人跑到後院去了。」
  
  蕭荊山一聽頓時挑眉,籃子和刀,這是要做什麼?
  
  蕭荊山不解之下,快步走到後花園,卻看到花叢裡兩個只露出頂上黑髮的腦袋正晃悠著。蕭荊山趕緊走近一看,這才發現梅子正蹲在花叢裡,一手拿著鐮刀專挑那些新鮮的草兒割呢。
  
  他頓時明白過來,忍不住低笑一聲:「你倒是心疼驢子,巴巴地跑到這裡來割草。」
  
  梅子聽到他低沉的笑聲,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怨道:「這邊都是一些奇怪的花兒,青草少得可憐,我費了半天力氣才找了這麼一點。」說著她從花叢裡站起來,舉起腳底下的籃子給蕭荊山看:「怕是只夠它吃半頓解饞的。」
  
  蕭荊山低頭一看,果然那本來就不大的籃子裡只有小半籃子的青草而已,而且那青草參差不齊,一看便知是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從花叢裡挑出來,可真是難為他這個小娘子了。
  
  萍兒這個時候也從花叢裡冒出頭來,摸了摸額頭的汗珠,無辜地替這個後花園解釋說:「夫人啊,這花園本來就是種花的,又不是種草的,更不是養驢的啊。」
  
  梅子頭髮上頂著一片枯樹葉,喪氣地說:「這些花兒有什麼好,雖說看著是好看一些,可是又不能喂驢,又不能養雞,說不得還會長刺扎人。」
  
  蕭荊山上前一步走到花叢裡,蹲□子替她擦了擦額頭的汗,順便幫她摘掉混在頭髮的一片葉子:「趕明兒若是有時間,我便陪你去城外走走,到時候帶著咱們的驢,讓它飽餐一頓如何?」
  
  梅子一聽,頓時驚喜交加連連點頭:「好啊,到時候我可以騎著驢子出門嗎?」她知道如今蕭荊山是將軍,她就是所謂的夫人,不能像以前一樣大刺刺地騎著驢子了。
  
  蕭荊山看著她兩眼放光的樣子,寵溺地點頭說:「自然可以。」
  
  梅子卻還是有疑惑:「萬一別人看到,會不會不好啊?」
  
  蕭荊山一聽笑了:「管別人幹什麼,你既然想騎那就騎吧。」
  
  梅子得了蕭荊山的保證,自然是心裡歡喜,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拉著蕭荊山說:「那咱們趕緊告訴驢子這個好消息,順便把這些草餵給它吃。」
  
  蕭荊山雖然不覺得驢子能聽懂梅子的好消息,不過既然他家娘子喜歡,他也只好隨著她一起過去向驢子報告這個好消息了。
  
  一時之間,後花園裡只剩下一個萍兒,她看著這兩個人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歎氣說:「夫人本來就傻乎乎的,如今這將軍怎麼也跟著犯傻呢!」
  
  當天晚上梅子把青草餵給了驢子,驢子自然是吃得小尾巴直搖,順便繼續在梅子腰際親暱地蹭啊蹭。蕭荊山在一旁看著,無奈地笑道:「它和你倒是很像。」
  
  梅子不滿地道:「怎麼會呢,它是驢子,和我怎麼會像呢!」
  
  蕭荊山看著驢子對著梅子撒嬌的樣子,再看看梅子撅嘴衝著自己不滿的樣子,笑著不說話。
  
  梅子卻忽然在他的笑裡想起之前在軍隊的營帳中的事兒,當時他非要自己扶著那個柱子,然後他在後面弄啊弄的。那時候自己很是不滿,還說什麼你難道把我當驢子嘛。
  
  如今梅子想起當時的情景,臉上頓時通紅了起來,睨了他一眼後只低下頭專心喂驢子,再也不搭理他了。
  
  蕭荊山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走到她身邊從後面將她整個環住,柔聲道:「怎麼忽然臉紅了?熱了嗎?」
  
  梅子感受著耳邊溫熱的鼻息,知道他是故技重施。他哪裡能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這麼問自己不過是故意逗弄自己罷了,當下她不滿地扭了扭腰肢,小聲說:「不要胡來,驢子看著呢。」
  
  蕭荊山低頭看了看驢子,果然見驢子呼哧著鼻子抬頭看過來。
  
  他愣了下,隨即無奈地道:「這個驢子真是奈何不得。」
  
  誰知道驢子彷彿聽懂了他的話,一隻白耳朵動了動彷彿在表達它的不屑,表達完不屑它便扭過頭去吃草了。
  
  蕭荊山看得啞然失笑:「它這是嫌棄我了?」
  
  梅子見到這番情景也不由得抿唇笑了:「這是我的乖驢子,它自然是聽我的話。你欺負我,它就不喜歡你。」
  
  蕭荊山聽到這話,沉下臉看著驢子,譴責地道:「這頭驢子實在不像話,當初是我在山下是我花銀子買了它,如今又是我花一百兩銀子在眾目睽睽下將它贖回來,它卻對我耍起了性子!」
  
  梅子見他倒是和驢子生起氣來,先是「噗嗤」笑起來,笑過之後忽然反應過來:「一百兩銀子?」
  
  蕭荊山認真點頭:「是啊,一百兩銀子買了這頭忘恩負義的驢。」
  
  梅子自然是知道一百兩銀子買的,可是當時她沉浸在小驢子重新回來的歡喜中,根本無暇注意這些,等到此時在反應過來,心裡不由得肉疼:「這是一百兩銀子呢,可以花用好久的。」
  
  蕭荊山面無表情地點頭:「嗯,為了它花了一百兩銀子。」
  
  梅子先是重重地頓了一下腳:「哎呦,真得好貴!」不過她那下頓腳頓到一半忽然停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歪著腦袋凝神。
  
  蕭荊山見她面有沉思之色,輕聲問:「怎麼了,你又想起了什麼?」
  
  梅子水靈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抿唇笑道:「一百兩就一百兩吧,我不心疼。」
  
  蕭荊山挑眉:「哦,怎麼不心疼了?」
  
  梅子綻出笑來,笑得陽光燦爛:「那個賣驢的家裡母親生病,人家的確是需要銀子的,既然這一百兩銀子給了他,那也算是花到了正經地方。咱們有手有腳,以後回去後自己賺銀子就是了,犯不著巴巴地心疼這一百兩。」
  
  

74、她是我娶進門的妻
  
  當天晚上梅子心情大好,蕭荊山也興致勃勃,免不了兩個人又是一番恩愛。等到翻過山流了汗,梅子正躺在蕭荊山依然起伏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時,忽然聽到外面崔副將來稟報,說是外面有人深夜來訪。
  
  梅子聽了這個不解地道:「這個時候了,怎麼會有人過來呢?」
  
  蕭荊山蹙了下眉,沉聲問崔副將衛:「是什麼人?」
  
  那崔副將連忙回道:「是一頂軟轎,轎子的主人說要見將軍,但是並沒有說是什麼人。」
  
  蕭荊山沉思片刻,轉首對窗外崔副將淡淡地吩咐說:「請這位深夜來訪的客人回去吧。」
  
  誰知道崔副將並不離去,反而頗有些為難地說:「將軍,依屬下看,這位客人身份不凡,而且對方還說——」崔副將已經看出茲事體大,出口之間有些猶豫。
  
  蕭荊山聞言,沉下臉道:「她還說了什麼?」
  
  崔副將連忙說道:「她說,若是將軍不見,她便一直等到天亮。」
  
  蕭荊山聞言冷哼一聲,沉默了片刻,這才說:「好,帶她到前廳吧。」
  
  崔副將領命去了,蕭荊山當下起身,隨手拿起旁邊的衣服披上。
  
  梅子連忙離開他胸膛坐起來,眼睜睜看著他沉著臉披衣下床,心裡也不由得好奇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為何非要在今晚見到蕭荊山呢?
  
  蕭荊山穿好衣服,一邊沉臉繫著腰間的帶子,一邊對梅子道:「你先睡吧。」
  
  梅子見他語氣中依然有些冷硬,心裡一瑟,小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睡啊?」
  
  蕭荊山見梅子語氣有不安之意,抬頭看過去,這才看到梅子臉上有滿是擔憂,頓時目中浮現歉意。他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拍了下,盡量放柔了聲音說:「先睡吧,我去處理些事情,很快的。」
  
  梅子咬了咬唇,點頭說:「好的,那你快些啊。」
  
  蕭荊山見她乖巧的模樣,心生憐愛,笑了下,忍不住彎腰用唇碰了碰她滑嫩的臉頰,低聲道:「我會早些回來陪你睡的。」
  
  梅子看著他推門離去的高大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他溫熱的唇碰過的臉頰,那裡一陣熱燙。
  
  蕭荊山來到大廳的時候,這裡站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穿著黑色的披風,頭上戴著黑色的紗制斗笠。她正背對著大廳的入口處,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荊山看了眼旁邊陪著的崔副將,崔副將連忙上前,小聲說:「屬下已經遣散了閒雜人等,這就去外面守著。」
  
  蕭荊山點了點頭,淡淡地吩咐:「去吧。」
  
  這個女人在那裡靜立了好久,她在等蕭荊山先開口,可是蕭荊山卻並沒有開口。
  
  她終於轉過身來,從黑色寬大的披風中伸出手來。
  
  她的手,柔弱仿若無骨,白皙如玉的長指盡頭是嫣紅的指甲,那妖艷的紅色和如玉樣的白色在黑色披風的襯托下格外引人注意。
  
  不過蕭荊山當然沒有注意,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這個女人後,便沒有再看她一眼。
  
  這個女人的手優雅而緩慢地摘下斗笠,如雲般的秀髮頓時飄逸而下,她輕笑了下,伸手解開披風的繫帶,讓披風跟著滑落。
  
  當那披風滑落的時候,她一身艷麗而陳舊的紅紗衣便展現在這個沉靜的大廳中。
  
  她就彷彿一朵夜裡才會開放的罌粟,帶著妖艷的紅色,這種紅色好像帶了毒,讓人看一眼就捨不得放開。
  
  她穿著那件多年以前的舊衣,輕輕地挑起腳尖,開始她動人的舞姿。
  
  可是她那足以打動天下男人的心的舞,卻不能換來那個臉色冷硬的男人的一點柔意。
  
  她默默地停下來,紅色的衣衫隨著她的動作一起收斂。
  
  「為什麼你現在都不願意認真地看一看我?」她的聲音裡帶了哀傷。
  
  蕭荊山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皇后,你的舞,是跳給皇上看的。荊山乃山野村夫,不懂舞。」
  
  這位昔日的莫嫣,今日的皇后,聽到這句話淒涼而嫵媚地笑了:「可是我就是想跳給你看。」
  
  蕭荊山皺了下眉,正色道:「莫嫣。」
  
  莫嫣眸子一動,似有水光:「你竟然還會叫我的名字。」
  
  蕭荊山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莫嫣,你現在到底要做什麼?三更半夜你跑到我這裡來,是希望置我於死地嗎?」
  
  莫嫣輕輕地搖頭:「不,荊山,你知道的,我怎麼會故意害你呢,我只是要見見你,讓你看看我。」
  
  蕭荊山冷笑了聲,眸子裡森寒至極。
  
  莫嫣輕盈地走上去,展開自己紅色的衣衫,猶如一隻展翅欲飛得蝴蝶:「你還記得這件衣服嗎,當初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穿得這件衣服。」
  
  蕭荊山盯著她的笑,冷漠地說:「我若是知道你是一個有那樣心計的女人,當時必然一箭射出毫不留情。」
  
  莫嫣卻彷彿沒有聽到他那冷漠的話語,兀自喃喃地說:「當時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我那時候就知道他必然是我裙下之臣了。可是我不在乎他的——」她抬起如羽翼般輕顫的眸子,帶了幾分癡情看著蕭荊山,吐語如蘭:「我只在乎你。」
  
  她盯著他冰冷的眸子,笑著說:「你那時候根本沒有看我第二眼,可是我卻把你放到了心裡。」
  
  蕭荊山面無表情,看著她妖媚的樣子,彷彿看著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
  
  莫嫣昂起頭,彷彿她腳下踩著的是整個天下:「我莫嫣要的男人,必然是俯視天下的大英雄,我那時候一眼便看出,你是我想要的男人。」
  
  「所以你那時候作出可憐之姿,就是為了能夠留在我身邊。」蕭荊山的聲音,一若他的臉龐那樣冷硬。
  
  莫嫣笑了:「是的,天下的男人,無論是愛不愛美人,他們都有一個毛病,就是容易同情弱者。即使鐵石心腸如你,看到一個女人哭著跪在那裡求著收留,你還不是心軟了嗎?」
  
  蕭荊山回想起往事,冷諷地笑了下:「你說得不錯,我那時候的毛病可真不少。」
  
  莫嫣望著蕭荊山的眼睛,繼續輕輕地道:「荊山,你知道嗎,天底下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兄弟,而是我,你最不屑一顧的女人。」
  
  「我知道你並不看重的是美色,我若是憑了姿色去引誘你,必然是沒有結果的,所以我讓你欠我恩情,我向你表達思慕,你果然如我所料,做出承諾,說是將來會娶我為妻。」
  
  莫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下,這個笑淒涼至極:「我其實並不在乎怎麼開始,我覺得自己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地走進你的心裡,只可惜,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
  
  她仰起臉來,細細地凝視著蕭荊山冷硬的臉龐:「你的心,好硬,比鐵石還硬。」
  
  蕭荊山淡淡地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雖答應娶你為妻,可是你要的是天下,我給不了。」
  
  莫嫣聞言,冷冷地笑了下:「不,你不是給不了,你是不願意給!」
  
  她唇邊掛著淒涼的笑看他:「兵權盡在你的手中,那些將士對你盡皆服膺,你只需要登高一呼,哪個不應?我曾苦苦勸你,你卻視若罔聞。」
  
  蕭荊山抬眸,看了她一眼:「莫嫣,你要的既是天下,現在你已貴為皇后,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我蕭荊山如今求的,不過是一個逍遙自在的安靜日子罷了,你又何必這樣對付我呢?」
  
  莫嫣輕輕搖了搖頭:「不,我當然不滿意,因為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當初對我從來沒有一個好臉色,可是卻要對那個鄉野村姑如此寵溺有加。我想不明白,我那時候百般討好於你,怎麼就比不上如今一個那麼粗野的小丫頭呢?難道你喜歡的就是那樣的女人嗎?」
  
  蕭荊山想了下,認真地說:「她和你不一樣,她是我娶過門的妻。」
  
  莫嫣冷冷地笑了:「那又如何,當初我也曾經是你沒有過門的妻,你何曾對我有過半個笑臉?若是當初我早早地嫁給你,你難道就會如對待她那樣善待我了嗎?」
  
  蕭荊山沉默了一會兒,承認說:「的確是我那時候不夠好。」
  
  莫嫣滿臉哀怨地說:「當初若不是你那樣對我,我又怎會轉而投入他人懷抱?既然有一個願意為了我而去得江山的男人,我又何必對著一個根本對我沒有一分愛意的冰冷男人?」
  
  蕭荊山點頭:「你和他在一起,很好,我們各得其所。」
  
  說完這個,他挑眉問道:「你來這裡,皇上必然知曉。你這樣做,是打定了主意要讓皇上和我決裂吧?」
  
  莫嫣諷刺地道:「那又如何?如今我們只看,在這個皇上的心裡,到底是我重要,還是他昔日的兄弟重要了。」
  
  蕭荊山卻忽然冷笑了下:「好,既如此,那我們就在這裡等著皇上過來吧,正好這件事可以有個了斷。」
  
  莫嫣看著他唇邊的那抹冷笑,唇邊綻開一抹嫵媚:「他一時半刻不會過來,我們可以做許多事情……」
  
  當她說著這話的時候,她輕輕地走近了蕭荊山,抬起她纖細優雅的手指,就要搭上蕭荊山的肩頭。
  
  蕭荊山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下,避開了她的手:「皇后娘娘。」
  
  他這麼喊她,不再叫她莫嫣。
  
  誰知道莫嫣忽然冷笑了下,那冷笑中帶著得意,她挑眉淡淡地說:「蕭夫人,看來我們可以一起等皇上過來了。」
  
  蕭荊山猛地回過頭,只見梅子站在大廳入口處,滿臉震驚地看著他們。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51 PM

75、小梅子還是小荊山?  

  梅子依然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這兩個人,她只覺得腦中一陣陣的眩暈,她不明白皇后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為什麼他們剛才會說那樣一番讓她震驚不解的話?
  
  她不過是一個鄉野村夫罷了,她的人生中原本不該有什麼皇后皇上,可是如今她不但進了皇宮見了皇上皇后,她的男人還和皇后有過牽扯。
  
  她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個奇怪的夢。
  
  也許隱約中早已感覺到,可是總是不敢去想,不敢去想那個至高無上的皇后就是曾經和蕭荊山有過婚約的女人。
  
  梅子咬著唇,努力地搖了搖頭,事情怎麼會是這樣?
  
  蕭荊山見梅子眼中一片迷惘之色,整個身子也彷彿搖搖欲墜,眸子一緊,心疼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梅子?」
  
  梅子抬起眸子,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可是眼前彷彿越來越模糊了。
  
  蕭荊山焦急的神色在她面前搖晃,她彷彿聽到他緊張的喊聲,可是那喊聲好遙遠啊。
  
  就在那遙遠迷茫的聲浪中,彷彿有一個聲音高聲喊道:「皇上駕到……」
  
  皇上?皇后?
  
  梅子最後的一點心智彷彿抽離了她的身體,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往前倒下去。
  
  蕭荊山在梅子倒下的那一刻,迅速將她抱在懷裡,同時右手精準有力地搭在梅子的脈搏上。
  
  這個時候皇上也在一群侍衛的跟隨下走進了大廳,他平定了下有些急促的喘息,抬頭看向廳裡的兩個人。
  
  他的皇后好整以暇地站在大廳裡,眸子裡帶著笑意,卻彷彿在看熱鬧。皇上皺了皺眉,目光轉向蕭荊山,只見蕭荊山正在摸著梅子脈搏,而蕭荊山懷中的梅子臉色蒼白。
  
  皇上沉吟了下,終於開口問道:「她怎麼了?」
  
  蕭荊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蕭荊山的臉色並不好看:「她懷孕了。」
  
  皇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連忙說:「恭喜,恭喜!」
  
  蕭荊山面上卻依然沒有半分喜意:「她受了驚嚇,胎兒有些不穩。」
  
  皇上看著自己的皇后,大概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當下頗有些尷尬地說:「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就嚇到了嫂夫人呢?」
  
  他貴為天子,他的問話從來沒有人敢不應,可是這一次,他的話問出後,他的皇后連看他一眼都不曾看,而他昔日的兄弟今日的臣子則是抱著自家的夫人一聲不吭。
  
  皇上尷尬地「咳」了下,輕聲道:「我馬上派人請太醫。」
  
  蕭荊山這次連看都沒看他,冷漠地開口:「不用了。」
  
  說完這話,他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梅子,離開大廳往後院走去。
  
  而蕭荊山前腳剛走,後面就呼啦啦又有一群人進來,正是聽了消息趕來的呼延將軍和魯景安。
  
  魯景安大眼瞪小眼地問:「怎麼了,嫂夫人怎麼了?」
  
  呼延將軍看了眼大廳面色各異的皇后和皇上,也懶得發問,直接大步流星地沖後院去了。
  
  梅子很累。
  
  她覺得自己彷彿在爬山,這座山冰冷黑暗,看不到盡頭。
  
  她不喜歡這樣,她喜歡在陽光底下,騎在小毛驢上,她喜歡蕭荊山為她牽著小毛驢。
  
  蕭荊山,那個會給她牽著小毛驢的人,在哪裡?
  
  當她艱難地四處張望的時候,她彷彿聽到了他溫柔的低喚。
  
  那個聲音裡,有歉疚,有無奈,更有心痛。
  
  就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她漸漸地感到了暖意,那種暖意彷彿來自一個寬厚的胸膛。
  
  三月日頭般的濃濃暖意如潮水般包容了她,黑暗和冰冷彷彿漸漸離她遠去。
  
  那聲低喚越來越清晰,她甚至感受到了他溫熱的氣息。
  
  梅子掙扎著,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雙急切焦慮的眸子。
  
  看到她醒來,那雙眸子裡瞬間充滿了驚喜和感動。
  
  「梅子,你總算醒過來了!」他將她半個身子抱在懷裡,他剛毅的臉龐埋在她秀髮中,他的聲音裡甚至有些哽咽。
  
  梅子沉默了好久,記憶慢慢回籠,她想起來了。
  
  皇后,皇上,紅衣女子,蕭荊山,還有他們口中的那個所謂的婚約。
  
  她的男人,她一直以為那個男人應該是屬於她的,如今她切切實實地知道,他有著自己永遠無法觸及的過去。
  
  她一時無法理解,皇后那樣驚艷的女人,竟然曾經是她家男人沒有過門的妻。於是她更加無法明白,蕭荊山當初是怎麼看待那個因為私奔不成而尋死的沒見識沒姿色的自己?
  
  蕭荊山不知道梅子心中所想,他見梅子醒過來後只倚靠在他胸膛上發呆,目中頓時充滿擔憂之色:「梅子,你還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梅子聽到他的問話,無精打采地抬眸看了看他,搖了搖頭,輕聲說:「沒事。」
  
  蕭荊山盯著梅子半響,忽然意識到她心中所想,抱著她靜默了片刻,忽然小心地將她放下,柔聲在她耳邊說:「咱們今日就離開上京城,你不知道的事,我也會全都告訴你。」
  
  梅子聞言有些不解,眨著迷茫的眸子問:「可是你這邊的事哪是說走就走的呢?」
  
  若是梅子以前不懂,那她現在算是懂了,不想讓蕭荊山離開的不只有皇上,還有當今的皇后。
  
  蕭荊山卻毫不在意地道:「沒關係,你先把這碗參湯喝了,然後躺著歇息下,我現在就去準備。」
  
  梅子想拒絕,可是她身上沒什麼力氣,渾身疲乏得緊,也只能就著他的手喝了那碗湯,然後在他的扶持下重新躺在床上。
  
  蕭荊山小心地為她蓋好了被子,這才轉身離開,走出屋子的時候還細心掩好了房門。
  
  他走出房門的時候,便看到一旁站立著左右兩個門神,正是呼延遲飛和魯景安。
  
  魯景安和呼延遲飛見他出來,忙上前詢問,蕭荊山卻並沒有言語,只是逕自往大廳走去。這兩個人見狀,也只好趕緊跟著過去了。
  
  這時候天已漸漸亮了,東方的啟明星在上空的夜幕發著微弱的光芒。那點光芒照著他義無反顧的背影,顯得他的背影越發蕭瑟,魯景安兩人看在眼中,莫名感到一絲不安。
  
  蕭荊山走進大廳,只見皇上和皇后依然站在那裡,皇后悠然自得,皇上面有不安。
  
  皇上見到蕭荊山過來,連忙上前問道:「嫂夫人可好?」
  
  誰知道蕭荊山並未答他,只是面無表情地逕自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
  
  蕭荊山身後的魯景安和呼延頓時臉色一變,難道荊山竟然要行刺皇上?
  
  皇上身後的侍衛也頓時變了臉色,慌忙拔劍上前。
  
  皇上皺了下眉,他並不驚慌,也沒有躲閃,只是溫和中帶著歉意地看著這個昔日的兄弟。
  
  蕭荊山拿出匕首,忽然單膝跪下。
  
  他左手持刀,驟然舉起,然後狠狠刺下。
  
  血,從他右手腕濺出。
  
  魯景安和呼延臉色一變再變,見此情景幾乎不敢置信,連忙上前,魯景安痛聲喊道:「你瘋了嗎!」
  
  呼延遲飛忙喚人為蕭荊山包紮傷口,可是蕭荊山卻一擺左手,冷聲道:「不用了,這隻手已經廢了。」他的聲調冷漠,彷彿那個廢了的手並不是他的。
  
  說完這話,他長跪下去,沉聲道:「皇上,荊山已是傷殘之身,無法再為皇上效力,請皇上恩賜荊山歸隱山林。」
  
  皇上在巨大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後,年輕俊秀的臉上露出痛意,他艱難地搖了搖頭:「荊山,你何需如此!」
  
  蕭荊山並沒有答言,只是低頭沉聲重複道:「請皇上恩賜荊山歸隱山林。」他的話,一字一句,緩慢而有力。
  
  皇上低頭看了他半響,看著那依然在流著血的右手,看著那血跡順著無力下垂的右手而下,最後在大廳裡的石板上蔓延流淌。
  
  他終於長歎了聲:「你我兄弟一場,怎會到了如此田地!」
  
  他搖了搖頭:「罷了,你要走便走吧。」
  
  皇后在蕭荊山自廢右手後,便沒有了什麼表情,只是呆呆地望著蕭荊山。此時聽到皇上的話,睫毛動了動,淡淡地說:「快為蕭將軍包紮傷口吧。」
  
  蕭荊山卻彷彿沒有聽到皇后的話,對著皇上拜了三次:「皇上,荊山就此告退。」
  
  三拜之後,他起身回退,帶著那個依然在流血的右手,回到了後院。
  
  蕭荊山在走進梅子的房間前,還是自己簡單地處理了傷口的。
  
  可是即使如此,梅子睜開疲憊的雙眼,看到他蒼白的臉色的時候,依然吃了一驚。
  
  她慌忙站起,關切地問:「你怎麼了,不過片刻的功夫,臉色這麼難看。」
  
  蕭荊山卻伸出左手扶住她的肩膀,臉上浮出一個蒼白的笑來:「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了,今天就走。」
  
  梅子忽然意識到他左手扶著自己的姿勢有點怪怪的,眼睛禁不住掃過去,這才猛然注意到他用白布包纏著的右手。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心疼地抬起他的右手:「你受傷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完這話後,這才發現他的右手根本是無力地垂下去,彷彿夏日那被太陽曬得沒有了精神的麥苗兒。
  
  她再看看那幾乎又要滲透出來的血跡,心裡一下子明白了什麼,眼淚頓時辟里啪啦地往下掉:「你這是怎麼了,你的手……發生了什麼事……」大滴的淚珠吊在他纏著傷口的白布上,迅速滲入其中。
  
  她心疼地捧著他的右手:「疼不疼……這是怎麼了……」梅子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蕭荊山卻並不在乎地搖了搖頭:「不用難過,我用一隻右手換來咱們往後平穩的日子,也算是值得了。」
  
  梅子不知道什麼值不值,她只心疼眼前這個男人,她心疼地哭了起來,嗚嗚咽咽地哭。
  
  蕭荊山見她哭得厲害,慌忙用左手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別哭,你如今有了身子,這樣對身子不好。」
  
  梅子一聽,又是一驚,眨著紅通通的眼睛問:「你說什麼?」
  
  蕭荊山這才想到自己還沒有告訴過梅子,抬起左手,輕輕撫了下她的小腹:「這裡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
  


76、徹底離開
  
  梅子撫著自己的腹部半響,那裡很平靜,沒有任何跡象,以至於她並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肚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小東西。
  
  她想起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又是割草又是騎驢,免不了緊張起來:「孩子還好嗎,我沒有傷到他吧?」
  
  蕭荊山握著她的手,安撫地道:「孩子還好,只是你需要好好養身子安胎,不要想太多就是了。」
  
  梅子連忙點了點頭,使勁地擦了擦眼淚:「好的,那我不哭了。」說著她低頭看了看他猶自包紮著的右手,還是忍不住心疼地說:「可是你的手,都成這樣子了。」
  
  蕭荊山卻並不在意,笑了下說:「這一隻手,是報答皇上當年對我的一飯之恩,從此之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再也不欠別人什麼了。」
  
  梅子透過朦朧的淚光,看著這個男人堅毅的面容,終於點頭說:「好,那咱們就走吧,回到咱們山裡。」
  
  蕭荊山卻搖頭說:「我們今天先離開上京城,等出城找到一處安靜的地方給你養胎,養一些日子再走。」
  
  梅子想想也是,淚光中帶著笑道:「也是,都聽你的。」
  
  當日蕭荊山便命人找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用左手小心地把梅子抱到馬車上。梅子擔心他的手,被他這樣抱著總是不安,誰知道蕭荊山卻說:「我只是沒了右手,可沒成了廢人。」
  
  梅子見他面不改色的樣子,也便只能任憑他這樣抱了。
  
  到了馬車上,蕭荊山將她放下,又拿了一個靠墊讓她斜倚在那裡。好不容易一切妥當了,誰知道梅子卻忽然想起了驢子,提醒道:「別把它給丟在這裡。」
  
  蕭荊山無奈地低笑了下:「知道,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它。」
  
  蕭荊山已經命人將驢子牽來了,他親手接過來,將驢韁繩拴在馬車後的轅子上。
  
  這時候魯景安和呼延依然在,這兩個人分別上了馬,說是要陪蕭荊山走一路。
  
  蕭荊山一切收拾妥當,自己矯情地躍上座駕,拿著韁繩就要出發,這時候府裡的丫鬟僕人,甚至包括之前跟隨的副將都跑出來了,有的丫鬟看著這番情景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那個萍兒更是哭著說:「我原本是你們帶到這裡的,如今你們要走,卻怎麼不帶著我呢?」
  
  梅子聽到萍兒的聲音,掀開簾子歉意地說:「萍兒,我們不過是山裡普通的人家罷了,用不起侍衛的,你若真跟著我們走,不過是粗糧野菜吃苦罷了。」
  
  魯景安見此,安慰說:「這倒不怕,這府裡許多人都是從我那裡弄來的。回頭願意留在我那裡的就跟我走,不願意的我自會拿了銀兩打發,至於萍兒嘛,以後就去我那裡。」
  
  萍兒忐忑地看了眼魯景安,其實她才不願意去那個大鬍子那裡呢,不過此時她也知道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只能垂眸閉嘴不言。
  
  蕭荊山雖然沒有了右手,但是左手依然穩健,他的左手握著韁繩趕車。看起來他趕馬車也很在行,馬車走得很慢,以至於梅子並沒有感到什麼顛簸。
  
  梅子透過車簾看著外面繁華的街市,她知道自己和蕭荊山一輩子都不會回到這裡了。
  
  車子漸漸駛出了街市,來到城門口,看守城門的將士見是這三位將軍,連忙過來見禮,恭敬地送他們出城。
  
  依蕭荊山的心思,原本是要帶著梅子在城外找處宅院安胎的,可是等出了城,魯景安和呼延將軍卻上前提議說:「如今皇上因你斷腕之舉,心生愧疚,所以才答應放你離開。我們只怕時日一久,夜長夢多,還不如早些離去。」
  
  梅子在馬車裡聽到這話,心裡也急,連忙翹出頭說:「兩位將軍說的是,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吧。我不怕路途勞累的,你這馬車很平穩,一點都不顛簸!」
  
  蕭荊山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猶豫了下便湊到車前摸起梅子的手把了把脈絡。梅子其實心裡也是擔心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的,是以看著蕭荊山把脈,面上開始忐忑起來。
  
  許久之後,蕭荊山終於說:「好,我們現在就走。」
  
  一行人繼續往前,出城十幾里地後,眼看就要到了官道上,蕭荊山便不讓兩位將軍再送了。
  
  「我離開後,皇上也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你們兩個也可以安心地為國效力了。」
  
  這兩位將軍心裡一歎,他們何嘗不知道,蕭荊山斷腕一舉,為的不只是自己,更不但但是報昔日一飯之恩,更多的是為了讓皇上放心。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如芒如刺的人物威望大過皇上從而威脅到皇上的天下了。
  
  魯景安歎息一番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身上背著的小包裡取出一包沉甸甸的東西遞給蕭荊山:「我這幾年來也搜刮了他不少東西,這些你就當是我送給未來侄子侄女的見面禮。你拿著回去和嫂夫人好生過日子,記得把我小侄子養得白白胖胖的。」
  
  蕭荊山倒沒拒絕,含笑接過:「若是我一個人,自然不需要這些身外之財,如今倒是要多謝景安了。」
  
  呼延將軍見此,忽然道:「等哪一天我也要卸甲歸田,記得也給我準備一份。」
  
  這幾個人正如此說著,忽然聽到遠處馬蹄陣陣,顯然是有大批人馬趕來。
  
  梅子心裡一驚,蕭荊山和魯景安等人也都是眉頭一皺。
  
  魯景安忍不住道:「難不成他還是不想放過你?」
  
  呼延將軍和蕭荊山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看著從遠處而來逐漸清晰的大批人馬。
  
  人馬的最前面,是一個穿了黃袍的皇上。
  
  那一人一馬終於近到眼前,皇上勒住韁繩,翻身下馬,身後終人也趕緊翻身下馬。
  
  梅子緊張地看著這一群人,卻無意中發現皇上後面的那群人馬中,竟然有一些熟悉的面孔,赫然正是昔日的響馬們!如今他們也穿著鎧甲當官了,一個個變威風了,再也不是當年綠水村落魄響馬的樣子。
  
  蕭荊山單手一拜:「皇上。」
  
  皇上目光掃過他無力下垂的右手,歎息說:「荊山,我是來送你一程。」
  
  他這話一出,梅子心裡多少鬆了口氣,她小心地看了看魯景安等人臉色,發現他們面上依然有戒備之色。
  
  皇上大手一揮,自然有人送上酒水。
  
  皇上親自將一杯酒端到蕭荊山面前,滿懷感慨地說:「荊山,此去一別,怕是再見無期,今日朕這一杯濁酒,權當餞行。」
  
  魯景安和蕭荊山的目光都落到了那杯酒上。
  
  酒顯然不是濁酒,那是清澈見底的酒。
  
  可是清澈見底的酒裡面就沒有什麼東西嗎?
  
  皇上凝視著良久沒有動作的蕭荊山,淡淡地問:「怎麼,荊山不喝?」
  
  蕭荊山抬眸看了眼皇上,忽然笑了:「皇上賜的酒,荊山怎麼會不喝?」
  
  說完,他斷然拿起那杯酒,仰頭豪邁地一飲而盡。
  
  皇上看著他這番動作,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中帶了點淒涼:「很好,喝下這杯酒的荊山,還是我昔日的好兄弟!」
  
  蕭荊山喝完這杯酒,將酒杯重新放會托盤,面無表情地說:「皇上,荊山此生再也不會踏入上京城一步,皇上請多保重龍體,荊山就此別過。」
  
  說完這話,他並沒有等皇上再說什麼,逕自跳上自己的馬車,握起韁繩趕馬而去。
  
  馬車行駛得依然緩慢而平穩。
  
  魯景安和呼延將軍佇立在路邊的身影,忽然有一絲蕭瑟和落寞。
  
  皇上站在那裡許久,一直看著那輛馬車漸漸走遠,遠到連車後揚起的灰塵都再也看不到了。
  
  他終於歎了口氣,閉上雙眸,輕輕地說:「回宮。」
  
  一個女人,冷諷而艷麗地笑:「你真得放他走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這麼說:「我不放他走,又能如何?」他的聲音裡有一絲疲憊。
  
  女人忽然站起,冷聲道:「得天下者不拘小節,他留著一天,早晚是個禍害!」
  
  男人卻忽然笑了:「你總是說讓我殺他,可是若我真殺他,難道你不會怨我?」
  
  女人一下子不吭聲了。
  
  男人歎息道:「你心裡總歸是一直有他,即使我為你做到這般,你還是放不下他。」
  
  女人蹙眉道:「我原本就是他的人,你當日既然要我,今日何必如此抱怨!」
  
  男人語氣中滿是無奈:「我沒有抱怨,我只是有些累了,於是說說實話。」
  
  女人再次沉默了,她的確也沒什麼好說的。
  
  男人也沉默了,於是這裡沒有了聲音。
  
  很久之後,男人忽然站起來,彷彿自言自語,彷彿對那個女人說:「我可以為你得天下,可是我不能為你殺他,無論如何他都是我的兄弟。」
  
  「他心裡,應該也還是把我當兄弟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53 PM

77、回家的路
  
  這一條長長的回家的路,蕭荊山和梅子走了很久。
  
  一來是蕭荊山的手傷一時沒有痊癒,梅子不忍心讓他太過勞累,二來蕭荊山也怕一路顛簸勞累對梅子身子不好,兩個人相互惦記擔心,以至於雖然歸家心切,這趕路卻是越趕越慢了。
  
  等到他們總算踏入他們闊別已久的清水縣的時候,已是夏去秋來,梅子的肚子都已經凸顯出來了。
  
  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她很興奮,因為她知道再走半日路程就可以回到他們往日時常去得那個小鎮了。梅子顧不上一路勞累,翹出頭來喊著蕭荊山看外面,向蕭荊山指點說,我出門之外第一次住店就是在這裡,又向蕭荊山說起沒有了下等房,自己無奈之下只能捨著銀子住中等房的事兒。
  
  蕭荊山單手握著韁繩,回頭看著梅子蹙著小眉頭心疼的樣子,想想曾經在山裡清貧的日子,柔聲道:「以前是我不好,讓你為了些銀子巴巴地計較。如今咱們有了孩子,有時候該花的就要花,好歹如今不必像以前為了銀子操心了。」
  
  梅子見他這麼說,想起魯景安給送的那袋東西,眉開眼笑地道:「我打開看過了,竟然都是金子啊!」
  
  蕭荊山見她笑成這樣,自己也笑起來,忍不住逗她說:「你又不曾見過金子,怎麼知道那一定是金子,興許不是呢?」
  
  梅子嬌哼了聲:「你以為我不知道怎麼看金子啊?黃澄澄的都是金的,若是還不能確定,用牙咬一咬,咬得動必然就是金的!」
  
  蕭荊山一聽訝然失笑,點頭說:「好,這個方法好。」
  
  梅子得意地說:「那是當然了,這是我爹告訴我的法子。金子我也是見過的,小時候我娘還有金首飾呢!」
  
  蕭荊山見她難得這麼開心,也有意讓她高興,便道:「如今咱們有了這麼多金子,回去買幾塊地,再買幾個驢子,好好地過日子。」
  
  梅子歪頭想了想:「不用了啦,其實我也想過這個事,那些金子咱們先收著吧。這山裡的日子,哪裡用得了那麼多呢,我沒事時出去採些乾貨拿去賣,也夠我們平日吃喝了。金子留著,以後咱們孩子大了萬一有急用的時候再拿出來。」
  
  蕭荊山回頭凝視了她一眼,點頭說:「好,那就留著,等急用。」
  
  梅子想起采乾貨,自然想起他平日打獵的事,目光落到了他一直不曾動過的右手上,猶豫了下終於咬唇問道:「你這隻手如今還疼嗎?」
  
  蕭荊山搖頭:「如今不疼了。」
  
  梅子還想繼續問,可是又怕他想起手的事有什麼不開心,最後沉默了半響忽然蹦出一句:「以後真得好不了了嗎?」
  
  蕭荊山低笑了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如今我手不行了,你是不是琢磨著嫌棄我了啊?」
  
  梅子倒沒想到他這麼說,一時之間愣住。
  
  蕭荊山繼續笑道:「如今我真是人老了,還殘了,什麼用也沒有,就連兜裡的金子都是朋友送的。」
  
  梅子見他這麼說自己,探出身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衫,急道:「不許你這麼說,你不老,也沒殘!你不是還能駕車能抱我嘛!怎麼能說沒有什麼用處呢!」
  
  蕭荊山見她眉眼裡儘是著急,眸子裡帶著笑說:「若是我家娘子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這麼能幹。」
  
  梅子見他這樣,頓時覺得被耍,又氣又笑,捶著他的後背道:「你個壞人!今日罰你還要給我揉腿!」
  
  捶腿這是梅子最近知道的好法子,起因是某日梅子乏了,蕭荊山給她揉了揉腿,她大為受用,以至於臨睡前總是要來這麼一出。
  
  蕭荊山見她笑得開心,自然也是點頭欣然從命。如今他家娘子肚子裡有著娃,於是娘子自然是最大,娘子的話不能不聽。
  
  馬車終於來到昔日他們時常去的那個山下小鎮,幾乎半年不見,這個小鎮好像又恢復了昔日的景象,鎮子上叫賣聲不斷,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蕭荊山單手駕著馬車來到鎮子裡,倒是引起了不少人觀看,只因鎮子很小,平日鮮少有人駕著馬車行走的,且這個馬車看上去就很是金貴寬敞,不像是平日家裡用的農地馬車。
  
  一時之間便有那小攤小販眼尖的認出了蕭荊山,驚奇地上前打招呼:「蕭大哥,竟然是你,好久不見了!」的確是好久不見了,也有幾近兩年了吧,難得這些小販還能認得出他。
  
  蕭荊山見到這些老熟人,也覺得分外親切,爽朗地笑著和他們各自打了招呼。
  
  可是當下兩個人若是駕駛著這馬車上車,顯然極其不易,蕭荊山當下便將馬車托付在昔日常去得那個飯莊,一手扶著梅子,一手牽著驢,身上背著包袱下了車。
  
  夥計見蕭荊山又是有了身子的娘子,又是牲口,身上又是行禮,實在不容易,便提議道:「如今天色已晚,大哥倒可以在我們這裡先歇一晚。我們後院有現成的被褥,是平日夥計睡的,若是大哥不嫌腤瓚,倒可一用。」
  
  蕭荊山原本就想著天色已晚,此時趕路進山怕是會勞累了梅子,如今聽到這個提議自然是萬分感激,當下在這個飯莊用過了飯菜,便歇息在這裡了。
  
  這一夜梅子睡得並不安生,只因眼看就到家了,心裡惦記著娘和阿秋,同時也想著不知道家裡的雞怎麼樣了。
  
  蕭荊山見她這樣,唯恐她休息不好對身子不好,只得抱著她輕輕拍她的後背,一下一下輕輕地拍,梅子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日天亮後,蕭荊山想想那馬車對農家也實在沒用,便乾脆將馬車篷子拆了下去,愣是把上京城一駕拿得出手的華麗馬車變成了農家用的板子車。
  
  梅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過目瞪口呆之後忍不住笑:「這下子好了,回頭把這車趕回家,倒是可以給我娘拉麥子用了!」
  
  蕭荊山滿意點頭:「我正有此打算。不過這一次先把這馬車放在這裡,回頭我獨自出山一趟再過來取它。」
  
  梅子想想進山的事,頗有些犯愁,她知道自己這身子是不應該顛簸的,可是進山怎麼免得了顛簸呢?
  
  蕭荊山見她皺著小眉頭犯愁,知道她心中所想,安慰道:「不怕這個的,咱們先把小驢子寄養在這裡,我和你騎著原本趕馬車的那匹馬,到時候我在後面緊緊抱著你,不會讓你顛簸到的。」
  
  梅子想想也是,看了看旁邊那個低頭吃草不知道自己要被暫時拋下的毛驢,不捨地說:「嗯,也只能這樣了。」
  
  蕭荊山左手一拍,那只已經被他駕熟了的馬聽話地蹲了下來,於是他小心地抱起梅子將她放到馬背上,然後才讓那匹馬站起來。梅子坐在馬車上止不住地樂:「如今這匹馬比咱家驢子都通人性呢!」
  
  蕭荊山點頭:「這匹馬咱們可以留著,以後和驢子一起喂吧。」這馬原本是皇家上好的戰馬,如今留在這山裡也沒什麼大用途,不如就給他家拉拉乾貨運運糧食吧。
  
  蕭荊山說完之後,自己也騎了上去,他在後面用那只不怎麼能使力的右手攬住梅子,用左手抓住韁繩。
  
  梅子擔心地看了看他的手:「真得沒事吧?你這傷剛好啊。」
  
  蕭荊山俯首在她耳邊低聲道:「難道你以為自己的男人如今連抱著你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他噴出的熱氣就這麼掃在梅子敏感的耳朵上,梅子耳根一下子紅了:「說啥呢!」
  
  如今她有了身子,他每晚都抱著,但是卻根本不敢動她的。有時候梅子都有些不忍心,因為自己軟綿綿的身子分明就可以感到他那裡硬得厲害,可是他愣是忍下了,調整者氣息平復下那衝動。
  
  這時候的梅子就很矛盾,一方面忍不住想逗逗他,於是故意在他懷裡蹭來蹭去,可是逗完之後聽著他粗重的喘息,便又開始心疼了,想著做個男人也是不容易的,便拿小手拍拍他的背安慰說:「沒事,我不惹你了。」
  
  蕭荊山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說:「你等著吧……」
  
  至於等著什麼,他可沒說。
  

  
78、知道我是愛你的
  
  這匹馬兒是一路跟隨著他們回來的,早在路上的時候就被蕭荊山使喚得服服帖帖了。如今這個馬兒應該是平生第一次爬山路,雖然看起來有些興奮,但還算聽話,蕭荊山讓它停它也不敢走。
  
  梅子原本心裡還存了一絲擔心,怕是山路顛簸對孩子不好,可是如今這馬兒是如此溫順,蕭荊山的大手又是這麼有力,蕭荊山的胸膛又是如此寬厚,於是一切擔心都煙消雲散了。
  
  一路走過去,倒是沒遇到幾個人,於是梅子更加好奇,不知道村子裡如今是什麼模樣了呢?娘親如今又在做什麼?
  
  兩個人一匹馬,行了半日光景,蕭荊山看看天色還早,又見樹下正好有光滑乾淨的石頭,便提議:「歇一下吧,順便吃點東西。」
  
  梅子一心想著回家,哪裡顧得上這個,聽到這個搖頭說:「我不累,也不餓的。」
  
  蕭荊山大手一伸到了前面她的腰際,輕柔地撫摸了下那裡些微的凸起,笑說:「你不累,我們的孩子可是會累的,他如今雖然小,可也要吃東西啊!」
  
  蕭荊山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梅子,她不好意思抿唇笑了下:「心裡光想著回家了,倒是把他給忘記了!那咱們歇息下吧。」
  
  蕭荊山自己先下了馬,然後才小心地把梅子抱下來。梅子站定了,看看四周,噗嗤一聲笑起來了:「你看這塊的風景,多眼熟啊!」
  
  蕭荊山正彎著腰從包袱裡拿件衣服鋪在那塊石頭上,此時聽到這句話,笑道:「不只是風景眼熟,你看,連這塊石頭都眼熟得很。」
  
  梅子低頭一看,想了下,驚喜地叫道:「我想起來了!咱們第一次出去山裡的時候,就是坐在這塊石頭上歇息啊。」
  
  她一想起這個不免有些感慨:「我記得可清楚了,那時候第一次出遠門,腳都磨破了,晚上回到家疼得很。」
  
  蕭荊山扶著她在已經鋪了衣服的石頭上坐下:「是啊,你那個時候傻乎乎的,磨疼了也不吭聲,就在那裡忍著。」
  
  梅子想起自己那時的樣子,真真是一個剛進門凡事都要忐忑的小娘子,也不禁笑了:「我好不容易出一次山嘛,又和你陌生得緊,唯恐拖累了你惹你不高興,哪裡敢說什麼啊!」
  
  蕭荊山一邊從包袱裡拿出水和鎮子上買的點心,一邊笑道:「你既嫁於我,我們便是夫妻,你那時候真是太生分了,疼了也不敢說,怕得跟什麼似的。」
  
  梅子想起自己初嫁給他的種種情景,忍不住笑起來,笑過之後卻怪他道:「那時候我和你又不熟,哪裡敢說什麼啊!這個事要怪的話就怪你長得太嚇人,讓人一看就不嚇得不敢說話了。」
  
  蕭荊山看了她一眼:「我長得很嚇人嗎?」
  
  梅子忍不住笑了,搖頭說:「你長得其實倒也不嚇人,只是那傳聞嚇人。你看,身上一道怪可怕的疤痕,還是從外面回來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幹了什麼壞事,大家不是都猜你是做過響馬的人嘛!我那時候除了在地裡幹活什麼都不懂,這輩子也就見過咱村裡的幾個人,我見到你這樣的人自然怕啦。」
  
  蕭荊山想想也是:「難得你竟然敢嫁給我。」
  
  梅子想起過去種種,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當時真沒想那麼多,就想著嫁就嫁,反正總比當初那麼死了好的。」
  
  她收斂起笑意,眸子裡充滿了感激:「我如今真是慶幸,當初幸好自己做了傻事,這才遇到了你。」
  
  蕭荊山的笑也漸漸收斂起來,他認真地凝視著梅子的側影,好久後才低沉地說:「我也很慶幸。」
  
  梅子見他沒有說下去,好奇地看著他:「你慶幸什麼?」
  
  蕭荊山笑了下,目光轉向遠處,遠處是秋日籠罩在煙霧中連綿起伏的山。
  
  他低低地說:「我慶幸,那一天早上打獵我會經過那個地方,恰好把你救下來。」
  
  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過梅子聽得卻是清楚。
  
  梅子的眼睛漸漸有些濕潤,她低下頭,小聲說:「你那時候怎麼會想要娶我呢?」
  
  以前的梅子並不懂那麼多,以前的梅子不會去想為什麼要去娶。
  
  綠水村的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成親都彷彿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到了年紀,媒人上門說親,長得好看一些的姑娘緊俏一些,可以找一個家境殷實的。那些長得不好看的,則是最後落入了家境不好或者身子不好的男人家裡。這裡面,有一部分是男女之間的確喜歡的,另外一大部分卻是無所謂喜歡不喜歡,只是因為幾畝田地幾間瓦房或者一點嫁妝,於是就嫁了娶了。
  
  這一嫁一娶,兩個人就成了一家人,風風雨雨也就這一輩子了。大部分的夫妻不會去問為什麼,也不會去問愛不愛。粗茶淡飯,鍋碗盆勺,生孩子過日子,打獵種田,這些事都忙得緊,忙得沒人會去顧念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可是現在的梅子,經歷了那麼多事的梅子,她會去想娶了又怎麼樣,甚至於——到底喜歡不喜歡,後悔不後悔。
  
  現在的梅子知道,眼前這個回到綠水村依然看著樸實的男人,曾經可以擁有什麼,曾經果斷地放棄過什麼,以及曾經見識過怎麼樣的繁華榮辱權勢美色。這樣的一個男人,又有什麼是他可以放在眼裡的呢。
  
  靜默的大山,偏僻的綠水村,小小的梅子,又是以怎麼樣的幸運,可以陪在這個男人身邊?
  
  蕭荊山望向遠處山脈的目光重新回到梅子身上,梅子因了心中所想,竟然覺得那目光有些熱燙,忍不住低下了頭。
  
  可是蕭荊山卻並沒有移開目光,梅子感到那目光越來越炙熱。
  
  明明是老夫老妻了,梅子的心卻無端端地輕顫,顫得她禁不住咬了咬唇。
  
  「梅子……」他凝視著兩頰通紅的她,低低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僅僅是簡單的兩個字,卻有說不出的感慨,彷彿那千言萬語那風風霜霜那連綿歲月都融在了這聲低喚中。
  
  梅子因了他這一聲低喚,輕抬起頭:「嗯,你說。」
  
  她雖然平日傻乎乎的,可是此時此刻,也是知道他必然是有話要對自己說的。
  
  蕭荊山凝視著梅子的目光熾熱而深情,聲音竟然有些嘶啞:「梅子,你記得路上我給你說過的之前的事吧?」
  
  梅子輕點了點頭,蕭荊山和皇后過去的那些事,他都對自己說過了的。
  
  蕭荊山低低歎息了聲:「她在投入皇上的懷抱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依然記得。」
  
  梅子倒不曾聽蕭荊山提起這個,忍不住詫異地問道:「她說了什麼?」
  
  蕭荊山目光轉向遠處:「她說她曾經以為我早晚會愛上她,可惜不行,她說我是一個對女人沒有心的人,說我根本不懂得愛。」
  
  梅子一聽,忍不住氣鼓鼓地反駁道:「她怎麼可以這麼說,你,你最有心了!」至少對梅子,蕭荊山是有心的了。
  
  蕭荊山笑了下,凝視著梅子說:「可是她說我不懂得愛。」
  
  梅子一下子傻了,連忙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蕭荊山挑眉,低柔地問:「你不知道?」
  
  梅子把頭幾乎低到了脖子裡,搖頭小聲說:「愛是什麼啊,我哪裡懂得。」
  
  蕭荊山卻忽然問:「那你愛我嗎?」
  
  梅子只覺得自己的臉「轟隆」一聲整個燒了起來,她無措地說:「我,我不知道……」
  
  也許她開始問起蕭荊山的那個問題,隱隱約約知道自己的意思,可是如今這個問題竟然被蕭荊山這樣直白地問出來他,她竟然一下子膽怯了羞澀了緊張了。
  
  這下子,她是連抬頭看一下蕭荊山的勇氣都沒有了。
  
  儘管他們早已肌膚相親,儘管他們必然相扶一生,可是提起這個問題,她卻還是當初剛剛嫁給他的那個羞澀的小女孩。
  
  在兩頰火燙中,在耳鳴頭眩中,她忽然感到他朝自己湊近了一些,她甚至感到了那早已習慣了的溫熱鼻息。
  
  他伸出大手輕輕將她擁進懷裡,攬在胸膛上,在她耳邊低啞地說:「她說我不懂得愛,我那時候不知道她說得對不對。可是現在——」
  
  他聲音越發低沉了:「現在,我知道我是愛你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53 PM

79、回到小山村
  
  我知道我是愛你的,他低沉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迴盪,以至於被扶上馬之後她依然處於懵懂之中。
  
  蕭荊山那只不敢用力的右手放在她腰際護著她的身子,另外一直大手牽著著韁繩駕馬向前。梅子在走出很遠後,心裡終於品過味來,驚喜震驚甚至於不敢置信便在心間蔓延開來。
  
  那個散發著無盡熱力的胸膛就在她身後,溫熱的喘息就在她的頭頂,她從臉到脖子都是燙的,可是唇上卻不由自主地現出幸福的弧度。
  
  蕭荊山自從說了那句話後,一直再不曾說過什麼,沉默得很。梅子忍不住在心裡猜測,他這是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啊?
  
  梅子低眉偷眼往後看了一眼,卻只看到他伸過來的堅實臂膀。
  
  蕭荊山感覺到她的動作,以為她坐得不舒服了,虛扶著她的右手往裡攏了攏。
  
  梅子低頭輕聲說:「我沒事。」
  
  蕭荊山粗啞地「哦」了聲,右手還是稍微用力將她攏緊在自己懷裡,雙腿一夾馬肚子,馬兒便加快了步子。
  
  梅子心裡越發嘀咕了,自從他說了那番話之後,整個人都僵硬起來,這是怎麼了?
  
  不過她忽然想起他對自己說了這個後,自己都不曾說過什麼,難不成他是因為這個不高興了?
  
  梅子又想起昔日這個看起來寬容大度的男人也會小心眼地吃阿芒醋的事,越想越覺得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於是她覺得自己也應該說些什麼。可是要她直白地說出那個字眼,還真有些說不出口,躊躇了半響終於蹦出一句:「剛才你說的話,我也是那麼想的。」
  
  她這話說出,以為他總應該有些反應的,誰知道等了半響不見回音,於是忍不住好奇地回過頭去看。
  
  這一看,倒是愣了,只見他剛毅的臉上竟然泛著可疑的紅暈。
  
  蕭荊山見梅子忽然回過頭來看,臉上竟有些尷尬,一時之間竟然開口問:「什麼話?」
  
  梅子更加愣了,打量著他泛紅的臉,詫異地說:「原來你也會臉紅啊!」
  
  這時候馬已經停下來了,蕭荊山低頭凝視著驚訝地盯著自己看的梅子,忽然一蹙眉,猛地俯下首來。
  
  梅子「唔」地一聲,根本來不及任何的反應,唇舌已經被那熱燙侵入,後腦也被一隻大手有力地托住。
  
  凌亂急促的喘息在耳邊縈繞,滾燙濕潤的糾纏在唇舌間蔓延,梅子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暈眩。
  
  不是沒有親過,卻從來沒有這樣的熱度,也從來沒有感到這個男人唇舌間如此的急切。
  
  這一刻,彷彿遠處的青山綠水是不存在,彷彿天底間只剩下他的索需和她的承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下面的馬兒終於有些不耐煩地動了動蹄子,這一下子梅子終於驚醒過來,被堵著的嘴裡發出「唔唔」的聲音,水靈迷茫的眸子也現出羞澀來。
  
  蕭荊山終於意猶未盡地放開她,放開她之後見她嫣紅澤潤的唇上有些濕潤,唯恐進了村子後被人開了去,伸手幫她揩了揩。
  
  梅子此時雖然被親得臉上火燙,可她依然沒忘記之前他的臉紅呢,睜大眸子審視著他的臉色。
  
  蕭荊山見她這樣,忍不住低笑出聲:「看什麼呢?」
  
  梅子眨了眨眼睛:「我要看剛才是誰在臉紅。」
  
  蕭荊山俯首在她耳邊肯定地說:「你看錯了。」
  
  梅子搖頭:「沒有,我可沒有看錯,剛才就是有個男人臉紅了。」
  
  蕭荊山卻不顧她說的話,兀自將她重新扶正了,動了動韁繩示意馬兒繼續向前。馬蹄兒「噠噠」響,梅子心裡越想越可以。
  
  她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原來你也會害羞啊!」
  
  蕭荊山回應她的是一個意味不明的「哼」聲。
  
  梅子覺得他顯然是不承認的,大聲抗議道:「不要不承認,你剛才就是不好意思了,肯定是因為——」她話說到這裡,忽然說不下去了。
  
  蕭荊山彷彿抓住了她的話柄,挑眉反問:「因為什麼?」
  
  梅子臉上發燙,但還是鼓起勇氣大聲說:「你是因為對我說那樣的話才臉紅的,一定是的。」
  
  蕭荊山聽到她這麼說,忽然又不吭聲了。
  
  梅子這下子可算是揪住了他的短:「原來你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卻禁不住帶了笑的。這個男人面上淡定得很,可是竟然因為對自己說了那樣的話而在事後偷偷地臉紅了呢!
  
  蕭荊山左手抱緊了她,俯身將自己的下巴輕靠在她髮絲間,低聲在她耳邊說:「嗯,我當然會不好意思了。」
  
  梅子倒沒想到他這麼大方承認,一時之間忽然不知道說啥。
  
  蕭荊山卻繼續說:「這種話我也是第一次說,當然會不好意思了。」
  
  梅子的心一下子化開了,唇邊再次浮現起甜蜜的弧度,低著頭不說話。
  
  蕭荊山卻用右手輕輕撫著她的略鼓起的肚子,輕聲道:「可是有個人,她可不曾對我說過什麼。」
  
  梅子仰靠在他胸膛上,享受著他輕柔的撫弄,耳邊聽到這話,臉上再次發燙起來,嘴上卻故意問:「說什麼啊?」
  
  蕭荊山沉默了下,忽然在她唇邊輕咬了下:「你說你該說什麼呢?」
  
  梅子卻吐著舌頭笑了下,故意搖頭:「我哪裡知道啊!」
  
  說完之後,她又補充道:「以後不許再咬我了,疼!」
  
  她是肚子裡懷了孩子的人,只要輕輕說聲疼,看他還敢再咬!
  
  這夫妻二人路上的明爭暗鬥咬耳朵啃嘴巴不提也罷。好不容易到了村子附近,梅子看著村子附近那零散的莊稼地,還有遠處不知道是誰扛著鋤頭走向田壟的身影,歡喜得眼裡都要掉下淚來:「咱們總算是回來了!」
  
  蕭荊山也望著不遠處那熟悉的村莊,聽著村子裡隱約的狗叫聲,笑著歎道:「是回來了。」這一次回來,這輩子是不願意再離開了。
  
  梅子心裡著急惦記著自己家,也惦記著娘,被催說:「快,咱趕緊回家去,不不,先去我娘家看看。」
  
  蕭荊山扶著她的腰際,安撫道:「先去你娘家看看吧。」
  
  兩個人正說著,就見不遠處那個扛著鋤頭的向這邊望過來,看來是注意到他們了。
  
  蕭荊山認出那人正是陳紅雨,便放開嗓子大聲道:「陳兄弟!」
  
  陳紅雨一聽蕭荊山的聲音,一下子認不出來了,高興得扔下鋤頭就往這邊跑,邊跑邊喊道:「荊山和梅子回來啦!」
  
  蕭荊山和梅子見陳紅雨那麼熱烈地跑過來,心裡也很是激動,在這邊喊道:「我們回來了!」
  
  蕭荊山這邊也連忙催馬走近村子,總算幾個人走近了,蕭荊山一邊扶著梅子,一邊翻身下馬,陳紅雨則是直接跑過來興奮地握住了蕭荊山的臂膀。
  
  「蕭大哥,你可算是回來了,咱村裡都擔心你們呢!」
  
  蕭荊山激動地反握住陳紅雨的手:「是,我們回來了!」
  
  這時候村裡其他人也都聽見了動靜往外看過來,大家見到他們回來也都很高興,一個個地慶幸又是感歎,忽然人群被讓開了,梅子的娘帶著阿秋跑過來。
  
  梅子娘開始還不信,盯著梅子半日,總算是「哇」地哭了出來,撲過去緊緊抱住梅子:「你這傻孩子,總算是回來了!」
  
  梅子想想出去這大半年經歷的事,這哪裡是在小小的山村所能想像到的呢,一下子感歎和辛酸都泛了上來,抱住娘親也哭了起來。
  
  母女久別重逢哭了一番,蕭荊山在一旁擔心梅子身子,便上前提醒:「娘,如今我們回來了,梅子也有了身子,應該高興才是。」
  
  阿秋見到自己姐姐本來就很激動,一直在旁邊拽著梅子的衣角,如今聽到梅子懷孕了,驚喜地道:「這下子我又要當舅舅了。」
  
  梅子娘知道原來梅子已經有了身子,當下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旁邊有幾個相熟的女人過來勸慰打趣,梅子娘這才擦著眼淚說:「高興得都不知道怎麼好了,咱還是先進家裡喝口熱茶再說吧。」
  
  當下蕭荊山梅子和村裡人寒暄了一番,謝過大家後,便隨著梅子娘先進家去了,一路上有其他村人碰到,自然也都是替他們高興。甚至路上還碰到了福哥,這時候的梅子挺著肚子被蕭荊山扶著,看到那福哥的時候真是有種前塵往事之感,想想人家還是因了自己留下疤痕的,便衝他點頭笑了下。
  
  蕭荊山自然也趕緊抱拳和福哥相見,福哥見到他們這樣,也滿臉欣慰:「你們這樣真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一連說了四五個「回來就好」。
  
  一家四口人進了梅子娘的家門,梅子娘又是喚著阿秋倒茶又是親自洗洗手下廚做飯。
  
  半年不見,阿秋倒是懂事了許多,聽話地拿著茶壺去倒水了。蕭荊山連忙過去接過來自己去,阿秋卻偏偏不讓:「姐夫,這事我早就做慣了,我來就行。」
  
  梅子見弟弟這樣,抿唇笑道:「他真是長大了,讓他去吧。」
  
  蕭荊山也跟著笑了:「是懂事了許多。」
  
  當晚梅子娘做了好幾個菜給他們接風,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吃飯,梅子娘使勁地給梅子夾菜,以至於梅子吃得都快撐到了。
  
  晚上蕭荊山原本說是回自家睡的,可是梅子娘說:「你們那屋子半年沒住人了,雖說我時常過去那邊打掃,可到底冷炕冷灶的沒人煙,今晚就在這邊睡吧。」
  
  梅子一聽,倒有些愣了,其實梅子家只有一張大炕,以前梅子回娘家跟著娘親阿秋睡大炕倒是可以的,可是如今蕭荊山在卻是諸多不便的。
  
  梅子娘卻笑說:「咱們偏屋裡那個阿秋睡過的小炕,如今加寬了一些,讓荊山和阿秋去那邊擠一擠吧。」
  
  梅子正想著這樣太委屈蕭荊山,需知以前倒沒啥,如今外面走了一遭,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麼樣的見識和曾經什麼樣的身份,讓一個曾經威名赫赫的大將軍跑去小偏房和一個孩子擠在一起睡,還真有些不忍心呢。
  
  蕭荊山卻並不在意:「咱們那邊好久不住人了,回去到底要收拾的,你如今身子不方便,今晚就睡這邊吧。再說這樣也可以陪陪娘。」
  
  蕭荊山的最後一句話算是說到了梅子娘心裡去,她滿臉帶笑地看著蕭荊山:「荊山這人到底是和別的人不一樣,做事就是周全。」
  
  梅子見此也笑了:「那好,今晚咱們就住這裡。」
  

  
80、尾章
  
  晚上梅子和梅子娘一起睡的,母女兩個躺在被窩裡說了許久的話,都是梅子娘說說家裡的事,再問問梅子出去後外面的事兒。梅子不想讓娘親擔心,便只是說找到了蕭荊山,後來不打仗了,兩個人就回來了。那個什麼皇上啊皇后啊,這些事情說出來還不把梅子娘嚇死啊,還是不要說的好。母女兩人就這麼說些閒話,後來還是梅子娘擔心梅子如今有了身子怕她吃不消,才催她趕緊歇著。
  
  家裡的土炕和陳年的舊牆散發出一種難言的溫馨和久違的親切,而被娘親曬過的被子彷彿也是格外的柔軟暖和。梅子這是離開許久後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心彷彿落定了一般,唇邊帶著柔和的笑意,想著以後的日子,她也慢慢睡去了。
  
  第二日醒來,一家人先吃了個早飯,梅子娘就問起蕭荊山以後的打算。
  
  蕭荊山放下碗筷,低沉笑道:「以後的日子慢慢過,今日先去把家裡打掃下,讓梅子先歇著,回頭我再去山外面把驢給牽回來。」
  
  梅子娘想想也是:「不著急的,等吃過飯了,我帶著阿秋一起過去幫著收拾。」
  
  吃過飯,梅子娘還在收拾碗筷,蕭荊山就帶著梅子先過去自己家那邊了。
  
  一路上遇到一些村裡的熟人,都熱絡地打招呼,那些人也問蕭荊山和梅子在外面的事,蕭荊山便說在外面幫著打了一番仗,後來見這天下太平就回來了。村裡人心裡也沒那麼多想法,他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景,自然也沒有多想,只是恭喜他們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平安回來了,並嚷著回頭大家一起喝酒聚聚,蕭荊山自然是答應下來,爽朗地說回頭安頓好了就請大伙過來。
  
  蕭荊山和梅子走到自家門口的時候,只見院子裡還算整齊。牆外面長著一些眼看就要掉落了葉子的柳樹,應該是梅子之前插柳枝後長成的,而院子裡則是一群雞個個養尊處優的模樣,在院落地悠閒地尋著什麼。梅子一見便笑了:「這群雞倒是自在,看來娘把他們喂得很好。」
  
  蕭荊山推開大門,領著梅子的手往裡面走,笑著說:「也就是半年罷了,倒像是離開了多久似的。」
  
  兩個人進了屋,屋裡還算乾淨,只是因為太久沒人居住,到底是缺了一些人煙。蕭荊山找出一個木椅子讓梅子坐下,自己便開始打開箱子收拾被褥等,又出去挑了一扁擔水打算擦洗屋子里外。
  
  梅子不願意坐在這裡看,便出去看看灶房和耳房。灶房裡的灶台上積了一層的塵灰,想來梅子娘沒功夫收拾這邊才會這樣的吧。梅子便拿出掃帚來,仔細地掃了番灶台,又去正屋拿了一塊抹布細心地擦起來自己的鍋啊鍋蓋啊什麼的。
  
  蕭荊山這時候已經把正屋收拾得差不多了,見梅子忙碌這個,連忙扶著她坐在一旁:「你先歇著就行了,這些髒活累活我來幹。」
  
  梅子知道他緊張肚子裡的孩子,便把抹布遞給他:「行,你先把灶房收拾乾淨了,我再去看看正屋收拾得怎麼樣了。」
  
  蕭荊山接過抹布笑道:「正屋如今乾淨得很,你去檢查。」
  
  梅子見他這樣,忍不住笑了,起身搖搖擺擺地走到了正屋。
  
  其實蕭荊山這個人看起來人高馬大,但做起事來倒很是細心,正屋裡裡外外犄角旮旯都乾淨得很,梅子的確挑不出啥毛病。
  
  最後梅子終於把目光落到了窗戶,喊道:「如今都入秋了,天也冷了,咱得把這窗戶弄弄,也像以前在上京城的樣子,弄個簾子吧,那樣方便。」上京城裡那個府邸,窗戶上都有簾子的。
  
  蕭荊山把已經使用過的抹布扔到木盆裡洗,邊洗邊看了看窗子:「就照你說的,今日就弄個簾子。」
  
  梅子點頭:「回頭你去集市裡賣塊布來,以後再慢慢弄吧。」
  
  蕭荊山卻笑了:「不用,有現成的。」
  
  梅子一聽,詫異地望著蕭荊山:「哪裡有呢?家裡的都是好布料,要留著以後做衣服的。」
  
  蕭荊山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你且等著。」
  
  梅子娘收拾完家裡帶著阿秋過來幫忙,卻見這小兩口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也只好回去了。蕭荊山跟著梅子娘回家把那包行李背了過來,放到正屋一件件打開,裡面其實都是兩個人的一些舊衣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梅子正想著這個人打算怎麼弄窗簾,卻見蕭荊山抖開一塊布,笑道:「就用這個如何?」
  
  梅子一看愣了,後來驚訝地指著這塊布道:「這個,這個不是咱之前那個馬車上的篷子嗎?」
  
  蕭荊山點頭:「這個料子厚實,又擋風遮雨,若是用來做簾子,到了冬日也不怕的。」
  
  梅子噗嗤一下子笑了:「當時看你拆了那個馬車,我雖然心疼,但也沒多想,誰想到你竟然將這塊篷子布留下,如今倒是派上好用場了!」
  
  當下蕭荊山便拿來剪刀將那塊篷布修剪整齊了,又拿來繩子一綁,就把這篷布掛上去了。
  
  這篷子布是那種黑色中透著暗金花紋的,如今當了窗簾,倒是看著很是富貴。梅子越看越想笑:「這塊簾子放在咱家的窗戶上好像有點委屈,不過沒奈何,就這麼弄吧。」
  
  兩個人正說著,正好村裡的幾個女人嘻嘻哈哈地過來,原來大家知道他們回來了,這是要過來串串門說說話。她們一進院子,正好看到那掛起來的嶄新的篷子布窗簾,一個個倒是讚歎不已。
  
  「這是什麼布,看起來金貴得很。」原本就和梅子要好的阿金跑過來驚奇地打量。
  
  「梅子,我昨日個還和紅棗說呢,說你這一趟出去,整個人看著變了許多,大方了好看了。如今一看,你們連這用的東西都和以前不一樣了。」紅棗羨艷不已。
  
  梅子忍住笑,過去招待她們坐下:「這個不過是以前的馬車篷子拆下來的罷了。」
  
  「馬車篷子?」紅棗不明白了。
  
  對於這些沒有出過大山的村裡人來說,馬車就是裝載莊稼的,裝載莊稼的馬車哪裡需要篷子啊,是以紅棗不明白。
  
  阿金到底是見識多一些,回想起自家小叔子說起外面的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說得是那種馬車,就是那種大戶人家用的馬車吧。」
  
  梅子點頭:「就是那個。」
  
  阿金拿手摩挲著那窗簾布,不捨地說:「這麼上好的料子卻是用來做馬車篷子的,這大山外頭的人可真捨得啊!」
  
  梅子抿了抿唇笑了下,她當然不好告訴阿金她們,大山外面的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用這種料子做馬車篷子的,可是說這些又有什麼意思呢。對於山裡的人家來說,能看到的就是莊稼、大山和日子,其他的事她們不必懂也不必關心的。
  
  響午時分,蕭荊山和梅子一起回梅子娘家吃過了飯後,便要出發去山外頭把驢子領回來了。梅子娘心疼他這麼折騰,勸說:「這是才回來安頓了半天啊,怎麼又要出去,明日再去也不遲的。」
  
  蕭荊山卻指了指梅子,打趣道:「那個毛驢她心疼得很,晚一天心裡都牽掛著呢。」
  
  梅子忍不住笑了,想起如今家裡添了一匹馬,便道:「那匹馬先養在驢棚裡吧,以後和咱家毛驢作伴。」
  
  蕭荊山出去後,梅子幫著娘收拾了下碗筷,一個人沒事便晃悠著又去自己家看了。
  
  她看著那牆外面的柳枝,想起自己在這裡天天折一枝柳枝插在牆頭等著蕭荊山的淒涼情景,自己忍不住歎息了聲。那時候的梅子固執地希望蕭荊山在回來的那一刻,一定要讓他看到自家迎風招展的柳枝條的,一定要告訴他,自己就是要等一輩子也會等下去的。誰曾想到,後來梅子不想等了,她要自己去找他,以至於如今倒是兩個人一塊兒回來的。
  
  梅子低頭笑著想心事,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牆根底的一個角落,就在那些快要掉光了葉子的柳枝下彷彿隱藏著一抹墨綠。
  
  她小心地彎下腰,扒開那些枯枝,果然發現那裡藏著一條枝椏,這枝椏因為藏在枯枝下,估計是因此得了點暖氣,竟然還沒有開始發黃。
  
  梅子心中一動,她乾脆把那柳枝折下來,拿在手裡,果然是綠得水靈,晃一晃,也算是迎風招展。
  
  蕭荊山趕了半日的路,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此時已經有村裡人家的炊煙裊裊升起,他牽著驢子匆忙往家裡趕,時不時還能遇到剛剛扛著鋤頭農具從地裡回來的莊稼人打招呼。
  
  他緊走慢走,終於走到了自家附近,遠遠地竟然看到梅子正站在大門口等著呢。
  
  如今秋風正起,天氣已經轉涼,蕭荊山見梅子就那樣站在風口上,正要喊她趕緊進屋,卻忽然看到她手裡拿著一枝墨綠的柳枝兒,笑著揮舞道:「你回來了啊!我可是一直等著呢!」
  
  蕭荊山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後來卻見梅子不笑了,手裡捏著那柳枝兒認真地道:「我原本可是打算等你一輩子的啊。」
  
  蕭荊山一下子愣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初離開時留下的話。
  
  他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告訴她可以改嫁。
  
  當他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是真得希望她改嫁嗎?還是說是一種狠心的試探?
  
  蕭荊山知道自己有一天終究會回到這裡,可是他是不是也在忐忑地不安著,他是不是也害怕當回來的時候,那個有著清純笑容的山裡姑娘已經不在這裡等著他了?他是不是害怕走進那個院落的時候看到的是冰冷的灶台和再無人煙的空房?
  
  所以他說,假如牆頭還有綠色的柳枝,他便知道她在等著自己。
  
  蕭荊山看著梅子手裡捏著那依然散發著綠色生機的柳枝兒,忽然眼前有些模糊,其實早就應該知道,無論他走到哪裡,無論他什麼時候回來,那個女人都會等著自己的。
  
  因為那個女人,是他的梅子。
  
  他忽然閉上了眼睛。
  
  他是男兒,他的眼睛並不會輕易落淚,所以他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蕭瑟的秋風吹過蕭荊山堅毅的臉龐,吹過這個平靜安詳的小山村,吹過這片連綿不絕的大山,也吹過這個曾經動盪不已的天下。
  
  此時此刻,在遙遠苦寒的塞北,一個面目清俊神情淡漠的年輕人,正將一塊破舊氈褥蓋在一個頭髮花白四肢殘破的老人身上;在安靜雅致的密室裡,一個雙眸深沉的老人正對著天下河山圖皺眉沉思;在皇家的御書房裡,一個身穿龍袍的男人正掩起卷宗蹙起眉頭;在鎖住深秋的寂寞宮殿裡,一個身著陳舊的紅色衣衫的女人,低下頭溢出一絲歎息;在戒備森嚴的營房裡,一群曾經的響馬正在收拾自己的行囊;在古老威嚴的府邸裡,一個滿臉鬍子的男人正將自己多年積蓄的銀兩放進箱籠;在暮色中的城牆上,一個身披戰甲的將軍正透過上京城林立的宮殿遙望遠方。
  
  彷彿透過一層層的迷霧,蕭荊山重新睜開雙眸,朦朧中他還是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
  
  那個女人唇邊綻出一抹幸福的笑,手裡輕握著綠色的柳枝兒站在自家小院的門口。
  
  蕭荊山攥緊了手中的韁繩,牽起驢子,向他的女人走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7:54 PM

81、小包子
  
  冬去春來,梅子的肚子越來越大了。
  
  村北邊的王婆給村裡至少一百零七個年輕媳婦接過生,當王婆看到梅子的肚子時是這麼說的:「哎呦,梅子這麼小的人兒,肚子倒是不小,荊山啊,這事可不好辦。」
  
  蕭荊山好菜好肉地把人家王婆請到家裡人,就是因為梅子肚子的事,如今聽到王婆這麼說,頓時添了幾分擔憂。王婆一邊把那肉菜往掉了牙的嘴裡填,一邊又寬慰起了蕭荊山:「看你這麼大一個男人家,怎麼遇到這種事倒是沒有了主張的樣子呢。這幾天你警醒著點,萬一有什麼動靜你就叫我去,保準給你接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王婆拍著肚子如是說。
  
  蕭荊山一聽這話自然是連連感謝,又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了王婆。王婆開始還推拒,說蕭荊山是村裡的大恩人,這銀子可不能要的,後來看蕭荊山堅持,還是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她手裡接過紅包的時候特意拿手捏了捏,發現實沉得很,頓時臉上笑得像是開了一朵花。要知道往日綠水村接生的話,也就是送點米面谷糧罷了,就算遇到一些出手大方的,送幾尺布料做件新衣裳已經了不起了。如今蕭荊山出手便是紅包,王婆自然樂得合不攏嘴,當下應承一定隨叫隨到。
  
  自從有了王婆那個話後,蕭荊山越發小心。家裡的活計自然是不敢梅子碰得,就連有時候梅子想下來走動走動,他都小心的跟在後面拿手虛扶著。梅子看他一個大男人弄得如此緊張,心裡又好笑又受用,少不得使喚他過來捏捏腿腳捶捶背。
  
  捏了半日腿腳,再曬曬這冬日的太陽,梅子舒適得很,終於懶懶地說:「停下吧。」
  
  蕭荊山見梅子發話,果然停下來,趕緊拿了一個木凳子坐在梅子腿邊,湊到梅子肚子前柔聲道:「他今天有沒有動啊?」
  
  梅子無奈地看著他巴巴湊過去的樣子,笑道:「他也是要睡覺的,哪裡能天天動呢。」
  
  蕭荊山又是捏腿又是捶背忙活了半日,如今卻不見肚子裡那個小傢伙的動靜,輕柔地撫摸著梅子渾圓的肚皮,頗有些失望:「日頭這麼好,他竟然睡覺。」
  
  梅子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抿唇笑。
  
  蕭荊山撫了那肚皮半日,忽然開口說:「等他出來後長大一些,我便帶著他出去練武打獵吧,一定不能讓他像現在這麼懶。」
  
  梅子一聽不高興了:「什麼話嘛,我這孩子還呆在娘胎裡呢,你就想著怎麼折騰他了?再說了,保不住是個姑娘家呢,難道你要讓個姑娘家學那拉弓射箭滿山跑?」
  
  蕭荊山見梅子臉色不好看,知道自己說話讓她不高興了,唯恐這樣對身子不好,只得笑著賠禮:「自然是聽你的,你不讓他出去,我肯定是不敢把他帶出去。」
  
  梅子見他這樣,又是忍不住笑了:「你也就是說話好聽罷了,心裡作得什麼主意我哪裡知道啊!」
  
  這日子就在蕭荊山的小心中過去了,終於有這麼一天,兩個人躺在炕上正睡著呢,忽然梅子醒來了,她覺得有些悶,便扭動了□子。
  
  誰知道萬分小心警醒的蕭荊山一下子就醒過來了,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要生了?」
  
  梅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胸悶,難受。」
  
  蕭荊山連忙拿手探了探她的脈,卻是什麼都沒摸出來,看看梅子臉色不好,他是怎麼也躺不下了,連忙下炕穿衣。
  
  梅子半躺在炕上阻止他:「不著急,只是有些胸悶罷了,你這是要幹嘛?」
  
  蕭荊山這時候已經穿好了衣服披上了外袍,大手利索地把腰帶綁上:「我去把王婆叫來。」說著就一陣風一樣跑出去了。
  
  梅子張口想要攔住他,可是一眨眼間,彷彿有風兒吹過,屋裡已經沒有人了。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蕭荊山已經左手拉著梅子娘右手拽著王婆回來了。
  
  梅子娘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梅子,現在咋樣了啊?」
  
  王婆跑得臉色慘白:「要生了?肚子疼不疼?」
  
  梅子茫然搖了搖頭:「不疼。」剛才有些胸悶,現在沒事了。
  
  梅子娘掀開被子看了看,王婆跑過去也看了看,最後兩個老女人把目光轉向一旁的蕭荊山。
  
  蕭荊山還是很擔憂:「她覺得難受。」
  
  梅子娘整了整衣服往外走:「還沒到時候呢。」
  
  王婆半夜睡得正香被揪起來,頭髮都是亂得,搖頭歎息著往外走。
  
  蕭荊山擔心地過去緊握住梅子的手:「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梅子尷尬地眨了眨眼睛:「真得沒事。」
  
  蕭荊山點了點頭:「嗯,那就好。」他一心牽掛梅子,此時已經將丈母娘和王婆拋到了九霄雲外。
  
  王婆和梅子娘走出屋門,王婆對梅子娘念叨:「平日看你家這女婿也安穩得很,如今一看,到底是沒經過事啊!」
  
  梅子娘倒沒啥不高興的,蠻是自豪地笑著說:「他啊,就是對梅子太緊張了。梅子說個難受,他比誰都緊張。」
  
  王婆又歎息了聲:「說得倒是,咱村裡論起男人來,你們家這女婿真是沒得說,又疼女人又能幹。」
  
  梅子娘笑得合不攏嘴:「何止是這個啊,你們我們家新新翻蓋的圍牆,再看看我們家的地,哪一樣不是我這女婿料理得妥當。人家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我這個,倒是一個女婿能頂兩個兒子呢!」
  
  王婆羨慕地看著梅子娘:「你算是沾了你這個閨女的光了。」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聽到後面屋子裡蕭荊山忽然一聲低沉大喊:「回來!」
  
  這一聲低沉大吼簡直是驚天動地,王婆和梅子娘愣是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往後面看去。
  
  蕭荊山此時一邊扶著梅子,一邊大聲命道:「趕緊回來,這次她是真得要生了!」
  
  這一次,果然是真得生了。
  
  梅子娘和王婆回來忙碌了起來,又是準備乾淨的白布,又是要去燒熱水。
  
  蕭荊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在那裡心疼地握著梅子的手,不停地柔聲安慰她。
  
  梅子娘見他這樣,呵斥道:「你還在這裡幹什麼,趕緊去燒水。」
  
  只可憐蕭荊山這個昔日威風的大將軍,聽得丈母娘一聲呵斥,趕緊站起來連連說是,慌慌慌張張地接過木盆往廚房奔去。
  
  等他好不容易將燒開的熱水送到屋裡的時候,梅子娘連門都沒讓他進,接過來直接匡當關上了門。
  
  他聽著梅子痛苦的呻吟聲,緊張地往裡面瞧,卻什麼都沒看不到,只能在門口幹著急來回踱步。
  
  這時候其他人家也聽到了動靜,有和梅子平日關係好的都過來了。阿金過來的時候蕭荊山正緊蹙著眉頭擔憂,見到阿金過來如同見了救星:「你先幫忙進去看看吧,裡面到底怎麼樣了?」
  
  阿金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生孩子都這樣,我當時也是這麼過來的。」
  
  蕭荊山重重地強調:「可是她已經難受很久了!」
  
  阿金安慰道:「女人生孩子都會疼很久的。」
  
  蕭荊山臉色卻很難看:「可是梅子她平日最經不住疼的。」梅子和其他女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阿金一時有些無奈:「嗯,我這就進去看看。」
  
  當東方暗黑的天幕露出了魚肚白的時候,當村裡的雞叫聲時候,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小院裡響起。
  
  家裡的馬兒和驢子都被這個聲音驚動了,甩著尾巴看過來。
  
  蕭荊山覺得自己度過了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夜,他在聽到這聲啼哭的時候,彷彿自己跑過了多少座山一般,終於鬆了一口氣。
  
  在終於得到允許後,他兩腿虛弱地走進了房間。
  
  屋子裡熱乎乎的,帶著一股子血腥味,他在一片凌亂中看過去,只見土炕上的被子裡,烏黑的秀髮盤繞在枕邊,在那略濕的秀髮中,梅子一張蒼白的小臉安詳地躺在那裡。
  
  在梅子的旁邊,是一個包裹得嚴實只露出一張皺巴巴小臉的嬰兒。
  
  他走得很慢,動作很輕,彷彿唯恐驚擾了他們一般。
  
  梅子娘正坐在炕邊,看到蕭荊山走進來,滿臉帶笑:「是個白胖的小子。」
  
  蕭荊山點了點頭,垂首凝視著梅子,輕聲問:「梅子還好吧?」
  
  梅子娘含笑看著睡去的梅子:「她可是累著了,如今睡過去了。你既過來了,那你先在這裡守著,我去給她熬點湯,等下醒來補一補。」
  
  蕭荊山連忙謝過梅子娘,看她離開後,自己坐在炕邊,仔細地端詳著睡夢中的梅子,還有那個眉眼尚未舒展開的小嬰兒。
  
  這就是他的女人,這就是他的兒子。
  
  蕭荊山低頭凝視著他們,眼中竟然有些濕潤,不過這次他沒有去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梅子緩慢地睜開了眼睛,一眼便看到了深情凝視著自己的男人。
  
  梅子動了動眼珠,看到身旁躺著的小東西,甜蜜地笑了:「是個兒子。」
  
  蕭荊山上前輕柔地撫了撫她白淨的臉頰;「嗯,他折騰了你這麼久,總算是出來了。」
  
  梅子想了想,說:「不許你帶他出去練武打獵,他還小。」
  
  蕭荊山聽到這話,目光重新轉向那個睡得正香的小東西。
  
  這麼小一個東西,他會現在帶他出去打獵嗎?
  

  
82、我如今方知
  
  梅子自從生了孩子後,一直由梅子娘過來照顧月子,蕭荊山見梅子娘照顧得一切妥帖,便沒事的時候出去山林尋些獵物拿去換銀子。他的右手如今依然不太使得上力,因此如今也不用弓,只是提著長矛等物出門。開始梅子娘念叨著還說荊山這手這是怎麼了,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之類的,可是後來她發現蕭荊山每次出去總是有些收穫,不多不少,但卻總能賣些銀子的,嘴裡的念叨這才停下來。
  
  梅子自從產後奶水一直不足,有時候孩子都餓著,梅子娘想了各種辦法比如燉鯽魚湯什麼的都無濟於事。梅子心疼又著急,這樣一來奶水更少了。蕭荊山打聽到王不留行、穿山甲,再配上豬前蹄一起燉催奶效果好,天沒亮便提著長矛帶著水壺乾糧出門了。
  
  梅子在炕上擔心了一天,要知道這個時分,正是最冷時節,那些山裡的野物本來就難尋得很,如今大雪封山之際漫天遍野都是白,去哪裡尋這些稀罕物啊。一直到了晚上蕭荊山還不曾回來,梅子娘也開始擔心了,念叨著說是不是該找村裡人出去尋尋,這又是下雪又是晚上的,萬一出什麼事可怎麼得了,這母子以後的日子可真就是沒法過了。
  
  梅子躺在炕上,懷裡輕抱著時不時啼哭的兒子,拿手輕輕拍著他後背哄,心裡卻早已經是七上八下了。這邊正擔心著呢,就聽到外面大門響了,梅子娘趕緊出去看,梅子也抱著兒子掀起簾子往外面瞧。
  
  一瞧之下,心頓時落下來了,外面果然是蕭荊山回來了。
  
  晚上院子裡黑看不清楚,但隱約可見他身上衣服已經髒兮兮的,頭髮上還落滿了雪花,但是儘管如此,手裡卻提著一包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他這麼一身狼狽地回來,別說是梅子了,就是梅子娘也是心疼不已,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王不留行什麼豬蹄穿山甲,當下趕緊讓他進屋暖和暖和。
  
  蕭荊山透過窗子已經看到梅子正朝外面看呢,沖梅子點了點頭說:「先等會,我進廚房把這些東西都弄好。」說著他彎腰放下背後的籮筐,從中取出新鮮帶著血跡的野豬蹄子,還有穿山甲等物。
  
  梅子娘一看這些不由得歎息:「這天寒地凍的,你去哪裡弄了這些了,也真難為你了。」說著便要接過來:「你先進屋暖一下,我來弄吧。」
  
  蕭荊山因想著要趕緊做好給梅子吃,便跟著梅子娘到了灶台前,幫著一起料理了,眼看著放進了鍋裡,這才自己回正屋去了,留了梅子娘在那裡燒火燉著那些東西。
  
  蕭荊山剛掀開簾子,一股子冷氣就跟著他進了屋。他怕凍著了尚在月子裡的梅子以及孩子,連忙關緊了門,又站在門口讓自己身子的冷氣散去後才走到炕前。
  
  梅子睜著水靈靈的眸子凝視著他,看著他額頭因為雪花融化而要流下的水,明明想笑的,可是眼裡卻又想落淚。
  
  蕭荊山低頭看了看孩子,只見孩子睡得安詳,輕聲問道:「今天哭過嗎?」
  
  梅子伸手幫孩子掖了掖被子,柔聲說:「哭過幾次,後來好歹吃了點奶,睡下了。」
  
  蕭荊山看著孩子因為熟睡而微微起伏的鼻翼,忍不住伸出大手碰碰他嬌嫩的臉頰,可是伸出大手後想想自己的手可能還有點涼,還是收回去了。
  
  梅子見了,心裡有些酸,便兩隻手抓住他的大手,把他的大手拉進自己的懷裡暖著。
  
  蕭荊山自然不忍心,連忙抽回,可是卻被梅子死死地抓住就是不放。
  
  蕭荊山低聲道:「我手冷,別冰壞了你,你在月子裡呢。」
  
  梅子眼圈兒有些紅:「這不是隔著一層衣服麼,哪裡就這麼嬌弱了呢。」
  
  蕭荊山見她這樣,倒是低沉地笑了:「我的小娘子在我眼裡當然嬌弱得很,是要好好護著的,可不能受委屈的。」
  
  梅子聽他這麼說,帶著淚花兒抿唇笑了:「我也不過是山裡農戶的女兒罷了,從小操勞習慣了,挨得打受得罵,到了你這裡,倒是成了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你可不要把我寵壞了啊!」
  
  蕭荊山這時候身子已經不冷了,便就勢脫掉鞋子上了炕,一隻大手抱住梅子的後背,一隻大手伸到她懷裡隔著衣服取暖。他的大手在她懷裡動了動,俯首在她耳邊低聲說:「寵壞了又能怎麼樣呢,你是我的小娘子,你自然盡我所能地寵你了。」
  
  梅子倚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低聲睨道:「真要寵壞了,你可要後悔的。」
  
  蕭荊山將她摟緊了幾分,低啞地說:「怎麼會後悔呢。」
  
  梅子笑了,笑得一雙眸子比星星還要亮:「你若是把我寵壞了,我便向你要那些你不喜歡的,說不得就不要我了呢。」
  
  蕭荊山挑眉笑道:「我的娘子想要什麼?」
  
  梅子抿唇但笑不語。
  
  蕭荊山伸進她懷裡的手在她身上輕輕摸索著,低柔暗啞地道:「說啊,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給你摘下來。」
  
  梅子歪了歪頭,忽然道:「萬一我像皇后一樣呢?」說著,她含笑睨著蕭荊山,若有所思地看著蕭荊山。
  
  蕭荊山聞言,慢慢收攏了笑意,沉默了許久後,忽然歎息了聲。
  
  梅子凝視著他,咬唇問:「你歎氣什麼,該不會是失望了吧?」
  
  蕭荊山卻又笑了,笑得溫柔而感慨:「梅子,我以前不懂皇上,總覺得他自從見到那個女人後便不再是我以前的兄弟了,可是如今我倒是有些懂了。」
  
  梅子眨了眨眼睛,凝視著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蕭荊山歎息道:「我如今方知,原來世上總是能有那麼一個人,讓人願意為了她去做任何事,即使要去冒天下之大不韙。」
  
  梅子的心,在那一刻彷彿跳漏了一拍。
  
  她沒說話,只是兩隻手禁不住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大手。
  
  她這輩子最值得慶幸的事情,也許就是在那一個帶著露珠的早上,踏上那個石板路,碰到了這個男人。
  
  自從吃了那王不留丟燉穿山甲,梅子這奶水像是溪水通暢了一般,每日都有許多,那個嗷嗷待哺的兒子吃得很歡快,小嘴咋得啪啪響,從此之後是再也不用挨餓了。
  
  兒子吃得歡快,梅子笑得也甜,梅子娘也便著力地侍候,終於這月子算是熬過去了。
  
  月子過去後,梅子也能下地了。梅子娘看看蕭荊山,看看梅子,邊用圍裙擦著手邊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這邊,阿秋一個人在家也無聊。如今這邊我也派不上大用場了,明日我就搬回去住吧。」
  
  蕭荊山想著自己這些日子叨擾岳母不少,也不好再留,只能讓她去了。臨走前特意從地窖裡包了這些日子積攢得一些凍起來的野物讓她帶著。
  
  梅子娘邊接過那些東西邊笑道:「反正兩邊距離近得很,我每日都會過來看看的。梅子年輕,你雖然年歲不小但也沒有過孩子,有什麼事你就趕緊去找我,千萬別拖著。」
  
  蕭荊山自然是連連答應了的。
  
  梅子娘看看躺在炕上的梅子,對蕭荊山道:「你先去灶台上看看火,我剛才悶燒著東西呢,你看看火別跑出來。」
  
  蕭荊山知道梅子娘可能是有什麼私密話要對梅子說,當下答應著轉身去廚房了。
  
  梅子娘走到炕邊,湊到梅子耳邊低聲說:「梅子啊,這荊山可是咱們村裡少見的好男人,你可要抓緊了他啊。」
  
  梅子倒沒想到自家娘竟然專門提醒自己這個,不由得笑了:「娘,你說哪裡話,我抓不抓的,他可不都是我男人嘛。」
  
  梅子娘卻一臉認真地說:「這事馬虎不得,你看村裡的男人家,雖說老實,可是但凡有些本事的,眼睛總是會瞄幾眼那些模樣俊俏的姑娘家的。你如今剛生了孩子,夫妻兩個難免有些生疏,這可是最要緊的時候,你要抓緊一些。」
  
  梅子頓時明白過來娘親的意思,原來她說要搬回家,竟然是專門為了這個事啊!她臉一下子紅了,怪道:「娘,看你說的……」
  
  梅子娘卻抬起身,笑著看了看自己的睡得香甜的外孫:「這有什麼好羞的,你都生了孩子的人了。」
  
  =================
  
  稍後,梅子娘提著東西走了,蕭荊山怕外面都是雪山路滑,還特意送了她一程看著她進門才回來的。
  
  蕭荊山回來後進了屋,便把吃過飯後的碗筷收拾著去廚房洗了。
  
  梅子看著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廚房和正屋一直忙碌著的身影,心裡卻有些蕩漾了。
  
  她想著娘親剛才說的話,忍不住有些羞澀地想,這個事,要怎麼開始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8:00 PM

83、這裡漲得難受
  
  梅子正低頭思忖著該如何開始的事,就感到身邊的小東西身子動了動,便張開嘴巴要哭。梅子連忙將他抱起檢查了下尿布,發現是沒有尿床的。蕭荊山聽到聲音也湊過來看,坐到炕沿道:「怕是餓了吧。」
  
  梅子點頭說:「應該是的,睡了好半天了都吃奶了。」說著這話,梅子就小心地將小東西抱在懷裡,然後單手解開外衣給小東西餵奶。
  
  梅子以前並不豐滿,如今自從有了孩子,梅子娘和蕭荊山又著意給她補身子,這麼一來二去竟然頗有了些模樣,偌大兩團粉嫩漲卜卜的,看得人心裡發癢。
  
  小東西自然不會去想大人的心思,感覺到自己的東西在前,一口咬住便貪婪地吸吮了起來。
  
  蕭荊山動了動身子,拿被子幫梅子遮了下,自己起身去收拾碗筷了。
  
  梅子便餵著這個貪婪的小東西,便拿眼去看蕭荊山。這個人啊,彷彿什麼都沒注意到一般,若無其事地去幹活了。
  
  片刻之後,小東西應該是吃飽了,終於放開了那個被他吸得艷紅飽滿的凸起,咋咋小嘴兒眨巴著晶亮的眼睛東看西看。梅子看著他這個樣子實在可人,便叫道:「你說他長得像誰?」
  
  蕭荊山此時正在拿著抹布認真擦著桌子,聽到梅子這麼說抬頭看過來,口裡笑道:「像你。」
  
  梅子再次端詳了一番自己兒子,越看越覺得那個鼻子和眼睛像蕭荊山,便道:「分明是像你嘛,你看他的鼻子和你是一樣的。」
  
  蕭荊山放下抹布也湊過來:「小孩子還這麼小,哪裡能看得出樣子呢。」
  
  於是這夫妻二人把孩子放在炕上,低頭對著孩子瞧了半響,終於蕭荊山也說:「看這小鼻子,的確是像我。」說著這話時,他把粗糲的手指頭伸出,似有若無地滑過小東西嬌嫩的小鼻子。
  
  梅子之前抱著孩子有些困乏了,此時便依靠在蕭荊山身上,低語道:「咱們以後再生一個女兒吧,這樣他們可以做伴。」
  
  蕭荊山伸出大手輕拍了拍她的背:「嗯,再生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吧,以後兩個男孩子一起出去打獵,女兒就在家裡陪著你做針線。」
  
  梅子想想他說得這番情景,心裡覺得甜滋滋的,便乾脆整個人倚靠在他懷裡。
  
  此時梅子胸前的衣服並沒有攏緊,她這麼一蹭半邊的衣服就落了下來,彈跳著的柔軟就這麼呈現在蕭荊山面前,而那柔軟最頂端的凸起因為適才的吮吸而水亮嬌艷,發著誘人的光澤。
  
  蕭荊山喉頭動了下,不過還是伸手幫梅子併攏了裡衣,柔聲道:「外面天冷,你剛出月子,別凍壞了身子。」
  
  梅子覺得胸前發漲,小腹彷彿有一根羽毛在那裡輕輕撩動一般。這種滋味實在難耐,於是她便下意識扭了扭身子,將那漲得難受的團軟貼在蕭荊山堅實有力的臂膀上。
  
  蕭荊山聲音頓時有幾分沙啞:「怎麼了,不舒服?」
  
  梅子靠在他懷裡輕搖了搖頭:「沒,就是漲得難受。」
  
  蕭荊山一時卻不明白:「哪裡漲得難受?」這也難怪,一來蕭荊山沒有過經驗,二來梅子在十幾天前還是沒有奶水的,以至於蕭荊山一時之間沒有想到。
  
  梅子不滿地睨了他一眼:「這裡啊……」說著兩團漲卜卜的柔軟又在他臂膀上蹭,因為她太柔軟他太堅強,以至於那兩團東西被擠壓得不成樣子。
  
  蕭荊山一下子明白過來,喉頭再次動了下,抬手將她緊緊箍在懷裡了。
  
  蕭荊山此時的喘息是急促的,手臂是用了力道的,那力道彷彿想要把梅子揉進自己懷裡。梅子在他懷裡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是卻又有種別樣的快-感,彷彿早已希望他這麼猛力地揉著自己。
  
  可是蕭荊山雖然這麼將她箍在懷裡,卻還是沒什麼動作。分明梅子已經感覺到身子下面有個硬物早已硬得如同熾熱的鐵棍般頂著自己了,可是他卻只是粗喘著緊摟著,其他的便沒有了。
  
  梅子心裡確實不信邪的,動了動心眼,小聲說:「好像濕了。」
  
  蕭荊山還是不明白,粗啞低沉地問:「哪裡濕了?」
  
  梅子將臉埋進他寬厚的胸膛裡,低聲道:「剛才孩子吃過後,那裡還是漲,如今被你這樣一擠,那裡都濕了。」
  
  蕭荊山倒是沒想到這個,趕緊放開她,低頭看了看她兩團凸起,只見那單薄的裡衣果然被打濕了兩團,而兩個嫣紅的玳瑁也由此勾勒出美好的曲線。
  
  此時此刻,任憑蕭荊山身經百戰,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直著眼睛啞聲問:「這怎麼辦?要不要換件裡衣?」
  
  梅子撅嘴道:「這裡漲得難受,再換一件還不是濕了。」
  
  蕭荊山艱難地從那濕了的兩處挪開眸子:「那該怎麼辦?」
  
  梅子在心裡不滿地哼了聲,心想你平日不是很有主意嘛,怎麼如今只會說怎麼辦怎麼辦了呢?
  
  不過她偷眼瞅了瞅蕭荊山緊抿著的唇,心裡知道要想讓他出主意看來是不可能的,只好自己低著頭提議道:「那你給我吸吸啊……」聲音極細,猶如蚊吶,說到最後幾乎無聲。
  
  蕭荊山半響沒說話,最後終於猶豫地說:「你留著吧……給孩子……」鬼知道他說的什麼話,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不過幸好梅子此時忽然有了冰雪聰明的特性,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低聲解釋說:「如今奶水倒是多得很,孩子吃不了那麼多。他吃不了,我就漲得難受。」
  
  蕭荊山聽她這樣解釋,倒是明白了,不過只是點了點頭,再無其他行動。
  
  梅子抬眸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再次低下頭不說話了。
  
  夫妻兩個人相對沉默了半響,終於蕭荊山說:「那我幫你吸出來吧。」
  
  梅子聽他這麼說,心裡自然是願意,可是口上卻故意道:「你會嗎?」
  
  蕭荊山沒回答,他直接抱住她的腰攬起她,然後大手抬起輕輕揭開她已經被奶水打濕了的裡衣,露出因為沾染了露水而開得嬌艷的那兩處。
  
  梅子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聲。
  
  蕭荊山低頭掬起一團盈軟,低啞地喃道:「自你生了孩子,這裡是越來越大了。」說著他熱燙的唇舌已經含住了猶自往外溢出白色汁液的凸起。
  
  在蕭荊山含住的那一刻,梅子只覺得好像有什麼從那處尖端一下子湧至全身,她整個人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隨即便感覺火熱從那處蔓延開來,而小腹的騷動更加讓人難耐,彷彿恨不得再次被他那樣狠狠地揉進懷裡。
  
  梅子情不自禁地仰起頭挺起胸,於是那因為月子期間而疏於打理的長髮盡數在她身後蕩漾,一團柔軟彈跳出蕩人的如波,另一團則因為被大手拘住被火熱的唇含住而不得自由只能任人吸吮。
  
  梅子兩頰酡紅如火,口兒情不自禁地微微張開,雙眼迷離蕩漾,就這麼癡癡地望著蕭荊山。
  
  蕭荊山已經大半年不敢碰梅子半分,此時雖然喘息早已粗重,可唇下依然克制,不敢太過用力,只敢輕輕吸吮。但即使如此,也吸得梅子酥麻了半個身子,猶如軟泥一般就要癱倒在炕上,幸好蕭荊山一隻大手適時地扶住她的腰肢。
  
  蕭荊山如此吸了半響,看著應該差不多了,這才放開那水潤亮澤的紅櫻桃,低啞地問:「如何,現在好受了些沒有?」
  
  梅子輕輕點了點頭:「嗯,好多了。」
  
  不過她眨眨眼睛,咬著唇道:「另一個也漲。」
  
  蕭荊山只好道:「嗯,那另一個也幫你吸。」
  
  這一次他乾脆將她整個人放倒在炕上,自己則是趴伏在她胸前,兩隻手鞠捧著那處慢慢吸/吮。
  
  梅子半閉著眸子享受著這個男人的服侍,心裡卻開始納悶,想著明明他喘息粗重到足以燙到自己的嬌嫩,且時不時碰觸到的兩腿處也是火熱粗硬,怎地忙碌了這半日,愣是半點動靜也沒有呢。
  
  她正琢磨著,誰知道蕭荊山竟然突然放開了她的那團東西,兩隻粗糲的大手溫柔地摩挲了一番,便拉過裡衣為她遮蓋好。
  
  梅子不解地睜開眸子。
  
  蕭荊山低啞地解釋說:「吸好了。」
  
  梅子眨了眨眸子,凝視著他。
  
  蕭荊山為她順了順髮絲,柔聲道:「我先去看看灶上的火,你躺下歇會兒吧。」說著也不等梅子說什麼,便轉身迅速離開了。
  
  梅子怔愣地看著幾乎是逃一般跑出去的自家男人,心裡卻再次泛起了疑惑。
  

  
84 你當日幹嘛娶我
  
  梅子回想起兩個人過去相處的光景,心裡是不能不泛疑惑啊。這個男人雖說不太喜言辭,可是到了這炕上哪裡有過含糊的時候,哪一次不是把她折騰得翻來覆去滿身淋漓的。只是為何如今自己已經這麼賣力了,他竟然絲毫沒有任何舉動。是真得沒有感覺,還是刻意迴避?
  
  想起這個,梅子自然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家娘親臨走時說的話。她伸腰拿過炕頭的一面小銅鏡,對著照了照,只見裡面的那個女人像是梅子又不像是。像是因為,依然是那個眨著水汪汪眼睛的梅子,不像是因為,臉兒比以前的小梅子愣是圓了一圈,瓜子臉一下子成了鵝蛋臉。
  
  梅子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依然光滑的啊,可到底不如十六七歲的時候摸著幼嫩了,難不成蕭荊山真是有了嫌棄自己的心?
  
  梅子雖然覺得依蕭荊山的為人,這事不太可能,可是心裡到底存了疑惑,面上便有幾分低落。正這麼想著呢,忽聽到外面大門處有人喊:「梅子姐在家不?」
  
  梅子透過窗戶紙往外看,只見是閻老家的閨女,如今已經十五六歲了,穿著一身粗布翠花小襖,正站在門口翹頭往屋裡看過來呢。
  
  梅子連忙招呼著喊:「在屋裡呢,進來吧。」
  
  正說著,蕭荊山從灶房走出來了,見是閻老家的閨女水袖,便問怎麼回事。閻老家這閨女長得水靈,說話愛低著頭笑,此時見了蕭荊山沒說話臉先紅了,眨著好奇的眸子偷偷打量著蕭荊山,口裡小聲說:「我娘說家裡漿鞋底少了一些舊布,問梅子姐這裡有多餘的嗎?」
  
  梅子家之前因為添了一個小孩子,梅子娘著實搜羅了一些舊布打算做尿布用的,這些尿布自然有些多餘。當下梅子聽說閻老的娘子要用,便喊著水袖進屋,自己起身從炕頭的箱子裡抓出一把零碎布頭:「這裡多得是,你看看要哪些?儘管挑吧。」
  
  水袖抿唇笑了笑:「不用挑,隨便給些,能用就行。」
  
  梅子和蕭荊山昔日在村裡無人理會時,閻老就對自家不錯的,所以梅子心裡記恩,自然對閻老的女兒水袖格外熱情,這邊讓水袖挑著布頭,那邊讓蕭荊山趕緊給水袖倒熱水。
  
  蕭荊山依梅子所說倒了一杯熱茶水給水袖端過來,水袖想來是對蕭荊山存著好奇的,歪著頭再次偷偷地打量蕭荊山。可是當蕭荊山把水遞給她時,她又趕緊低下了頭,抿著唇小聲說:「謝謝蕭大哥。」
  
  梅子在一旁看著,心裡倒有些想笑,看著這個小姑娘怯生生的樣子,她倒想起了自己以前,想來自己當初就是這麼一副模樣了。
  
  蕭荊山倒沒多想,過來瞅了眼兒子,見這小傢伙睡得正香甜,便對梅子說:「你先招呼水袖,我去灶房看看火。」
  
  梅子想著這人怎麼藉故跑到灶房去啊,便軟語怪道:「咱家難不成一天要吃八頓飯,值得你時不時去灶房看著。」
  
  蕭荊山無奈地笑了下:「鍋裡燉著豬骨頭呢,這個燉得時間要長。」
  
  梅子點了點頭:「那也好,你先去吧。」她又轉首看向一旁怯生生坐在炕沿瞧小娃娃的水袖:「水袖,今日個天冷得很,你晚些回去,在這裡喝了熱湯再走吧,回頭也正好給你爹娘端過一碗去。」
  
  水袖連忙搖頭又擺手:「不用不用,我吃過飯了。」嘴裡說著這個,但清澈眸子裡還是存了一些好奇和渴望。
  
  梅子心裡笑了下,想著到底是小孩子,在這山村裡沒吃過什麼好東西的,聽說有豬骨頭湯自然是饞的,便催著蕭荊山趕緊去弄,又拉著水袖看看娃娃,說說家常。
  
  其實鍋裡的豬骨頭燉了好些時候,如今已經夠火候了,蕭荊山知道梅子想著這是閻老家的閨女,有心讓人家吃些好的,便揭開鍋蓋,盛了兩碗熱湯端到屋裡去。
  
  兩碗冒著熱氣的豬骨頭湯,上面飄著澄黃色的油,隱約可見幾塊肥瘦得當的肉塊。水袖看到的時候,倒是一時忘記了看到蕭荊山這樣的男人的羞怯和好奇,眸子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此時正是深秋,山裡的秋天總是籠罩著一層水濛濛的霧氣,陰冷淒清,讓人覺得骨子裡都透著濕涼。山裡人家簡樸,平日所食無非是一些山果蔬菜雜糧罷了,肚子裡正缺的就是這散發著濃濃肉香的油水。水袖單純,不懂得掩飾,當下就嚥了一下口水。
  
  蕭荊山將這兩碗肉湯放到炕前小桌上,又拿了碗筷,梅子便招待著水袖吃。
  
  水袖開始自然不好意思動筷子,可是禁不住梅子的熱情,還是拿起筷子端起了碗。端起碗來,水袖依然不好意思吃,抬眸子看看蕭荊山,小聲問道:「梅子姐,蕭大哥不吃嗎?」
  
  梅子笑看了眼蕭荊山,解釋道:「他回頭再吃。」說著梅子抬眸子睨了蕭荊山一眼,怪道:「我們在這裡吃飯,你矗在這裡看著做什麼,沒得讓水袖不好意思吃。」
  
  蕭荊山聽梅子這麼說也笑了,便從旁邊找出一塊乾淨的尿布放到炕頭:「萬一等下尿了,就先換這塊。」放下這個,這才對梅子和水袖說:「你們先吃,我去外面把柴給劈了。」
  
  梅子點了點頭,想起自家的驢子和馬,又囑咐說:「別忘記餵馬。」
  
  蕭荊山自然答應,喂牲口的草料早間就已經備好了,馬兒和驢子自然是會按時喂的。
  
  水袖眼瞅著蕭荊山轉身走出去,又翹著脖子透過窗戶看他走到驢棚那裡給驢添草,然後開始彎腰劈柴,禁不住吐著舌頭說:「梅子姐,你的命可真好啊,竟然遇上荊山大哥這樣的,這輩子算是享不盡的福。」
  
  梅子知道自己今日個在水袖面前是給了蕭荊山一些臉色的,但想想適才自己那樣賣命都換不得他的主動,心裡還是有些不快,便睨了一眼外面道:「這也算不得什麼。」
  
  嘴上說著這話,心裡忽然又覺得自己好笑,其實自己對蕭荊山是一百個一千個滿意的,只是小小地不滿之前的事罷了。
  
  水袖睜大了眼睛,充滿羨慕地看著梅子:「梅子姐,在我家,我爹是怎麼對我娘的我可是看得清楚,咱們村裡的各樣男人平日做事怎麼樣我也不是沒看到,可是有哪一個能像荊山大哥那樣對你體貼呢。」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歎息:「我以後如果也能像梅子姐這樣好命就好了。」
  
  她這話,說得梅子倒是笑了,安慰道:「放心,你以後的男人會比梅子姐家這個還要好的。」
  
  水袖卻搖了搖頭,眨著眸子看窗外那個身影:「怎麼可能呢,咱附近這一帶的人都知道,荊山大哥是百里挑一的好人。」
  
  水袖走後,蕭荊山的柴也劈得差不多了,到灶房洗了洗手便進屋了。
  
  進了屋,卻見梅子正斜靠在炕上歪著頭打量他,只打量得他竟然有些不自在。
  
  「怎麼這麼看我?」蕭荊山拿過汗巾子擦著手,口中這麼問。
  
  梅子笑著打趣道:「我今日才知,卻原來如今你已經是這十里八村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了,多少小姑娘都看著你呢。」
  
  這話說得蕭荊山倒是無奈地笑了:「看你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梅子斜著眸子看他,看了半響忽然拿起眼前的尿布扔過去,口裡怪他道:「哼,我看你倒是很會勾引小姑娘喜歡呢!」
  
  蕭荊山自然不會被一塊輕飄飄的尿布擲到頭上,伸手一接那尿布便被他精準地捏在手中了。他也看出自家娘子心裡不舒服,便坐到炕邊,抓住梅子的手在手心,很是冤枉地說:「我何曾勾引過小姑娘喜歡呢?」
  
  梅子卻不和他講理,口裡道:「你就是勾引小姑娘喜歡了!」
  
  蕭荊山越發無奈:「沒有的,我從來沒有看過任何小姑娘。」
  
  梅子看他著實委屈,心裡想想自己實在也是有點無理取鬧,便話鋒一轉,故意笑道:「你真得不曾看過任何小姑娘?」
  
  蕭荊山認真搖頭:「從沒看過。」
  
  梅子卻噗嗤一聲笑出來,晶亮的眸子調皮地瞅著他:「當初我也是水靈靈的一個山裡小姑娘,那你難道就不曾看過我?」
  
  蕭荊山看著她這副調皮模樣,倒是一時無語,萬沒想到自家昔日那個怯生生的小娘子如今早已學會挖一個坑讓自己跳了。
  
  梅子卻得理不饒人,抓住他的手催道:「快說,你當日幹嘛娶我,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真不曾看我一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8:01 PM

85 
 
  「快說,你當日幹嘛娶我,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真不曾看我一眼?」
  
  蕭荊山坐在炕沿,笑看著她道:「都是那麼久前的事了,誰還記得那個。
  
  梅子當然不依,小手拉過他的大手,不滿地在他手掌心一下下地戳:「難不成當初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只因為救了我,就這麼把我娶回家了?」
  
  蕭荊山挪動了下/身子伸出大手讓她戳得更順當,嘴裡帶著笑道:「當時你小命差點都沒了,整個人都是我救回來的,後來也還是我把你抱回家的,哪裡能看都沒看呢。」
  
  梅子想想也是,回憶著當時的點滴,心裡又甜又酸,最後還是忍不住歪頭好奇地問:「當時你看到我那個樣子,心裡是怎麼想的呢?」
  
  蕭荊山聽她提起過去,眸子裡也帶了點回憶的味道,感慨說:「當時的你小小的,傻乎乎的,偏偏又固執得要死。我當時就想,這個小姑娘啊,一看就是倔強的小傢伙,我必須把她娶回家,不然——」他說到這裡倒是沉吟了下,沒繼續說下去,只含笑凝視著梅子。
  
  梅子心急,拉著他的手問:「不然如何?」
  
  蕭荊山卻笑出了聲:「我若是不把她娶回家,她那個傻乎乎的樣子,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活下去呢。」
  
  梅子聽他這麼說卻依然覺得不夠,眨著眸子看他,不滿地道:「難不成你救了個阿花阿草的也要帶回家?」這話裡就泛著小小的酸味了。這件事其實是個陳年老醋,以後估計沒事了想起來就可以拿出來品一品,酸味是可以經久不衰越釀越醇的。
  
  蕭荊山知道這個小醋罈子是碰不得,而這種莫須有的事說多了也沒用,當下往炕裡面湊了一些,伸手將她攬在懷裡,俯在她發間帶著戲謔的笑意道:「阿花阿草哪裡有梅子好,可以吃可以摸,沒事了還可以抱抱。」
  
  蕭荊山灼熱的男性氣息噴在梅子的脖頸和臉頰,這讓梅子整個人頓時軟了下去,笑著睨了他一眼埋怨道:「你還好意思說,如今動輒就要往灶房裡跑。」
  
  蕭荊山將帶著胡茬的下巴抵靠在梅子細軟的髮間,柔聲道:「我就知道你胡思亂想了,我們也一起過了這麼久了,你還不信我?」
  
  梅子咬唇道:「我自然是信你,可你也說清楚嘛,難不成真是嫌我生了個孩子人就變樣了?」
  
  蕭荊山聽她話裡說的委屈,忍不住笑出了聲,扶著她順肩而下的髮絲道:「你果然還是那個小傻瓜,我哪裡會嫌棄你這些。再說了——」他眸子似有若無地掃向她只遮了一層單衣的胸部,那裡白嫩的兩團隱約可見:「我的小梅子,生了孩子後,可真是徹底熟透了。」
  
  蕭荊山的聲音已經低啞了下來,那聲音如同他的手一樣就摩挲在她發間,環繞在她頸旁,綿長悠遠,帶著一絲滿足的歎息。
  
  話既然說到這裡,梅子乾脆直說:「那早些時候你怎麼躲著我呢?我都那樣了,你竟然跑了。」這話說得太過直露,以至於梅子臉上竟然泛起了紅暈。
  
  蕭荊山一下子不說話了,稜角分明的臉龐埋在她的頸間片刻,這才含糊地說:「太早了對你身子不利的。」
  
  梅子不信:「哪有啊,我娘說了,出了月子沒有惡露就可以的,再說人家阿金和紅棗她們也都是這樣的。」
  
  蕭荊山卻歎了一口氣,將她抱著緊緊貼到胸膛上,低啞地在她耳邊認真地道:「其實我也不太懂,但以前在軍中的時候,一位老大夫曾經對某位同袍這麼說過,當時我不巧聽到了。」
  
  他在梅子耳畔輕輕咬了一下,柔聲說:「我雖不知真假,但想著晚一些總是沒壞處的。
  
  梅子之前有過猜測,但怎麼也沒想到他躲著自己竟然是因為這個,心裡不由得泛起濃濃的甜意,口中便道:「既是人家老大夫說的,那應該是沒錯了。咱們山裡雖然都是出了月子就可以,但山裡人家難免有些事情不知道的。」
  
  蕭荊山點了點頭,在她耳邊沙啞地道:「等再過十天八天,應該就可以了,到時候我會一口把你吃下去的。」
  
  或許是因為他這句赤果果的話,或許是因為輕噴在耳垂最敏感處的熱氣,梅子的耳朵紅了又紅,半響才低著頭小聲說:「你這些日子也忍得難受吧?」
  
  蕭荊山火熱的唇在她臉頰磨蹭著,低聲喃道:「是難受……」他喘息已經急促起來,欺負的胸膛就緊貼著梅子的背部,而下面那根火熱的東西已經頂著梅子柔軟的臀了。
  
  梅子咬了咬唇,鼓起勇氣伸手往下摸過去,摸索著解開了他的粗布腰帶,然後小手猶豫著繼續往下。
  
  蕭荊山渾身一僵,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梅子已經伸進去了,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不想阻止了。
  
  那雙柔軟滑膩的手就那麼探索著伸進去,在那個神秘的男性之源泉尋找到了那個昔日曾經折磨她無數次如今也正硬邦邦頂著她的東西。
  
  蕭荊山的呼吸渾濁起來,雙手將梅子抱得更緊,緊到幾乎想把嵌入自己的胸膛,而下面也不由自主地挺起,以便讓梅子摸索得更為順暢。
  
  當梅子猶豫著將那根粗硬又熱燙的東西攥在手中的時候,蕭荊山倒吸了一口氣,當下他忽然扳過梅子的臉龐,滾燙的唇精準地捉住了她的,急切地啃吃著,而大手也早已不由自主地捉住了她胸前那兩團豐滿彈跳的柔軟,急切而克制地揉捏摩挲。
  
  梅子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小獵物,而蕭荊山自然就是那個勇猛的獵人。梅子這樣一個嬌弱的小白兔自然是逃不過這個獵人的手,於是自己就被反覆蹂躪摩挲啃吃,那啃吃得力道和急切讓梅子覺得,他好像是要將自己整個吞下一般。
  
  梅子的身子和心在他這麼猛烈的啃吃下化作了一灘水,一灘發出嬌弱的呻吟聲的水兒。她已經不由自主地挺起了飽滿的胸部,扭動著柔軟的腰肢,在這個勇猛的獵人兩腿間磨蹭,甚至是勾/引。
  
  當然她的手也不曾放鬆,她的小手已經緊握著那個因為自己的動作而越發膨脹的物事,那物事燙手,那物事有著隱隱的脈動,這一切對梅子來說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為她真得從未這樣主動地去握住過它,熟悉是因為,那種熱燙和隱隱的脈動曾經在她的體內進出過多少次,又曾經在多少個不為人知的夜晚給過她一次次的熱潮。
  
  如果說蕭荊山早先曾經認為自己的這個娘子已經成為一枚熟透的梅子,那麼如今他便明白,這顆梅子不但熟透了,還帶著毒,帶著致命的毒,這是一顆讓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梅子。
  
  他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迅速地褪下自己的粗布褲子,蹲起身子對著梅子嬌嫩的臉龐,於是那根物事便在梅子眼前彈跳。
  
  梅子知道自己玩了火,她紅唇微張,眨著霧濛濛的眸子看著眼前這個凶神惡煞,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蕭荊山此時已經克制不住自己了,他有些粗魯地捧起她的臉,粗糲的拇指劃過她的唇瓣,於是她的唇就那麼被強制著分開了。
  
  他的眸子深沉,充滿了谷欠望,他低著頭咬著牙說:「你這個小梅子!」
  
  說完這話,他便將那根熱燙之物嘗試著放入了梅子被迫微張的口中。
  
  梅子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知道他的意思,不用他分開自己的唇,她自己便嘗試著用自己的上下唇瓣和舌頭去包裹住那個怒張的物事。
  
  於是溫潤柔軟的唇舌就包裹住了堅強怒發的物事,濕潤的□包裹住隱隱脈動的膨脹,那是天底下最消魂的滋味,是午夜夢迴無數次湧動中最難以忘懷的熟悉。
  
  蕭荊山瞇著佈滿谷欠色的眸子,低吼著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梅子兩眼迷離,仰著頭跪在那裡,兩手非常自覺地捧住他的根部,小嘴兒一動一動地吸吮裹吃了起來。而此時因為她跪起來的姿勢,原本尚且披在身上遮蓋住的單衣已經滑落,於是兩團飽滿就隨著她吸吃的動作蕩漾出動人的波浪。
  
  蕭荊山開始時尚且沉浸在這種難言的滋味中,後來發現梅子終究動作生疏,他這乾渴已久的物事怎麼可能滿足於她這麼輕微的動作,於是便嘗試著在她口中前後挪動。這一動之下發現滋味更為動人,那種感覺竟然絲毫不亞於下面那張令人難以忘懷的泉口。
  
  梅子開始因為他的動作還有些不適,後來逐漸適應起來,也便隨著他的進攻動作輕輕配合著。
  
  蕭荊山的進攻動作初時因為唯恐傷到梅子還有幾分克制,後來興起,便實在無法顧及,動作逐漸狂猛起來,弄得口水兒白水兒順著梅子的口舌往下流,那水兒一直滴到了梅子白淨挺翹的柔軟上。
  
  終於蕭荊山的動作猶如山洪暴發一樣驟然猛烈起來,他咬著牙猛地往裡一探後,渾身陡然僵硬,他很快反應過來,迅速地拔出。梅子尚且張著嘴巴處於迷茫不解之中,陡然之間便見那物事噴出乳白色的水兒,那水兒一下子噴了一臉,有些還沿著下巴流淌到下面彈跳著的白膩上。
  
  蕭荊山久積得洪水得到釋放,劇烈喘息著緊緊摟住梅子的肩。梅子只覺那白色物事在臉上有些粘滑,又有些熱燙,便碰了碰他。
  
  蕭荊山喘息聲平息下來,這才探身拿過一塊汗巾子替梅子擦拭臉上和下面。
  
  梅子癱軟在他肩頭靠著,任憑他擺弄。蕭荊山以前的時候怕萬一克制不住自己,因此不大敢碰她的,如今既然暫時得到緩解,便乾脆用那粗糲的大手捏了那團粉尖尖輕輕摩挲玩弄,只摸得梅子扭著身子不依不饒。
  
  蕭荊山低啞地笑出了聲,終於那粗糲的大手摸索著到了下面,越過山川,穿過草地,來到小溪邊,只見那裡已經有水流汩汩。
  
  蕭荊山帶著厚繭的手指開始往裡面探去,由於這蓬門之地久未曾有過來客,梅子一時有些不適應,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叫。
  
  蕭荊山卻不曾停歇,那根粗糲的手指還是試探著進去了,就著清澈的水兒,磨蹭著細嫩的軟肉,一點點刮蹭著往前,惹得梅子身上一陣又一陣的戰慄,只能緊緊抱住他的腰肢,咬住他的肩膀。
  
  蕭荊山待大半根手指盡數進去後,深沉的眸子只盯著梅子嫣紅的臉頰,啞聲道:「疼嗎?」
  
  梅子整個人正被他橫抱著呢,此時瞇著眸子微張開唇道:「不疼的……就是有點……」
  
  蕭荊山挑眉,低喃著問:「如何?」
  
  梅子蹙了蹙眉,認真感受那根手指的滋味,終於還是紅了臉龐,埋在他胸膛上悶聲道:「有點癢……你動一動……」這話說著的時候,身子便扭了一下。
  
  蕭荊山低啞地笑出了聲,俯首親了親她的耳畔,低聲道:「放心,我會的……」
  
  梅子以為他會如很久以前曾經做過的一樣開始進出,但誰知道他並不曾如此,而是用一根手指狠心地在裡面左右搖擺,那副架勢卻彷彿是要將她整個人撐開一般。
  
  梅子「啊」地發出一聲軟綿的叫聲,口裡怨道:「別,你這壞人!」
  
  蕭荊山低低地「嗯」了聲:「我輕點便是。」
  
  之後蕭荊山果然輕了許多,手指頭在那隱秘的泉道中來回進出。梅子自生育過後那裡便格外的敏感,此時被蕭荊山粗糲的手指頭摩挲玩弄,幾下之後便口裡低叫著顫抖了起來,泉口也跟著噴出許多水兒。
  
  梅子此時渾身酥軟嬌嫩,勻稱綿軟的身子是白裡透著誘人的粉色,再加此時迷離的眸子,微喘的小口兒,真就如同那熟透的梅子一般誘人。
  
  蕭荊山帶著鬍子渣的下巴低□子在她柔膩勻稱的腰間磨蹭,口裡低喃道:「真想讓你再給我弄一次……」
  
  梅子還未及說些什麼,忽聽到旁邊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聲,慌忙回過頭一看,只見睡在炕裡面的小傢伙醒了。
  
  梅子迷離的眼神一下子煙消雲散,不滿地推著身側的蕭荊山道:「孩子哭呢,應是餓了,你快讓開,我去抱他。」
  
  蕭荊山此時頓時清醒過來,那些低喃啊磨蹭啊沙啞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他慌忙坐起為梅子披上單衣,又匆忙將自己的褲子提上下了炕,口裡還道:「你看看他尿了嗎,我去拿尿布。」
  

  
86、大雪夜,有客自遠方來
  
  這幾日梅子雖說下炕了,可孩子離不開娘,梅子的大部分時間都放到了孩子身上,於是裡裡外外的這些活還是落到蕭荊山身上了。所幸的是如今正是嚴冬,三不五時大雪封山,蕭荊山就算出去也怕是很難弄到什麼活物。而在冬天來臨之際,他早已在地窖裡儲存了足夠的糧食和肉類,足夠他們一個冬天的吃用了。
  
  蕭荊山做完灶房裡的活,閒來無事便修整下院子。偶爾遇到大雪封門的天氣,他就喜歡抱著梅子一起窩在炕頭,說說以前的事,看看窗外的雪,再逗弄一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
  
  這孩子剛出滿月,已經鼻子是鼻子眼兒是眼兒了。按照梅子娘的話來說,這孩子生得倒是周正,唇紅齒白的,以後怕是招姑娘家喜歡的。
  
  梅子娘說著這話,襁褓中的小不點正好聽到,便使勁地扭頭看過去,睜著清澈的眸子好奇地打量梅子娘。梅子從旁見了,連忙趁機教導:「這是外婆,叫外婆。」小不點很給娘親面子,雖說沒真得叫外婆,倒是沖梅子娘咧嘴笑了一下。
  
  這一笑把梅子娘逗樂了,喜得使勁地親了親孩子的額頭。親完了,梅子娘感慨地看著這小不點:「這孩子叫個什麼名字呢,你們心裡有打算了嗎?」
  
  名字這個事,梅子晚上躺在蕭荊山懷裡想過很多的,可是她想一個又否定一個,覺得無論哪個名字都有點配不上自己的小寶貝。她無奈之下戳著蕭荊山的胸膛讓他想,可是蕭荊山卻說不急。
  
  梅子狐疑地看著蕭荊山,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你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吧?」
  
  蕭荊山卻笑了:「就算我有了好主意,只怕你也覺得配不上你天下第一人見人愛的小心肝。」
  
  梅子忽然覺得他的笑帶著一絲嘲笑,禁不住抬起粉拳捶過去:「難道我的心肝不是你的心肝嗎?難道咱們的兒子不是人見人愛嗎?」
  
  蕭荊山淡笑著抓住她的拳頭:「如今你腦子裡除了你的心肝,還有其他人嗎?」
  
  梅子忽然覺得他話裡別有用意,審視了他半響,終於恍然:「你都多大一個人了,竟然要吃你家兒子的醋。」
  
  蕭荊山將她摟在懷裡,在她耳邊略帶不滿地低語:「前些日子你還說我嫌棄你呢,怎麼如今滿腦子想得都是兒子,那件事連想都不想了?」
  
  也許是因為他低語間有熱氣噴到臉上,梅子的臉有些發燙,她這時忽然意識到,之前的那個事兒,的確自己好久沒想起來了。這些日子一心記掛著兒子,的確是忽略了他的。
  
  蕭荊山看了看炕裡面睡得香甜的兒子,抱緊了她低語:「現在應該可以了,要不要試試?」說著這話,硬物已經抵住了梅子下面。
  
  梅子靠近了他結實的身子,小臉埋在他胸膛上,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一夜,外面下了一夜的鵝毛大雪。
  
  孩子這一夜睡得極為香甜,竟然不曾打擾了這對夫妻。
  
  這一夜,炕頭上的被窩裡一片火熱,那被窩一直可疑地動來動去,裡面時不時傳出嬌吟聲和沉悶的低吼聲。
  
  第二日,梅子抱著孩子在炕頭斜躺著,蕭荊山卻已經下炕了,他先是燒火做飯,然後開始掃起了院子裡的雪。
  
  此時天上依然在下著零星的小雪,片片雪花落在他發間和狼皮襖上,彷彿點綴了朵朵的小百花。他正低頭掃著,忽聽到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
  
  蕭荊山抬起頭一看,只見不遠處有一群人,艱難地在雪地裡牽著馬走過來。
  
  這群人穿著皮袍子,頭上還戴著嚴實的皮帽,以至於蕭荊山一時之間沒認出他們是什麼人。可是很快他便從那些人走路的姿勢認出來了,這不是那群昔日的響馬嘛!
  
  蕭荊山放下掃帚,大步走到院門口,沖那些人揮手,低沉喊道:「占峰!」
  
  來人正是裴占峰率領的那群人,這群人遠遠看到蕭荊山衝他們揮手,一個個興高采烈,口裡大聲喊著,驅趕著馬兒往這邊奔,有的乾脆放下馬兒跑過來。
  
  梅子在屋裡也聽到動靜了,從窗子裡探頭看過來,一見竟然是裴占峰他們,高興得下了炕就往外跑,跑了幾步才發現沒穿鞋子。
  
  等穿了鞋子跑出來,那群人已經到了院門口,一個個放下馬進了院子。
  
  原本已經打掃乾淨的小院兒,因為這群人的到來重新凌亂起來,不過蕭荊山和梅子自然不會在意這個,他們滿心地歡迎著這大雪之日趕來的客人。
  
  蕭荊山將裴占峰他們讓進了屋,他們或者坐還是站。梅子趕緊鑽進灶房將蕭荊山早間燒得熱水沏了茶端進屋,茶杯子不夠用,只好拿了碗來湊,一個個遞過去,是一定要讓他們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的。
  
  雙方談話間,梅子和蕭荊山這才知道,原來這群昔日響馬早已離開了軍營。可是他們琢磨著不能就這麼跑到綠水村來,怕給這裡惹麻煩,於是在外面大江南北地瞎逛了一圈,觀賞了大好風景,眼看著冬天了,這才往這裡趕。
  
  其中一個大個子拍著胸脯說:「我們琢磨著,這眼看冬天了,萬一這裡再有個狼啊虎的,咱們兄弟在也好幫一把手。」
  
  另一個歎了一口氣:「唉,誰知道剛一進山就碰上大雪,咱們一群人竟然在這深山裡迷了路。」
  
  蕭荊山一聽,忙問裴占峰這是怎麼回事,裴占峰這才解釋說:「本來想著好久不見蕭將軍和夫人了,應該多備些見面禮才是,便想著在山裡弄點上好的野貨。誰知道兄弟們對山路不精,竟然走錯了路,恰好又碰上昨夜大雪,我們再山窩裡躲了一夜,看著天亮了雪小了這才往這邊趕的。」
  
  蕭荊山和梅子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出,想著昨晚他們在被窩裡熱火朝天大動干戈的時候原來這群可憐的響馬正在山洞裡挨凍,都有些過意不去。
  
  不過裴占峰很快安慰說:「雖然沒能弄成什麼新鮮的野貨,我們可是給將軍和夫人帶來了外面的新鮮玩意兒。」
  
  一旁的大個子說:「都是金貴的東西,有補身子的燕窩。」
  
  另一個人說:「有給小寶貝買的長命鎖。」
  
  有一個人說:「我這邊還準備了一件一塊上好的玉,聽說這玩意要從小戴,戴久了有靈氣,可以保主人的命的。」
  
  他們正七嘴八舌地說著,忽聽到一聲高亢的哭聲響起。
  
  大家一下子愣住了,面面相覷。
  
  梅子立馬翻身上了炕,趕緊抱起自己的小寶貝來查看,一看,果然是尿了。
  
  眾位響馬目瞪口呆:「原來這孩子已經生出來了!」
  
  裴占峰這時候恍然:「怪不得夫人的肚子沒有了!」
  
  於是眾位響馬一齊好奇地湊上去看,十幾個腦袋將這個襁褓中的小嬰兒團團圍住。
  
  蕭荊山無奈地分開他們道:「先給孩子換尿布。」
  
  眾人連忙讓開,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蕭荊山拿著尿布上前,梅子抱著孩子,蕭荊山則是手腳利索地取下已經濕了的尿布,又將乾淨溫暖的新尿布折好熟練地墊在了小娃娃的屁股下。
  
  梅子嫻熟地斜抱著孩子,輕輕拍著襁褓哄他。
  
  小娃娃哭聲漸止,腮邊掛著晶瑩的淚珠好奇地打量眾人。他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這麼多人。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蕭荊山拿著那尿布往外面去,口裡不禁感歎:「蕭將軍竟然會洗尿布的!」
  
  裴占峰看了看眾人,黑著臉隨著蕭荊山出去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繼續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梅子懷中的小娃娃。
  
  裴占峰沉著臉,質問道:「你們還愣在那裡幹什麼,趕緊出來。」
  
  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摸摸鼻子隨著裴占峰出來了。裴占峰看著眾人出來,最後還隨手關上了屋門。
  
  梅子看著裴占峰的動作,心裡不由得感激他的體貼,坐在炕沿抱著孩子撩起上衣開始給孩子餵奶。
  
  蕭荊山正蹲在院子裡拿了一個盆子洗尿布,裴占峰也隨便蹲在那裡和他說說話。眾人一見兩位頭領都蹲在那裡,自己也不好意思站著,當然更不好意思坐著,於是一齊蹲下。
  
  蕭荊山邊洗著尿布邊道:「這是在山裡,我就是個普通的獵戶,以後別叫將軍夫人什麼的。」
  
  裴占峰點頭,又抬頭看了看眾人:「將軍說的話,你們記住了嗎?」
  
  眾人說:「記住了。」
  
  蕭荊山眸子裡帶著笑,略顯無奈地看著裴占峰。
  
  裴占峰摸了摸鼻子,低著頭說:「嗯,我也記住了,蕭大哥。」
  
  這邊他們說這話的功夫,梅子已經餵好了奶。將衣服攏起,又將孩子哄得睡過去,小心地將他放到炕上,這才看向窗戶外面。
  
  只見外面正飄著零星的雪花,雪花中,一群大男人正半蹲在院子裡一聲不吭地看著蕭荊山洗尿布。
  
  院子外面,只是一群昔日的戰馬,此時正溫順地站在雪地中,背上則馱著傳說中的燕窩長命鎖和什麼什麼護命玉。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2-3-13 08:01 PM

87   響馬大哥
  
  少頃,蕭荊山的尿布也洗好了,便用手抹了抹院子裡晾繩上的雪花,將尿布掛到上面。裴占峰見了有些詫異:「外面冰天雪地的,這東西晾在外面豈不是要結冰?」
  
  蕭荊山解釋說:「平日都是放在土爐旁邊烘著的,只是今天恰好爐子旁已經放滿了,只能先掛在這裡,回頭再拿進去烘烤吧。」
  
  裴占峰這才明白過來,恍然道:「原來是這樣。」
  
  一旁的眾人聽到,不由得點頭道:「蕭大哥在外面戰場上運籌帷幄,如今在家裡洗尿布也是有條不紊。」
  
  梅子就著窗子聽到這話,忍不住「噗」地笑出來,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那熟睡中的孩子的眉心,柔聲道:「看到沒,你那當過大將軍的爹爹正在外面給你洗尿布呢,你以後長大了可要有出息才行。」
  
  如今尿布也洗好了,蕭荊山看看外面那群在雪花飄飛中依然安靜站立的馬兒,再看看這群眼巴巴地望著他的響馬兄弟們,不由得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如今天氣寒冷,家裡屋舍又少,該如何安頓他們呢?
  
  其實響馬昔日在這裡也曾搭建茅屋,可由於就未曾有人住過,如今連屋頂的茅草都已經被風刮跑了的,一時之間自然是沒法住人的。況且除了人外,還有這些馬兒,也不是自家這個驢棚可以裝得下的。
  
  這邊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看到遠處一群人有說有笑地過來,卻是陳紅雨閻老等人,原來他們一大早起來,便聽說蕭荊山家裡來了一群牽著馬的男人。
  
  陳紅雨早先因為一起抵抗狼群的事兒,早已和這群響馬混熟了的,如今遠遠地看到已經認出了他們,笑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大喊道:「這不是裴大哥嗎,你們終於回來了!」
  
  響馬們也認出了陳紅雨他們,都趕緊到院門口打招呼,雙方見面格外親熱,有拍肩膀的有摟膀子的,男人昔日一起退狼的友情早已深深印在他們心中,這是不容易消褪的。
  
  陳紅雨最後拍著裴占峰的肩膀說了一句:「你們可算是回家了!」這一句話讓裴占峰這個七尺男兒竟然眼睛發紅,緊緊握著陳紅雨的手說:「綠水村就是我們的家,如今我們打完仗回來了!」
  
  陳紅雨笑得爽朗:「回來就好啊,我家小弟在外面也是打仗,最近捎信說也打算回來了。我爹娘還商量著說趕緊給他說門親事呢。如今你們回來,回頭找村裡的婆子們也給你們找個好姑娘,再學著我蕭大哥蓋幾間新瓦房。」
  
  裴占峰聽他這麼說,面上竟然有些發窘:「哎呦,這話說到哪裡去了,我們這群人一窮二白的,哪裡有姑娘肯嫁給我們呢,一個人也是照樣過的。」
  
  陳紅雨卻不信,挑眉笑著看他身後那幫兄弟:「你們家裴大哥說要一個人過,難道你們也打算陪他打一輩子光棍嗎?」
  
  眾位兄弟都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有那些臉皮厚的笑著喊道:「我們不要打光棍!」
  
  一直不曾說過的閻老嚴肅地點頭說:「這就對了,你們看蕭兄弟,當初不是和你們一樣單身一人從外面回來嘛,那時候他還不怎麼愛說話呢。後來可巧娶了梅子,如今是有家有業還有了娃,這日子是越過越舒坦了。」
  
  眾位兄弟都瞅著裴占峰:「我們也要學蕭大哥,在這個綠水村娶個娘子。」
  
  裴占峰無奈,只好道:「罷了,大家都想辦法各自找一個娘子,咱們全都在這裡安家生娃!」
  
  眾位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竟然發出一陣呼喚聲。
  
  裴占峰無奈搖頭,閻老在一旁安慰似的拍著裴占峰的肩膀:「這是男兒本性。」
  
  人多好辦事,如今這群響馬們該如何安置的問題就成了大傢伙的問題,於是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最後終於想出了辦法:先讓這群人在各家屋裡睡幾天,回頭趕緊將昔日的舊茅屋弄上茅草至少能夠遮風擋雨,這樣住的問題解決了。
  
  終於馬兒呢,陳紅雨是這麼打算的:其實村裡一部分人家裡是養著馬和驢子的,既然有牲畜就會有棚子,那個棚子裡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不嫌多,於是那匹馬兒可以分別寄養在各家。到時候大家要是需要用牲口的話就用他們的,正好互得好處。
  
  這個主意一出來,自然贏得大家的掌聲,都誇陳紅雨這個人聰明。在場的人恰好家裡有牲口棚子的,也都紛紛表示歡迎響馬們帶著馬兒住到自家來,於是這
  
  問題算是徹底解決了。裴占峰當下指揮著大家先將馬上的東西卸下來,他們每匹馬都帶了許多行禮,這些行禮大部分並不是他們自己的,而是買來送給蕭荊山和梅子的,當然也有給村裡人的。
  
  很快全村的人都知道響馬們來了,紛紛過來看熱鬧。這群響馬也是大方,把那些數量多容易分的都給了各家一份,各家得了這些稀罕物,都很不好意思接,不過禁不住響馬們的熱情只得接了。眼看到了午間,恰好此時雪也停了,蕭荊山找人將院子裡的雪清理乾淨,在院子裡支起了兩個架子,一個放了鐵棍,另一個則是支起了大鍋。弄完這些,他又去地窖裡拎了一隻凍住的羊,說是要給大家烤羊肉吃。
  
  眾人一見覺得頗為有趣,也都跟著湊熱鬧,女人過去幫著梅子一起去灶房煮一些熱湯,而男人則跟著蕭荊山一起幫忙烤羊肉。
  
  一些村子裡的小孩過來看熱鬧的,見到架著這麼大火將一整隻羊烤了,又見一群男人圍著那隻大鍋,都覺得很稀罕,紛紛跑來看熱鬧。梅子乾脆把家裡昔日存著的乾果水果都舀出來,分給孩子和女人們吃,於是大家一邊吃著零食,一邊院子裡的火烤手。
  
  院子裡跳躍的紅色火苗映照著圍牆上晶瑩的白雪,大家的說笑聲飄出老遠老遠,這個原本充滿寒意的雪天,一下子溫暖了許多。
  
  烤了許多,這羊肉外皮已經烤得焦黃,甚至有黃澄澄的油沿著鐵叉子往下流,滴到下面的火焰中發出誘人的滋滋聲。誘人的香味在小院中飄蕩,這時候不要說那些嘴饞的小孩子們,就是大人都暗暗嚥了一下口水。
  
  蕭荊山和裴占峰將這羊撕開,大家又一起幫忙撕成小塊,逐個分給大家。小孩子們舀到分給自己的烤羊肉,饞得當下就要往嘴裡放,有的差點把嘴燙了。
  
  梅子在屋裡給孩子餵過奶,將孩子哄了睡下,這才出來。陳紅雨的娘子阿金趕緊過去給她遞上一塊軟嫩的羊肉:「快來吃吧,好吃得很呢。」
  
  梅子接過來,看了看大家,只見大家已經全部分到了羊肉,正一個個大口小口吃得香呢,而蕭荊山正忙著將大鍋中的湯往外舀。
  
  梅子見那些響馬手中舀的羊肉塊並不是很大,心裡怕他們不夠吃,便走到蕭荊山身旁悄悄地說:「你再去拎點東西過來烤吧,他們也累了一天,我怕他們是不夠吃的。」
  
  蕭荊山點頭:「我也正好這個想法,回頭把地窖裡的一頭凍野豬舀過來烤了吧。」
  
  兩個人正說著呢,就看到陳紅雨帶著幾個人從遠處走來,各自懷裡抱著一個大包袱。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怎麼沒在這裡一起分吃羊肉呢?
  
  陳紅雨走到近前,將那大包袱放到石桌上解開,只見裡面竟然是熱氣騰騰的饅頭。
  
  陳紅雨豪爽地招呼道:「只吃羊肉怎麼成,來,趕緊就著這剛出鍋的饅頭一起吃。」
  
  蕭荊山倒沒想到他竟然早有準備,目光中不由得又多帶了幾分欣賞。陳紅雨卻回頭對正吃著烤羊肉的村人大聲道:「兩年前,咱們村裡來了狼,要不是這群響馬大哥,我們是不是已經被餵了狼?」
  
  眾人一聽,紛紛說:「不錯,都是響馬大哥幫咱們打狼了!若不是他們,單憑了咱們村裡的人,就是蕭大哥再有本事,怕是也擋不住那群狼的。」
  
  梅子的弟弟阿秋此時也在眾人中攥著拳頭認真地說:「響馬大哥就是咱們村的救命恩人!」
  
  陳紅雨點頭:「如今他們過來了,這天氣這麼冷,山裡都是雪,你們說,他們吃什麼呢?」
  
  眾人面面相覷,很快反應過來,紛紛道:「這個自然不用愁,咱們村裡的人都有些積存的糧食,大家湊一湊肯定有的吃。」
  
  又有的說:「我們村好歹也幾百人呢,怎麼著也能養活十幾位響馬大哥的!」
  
  陳紅雨等得就是這些話,他站在高處,揮舞著手說:「好,咱們群齊心協力,一定要讓響馬大哥們在咱們村過上好日子!先吃飽飯,回頭再娶個娘子!」
  
  大家聽到他最後一句,紛紛都笑了起來。
  
  響馬們原本見到此番情景都感動得眼眶濕潤了,如今聽到最後一句話,也都笑起來了。
  
  回到綠水村,吃喝不用愁,娘子也很快有。
  

  
88、右手
  
  在這個小山村裡,其實冬日最怕的就是吃飯的嘴多。大冬天的外出打點野食都不方便的,家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大食量的男人,梅子原本還有些擔心供應不上的。可是如今看村子裡的人全力接待,也就放下心了。
  
  有了大家的齊心協力,這個冬天算是很容易過去了。當然響馬們自己也很努力,三兩下把原本快要坍塌的小茅屋重新修繕好住進去,從此算是徹底在綠水村安家了。
  
  至於小傢伙的名字開始依然沒著落,響馬們七嘴八舌想了許多,可是這個想出主意那個就說不好,七嘴八舌的竟然沒有個統一意見。後來有一次梅子娘給大家蒸糯米的飯糰子,見到這群人一邊嚼著飯糰子一邊在這裡爭論,禁不住來了句:「不就個孩子的名兒嘛,哪裡用得著那麼金貴,咱們山裡的說法是賤命好養活,拿個隨地可見的東西當名字就是了。」
  
  當時一個響馬手裡捏著飯糰子說:「這飯糰子我就很喜歡,吃起來有味道又飽肚子,且是隨處可見的,難道可以用這個當名字?」
  
  梅子手裡抱著一籮筐從灶房出來,聽到這話「噗嗤」笑了:「若論小名兒,飯糰子這個名字倒是不錯。」
  
  當下大家也都拍著大腿說好,於是一群人商量著等蕭荊山回來看看他的意見。蕭荊山的意見嘛,自然是沒有意見。其實這個事關鍵是梅子在糾結,現在既然梅子都覺得好,那就飯糰子吧,反正以後還可以取個正式的大名嘛。
  
  飯糰子小娃娃在一群叔叔的期待下一天天長大,到了春天降臨這個小山村的時候,飯糰子竟然可以在炕上到處亂爬了。響馬們都喜歡逗弄他,每日都有人讓他騎著自己的背顛簸著玩,飯糰子則會在這時候壞心地揪住響馬叔叔們的頭髮,看著響馬們故作姿態地「哇哇」大叫,他就笑得潔白的小牙全都露出來了。
  
  而這個時候,蕭荊山則開始想著響馬們的生存大計了。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一帶的山林大得很,其實就算一群響馬都去打獵也是沒問題的,山裡是個大寶盆,裡面有吃不盡用不完的東西。可是蕭荊山卻想著,若是只靠打獵為生,那總是靠天吃飯,到了冬日大雪封山的時候,這麼一群人難免餓著。
  
  蕭荊山拿著一把鐵掀逛遍了周圍的小山頭,終於有了一個辦法:開墾荒地。
  
  這麼一個消息在村裡算是炸開了鍋,一群人都圍著不信,特別是村長陳敬祖,他捏著鬍子搖頭晃腦:「咱們綠水村世世代代就是這麼一點地,開墾荒地?荊山啊——」他的話意味深長:「這不是一件容易事啊!若是能辦,咱們祖先早就去辦了。」
  
  蕭荊山笑了下,堅毅溫和的目光掃過身後的響馬兄弟:「開荒,我們能做嗎?」
  
  一群人鬥志昂揚,齊聲大喝:「能!」
  
  陳紅雨上前道:「人多力量大,這事還是可以做的,若是真要開荒,算我一份。」
  
  陳紅雨此話一出,其他的人也紛紛表示願意。
  
  只有那些家裡地本來就多的,把懷疑的目光看向眾人,村長陳敬祖更是歎息:「你們既要去做,我也不攔,但你們若是一個春天都把功夫用到開荒上,到時候缺糧少吃我也沒有辦法。」
  
  有了蕭荊山這種昔日的將軍做指揮,有了當過響馬入過沙場的幹將做嘍囉,這個事能辦不成嗎?當春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幾十畝的荒地已經開墾出來了。
  
  於是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請求加入的人更是有之。村長陳敬祖在一旁不吭聲了,他那個給他帶來幾畝地嫁妝的兒媳婦開始念叨著讓福哥也去參加開荒,一定要沾上這個便宜才是。陳敬祖黑著臉,他拉不下這個臉去求蕭荊山或者陳紅雨。
  
  蕭荊山這時候將人分為了兩撥,一部分繼續開荒,一部分則負責在最新開荒出來的土地上進行灌溉耕地和播種,想著到了秋季先收穫些糧食。
  
  梅子帶領一些村裡的姑娘和媳婦,負責給這些幹將們做飯送吃。這其中有眉來眼去的,自然有些姑娘家就和哪個哪個響馬對上了眼。梅子從旁看著有趣,就有了拉媒做線的想法。
  
  梅子無事時,也會帶著蕭飯團一起到地頭上看大家幹活。飯團從此得了樂趣,他最喜歡在田壟的泥地上爬來爬去地玩,玩得滿身泥巴。梅子平日總是看著他不讓他爬,後來發現實在看不出,蕭荊山又在一旁道:「反正都是泥地,你讓他爬爬也好。」梅子想想也是,自己小時候何嘗不是地頭上爬,也就不管他了。
  
  小傢伙蕭飯團從此更加肆無忌憚,有時候弄得滿臉泥巴只剩下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瞧著大家,把大夥兒都給逗樂了。這時候總是有這叔叔那嬸嬸的搶著抱著他去河邊洗臉。
  
  這日子也就這麼過下去,忽然有一天,大家正在田壟頭幹活,就聽到遠處有馬兒嘶鳴聲,還有人粗聲喊著蕭荊山的名字。大夥兒抬眼一看,只見遠處兩匹馬兩個人,甚是眼熟,再仔細一看,梅子驚喜不已,那個粗魯大漢不正是好久不曾見過的魯景安嘛!而魯景安的身旁,卻是曾經在梅子身邊照顧過的小丫頭萍兒,如今只見兩個人一起坐在馬上,其狀親暱,而另一匹馬倒是馱著一個老大的箱子。
  
  魯景安此時也看到了蕭荊山,他翻身下馬便往這邊跑過來,而蕭荊山也趕緊扔下鐵鏟往田壟迎去。兩個人也顧不上滿手的泥巴,抱著對方膀子對著大笑。
  
  其他響馬兄弟們也都紛紛放下手中的農具過來,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候魯景安。梅子見狀,便乾脆打開田壟的水和乾糧,招呼大家坐下吃,邊吃邊聊。
  
  一問才知道,原來蕭荊山離開不久,魯景安就琢磨著開始離開,他早早地把滿箱子的金銀都換位珍貴細軟隨身帶著,離開朝廷後也是大江南北地逛了一圈兒,最後終於跑到這裡來找蕭荊山了。
  
  梅子拉著一旁萍兒的手,調皮地問道:「魯大哥,你自己過來也就罷了,怎麼如今把我們萍兒也給帶過來了?」
  
  萍兒面對昔日自己伺候過的梅子,頓時臉紅著低下了頭。魯景安倒是毫不在乎,揮著大手說:「嫂夫人,當初我是答應過你們照顧萍兒的,後來我離開的時候就想啊,我可不能扔掉她,於是便帶著一起過來了。」
  
  梅子眨了眨眼睛,繼續問:「她是一個姑娘家,怎麼如今倒是和你共騎一匹馬呢?」
  
  魯景安一邊喝著水,一邊豪爽地道:「那我自然會娶了她。」
  
  他這話說得粗魯簡單,萍兒羞澀地臉兒更加發紅,周圍眾人倒是一片賀喜聲。當初蕭荊山夫婦匆忙離開,萍兒無處安身於是去了魯景安府中,倒不曾想如今倒是成就了一對姻緣。
  
  村裡既然早已多了這麼多響馬,再多出一對魯景安和萍兒自然不在話下。陳紅雨拉著村長陳敬祖給眾人辦好了各項文書,從此算是正式安家了。
  
  魯景安在蕭荊山家旁邊也有樣學樣蓋了一處宅院,又在梅子和蕭荊山的幫助下辦了個簡單的婚事,算是把萍兒迎娶進門了。
  
  魯景安開始時還把自己的一身細軟很是獻寶地分給大家一些,可是大家拿在手裡掂量一下,又扔給他了。魯景安很沒有面子地說:「這可是我千山萬水背過來的,你們不要我留著,這可是以後的老本!」
  
  當魯景安每日隨著蕭荊山奔波在荒地林中時,當他每日手中拿的不是鐵鏟便是鐮刀時,他禁不住委屈地歎息:「我可是有錢人啊,怎麼可以幹這個!」
  
  蕭荊山不搭理他,只悶頭幹自己的活兒,眾位響馬也沒有給這位昔日的將軍面子,甚至於他們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而其他的姑娘啊媳婦啊也都捂著嘴巴偷偷地笑,有的還晃著手中的糧食,口中打趣道:「把你那些白色的黃色都拿出來,說不得我們就給你個白麵餅子吃。」
  
  魯景安憤憤不平地踩著地上的泥巴:「爺就不信,有了銀子還能買不到還吃的!」
  
  可是他很快發現他的銀子唯一可用的時候就是每個月下山一次的大採購,他曾經好奇地跟著去過山下的集市,並驚奇地發現,他的那些金的圓的,集市裡的人好像見都沒見過!!人家一直是在用銅板啊銅板啊!
  
  當天晚上,萍兒就發現自家男人正拿腳踢著一個偌大的箱子往屋外面去。
  
  萍兒驚奇:「那不是你的寶貝麼,怎麼如今……」
  
  魯景安沒等萍兒的話說完,就沒好氣地說:「罷了,這些東西在這裡不過是佔地兒而已,咱們屋裡本來就不寬敞,留著作甚!」
  
  萍兒無語:「這一路讓馬兒馱來也費了不少力氣,你隨便找個地方放著就是了,何必非要扔了它。」
  
  魯景安想了想:「也好,我把它扔進地窖裡去吧,那裡面能放不少東西呢。」
  
  於是萍兒就看到,自家夫君哼哧哼哧搬著一個老重的箱子往外面走去,最後爬進了地窖裡,將箱子放到了地窖最裡面,最後還踢了一下道:「你個黃白俗物,爺以後不要你了!」
  
  這天晚上,梅子給小傢伙洗了身子,又把他哄得睡下,這才和蕭荊山一起躺在炕上。
  
  無聲地鑽進蕭荊山懷裡,在他的胸膛上隨便劃著道道兒,梅子倒是彷彿回到了初初嫁給他的那時候。其實時間也就是那麼一眨眼,自己也為人母了呢。
  
  梅子拿手指描摹著蕭荊山的傷疤,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伸手握著他的右手。
  
  這些日子以來,蕭荊山雖然一直在開荒,但他從來都是左手握著鐵鏟的,從不敢用右手使力。
  
  梅子歎了一口氣,臉蛋兒在他胸膛上磨蹭著低喃:「難道這隻手以後都不能好了嗎?」
  
  蕭荊山的大手環過她的腰肢,輕撫著她的後背道:「放心,以後總能好得了的。」
  
  梅子還是心疼:「那得多久才能好啊?」
  
  蕭荊山卻不說話,粗糲的大手只是似有若無地撫弄著梅子的柔膩的後背。
  
  梅子被他撫得心裡發癢,身上也有些酥軟,便更加倚靠在他胸膛上。
  
  蕭荊山的呼吸也有些粗重了,忽然之間他一個用力,竟然是將梅子整個人抱到了自己身上跨坐著。
  
  梅子先是一個低呼,拳頭捶打著他的胸膛道:「你個壞人,嚇死我了!」
  
  可是她捶打著捶打著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睜著驚訝的眸子看著他。
  
  蕭荊山低笑,眼中發亮:「你看什麼呢?」
  
  梅子低頭看著扶住自己腰肢的蕭荊山右手,剛才,應該就是這隻手將她整個人扶起的吧?
  
  蕭荊山卻挑眉道:「傻瓜,你看錯了吧。」說著兩隻手扶著她的腰肢,強她往下,對準了他的蓬勃之處。
  
  梅子只感下面一緊,已有異物闖入。
  
  不過她的心思依然停留在剛才,她在一片上下搖蕩中想著,剛才,是肯定沒看錯的啦。
  

  
89  阿鏡
  
  我叫阿鏡,今年十一歲,住在一個叫做綠水村的地方。
  
  綠水村是一個很大的村子,我們每家都有結實的房子,房子周圍是一片片的土地。這些土地都是我們大家一起的,平時我爹我娘還有叔叔嬸嬸們一起耕種,收了東西大家就分。當然農閒的時候伯伯叔叔們還會在爹爹的帶領下一起去山裡打些野味給我們解饞。每當這個時候,我們這群孩子都嘴巴裡流口水。
  
  我爹爹長得很高很高,我娘親溫柔愛笑,我還有一個喜歡帶著我們漫山亂跑的哥哥,當然我還有許多的伯伯、叔叔和嬸嬸。
  
  這些伯伯叔叔都對我很好,其中我最喜歡魯伯伯和裴叔叔了。魯伯伯會拍著手給我變戲法,還有一下巴的大鬍子讓我揪著玩。當然後來我長大一些了,就不敢揪了,o(╯□╰)o。
  
  我娘說,如果我再敢揪魯伯伯的鬍子,她就不讓我啃豬蹄肉了,想想香噴噴又有嚼味的豬蹄肉,我覺得還是離魯伯伯的鬍子遠點,那玩意兒又不能吃。
  
  沒有了魯伯伯的鬍子後,我便把目光轉向了裴叔叔。裴叔叔這個人平時也不怎麼說話,不過他對我是很好的。他自己只有三個兒子,都是調皮蛋,所以他對我很寵愛,我要什麼他都給,有時候還會偷偷地窩藏豬蹄肉給我吃。我沒了鬍子玩,便裝難過抹眼淚讓他帶著我爬樹,只可惜他並不上當,他讓我去找哥哥學爬樹。哼,我當然知道哥哥肯定不會帶我爬樹的,裴叔叔不過是支應我罷了,我心裡明白得很,又不是小孩子。
  
  魯伯伯家的天飛哥好心地湊過來說:「和我們一起去尋寶吧?」
  
  我無聊地看了天飛哥一眼,心想尋什麼寶啊,這山裡那片地兒不是我們早已經逛遍了的呢。天飛哥卻神秘兮兮地告訴我們:「飯團哥說了,我家地窖裡有好玩的東西,晚上會發光的。」
  
  我一聽有了興趣,我知道我家飯團哥哥這個人還是挺聰明的,他提出的主意一定不差的。
  
  第二天,爹爹和伯伯叔叔們都下地幹活去了,娘親和一群嬸嬸們在場院裡曬那些山上采的乾貨。我家飯團哥衝我使了一個眼色後,我就偷偷地跟著他溜出來了。
  
  到了魯伯伯家後院,我們看到一群人已經聚集在那裡,大家臉上都很興奮,想著等下就能看到發光的寶貝了。
  
  這個地窖據說是以前魯伯伯家用的,後來因為太小,便棄在那裡不用。如今我們湊到地窖口,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裡面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到。
  
  飯團哥挽起袖子,掏出來一個火折子點起來,然後將這火折子作勢放進地窖裡。天飛哥很驚訝地問:「這是幹嘛?你要把寶貝都燒了嗎?」
  
  我忍不住嘲笑天飛哥:「你不懂,我爹爹說過,長久不用的地窖裡面可能有毒氣,要先用火燒燒。」
  
  過了片刻後,飯團哥低□子聞了聞,終於說:「可以下了。」說著他就一馬當下跳了下去。
  
  天飛哥猶豫了下,也跟著跳了下去,其他幾個哥哥當然不甘人後,也隨著跳了。
  
  我把褲腿挽起來,扶著地窖口也跟著跳,下面天飛哥還叫喚著:「快,我接著你。」
  
  我不聽他的,輕輕一跳便落到了地窖底。其實地窖裡面積滿了鬆軟的泥土和樹葉,根本不會摔倒的,天飛哥這樣子不過是喜歡討好我罷了,這些我當然心裡清楚得很。
  
  一群半大的孩子跳下來後,這個小小的地窖頓時擠滿了人,黑暗中這個說你踩到我腳,那個說你讓開點我要尋寶,最後飯團哥忽然低聲道:「別叫了,寶貝就在這裡!」
  
  大家一下子不說話了,紛紛看向飯團哥所指的腳下。
  
  只見那裡有東西正在閃閃反光,有的是白光,有的是綠光,還有的是紅光。那種光很柔和,家裡點的油燈是沒法和這個比的。
  
  我們全部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飯團哥扒開那些枯枝亂葉,終於將那些東西扒出來。
  
  大家一下子清醒過來,一起出動,蹲下來開始撿寶貝,有的撿到了白光的,有的撿到了圓的。我眼疾手快,把那用一串漂亮的紅色抓進了手中。
  
  飯團哥見大家亂成一團,便和大家商議說,這些寶貝多得很,我們不如把大部分藏在這裡,只每個人拿一件出去,這樣也不容易被大人發現。
  
  這群人一向都是聽飯團哥的,自然沒有意見,紛紛表示贊同,於是攥著手中的寶貝爬出了地窖。
  
  天飛哥拿到了一個綠色的,像個鵝卵石大小,我心裡頓時有些眼饞,我覺得他的綠色配著我的紅色很好看。天飛哥看出我的意思,說送給你吧。我心裡掙扎了下,終於搖了搖頭,我才不要白白要他的東西呢。
  
  這一天,大家心裡都很興奮,也很忐忑,懷裡揣著那些寶貝走路都有些不自在了。我娘甚至還好奇地問我,阿鏡你不是最喜歡吃豬小排豬蹄肉嗎,怎麼今天都沒什麼興致了。
  
  我連忙低頭一看,原來碗裡的確是豬蹄肉啊!我趕緊裝作平日一般使勁地啃著豬蹄肉,總算娘親沒看出什麼不對。
  
  當我們這群孩子有了寶貝後,人都變得不一樣了,沒事就喜歡偷偷地拿出來玩玩。飯團哥很不高興,他警告大家要好好存著這東西,不能讓大人看到。我知道他擔心被沒收,可是我覺得這個事,早晚有一天會被大人知道的。
  
  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裴叔叔家的老大叫鐵蛋的,我平時叫他鐵蛋哥。鐵蛋哥喜歡村西頭叫小鴨的那個小姑娘,他為了討好人家,就把自己的寶貝借給那個小鴨玩,但誰知道卻被陳家的小三看到了,小三也想玩,於是就喝鐵蛋哥搶,最後兩個孩子就打起來了。
  
  當大人把他們分開並詢問事情的原由是,那個陳家的小三竟然沒有志氣地娃娃大哭,邊哭邊叫著說:「我也要玩藍寶貝!」
  
  大人們一頭霧水,就問什麼是藍寶貝,我們一群孩子拚命往後頭躲,飯團哥更是鐵著臉不說話。
  
  後來我爹魯伯伯都來了,我爹逼問飯團哥,魯伯伯逼問天飛哥,這兩個人嘴倔,都不說。最後到底是我爹厲害,他直接去問我們其中最小的一個孩子,那個孩子被我爹黑著臉盯著,終於也「哇」地一聲大哭,抖著手把藏在褲腰帶裡的寶貝給獻出來了。
  
  魯伯伯上前一把抓住那個寶貝,仔細地瞧了瞧,竟然納悶地說:「這塊石頭真眼熟……」
  
  不過他納悶了一下後,臉上的肉一下子僵住了,哭笑不得地抬頭看著我爹說:「這不是我當年帶來的貨嘛!」
  
  我們的寶貝全部被沒收了,我們這群孩子被各自爹娘領回了家進行一番教育。我娘氣得拿著小柳條要打我和我哥,可是我爹護著我,說要打就打飯團,是飯團帶壞妹妹。
  
  我娘一向聽我爹的,當下就拿著柳條向飯團哥招呼去……接下來的場景我可不敢看,我連忙捂著眼睛跑到炕上,裝作很可憐很害怕的樣子,我知道這樣子我爹就會更疼我。
  
  誰知道我娘回頭哼了聲說:「你看她裝吧,她哪裡是怕,心裡正樂著呢!」
  
  我捂在被子裡,心裡直喊,天地良心,我沒有樂啊,我只是不想挨揍!我只是想繼續啃豬蹄肉啊!
  
  從那天起,我們這群孩子再也沒有見過寶貝的影子,那個挖出寶貝的地窖也被封上了。大家開始很遺憾,可是冬天有雪玩,春天有螞蚱,夏天有知了,秋天還可以跑到樹上去找蜂蜜釀得小蜜團吃,我們的樂趣很多,這個事兒也就漸漸地忘記了。
  
  幾年後,我飯團哥鬧著說要去山外闖蕩,我娘不讓,我爹不敢發表意見,我在一旁添亂。
  
  最後在一個我們都沒睡醒的清晨,飯團哥一個人離開了,桌上只留下一封信。
  
  我娘哭得差點暈倒,說是這孩子什麼都沒帶,出去還不受罪嗎,這大山裡的孩子第一次出去可不容易的。我爹卻晃著那張紙淡定地說:「他拿了老魯當年帶來的一串珠子。」
  
  我憤然:難道哥哥當初竟然偷偷地拿了兩個寶貝,結果最後只上交了一件??!
  
  我很委屈,我很無奈,我覺得自己並不比蕭飯團笨,憑啥我就不能出去闖蕩一番呢?
  
  只可惜當年我可沒有存那個心意,偷偷地留下一個寶貝!
  
  天飛哥看出我的難過,偷偷地對我說:「我娘有一些白花花的小銀塊,是她以前在外面的時候攢著的,如今一直放在梳妝盒裡呢。」
  
  我眼前一亮,揪著天飛哥的領子說:「我們一起離開吧!」
  
  天飛哥偷了他/娘白花花的小銀塊,我們在一個同樣天都沒亮的凌晨離開了綠水村。
  
  走出院子的時候,我心裡忽然很不捨得我爹和我娘,不過我偷偷地透過窗戶紙看過去,我看到我爹依然抱著我娘,我娘竟然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靠在我爹懷裡。
  
  我心裡暗暗笑了一番,心想我娘有我爹,我爹有我娘,少了我們他們也不怕的,再說我還會回來的。
  
  想通了這個,我毫不猶豫地背著小包袱離開了。
  
  這個凌晨,山裡有霧,我帶著天飛哥一起往山外走,走到一個小山頭的時候我們回頭看,眼前一片迷霧,我們看不到昔日熟悉的小山村。
  
  天飛哥催促我:「要快,不然會被抓住的。」
  
  我想想也是,便趕緊和他繼續趕路。
  
  當時的我當然不會想到,這一走,就是幾年的時間。
  
  幾年的時間,我走過很多路,遇到很多人,也經歷了許多的事。
  
  我親身經歷了一個朝代的覆滅,看到了一個王國的崛起,我也見證了一段又一段感人肺腑的事情。
  
  當然,我還遇到了一個會像我爹疼愛我娘那樣寵我一輩子的男人。
  
  幾年後,飯團哥說:「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牽著我愛的那個男人的手,我認真地告訴他:「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有一個綠水村,那是一個好地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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