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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女王不在家 -【大管家,小娘子】《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46 AM     標題: 女王不在家 -【大管家,小娘子】《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5-3 01:18 AM 編輯

【書名】:大管家,小娘子

【作者】:女王不在家

【內容簡介】:

    阿福不想做妾

    小管事的兒子出主意:找個相好的,生米做成熟飯……

    阿福眨眨眼睛,上前一把抱住:來人啊~~~

    一個是下人之子,一個是縫補丫頭

    雖有為他人做奴的小小辛酸,卻更多的是相濡以沫的溫馨。

    且看憨厚的少年是如何成為手握重權的大管家,

    懵懂的丫頭是怎麼蛻變為受人倚重的管家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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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47 AM

第一章 阿福不想做妾

  阿福從二夫人的房中跑出來,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周圍的丫鬟看到她這個樣子,有的心裡明白得便裝作沒看到,有的不懂事的便拿眼好奇地打量。阿福知道自己這個樣子不應該讓外人看到,腳下有意識地便要往後花園東牆跟跑去。成敬侯府後花園靠近東牆跟的地方是一片桃樹林,那裡人煙少。

  一路捂嘴壓抑著委屈踉蹌地往外跑,終於到了那處沒人的地方,阿福也不嫌地上髒,一屁股坐在一棵桃樹下面捂臉放聲哭了起來。

  阿福從小爹娘就不在了,嫂子把她養到七歲後送到了這將軍府給人做奴婢。萬幸的是這成敬侯府素來都是待下人寬厚的,是以阿福雖然生性單純不懂得阿諛奉承,但因了生來一雙巧手,便被安排跟著林嬤嬤學著做一些縫縫補補的活計。林嬤嬤年老膝下無子女,見阿福憨厚老實對自己又敬重,漸漸地也就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這樣一來,阿福在府中的這八年倒也順遂。

  如今阿福都十五歲了,論起年紀也該是嫁人的時候了,可是阿福每日一門心思窩在屋裡做些刺繡縫補的活計,在府中幾位夫人管家面前少有走動,是以至今竟沒有人為阿福安排親事。林嬤嬤提起這個事總是念叨,回頭到管家媳婦面前提提,看看能不能給阿福指一門好親事。阿福卻沒想那麼多,她知道府裡也有十七八歲了依然沒有婚配的,自己比起她們還算小的,再說了這婚配的事還指不得是個什麼人呢,還不如像現在這樣每日做些女紅省心。

   想起這些,阿福捂著臉「嗚嗚」地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是當時早早地求著管家婆子給自己隨便配一個什麼下人,也不至於如今竟然要去給二爺做妾的地步啊。

  這府裡的二爺雖然也就四十多歲,卻因了平日荒淫無度,猛地看去倒像是六七十歲的主兒,阿福自然是心裡不喜歡的。雖說自己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頭,若是真去二爺房中做妾也算半個主子,可是阿福心裡卻有自己的想法,她是不想做妾的。

  她雖然心思單純,可從小姐妹平日的言語中也知道,這位二爺除了十幾房的小妾外,還把二夫人那些能伸手夠得著的丫頭全都沾惹了個遍。偏偏這位二爺治家無方,而二夫人又是一個性子軟弱的主,以至於如今二爺院裡是一片混亂,各個大小妾室丫頭明爭暗鬥熱鬧得緊。這樣的一趟渾水,阿福是怎麼也不想去趟的。

   可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府中雖然人數眾多,阿福也就認識幾個姐妹外加一個林嬤嬤罷了,這些哪裡是能說得上話的人呢?

  阿福哭了半響終於停下,傻傻地看著地上飄落的黃色桃葉,卻莫名想起二爺那色迷迷望著自己的眼珠子,那也是黃色的啊,於是她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阿福想想自己的將來,那簡直是毫無希望的,當下悲從中來,再次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誰知她正哭著,卻聽到上面一個不耐煩的聲音說:「你都哭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個盡頭。」

  阿福一愣,睜著朦朧的淚眼抬頭往上瞧。

  樹幹晃動了幾下,青黃斑駁的葉子嘩啦啦落下來,一個穿著粗布短衣的年輕少年跳了下來。

  那個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此時正不滿地看著阿福:「你若是要哭,便去別處哭,我在樹上呆了半日,聽你哭得心煩。」

  阿福上下打量這個少年,覺得分外眼熟,後來終於想起來了:「你是常管事的兒子吧?」

  這侯爺府裡一位孫大管家,下面有六位大管事來分別負責各項事宜,而常管事是專門負責採買的。聽說常管事早年喪妻不曾再娶,如今年紀大了只有一個兒子在身邊。這位兒子叫常軒,從小跟著三少爺伴讀的,如今十七八歲的年紀,還不曾娶妻,正在三少爺身邊做跟班兼侍衛。

  對方果然是常軒,常軒擰了眉頭看阿福:「你倒是認識我的,是哪個房中的丫頭啊?」

  阿福扁了下唇,擦了擦眼淚小聲說:「我是跟著林嬤嬤的。」

  常軒因為早就沒了母親,他父子平日一些縫補的活計都統統給了林嬤嬤那邊,是以他一聽倒是明白了:「哦,你原來是繡房的小丫頭。」繡房,名是繡房,但除了刺繡外也包攬了侯爺府中大小的縫補雜事。

  阿福乖巧點頭:「嗯。」

  常軒不解地問:「那你跑來這裡哭什麼,是林嬤嬤打罵你了嗎?」他摸著下巴疑惑:「可是林嬤嬤看起來人挺好,不像是那種人啊。」

  「二夫人說,二爺看中了,想讓我去那邊當妾室。」阿福想起自己的事,心裡憋悶的難受,其實正想找個人一倒苦水。此時這個常軒雖然不熟,但既然對方問起她也就說了。

  常軒一聽很是詫異,上下打量了一番阿福,只見阿福生得個子不高,身形圓潤,臉蛋則是白嫩幼滑泛有光澤,雖然算不上什麼姿色,但乍一看也是粉團兒一般。

  常軒歎服地看著阿福:「你這麼小的一個小丫頭,能被他看中,也算你的福氣。」

  阿福聽他這麼說心裡更加難受,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被他看中又如何,他都是能當我爹的人了,我才不要做他的妾呢。」

  常軒聽她這麼說卻挑眉冷笑了下:「你這小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說出這種話。若是被人聽到,怕是你這條小命都不保了。」

  阿福聽他這麼說,頓時心裡生了防備,小心地看著他道:「你若是去說嘴我也不怕,反正這妾我是死活不當的,大不了一頭撞死在桃花樹上。」

  常軒見她圓溜溜的大眼中滿是堤防,倒是忍不住笑了:「小丫頭你倒是有志氣啊,可是你又能如何,二爺既然看中了你,這妾你是當定了的。」

  阿福知道他說的話在理的,自己沒法反駁,可是心裡還是難受,便低下頭不說話。

  常軒瞧她這樣,面上倒有些不忍,便安慰道:「其實做妾也挺好,萬一將來你生個一男半女,也算是攀上枝頭了。」

  可是他說完這話阿福卻沒有回應,只顧低著頭,常軒好奇,忍不住彎下腰側過臉看她,卻看到她腮邊已經重新掛上了淚珠,在那裡盈盈欲滴往下流,其狀很是可憐。

  常軒一時有些無言,沉默了半天終於歎了口氣:「其實也是有辦法的啊。」

  阿福原本已經沒指望了,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含水的眸子便一亮,抬頭期待地看著他。

  常軒在她這樣期待的目光下,頓時有了壓力,說話也有些猶豫了:「其實,其實這個辦法雖然好用,但是卻不好弄。」

  阿福見他吞吞吐吐,連忙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祈求道:「常大哥,阿福不想做妾的,如今你既有辦法就告訴阿福吧,阿福若是能逃過這一劫,一定感激你一輩子。」

  常軒被她這樣扯著衣角,只好硬著頭皮說:「你若是有什麼要好的,那個要好的又狠得下心,乾脆你們趁早做成好事。若是二夫人再問起,你們就咬死了說是早就私定終身的,到時候即使兩個人都要被責罰,但你這個妾是當不成了。」

  阿福開始還水眸發亮,可是聽到後來卻眼神黯淡起來,低頭無奈地說:「我每日都埋頭在衣服布料上了,哪裡有什麼要好的。」就是有要好的,人家又怎麼肯在這個風頭浪尖上為了自己做出這種事呢。

  常軒忍不住搖頭:「既然這樣,那你是沒辦法了。」

  阿福絕望地一屁股蹲在地上,喃喃地說:「難道我只有死路一條了嗎……」

  常軒為難地撓了撓頭髮,措辭安慰:「你別急,實在不行先去應了當妾……」他正打算說下去,卻見阿福絕望地瞥了他一眼,頓時他嚥下了接下來的話。

  此時秋風吹過,頹廢的桃葉打著旋兒落下,常軒四顧左右,終於歎了口氣說:「我原本是在桃樹上等著偷跑出去的三少爺的。如今在這裡和你廢話了半日,少爺也還沒回來,我可是要走了,不然蘇嬤嬤找過來我也要受罰了。」蘇嬤嬤是三少爺的奶娘,三少爺幼時調皮,如今也總是幹一些不招人喜歡的事,是以這個蘇嬤嬤至今對三少爺都盯得很緊。

  阿福呆愣地蹲在地上半日,此時聽到常軒的話,木然地回味著常軒剛才的話,卻是眼前忽然一亮。

  常軒猶自不知,拿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落葉,轉身就要離開。

  阿福抬頭看著正要離開的常軒,心裡就有些猶豫,這事,是做還是不做?

  正猶豫著呢,就聽到一個蒼老尖細的聲音喊道:「常軒,你到底在這邊嗎?三少爺人呢?」

  阿福心裡一喜,此時此刻正是大好時機,若是錯過這個,自己恐怕真是要給那個可以當自己爹的二爺做妾了。

  於是彷彿福至心靈般,她迅速地扒開自己的上衣,猛地撲過去抱住常軒的後背,哭著叫道:「你不能就這麼走了!」

  此時蘇嬤嬤帶著兩個小丫頭正好走到這邊,看到這一幕禁不住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



第二章 阿福要出嫁

  阿福見蘇嬤嬤並兩個小丫頭過來,知道這是難得的機會,乾脆拿自己僅剩裡衣的柔軟上身磨蹭著常軒堅實的後背,兩隻小手死死地抱住常軒的後腰,口中哭喊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捨得讓我去給二爺做妾麼,你也太狠心了!」

  蘇嬤嬤何等人也,一看這情景心裡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但還是跺著腳怒氣沖沖地質問:「常軒,這是怎麼回事?」

  常軒整個人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他平日跟著三少爺也算是見過場面的人,可是如今這個情景他是怎麼也沒反應過來。

  阿福見他沒法跑了,乾脆拿掛著淚珠的臉在他後頸上胡亂蹭,口裡還哀怨地叫著:「軒哥哥,你不要扔下我不管啊!」

  這一聲嬌滴滴的「軒哥哥」,直叫道常軒臉是黑的,額頭是冒著汗的,嘴巴是張開著的,半響之後他終於反應過來,擰著眉頭冤屈地申辯道:「蘇嬤嬤,我可是和她沒有半點關係的,她冤枉我!」

  阿福卻不再說什麼,只是將淚臉埋到他頸子裡嗚嗚咽咽地哭。

  阿福這個樣子,反倒是讓蘇嬤嬤更加確信這兩個人是有些什麼的,當下怒道:「你個孽障,你知道如今二爺已經想要收了她嘛,你竟然敢這樣弄,你這不是害咱們三少爺嘛!」

  常軒脖子都紅了:「我都說了,我真的和她沒有關係的!我根本沒有碰過她!」

  蘇嬤嬤手指頭都是顫的:「你,你……你竟然說沒碰過她?」兩個人都這樣抱在一起了,還沒碰過?!

  常軒此時才反應過來身後那個柔軟富有彈性的東西緊貼著自己呢,使勁地一晃身子就要擺脫阿福。誰知道他雖然會一點功夫,可是架不住這個阿福根本就是死命地抱著他不放的,以至於晃了幾□子後非但沒擺脫阿福,反而使得那個緊貼著自己的柔軟在後背上再次磨蹭了幾下。

  常軒惱怒地道:「你這個臭丫頭,怎地竟然這樣害我!」說著他就低頭去扳她的手指頭。

  阿福的指尖發白,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抱緊了他的腰。

  常軒恨怒之下,大手用了力氣就要硬將阿福的手指頭扳開。阿福就算再用力也拼不過一個練過功夫的男人啊,於是那手指頭就眼睜睜地看著被扳開了。

  阿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哀求:「軒哥哥,求你了,救救我吧!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不然我也只能去死了!」

  常軒原本是惱怒之下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個臭丫頭甩掉的,可是那聲絕望的哭聲響起的時候,他一時之間手竟然頓住了。一頓之後,抬眸看到蘇嬤嬤正恨鐵不成鋼地走過來,他終於一狠心將那隻手徹底扳開,然後用足了力氣一甩將阿福徹底摔倒了地上。

  阿福圓潤的身子如一個破碎的娃娃般被猛地摔倒了地上,身子撞擊到地上時很疼,她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上灰塵跟著進了口中,以至於一時嗆到了,在那裡咳嗽起來。

  蘇嬤嬤這時候已經走過來了,趕緊過去就要扶起阿福,兩個小丫頭也過來幫忙。

  阿福卻因為嗆到的緣故,紅著眼睛掛著淚珠在那裡咳個不停。

  常軒怔愣地看著這個被自己摔到在地上的小丫頭,心裡忽然泛起難言的滋味。他想起適才阿福說過的話,說是要一頭撞死在這個桃樹林裡。

  這時候有園中的其他丫鬟家丁也聽到響聲趕過來了,人越聚越多,大家一起將阿福扶起來,先附近林子旁邊看林子的小屋中,給她洗了把臉。

  整個過程,常軒傻傻地看著這些人忙亂,自己站在那個桃花林中一言不發。
   
    ***

  此時,常軒正跪在沉著臉的常管事面前,低著頭不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常管事拿手指頭輕輕敲打著桌沿:「一個小丫頭,這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今是二房那邊想要他,而你又是大房三少爺跟兒前的人。你這麼一弄,不但害了你自己,連主子面上都不好看啊。」

  常管事看了看自己悶聲不吭的兒子,長歎了一口氣道:「她也不過是繡房裡一個小丫頭罷了,若是真敢誣蔑於你,為爹自然會在二爺面前為你求個公道,你倒是說個話啊。」

  常軒自出事後便一言不發,此時聽到自家爹這麼說,只是低著頭沉聲道:「爹,孩兒不孝。」除此之外,他並無其他辯駁,算是默認了那件事。

  常管事聞言,慢悠悠地問:「你什麼時候和她有的交道,又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和她有了這種苟且之事?」

  常軒自然答不出什麼,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常管事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是我的兒子,你當我還不知道你的秉性嗎?你這孩子,錯就錯在太心軟了!」

  常軒見父親這般說,知道自己瞞不過,只能抬頭,低聲求道:「爹,以前娘在的時候,不是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當時的情景,她既然那麼說,我如今若是說破,她已是必死無疑了。」

  常管事黑著臉低頭看了桌子沿許久,久到常軒的膝蓋已經麻木了,最後常管事終於點了點頭:「罷了,這個丫頭原本也是不錯的,我便盡力而為吧。」

  常軒低著頭咬著牙不再說話,他也知道他是為難自己的父親了。他的父親在這個侯爺府裡雖然也會被那些丫頭下人恭敬地叫聲常管事,可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看人眼色的下人罷了。

  父親的一聲盡力而為,便意味著在主子面前的卑躬屈膝磕頭賠禮。

    ***

  此時阿福正坐在自己的炕頭上,任憑相熟的林嬤嬤如何詢問,她是一言不發。

  今日一時的衝動,自己愣是把常管事的兒子拖下了水,也就是把這常管事拖下了水。平日常管事是負責採辦的,而她們繡房因為針線布料等物難免需要和常管家打交道,是以阿福也是認識常管事的。她知道常管事這個人雖然不怎麼說話,可是待人卻是好的。前年有個丫頭家裡老母生了重病,急得不行竟然偷拿了府裡的錢。雖說也就是一點碎銀子,可掄起府裡的規矩來,總是要受責罰的。當時常管事為她就這個事向大管家求了情,還另外偷偷塞了幾兩銀子給那個丫頭。

  阿福想起這個心裡愧疚難當。也就是因為她知道這個常管事心地好,再加上他家常軒在三少爺跟前侍候,總能說上幾句話,是以才敢大著膽子拉人家下水。這個事兒啊,若是攤上一個有狠勁的,抵死不認,那她就是斷無活路;而若是攤上一個沒什麼門路的,那不但是阿福自己活不了命,還真真就是連累了別人的性命了。

  阿福咬著唇,兩手緊握著一根繡花針,抬眸看了看窗外。此時天色已晚,窗外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暗黑一片。

  螻蟻尚且偷生,若是能活下去,她何嘗願意一頭撞死呢。這一次,她為了保命,是活生生把兩個好人給拖下了水。

  只是她不知道,這個事最終怎麼了結?

    ***

  常管事為人老道,在府裡也是有些手段的,是以這件事雖然著實艱難,但竟然還真成了。二爺雖然惦記著阿福這個圓潤的小丫頭,可是想想這丫頭小小年紀竟然學會了偷男人,心裡就有些不喜。此時大房的人拐彎抹角地過來求情,他心裡雖然恨那個沾染了阿福的臭小子,可是想想也犯不著因為這個和大房翻臉,是以也忍耐下來了。

  而大夫人那邊呢,她素來是和二夫人面和心不合的。如今自家兒子的侍從竟然幹出了這種事,著實大怒,一氣之下說是要把那個常軒亂杖打死,把那個阿福送過去任憑二爺處置,可是這時候三少爺過來了,捶著背捏著腿求情,又說了阿福和常軒如何情深,說得大夫人慢慢脾氣就減下來了。最後大夫人心裡雖然還是不滿,但也答應了聲:「讓他們趕緊成親吧,省的做出什麼醜事,倒是敗壞我們侯爺府的名聲。」

  其實所謂的醜事大家都認為應該是早已做出來的,可是面上自然不好提。常管事厚著老臉裝作不知,開始忙碌著奉夫人旨意為自己獨自操辦婚禮。

  下人的婚禮,說起來也簡單,不過是一襲紅衣一張紅蓋頭,一頂花轎幾個鎖吶便抬過去了。

  阿福煎熬了幾日,如今總算盼得有了個好結果,心裡又喜又慚,絞著小手上了花轎。

  待到一切禮畢,阿福被送到洞房乾等,又等了許久便聽到門被打開,有眾人的笑鬧聲,這中間還夾雜著三少爺取笑常軒的聲音,說是本少爺還不曾成親,倒是你這小子搶先了。

  後來眾人都去了,門被關上,常軒便邁步進來。

  感覺到常軒立在自己面前,阿福一個激靈,趕緊坐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49 AM

第三章 阿福去倒水

  後來眾人都去了,門吱地一聲被關上,接著就聽到常軒邁步進來。

  感覺到常軒立在自己面前,阿福一個激靈,趕緊坐好。

  看來常軒喝了不少酒,他剛一走進,阿福便聞到熏人的酒味。阿福下意識想閃開,可是想想目前情景,還是忍住沒動。

  常軒卻並沒有理會阿福,他直接扶著床坐在旁邊了,阿福只感到身下的褥子陷進去了幾分。

  常軒坐在床沿,身子靠在床柱上,長出了一口氣說:「小丫頭,你可是把我害慘了。」

  阿福羞愧地扭著手中的紅帕子,小聲地道:「對不起。」

  常軒不滿地「哼」了聲:「你可真有心計!」

  阿福知道今晚是不能善了,只能低眉順眼地賠禮:「我當時也是一急之下想出的主意,其實事後想想也很後悔。」

  常軒斜眼瞅了瞅她:「你真知道後悔?真知道後悔就不該這麼害人!」

  阿福慚愧難當,低頭不言。

  常軒隔著大紅蓋頭看出阿福必定是低著頭可憐兮兮一副認錯樣子的,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終於忍著酒意站起身來拿了喜秤給阿福揭開紅蓋頭。

  阿福如今沒了紅布隔著,倒是和常軒面對面了,當下臉上染紅,鼓起勇氣小聲道:「你既救我一命,我心裡感激得很,今後不管如何,一定會盡心盡力侍候你一輩子。」

  常軒卻依然頗有怨氣:「你如今既嫁我為妻,本來就該盡心盡力侍候我一輩子,這是你的本分。」

  阿福一聽也是,只能小心地看著阿福問道:「那我該怎麼報答你呢?」

  常軒倒是一愣,其實他心裡雖然有些怨氣,可也沒想過非要人家報答啊,當下想了想便說:「你便加倍地做好為人妻的本分便是,孝敬好我爹,再把我伺候好。」

  阿福見常軒態度稍緩,心裡終於放下了幾分,連連點頭說:「你和常管事的大恩大德我都記在心裡的,一定會孝敬好他老人家,再伺候好你的。」

  常軒聽她這麼說,臉一拉,不滿地說:「常管事?」

  阿福瞬間明白過來,想著要叫那個「爹」字,可是從小就未曾有過爹娘的阿福臉上竟然有些羞紅,低著頭小聲說:「我一定會孝敬爹他老人家的。」

  常軒這才滿意:「你知道這個就好,如今爹他老人家已經睡下了,你先侍候我吧!」

  阿福不解:「那我該怎麼伺候你?給你更衣嗎?」

  常軒醉意上腦,一屁股仰躺在床上,模糊地說:「罷了,今日兒累了一天,你先打盆熱水我洗腳。」

  洗腳?這個阿福倒是很在行,以前她也會打洗腳水給林嬤嬤的。

  當下她連忙點頭:「好的,我這就去。」說著也不待脫下那紅嫁衣,轉身就要往外走。

  常軒不待她走出去,叫住她問:「慢著,你知道熱水在哪裡嗎?」

  阿福愣住了,懵懂地搖了搖頭:「在哪裡?」

  常軒無奈地捶了捶床:「就在灶房裡,鍋裡有現成的熱水。院子角落裡有盆,你拿瓢子舀一些水來便是了。」

  阿福這次明白了,口裡應著,腳下便匆忙往外面走。

  走出屋門,外面便是常管事一家暫時棲息的小院了。這小院不過巴掌大,有幾間瓦房一個灶屋。其實對於這樣的小院阿福卻是再熟悉不過的,只因自己住的那個繡房小院也是這樣的佈置,只不過比眼前這個房間更多一些。其實侯爺府裡的下人凡是拖家帶口又有些地位的都會住這樣的一個小院的。而繡房的小院除了會有負責女紅的丫頭婆子前去幹活,那些獨身一人沒有家眷也不曾成親的丫頭們平日也是住在那裡的,當然這其中也包括阿福了。

  此時月冷星稀,秋風吹過阿福平生感到一股涼意。她攏了攏發舊的紅色嫁衣袖子,小碎步跑到角落裡找到了常軒說的木盆,然後拿著這個木盆往灶房去舀水。

  沒有油燈燭火,阿福又不熟悉灶房裡的佈置,剛剛走進去的時候只覺得烏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過了好一會兒眼睛才適應了裡面的黑暗,終於辨認出哪裡是鍋哪裡有個瓢子,這才揭開鍋蓋舀了半盆熱水。

  舀好了熱水,阿福試了試,發現水溫不冷不熱,洗腳倒是正好,便端起來往外走。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上那輪高懸的清冷明月,心裡想著自己往日住的繡房小院也是這樣的月亮了。於是這一刻端著一盆熱水偏偏手被秋風吹得冰涼的阿福忽然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般,怎麼就這麼嫁了,這麼就這麼來到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院,又怎麼就端著一盆洗腳水去侍候一個根本不熟悉的男人呢?

  阿福正在那裡恍惚著,忽聽到常軒湊在窗戶紙上喊:「怎麼還沒回來?洗腳水呢?」

  阿福一下子回過神,口裡連忙應著,兩隻手端著洗腳盆,用腳輕巧地踢開門進了屋。

  進屋一看,燭火下常軒正坐在床邊,帶著酒意的眸子瞪了瞪阿福:「你不是說要侍候我嗎?怎麼還不給我寬衣解帶。」

  阿福慌忙放下洗腳盆,上前蹲□子幫常軒脫下鞋子。

  男人的腳比阿福想像得大,一天的操勞那腳上難免有些汗味,阿福聞到了,常軒自然也聞到了。

  常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意的緣故,臉上竟然有些紅了,抬了抬腳不高興地說:「罷了,還是我自己洗吧。」

  阿福卻不讓,兩手抱住他的大腳,堅定而輕柔地說:「我來洗吧。」

  常軒見她這麼說,腿腳也就不動了,任她抱著自己的大腳放進了溫熱的洗腳水中。

  阿福往日也曾經給林嬤嬤洗過腳的,是以這件事倒做得熟練,先是將常軒的腳清洗乾淨,然後小手在腳底板上輕柔而有力地按摩。

  常軒雖然在阿福面前裝得煞有其事,但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他因為從小跟著少爺,倒是不曾為別人洗過腳的,但他這樣的身份,又何嘗有人為他洗過腳呢。而此時阿福不但為他洗腳,而且那一按一摩之間都頗有些分寸,這讓常軒很快便嘗到了個中舒服的滋味,覺得自己一天的疲憊就這麼在那只白淨小手的摩挲中蒸發掉了。

  就在阿福攥起小拳頭在常軒腳心摁壓時,舒服得常軒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聲呻-吟:「再用力些。」他開始不知足地要求更多了。

  阿福力道本來就不大,為了侍候阿福早已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但是此時聽到他這麼說,還是再接再厲抱住他的大腳丫使勁地摁壓。

  終於最後常軒得償所願,整個人仰躺在床上舒服地歎息道:「你這麼小一個小丫頭,真看不出手底下倒是有些力道的。」

  阿福小心地抬起眸子瞅了瞅道:「還要嗎?」

  常軒用手撐起身子:「不用,天色不早了,還是趕緊睡吧。」

  阿福點頭,將那盆洗腳水端起:「那我先把洗腳水倒掉。」

  就在阿福起身間,就著這搖晃的紅色喜燭,常軒好像看到這個小丫頭眸子裡的一點水光。

  「怎麼了,哭了?」阿福很快轉過身要去倒水,以至於常軒沒看清楚。

  阿福抿唇溫柔地笑了下,小聲說:「沒有哭。」

  常軒卻不信:「你轉過身來我看看,剛才明明看到你眼裡有淚的。」

  阿福溫順地轉過身,讓常軒看自己:「剛才出去風刮的吧,我沒有哭的。」

  常軒就著燭火審視了下她的臉色,果然見那亮澤圓潤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淚痕,而那晶瑩黑亮的眸子雖然水汪汪的,可也說不上有什麼要委屈的樣子,反而還抿著一點淺笑。

  「哦,那你去把洗腳水到了,回來趕緊睡吧。」常軒覺得自己酒醒了許多,腦子裡忽然記起洞房夜該做的事了。

  片刻之後,阿福重新回到屋子,常軒已經躺在床上了。常軒其實正想著洞房該做的事兒,此時見阿福進來,眸子裡便帶著異樣打量阿福。

  阿福被他那樣子看,頓時覺得頭都不敢抬起來了,她幾乎把腦袋埋到衣服裡,結結巴巴地說:「那我去吹了燭火了。」

  常軒點了點頭,沙啞地「嗯」了聲:「去吧。」

  阿福戰戰兢兢地去吹燭火,只可惜那燭火是常軒家的,這常軒家的燭火看來有些欺生,阿福連吹了兩次都沒吹滅,最後阿福急了,鼓著腮幫子使勁地吹,總算那燭火搖曳著滅掉了。

  阿福抹黑湊到了床前,又在黑暗中開始脫衣解帶。

  她的手有些發抖,不過幸好這衣服並不欺生,她哆哆嗦嗦地還是脫去了紅色的嫁衣。

  誰知道常軒卻忽然說:「把裡面也脫了吧。」

  阿福一愣,手便停在那裡猶豫著,常軒見她不動彈,便道:「怎麼不脫了?」

  阿福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一咬牙,還是把裡面全都脫光了,那些細碎的小衣便隨手放到了床前的椅子上。

  阿福圓潤嫩白的身子此時已經一絲無掛,屋裡有點涼,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哆嗦著就要上床。

  床上早已鋪好了兩床鋪蓋,此時常軒就躺在靠外面那個鋪蓋裡。阿福爬上床,小心地越過常軒就要往裡面那個鋪蓋爬去。

  誰知道爬到中間卻被一個鼓起的東西絆倒,阿福沒穿什麼衣服的身子就那麼狼狽地倒在常軒身上了。

  常軒的喘息粗重,聲音也低啞:「你不是要伺候我一輩子嗎?」

  阿福又羞又冷又無奈:「是,我是要伺候你一輩子。」

  常軒噴出的熱氣燙著阿福的臉頰:「那你怎麼不伺候我?」

  阿福愣了一下,那低啞粗噶的聲音,讓她一下子明白他口中的「伺候」是什麼意思了,她頓時整張臉都紅了,張著嘴巴在那裡又呆又楞又羞又怕。

  常軒見她還是不動,有些急了:「你那一日在後面抱著我,不是很會的樣子嗎,怎麼現在倒是不動了?」

  阿福不著一絲的身子頓時發燙起來,燙得再也感覺不到絲毫涼意。

  那一天啊那一天,那一天情急之中的阿福脫掉自己的外衣,將自己飽滿結實的胸部就那麼緊緊貼在人家常軒的後背上了。

  那時候的阿福甚至還用兩隻手緊緊摟住常軒結實的腰桿啊!

  阿福微張的嘴巴結巴了好久,也沒有發出任意一個聲音。

  阿福聽著自己的心在砰砰砰地跳,聽著常軒的心也在砰砰砰地跳,當然她更能聽到常軒的喘息聲似乎是爬過了幾座山。

  黑暗中,兩個人相對許久後,常軒終於說:

  「你再像那一日般抱著我吧。」



第四章 阿福的洞房

  「你再像那一日般抱著我吧。」

  常軒這一句話說出,阿福再次呆住了,她囁喏了好久,終於說:「好……」

  阿福努力回想著嫁過來時林嬤嬤說的那些話,那時候自己還因為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處於懵懂中,哪裡認真聽過林嬤嬤怎麼說的啊!可是她想著既然常軒讓自己抱著他,想來這樣總是沒錯的啊。

  於是阿福鼓起勇氣,伸出手臂來試探著去抱住常軒。阿福本來是半趴在常軒身上的,如今她伸出手臂來,胸前兩團豐滿便跟著在常軒臉前顫巍巍。

  屋裡雖暗,可是時間長了眼睛適應了後,就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總是能看到一些的,於是常軒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兩團隱約可見的豐滿桃子,而鼻間也嗅到了一股屬於少女的清香。

  阿福自然不知道這些,她一心想著自己必須去抱著常軒讓常軒滿意,是以閉著眼睛,狠心地往前伸出手,一咬牙抱住了眼前的人。

  阿福這兩隻手伸出去,好巧不巧就抱住了常軒的頭臉,於是那兩團幽香軟膩也跟著壓倒了常軒臉上。

  常軒一下子懵了,他雖說知道洞房是要怎麼回事,可是他也沒想到這阿福上來便如此這般。誰知道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阿福便「啊」地驚叫了聲,趕緊將身子遠離了他,兩隻手捂著自己的胸前柔軟,提防地看著常軒。

  常軒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細細品著剛才的滋味,真是如同往日少爺所說的那般消魂,於是便不滿地道:「說是要抱著我,你怎麼自己躲開了?」。

  阿福抱著自己的胸,紅著臉低著頭,小聲地請求道:「可以等我穿上衣服再抱嗎?」

  常軒乾脆地搖頭:「當然不行。」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你見過洞房夜穿著衣服的嗎?」

  阿福搖了搖頭:「沒……」

  常軒點頭:「算你懂事,洞房夜哪裡有穿著衣服的。」

  阿福怯生生地抗議說:「我是說沒見過別人怎麼洞房。」

  常軒頓時語噎,最後無奈地道:「罷了,你既然沒見過,那便要按照我說的做,除非你說話不算話不想好好伺候我!」

  阿福低著頭半響,終於吐出一個字:「好。」

  常軒見她還算乖巧,總算滿意了幾分,口裡命道:「外面冷,你先鑽被子裡來吧。」說著掀開被子讓阿福進來。

  阿福的確有些冷,本來因為害羞燥熱渾身燙起來還不覺得,如今聽常軒這麼一說還真冷,當下立馬打了一個寒顫,於是她如溫順的小貓兒般鑽進了常軒的被窩。

  被子就是暖和啊,這是嶄新的棉被,聞起來還有陽光的味道。可是阿福沒有注意到這些,她自從鑽進被窩的那一刻就渾身緊繃了起來。因為這個被窩裡真是熱氣蒸騰,也因為這個熱氣蒸騰的被窩裡有一個渾身熱燙得男人。

  阿福蜷縮在一旁,小心地打算避開常軒的身子,可是常軒自然不讓,張開長臂猶如老鷹捉小雞一般將阿福整個籠罩住了。

  阿福不曾見過這樣的陣勢,抖著身子想躲開,可是躲不開的,常軒將她整個人攏在臂彎裡。

  阿福的身子貼緊了也同樣不穿衣服的常軒,阿福的飽滿也緊貼上那個硬實的胸膛了,這讓她渾身不自在,扭著身子想避開。常軒見她如同一隻不聽話的小貓般胡亂扭動著,便沉著聲音嚇唬她:「你剛才不是說要伺候我嗎?」

  這話一出,扭動著的小野貓頓時軟了下來,身子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裡,眨著無辜的眸子怯生生地看著這個緊貼著自己的男人。

  常軒見她終於不再掙扎,滿意地伸出手來在她身上摸索。阿福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常軒見她這樣,便在她耳邊低聲道:「別怕,我就是摸摸你,你不是也抱過我嗎?」

  阿福很想說那是不一樣的,可是她不敢說。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常軒的大手帶著繭子,那種略帶粗糙感的繭子滑過自己的身子時引起自己輕微的顫抖。後來常軒摸得興起,乾脆試圖一把握住她的豐盈,可是她年紀雖小那豐盈卻頗有些內容,常軒竟然是一手無法掌握的。

  常軒鼻子噴著熱氣,湊到她耳邊啞聲道:「那一天我就覺得後面那團又大又軟,如今摸來果然不小。」

  阿福羞的臉上發燙,緊閉著眼睛不敢看他。

  常軒知道阿福必然是羞的,於是也不再逼她,兩隻大手只是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任意摩挲。

  其實這種事對於常軒也是第一次,他原本也有幾分羞意的,可是面對著這麼一個嬌嫩柔軟羞澀的小娘子,他那點羞窘之意自然早已沒了,剩下的全都是胸臆間逐漸燃燒起的火焰了。

  阿福渾身僵硬得厲害,使勁閉著眸子任憑常軒摸弄,心裡拚命告訴自己常軒是救命恩人,告訴自己以後要伺候常軒一輩子的。

  常軒一手摸著團軟,一手大著膽子往下,終於尋到了芳草萋萋之處,他略一猶豫,終於喘著氣兒大手毫不客氣地朝裡面探去。

  阿福猛地發出「啊」的聲音,睜開驚慌的眸子瞪著常軒,兩隻腿兒也不由自主地收緊了。

  常軒的手被夾在裡面不得動彈,便故技重施低聲命道:「放開。」。

  阿福羞怯,不敢放開,兩隻腿哆嗦著收得更緊了。

  常軒心裡急躁,喘息更重了,沉聲唬道:「你要伺候我……」

  他這話還沒說完,阿福便慌忙放開雙腿,羞愧地不敢再作任何言語。

  再也沒有了阻攔,常軒的大手總算伸進去,在那個傳說中的消魂之地好一番摸索,心裡時不時回想著昔日少爺偶爾說過的話。

  原來這候府少爺長常軒兩歲,如今已經十九歲了,人事上是早已知道了的,只因從小定親的宋家小姐尚且年幼是以沒有成親。這少爺年歲不小,自然免不了做些偷香竊玉的事兒,於是常軒跟在他身後多少也知道一些。當下常軒摩挲得盡興了,下面早已是硬邦邦了,於是他也不再猶豫,一翻身跨到了阿福身上,扶起來就往裡面捅去。

  阿福被那麼一句「伺候一輩子」弄得早已不敢有任何的抵抗之心,閉上眼睛等死一般任憑他撫弄。可是即使如此,常軒的這一番動作依然讓她大吃了一驚,睜著驚惶的眸子不解地看著常軒。

  常軒感覺到身下的人兒緊張,大手胡亂摸著她的柔軟,口裡不經意地安慰道:「別怕,馬上就好了。」說著這話的時候,他憑著男人的本能扶著那東西往裡面猛地一捅。

  誰曾想這一捅之下,竟然是兩聲痛呼,一個是下面的阿福,另一個是上面的常軒。

  常軒汗水從額頭滴下來,咬著牙蹦出幾個字:「夾得疼!」

  阿福那裡也疼得彷彿身子被強行撕開一般,可是她還是忍住眼淚說:「哪裡疼,那我該怎麼辦?」

  她知道常軒救了自己,常軒對自己有恩,自己要伺候常軒一輩子的,所以自己疼就疼吧,她不能讓常軒疼啊。

  常軒僵硬在她身上不動,咬了咬牙,粗聲道:「你腿分開一些,夾得我疼!」

  阿福無措地挪動了下腿,可是她已經忍著痛把腿張開到最大了啊,已經沒有辦法了。

  常軒也感覺出來她的難處,粗聲一聲呻吟後,終於試探著挪動了下身子。這一挪動之下,他覺得彷彿不像原來那麼疼了,正要再接再厲,誰知道下面那個傻乎乎的阿福以為他還疼,正努力地扭動著身子要把腿再張開一些呢。

  她這樣乖順的模樣,讓常軒自然是大為受用,那裡終於有了些許水兒流下滋潤著緊密相接之處。

  常軒初嘗這種滋味頓時覺得妙不可言,血氣上湧,火苗兒也迅速竄遍了全身,終於他低吼一聲:「你不用動了,我來!」說著憑了本能試探著裡外挪移。

  阿福咬住牙生生受住他的搗騰,兩隻手兒緊攥著嶄新的被子一動不敢動。常軒卻不曾注意到這些,他已經發現這番挪動中的妙處,於是無師自通地捧起阿福柔軟的臀兒,對著那處給他帶來美妙難言滋味的緊密處猛力戳弄了起來。

  阿福哪裡經過這般陣勢,當下即使緊咬牙關也無濟於事,嚶嚶的低喘聲便從口中溢出了。

  阿福羞愧地摀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這種聲音,可是常軒卻邊在下面大力入她,邊咬著牙命道:「你再叫幾聲,我聽著很好。」

  阿福雖羞,可是到底不敢違背常軒的話,只得放開嘴兒任憑那叫聲溢出。

  常軒更加興起,動作也就越發賣力了。阿福半個身子被他托起,如今又被他這樣一番折騰,兩個飽滿的桃子便前後搖擺出動人的波浪。

  常軒見了,乾脆放下她的臀兒,一把揉捏住一個,身下繼續賣力,這樣子倒像是兩隻手攥著韁繩騎著馬兒一般。

  不過他剛覺得這個姿勢不錯,便感到一股熱潮籠罩住他,隨即身下一鬆,早早地將一腔熱液盡數給了阿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50 AM

第五章 阿福是新婦
  
  阿福可以感覺到身上的男人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壓著自己,可是她一動都不敢動。下面有一種粘稠濕潤的感覺正慢慢溢出,那種感覺彷彿她第一次來了月信一般。過了很久之後,常軒終於不喘了,單手拄著褥子將身子撐起來,低頭打量著下面的阿福。

  此時月亮正好直直地對著紙糊的窗戶,常軒就著這點微弱的月光打量阿福,只見阿福白淨粉澤的臉上透著紅暈,細長濃密的睫毛忐忑地眨著,那個羞澀的模樣雖然不及他曾偷眼看到的那些大家小姐,可細細看來倒別有一番滋味。

  他從阿福身上下來,隨手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汗巾擦拭自己的身子,擦了幾下後意識到什麼,遞給阿福說:「你先擦擦吧。」

  阿福癱軟在那裡,想伸出手接過來,但因為剛才那番折騰,一時之間竟有些動彈不得。常軒卻誤會了,以為她是嫌棄這個汗巾已經用過的,便想著再找一個,誰知道剛才這兩個人那麼一番擺弄,這早已備好的汗巾子也不知道扔哪裡去了。

  阿福身下難受得緊,見他拿著汗巾子左右不知道找什麼,便怯怯地伸出手接過汗巾子,強撐著酥軟的身子為自己擦拭。常軒在一旁看,見她紅著臉喘著氣兒給自己擦下面,因為羞怯不敢有大動作,因為身子疲乏又不能有大動作,於是常軒看不過去,伸手接過汗巾子道:「我幫你擦就是了。」

  阿福還沒反應過來,常軒已經接過那汗巾湊在她兩腿間擦拭了,這讓阿福身子一下子繃了起來,又不好意思,又不敢拒絕,無奈只能閉著眼睛任憑他擺弄。

  常軒埋頭認真擦拭,半響忽然抬起頭,小聲說:「你流血了。」

  阿福一聽,臉上紅得也猶如滴血,輕輕點了點頭「嗯」了聲。

  常軒有些好奇,又有些慚愧,口中嘟囔道:「少爺往日曾說女人是水兒做的,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阿福雖然不懂事,可也知道這洞房之夜流血是必然的,如今她聽著常軒的話,看來常軒倒是不懂的。她心裡想解釋,可是想想這件事真是羞於出口,便忍下沒提。

  常軒卻不知道阿福心中所想,他以為因自己動作太過孟浪以至於把這個小娘子給弄出血了,當下克制住自己往日做事的粗魯,刻意小心地替她擦拭了那裡的血跡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水兒。

  阿福咬著牙關,忍著羞感受著那汗巾子擦過自己細嫩敏感處的顫動。誰知道常軒很快發現了奇特之處,挑著眉毛趴在她兩腿間驚奇地道:「你這裡一抽一抽的,還在流水。」

  阿福身子火燙,不安地扭動了下,口裡卻是什麼都說不出。

  常軒則是好奇地伸出粗糲的手指頭摁了摁猶自蠕動的那處,這惹得阿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常軒以為她是疼了,嚇得趕緊收回手指頭,紅著臉慚愧地說:「你別怕,我不碰你就是了。」

  阿福唇兒幾乎咬出血,乾脆把頭臉埋到被子裡不露頭。

  半響常軒終於擦拭完了,便隨手拿著那汗巾子繼續替自己擦拭。阿福偷偷地從被縫裡看過去,卻只能看到常軒寬闊堅實的脊背,那脊背上隱約還有汗珠兒。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從常軒的脊背移到了紙糊的窗戶上,那窗戶上還貼著紅色的喜字。透過這隱約可見的大紅喜字,她望著那一輪模糊的月亮。

  以後的日子就要和這個男人一起過了,阿福覺得眼前的路比這黑夜更令人迷茫和不安。難道成了親的夫妻夜夜都要做這種又疼又羞的事情嗎?難道自己以後的每一個夜裡,都要和這個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嗎?

  常軒擦完了身子,隨手將汗巾子扔到一旁,倒頭便躺在了阿福身旁。其實他早間喝了一些酒,因為是洞房夜被這個小娘子勾起了興致,這才弄了一番,如今釋放了體內久壓的熱潮,自然困意襲來。

  阿福見他要睡,心下一鬆,想著今夜總算是平安度過了,誰知道正要睡去的常軒手忽然一個翻身,大手一伸就抓住了阿福的豐盈。

  阿福一驚,小心地看他,只見他的確是睡去了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低頭看看那隻手,只見它彷彿是有意識地揉捏著自己的豐滿,阿福當下心裡就掙扎了,是把它推走還是留著?

  掙扎半響後,阿福決定自己今晚得睡個好覺,於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伸手抬起那隻手挪走,誰知道挪到一半,常軒忽然動了身子,口裡嘟噥著一翻身,長臂一伸將阿福整個攬在懷裡。

  阿福張大了嘴巴驚得不敢言語,等到一切安靜下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自己是被籠罩在這個男人懷裡的。

  她再次抬頭看了看他彷彿睡得香甜的樣子,試探著從那鐵箍一般的臂彎中逃出,可是她推她推,這一次是怎麼推也沒辦法把那臂膀推開了。

  阿福無奈地扁了扁嘴,看來今夜是沒有辦法了。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那近在眼前的臂膀,看了好久後,終於腦子開始模糊,上下眼皮也開始打架。

  在她最後睡去前,她是這麼想的:其實常軒的臂彎裡也挺好的,那裡暖和得很。

    ***

  第二日阿福早早地就醒來了,她掙扎著起身,她當然還記得這新過門的媳婦兒是要給公爹敬茶的。阿福小心地看了看一旁的常軒,只見常軒還睡得踏實。

  常軒其實人長得模樣不錯,高挺的鼻子,厚實的嘴唇,眉毛又濃又粗,平日府中的丫頭們提起常軒也都會臉紅的。阿福以前只是埋頭做針線,從不曾細細打量那個本來就和自己沒什麼關係的常管事的兒子,後來雖說嫁了他,但這匆忙之間也根本不及細看的。如今在這晨間一打量,發現他雖然沒有那些公子少爺的俊俏,可的確也是長得有模有樣。

  阿福低歎了一口氣,心裡想著無論他是如何模樣,自己既嫁於他都是要和他好好過日子。況且他對自己有恩,且他人心地還是善良的。

  如果不是常軒心地善良幫了自己一把,自己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這一點阿福心裡清楚得很。

  她正這麼想著,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還有咳嗽聲,那聲音聽起來應該是她這個公爹常管事。當下阿福心裡一驚,想著說是要早早起來給公爹敬茶的,怎麼如今人家做公爹的倒是早已起床了。

  阿福匆忙穿上衣服,又胡亂梳了下頭髮,這才叫醒床上睡得正酣的常軒。

  常軒睜開眼睛後,先是茫然地看著阿福半響,最後應該是反應過來自己娶妻的事了,點了點頭,這才慢騰騰地穿衣。

  兩個人穿戴整齊後走出院子,阿福趕緊進了灶房,只見灶房裡眼睛燒上了熱水,而公爹一早出去不知道做什麼了。她心裡明白公爹是這候府的管事,每日的事務繁忙,怕是不一定有時間在家裡吃飯的。

  常軒見自己爹已經離開了,便命阿福道:「爹怕是不回來吃早飯了,你隨便做些吧。」

  阿福連忙檢查了下灶火和米面,發現一應俱全,於是開始洗手做了起來,便做便問常軒:「你不需去三少爺那裡伺候嗎?」

  「我不用去,少爺那裡准我三天假。」常軒說著這話也進了灶房:「家裡的東西放在哪你知道嗎?」

  阿福雖然不知,但大概也能猜到,當下點了點頭。

  常軒站在灶房門口,看著阿福低頭柔順地燒火做飯的樣子,禁不住想起昨晚的事兒,竟然有些不捨得離開了,便乾脆提了一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看阿福做飯。

  阿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問說:「你自去洗漱便是了,有什麼問題我會問你的。」

  常軒「嗯」了一聲,可是屁股還是不動,只是坐在那裡看阿福被火光映襯得粉紅的臉頰。

  阿福無奈,只得任憑他看,低著頭小心地燒火做飯。

  看了好半響,常軒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平日塗抹胭脂嗎?」

  阿福搖了搖頭:「不曾,我平日又不見人的,只是在屋裡做些針線活,哪裡用得著那些。」

  常軒盯著阿福乾淨剔透的臉頰瞧,眸子裡逐漸染上了一層顏色,低著聲音說:「三少爺那裡時有如今京裡流行的胭脂,回頭我去向少爺要一盒來給你用吧。」

  阿福連忙搖頭:「不用的,哪裡用得著呢,再說了你這樣開口向少爺討要東西也不好的。」

  常軒卻笑了:「這個沒關係的,少爺平日待我們下人極好的,我又從小和少爺要好,要什麼東西他都會很大方的。」

  阿福抿著唇兒低聲道:「還是算了,如今我的事兒怕是本來就讓大夫人為難了,安安分分過日子就是了,哪裡需要這些有的沒的。」

  常軒一時之間沒說話,凝視了阿福一會兒,終於安慰說:「這事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你都嫁給我為妻了,二爺那裡就算有什麼不滿,當著這候府的體面,也不至於為難你的。」



第六章 阿福見公爹

  常軒一時之間沒說話,凝視了阿福一會兒,終於安慰說:「這事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你都嫁給我為妻了,二爺那裡就算有什麼不滿,當著這候府的體面,也不至於為難你的。」

  阿福輕點了點頭:「你說得是,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侍候你,做好我為人娘子的本分。」

  常軒原本就有些意動,如今聽到阿福說起「伺候」,頓時想起昨晚,盯著阿福的眸子裡不由得火熱起來。

  阿福此時正低下頭往爐灶裡添柴,半截細白的頸子露出來,常軒看得喘息有些重,便起身走到她身後蹲下。阿福見他過來,詫異地道:「你進來做什麼,灶房裡煙熏得很。」

  常軒心下有事,但這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直說,紅著臉道:「我來幫你燒火。」

  阿福連忙搖頭:「不用,你且等著,馬上就好。」

  常軒卻堅持並著阿福坐在那裡,阿福沒辦法,只得依他。

  常軒自然不是為了燒火而來,他的目光時不時掃過阿福的白皙的頸子,還有前面因為彎腰而隱約可見其形的飽滿胸部。

  阿福自然不知道常軒的心事,只低頭撿起一根乾柴填進灶中,誰知道手剛伸出,便被常軒大手握住不放。阿福倒是嚇了一跳,不解地眨著眸子看常軒。

  常軒被她這樣看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竟然不由得縮回了手,低聲道:「我,我幫你填柴。」說著拾起剛才被阿福丟下的乾柴往裡面填去。

  阿福見他如此體貼,頓時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你這人真好,我真是對不住你……」就這麼把你拖下了水。

  常軒昨日個心裡還有些憤恨不滿,但今日一早竟然把這些不滿煙消雲散了,當即擺手說:「沒關係的,以後你我既是夫妻,何必如此見外。」

  阿福瞅了他一眼,見他笑得憨厚,想著以後的風風雨雨自有這樣一個男人和自己一路同行,竟然不是昨晚的忐忑和排斥,而是有一絲莫名的安慰。

  這新成親的小夫妻兩人就並排坐在這裡燒火做飯,常軒心裡原本有點意思想再摸摸的,可是如此氣氛真是融洽,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是以只能憋下剛才的念頭了。

    ***

  兩個人做好飯的時候,天已經不早了,收拾一下剛要吃,誰知道外面門響了,常軒站起來往外一看,竟然是他爹回來了。

  常軒連忙招呼他爹:「爹,你在外面吃過了嗎?」

  阿福見是公爹,也連忙站起來迎接。

  常管事擺手說:「我在外面沒吃呢,你們坐下,一起吃。」

  阿福這邊應著,連忙添了碗筷給她公爹盛了滿滿一碗,又遞過去筷子,口中滿懷歉意地說:「照規矩,應該是今日個早上遞茶的。」

  常管事看了看這新過門的兒媳婦,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口中淡淡地道:「咱們不過是府中的下人罷了,哪裡來得這麼多規矩,吃飯就是了。」說著的時候接過碗筷裡開始吃飯。

  阿福知道自己的事兒給這位公爹惹了不少麻煩的,當下也不敢多說,又戰戰兢兢地為常軒和自己也盛好了粥,幾個人開始吃起來。

  吃過飯後,常管事擦了擦嘴,又整理了下衣冠,這才對兒子和兒媳說:「這幾天你們不需要當差,就在家裡呆著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常軒和阿福都知道這常管事身上事多,連忙應著,於是常管事便起身離開了。

  常軒剛才也看出阿福對自家的爹有些戰戰兢兢,知道她心裡擔心,便安慰說:「咱爹雖然面上冷著個臉,其實人挺好的,你不用怕的。你看他在外面跑了一大早還沒吃飯,就是特意回來吃個團圓早飯的。」

  阿福心裡也明白,不由得暗暗感激常家父子對自己的好,想著以後定是要好好孝敬公爹伺候常軒的。

  常軒此時凝視著低頭冥想的阿福,湧動了一個早上的血氣又泛了上來,湊近了阿福道:「你,你今天還疼嗎?」

  阿福乍一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眨著眼睛迷茫地問:「什麼?」

  常軒臉紅了,梗著脖子解釋說:「就是昨晚,昨晚你流血了……」

  阿福的臉也唰地紅了,慌忙搖頭說:「不,不疼了……」今早起來除了那裡還有些異樣,疼倒是不疼的。

  常軒聽她這麼說,炙熱的眸子盯著阿福嫣紅的臉頰,低啞地說:「既然不疼……那,那再弄弄?」

  阿福心裡一縮,怕怕地低下頭,小聲道:「大白天的,不好吧……萬一被人看到呢。」

  常軒看了看門外無人,勸道:「你放心,平日家裡不會有人過來的。」

  阿福一來還是有些不敢,二來因為第一次的痛楚心裡也有些排拒,便搖頭道:「那也不行,這碗筷還沒洗呢。」

  常軒看了眼桌上凌亂的碗筷,痛快地說:「我幫你收拾碗筷,很快的。」說著就動手收拾了起來。

  阿福沒奈何,只好也跟著收拾,只不過動作慢騰騰,恨不得這碗筷收拾到天荒地老。

  常軒看不得阿福的慢動作,搶著把碗筷拿到灶房洗過,又拿了抹布擦乾淨桌子,做完這些,他火熱的眸子便黏在阿福身上不放了。

  阿福被他這樣看得很是不自在,心裡是想逃的,可又沒處可逃,腳下便一步步地往後挪。

  常軒卻笑了:「小丫頭,竟然還想逃。」說著便上前一把抱住阿福。

  阿福驚呼一聲,瞬間已被常軒整個抱在懷裡貼在胸膛上。

  阿福低著頭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常軒卻將她整個抱起,讓她飽滿豐盈的胸部在自己堅實的胸膛上磨蹭。阿福只覺得有酥麻戰慄之感從那頂尖之處湧遍全身,渾身都癱軟下來,如泥巴般攀附在常軒身上。

  常軒雖是僕人之子,可吃喝不用愁,再者自小也跟著少爺習些武藝,以至於人長得孔武有力體格健壯,此時抱著阿福整個如同抱著一個嬰兒一般。

  他滿意地低頭看著懷裡酥軟了身子的阿福,嘶啞的聲音低低地道:「你的身子真軟。」

  說完,他抱著阿福,大步流星地進了房間。

  這一次,他比昨晚弄得久了許多,且憑了本能使出一些花樣來折騰,弄得阿福渾身亂顫,而阿福也不像昨晚那麼疼了。

  可是阿福依然盼著,以後這種事還是少一點才好。

    ***

  三日的光陰轉眼既過,這三日常管事早出晚歸,阿福和常軒在家裡好不自在。除了做飯吃飯,其他一大半的時間倒是在床上度過的。常軒面對著阿福這樣的一個小娘子,彷彿是發現了一個隱藏無限寶藏的所在,每日時常摩挲玩捏,頻頻進洞觀光。當然他最愛的還是那對碩/大豐盈的桃兒,握在手裡飽滿柔和,輕輕一戳彷彿就要流水一般的嬌嫩。

  阿福這幾天分外難挨,雖說不像初次那麼難受,可也並沒有往日小姐妹口中所說的那種快意。當然她所不知的是,只因她身子天性柔軟,才使得她在常軒這樣懵懂不懂體貼的男子身下沒受什麼苦楚。

  就這麼三日過後,阿福要繼續回繡房做活了,常軒自然也要去少爺那裡跟班當差了。

  這天早上常軒頗為不捨,臨離開屋子時還特意捏了捏阿福的豐滿桃兒。

  阿福低頭臉紅,口中小聲道:「回頭去晚了小心少爺說你。」

  常軒心中想得卻不是這個,他瞪著阿福鼓鼓的胸部,有些不滿地道:「你這個樣子,回頭都被那些男人看了去!」

  阿福低頭看看自己豐盈的前面,小聲解釋說:「怎麼會看到,這不是隔著衣服麼?」

  常軒語氣有些霸道:「你是我的,你的身子只能我看,隔著衣服也不行!」其實常軒當然不會說,以前偶爾他也會瞄幾眼少爺身旁丫鬟兒鼓起來的胸,並偷偷地想像裡面的樣子。

  阿福有些無措:「那該怎麼辦?」

  常軒低頭看了一會兒,最後說:「你弄塊布帶,將它們包起來,這樣別人就不太能看出來了。」

  阿福只得坐進帳子裡依言照辦,常軒本來想看看阿福綁的,可是他時間又實在來不及了,只好先走。臨出門他又想起了什麼,囑咐說:「別綁太緊,不要弄疼了。」

  這對桃兒是他的最愛,他自然是不忍心讓它們勒紅了。

  阿福羞得不行,在帳子裡點頭:「嗯,我知道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51 AM

第七章 阿福有福氣

  阿福將身子收拾妥當,這才關上屋門出去。候府的下人所住的院落都坐落在府裡的東門,是以她倒是不需要走太遠的路便到了繡房所在。

  一路上自然也能碰到幾個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丫鬟僕人,那些丫鬟看著她的時候眼光就有些特別,僕人也偷偷地瞄過來。阿福知道自己和常軒的事兒估計早已傳遍了,是以便低著頭靜靜地走過。

  繡房的院落和常軒家的院子相仿,只不過比常軒家的院子大些。屋裡面此時已經坐滿了負責縫補針線的丫頭和媽子,而林嬤嬤正盤腿坐在炕沿分活呢。林嬤嬤見阿福走進來,便招呼著她坐在自己身邊。

  屋子裡的人都知道阿福平日和林嬤嬤親如母女的,是以在林嬤嬤面前也不敢給阿福擺什麼臉色。少頃林嬤嬤分好了活計,最後把一個刺繡的活兒交給了阿福:「這是二少奶奶房中要用的,你要好生做。」

  如今侯爺府中大夫人那邊有三位少爺,二夫人那邊至今沒有一男半女,而大夫人下面的三位少爺除了常軒侍候的三少爺外,其他大少爺和二少爺均已成親。兩位少奶奶中,大少奶奶為人寬厚暫且不提,這位二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挑剔。當下阿福心裡就有些不解,要知道平時府裡下人做的活計大少奶奶是萬萬看不上的,非得要自己陪嫁丫頭親手做才行,如今怎麼竟然把這刺繡的活兒送到了繡房來呢。

  林嬤嬤看出阿福的疑惑,解釋說:「二少奶奶如今有了身子,恰好房中的丫頭又病了,忙亂得很,是以才把這活計送到這邊來。她素來眼光頗高,你要好生給她做,免得惹了她的脾氣。」

  阿福連忙答應,當然是要下十萬分的功夫來做好二少奶奶房裡的活。別人心裡知道這是出頭的好機會,有的心裡頗有些不平,覺得林嬤嬤這是特意照顧阿福,有的則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繡品怕是二少奶奶那邊看不上,沒得費了功夫還要挨罵。

  分完活計,林嬤嬤有些乏力,便說自己去東廂房歇息,讓大家好生做活。

  阿福見林嬤嬤面上透著疲乏,便要扶著她過去,誰知道林嬤嬤並不讓,只囑咐她好生做活。

  這林嬤嬤一走,屋裡的丫頭婆子們猶如炸鍋的螞蟻一般熱鬧了起來。有幾個平日關係不錯的丫頭上前笑鬧阿福,口中推著叫道:「你什麼時候和那常管事的兒子有了這樣的瓜葛,竟然瞞著我們的。」

  另一個丫頭叫秀珠的則笑道:「阿福平日悶不吭聲的,沒想到她倒是偷偷地給自己吊了一個好夫家呢。」雖說常軒不過是侯爺府的下人之子,可他爹好歹是一個堂堂的管事,而且常軒本人也在三少爺跟前聽差,是以在眾位丫頭們看來,這常軒已經是一門上好的親事了。再說了,常軒本人長得也不差啊,濃眉大眼,為人也還算老實,又是三少爺的心腹,怎麼看也是前程無量的啊。

  阿福知道這件事是不能說破的,只得低著頭默不作聲,權當認了。而秀珠並其他丫頭見她也不分辨,自然是確定她早就和常軒有這暗通款曲之事,神色間便有幾分曖昧,逼著阿福說她和常軒的事兒。可憐阿福哪裡說得出什麼呢,只得胡亂搪塞,可是這一搪塞卻更加引得眾位丫頭懷疑,當下連那些低頭做事的婆子也好奇起來,跟著逼問阿福。

  阿福漲得面皮白裡透紅,結巴著愣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正是難堪之際,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道:「三少爺過來了。」

  眾人一驚,頓時滿屋子的嘰嘰喳喳聲停了下來,眾位丫頭們拿起手頭活計低頭裝作認真地做起來。唯有阿福心裡忐忑,她知道這個三少爺就是常軒伺候的那位少爺。問題是這三少爺怎麼無端端地跑到下人所在的繡房呢?

  幾個婆子是經過事的,聞言連忙下炕出屋去迎,只見三少爺穿著一身藍色緞子衣,搖頭擺尾地走進了屋,進了屋便東看西看地打量。

  阿福低著頭,手裡捏著繡針不說話。

  三少爺的目光滿屋子一掃後,以詢問的目光看向身後,卻原來他身後便跟著兩個僕人,其中一個便是常軒。

  常軒面上也有些紅,抬眸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到了低頭不言的阿福身上。

  三少爺頓時明白過來,隨著常軒的目光看向阿福。

  此時已是深秋,他卻從懷中取出一把折扇,「啪」地一聲打開,邊搖晃著折扇邊道:「你就是阿福吧?」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阿福身上了,阿福連忙站起,低著頭恭敬地上前拜見:「阿福見過三少爺。」

  三少爺搖著那把折扇,細細打量了一番阿福,最後點了點頭說:「你不必拘禮,用心做活便是。」

  阿福自然趕緊答應下來。

  這時候林嬤嬤也聞得風聲,匆忙進屋,她髮絲尚有些亂,應是從炕上剛剛爬起。她進屋見了三少爺,先規規矩矩地見了禮,這才恭敬地問:「不知道三少爺到繡房這邊是有什麼吩咐。」

  三少爺一噎,搖晃著折扇說:「哦……我就過來看看……」這句話顯然不足以讓人信服,林嬤嬤等人眼中都有些疑惑,要知道他們繡房的事下有常管事,上也有各位夫人或者管家娘子,什麼時候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三少爺竟然關心起了繡房的事。

  三少爺也是個聰明人,很快想到了理由:「最近我房裡需要一些繡品,那些丫頭們都沒空過來,我今日路過這裡,便順路說聲。」

  林嬤嬤眼皮子都不抬,垂著眸子恭敬地道:「三少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

  這三少爺晃著折扇想了下,愣是沒想起自己房中缺了什麼,於是便回頭問:「常軒,我房裡缺了什麼?」

  常軒恭敬地低著頭上前答道:「三爺,你難不成忘記了,昨日個你還念叨著說屋裡的被褥花色不喜歡,要繡房這邊做一床嶄新的背面嗎。」

  三少爺恍然大悟:「我竟然忘記了這個!」說著他吩咐林嬤嬤道:「先給我做三床嶄新的被面吧。」

  林嬤嬤連忙應下:「三少爺放心,三日之內必然做好的。」

  這三少爺搖著折扇偷眼看了下旁邊的阿福,覺得自己該看的也看了,便轉身開始打道回府了。

  林嬤嬤率領繡房大小丫頭婆子一起送三少爺,常軒和另一個叫來運的下人便跟隨著三少爺離開。

  等到三少爺他們走出院門的時候,跟在後面的常軒還特意回過頭看了一眼。

  他只看了一眼,但目光卻精準地落在了阿福身上。

  阿福彷彿有所感覺,抬起眸子正好碰到他的目光,大庭廣眾之下她臉上頓時發燙,慌忙低下頭。

  眾人也看出了些端倪,面上皆帶了笑意。

  常軒見阿福低著頭並不看自己,臉上若有所失,又見三少爺已經走遠了,便連忙跟上。

  就在常軒轉身離開的時候,阿福卻抬起了眸子,正好看到他的背影。

  阿福只這麼一瞥,卻隱約見到常軒衣服的後腰初好像脫線了。

  她心裡想著,等到晚上的時候,定要他脫下來縫補一下。

    ***

  三少爺一走,林嬤嬤便有些撐不住,無力地說:「你們先忙著,我回去歇息下。阿福你看看著手準備三少爺要的被面兒。」

  阿福見林嬤嬤臉色難看,擔心她是正睡著卻被叫起著了涼,誰知道林嬤嬤卻搖頭說沒什麼大礙的,只是這幾日疲乏罷了,說著進屋歇息去了。

  當下眾人進了屋,目光全都落到了阿福身上,有的捂嘴竊笑,有的便上前笑著逼問:「你們家這位常軒是不是想你了,巴巴地讓三少爺帶著過來瞧你呢。」

  又有一個丫頭故作認真地道:「你們說得這個可就不對了,我看今天這陣勢,哪裡是常軒過來看阿福,分明是三少爺見常軒娶了親好奇,特意過來看看常軒的新娘子呢!」她這話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噗」地笑出來了。

  眾人聽了,自然也都轟地笑了起來,邊笑邊打趣阿福有手段,竟然抓住常軒這麼一個男人,有個丫頭甚至帶著酸味說:「阿福啊,你這輩子攀上了常家,在這侯爺府裡也算是什麼都不用愁了。」

  另一個丫頭想想也十分羨慕,上前拉著阿福說:「阿福,你倒是教教我們啊,雖說我們不見得能攀上常軒這樣的,可府裡還有其他管事的兒子,個個也都是不錯的,你教教我們怎麼弄?」

  阿福無奈地搖頭又擺手,她往日受林嬤嬤信重一個是因為她素日和林嬤嬤親近,另一個則是她心靈手巧認真幹活,可是她卻從來不是那個能說會道的人啊,面對這群人的逼問,她也只能漲紅著臉說:「真得沒有什麼,只是巧合罷了。」

  可巧那天她就在那片桃樹林裡哭,可巧常軒他就躲在樹上把風,也可巧她就那麼靈機一動抱住了常軒賴住了他。

  一旁有個素日持重的婆子歎了一口氣道:「你們這群丫頭,不用圍著阿福逼問了。我老婆子告訴你們啊,這種事情都是命,命中有的你不用搶它就會來,若是命中沒有,你搶也白搭!凡事都是命,如今阿福能嫁給常管事的兒子,這是阿福的福氣。」

  這一番說的眾位丫頭心下黯然,瞧瞧阿福再想想自己,不由得感歎:「阿福,你真是有福氣啊!」



第八章 阿福被調戲

  這一日,阿福一邊做活一邊時不時去看看林嬤嬤,見她睡得還算安生,總算是放了心。午間歇息時,她又去小廚特意熬了一些稀粥端給林嬤嬤。林嬤嬤胃口也不大好,飯不怎麼能吃下,可是看著阿福這麼慇勤侍候,也就勉強吃了半碗。

  林嬤嬤吃過半碗粥,臉色好了一些,便坐起來靠在炕沿和阿福說話,無非是勸阿福好生珍惜眼前,說人家常家父子也都是老實人,你嫁過去的確是好福氣,新媳婦才嫁過去要懂事。阿福一向視林嬤嬤為母的,自然一一應下,林嬤嬤後來又歎息說,我自然是知道你的,你從小懂事,想來不會讓人家說出什麼不好來的。

  阿福聽著林嬤嬤的話,想想那個一口黃牙的二老爺,心裡越發慶幸自己嫁了常軒,便下定決心凡事要依著他,要更加把他伺候得妥帖。

  晌午過後,林嬤嬤精神了許多,便下炕過來看繡房的活兒,自己也盤坐在那裡拿著針線。阿福怕她累著,讓她歇著養病,她卻不歇,口裡還說:「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裡有養病的福分呢,我這活一日,便得幹一日啊!」

  阿福聽了,心裡惻然,不由得低下頭發呆。其他人聽了也都觸到了各自的心事,年老沒有兒女的便想著養老的事兒,有兒女的自然操心得更多,而那些年輕丫頭們,自然免不了想起自己的終身。看眼前這個林嬤嬤,雖說好歹也是繡房裡的管事,可到底年老無依,有個頭疼腦熱的病都不敢聲張在這裡忍著的,這樣的晚景誰又不感到心寒呢。

  晚間林嬤嬤讓阿福早些回去,說是讓她回去給公爹夫君做口熱飯。這一次那些年輕丫頭們到沒有唧唧喳喳,大家各自低著頭做活,可能之前林嬤嬤的話讓眾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阿福收拾了針線,又細心地脫下自己的頂針放進繡囊,這才同林嬤嬤以及眾人告了別,出了門去。

  阿福出了門走了不遠,一路繞過閣樓廊橋,便到了一排樸實簡單的小屋,那其中便有常管事所住的小院,也就是阿福如今的家了。

  當阿福想到「家」這個字眼的時候,心裡便泛起了暖意。雖說那小院也是主人家恩賜才給住的,可到底那裡有個自己叫做爹的人,還有一個以後日日同床共枕攜手一生的人。在這個候府裡,作為小小的一個縫補繡花丫頭,其實最怕的不是受人欺辱,也不是每日忙碌,最怕的是那種孤苦伶仃,有了難處也沒人訴說只能暗自吞嚥的感覺。

  如今呢,孤身一人的阿福竟然是有了家的人,還有一個非要自己綁起胸部免得被別人看到的男人。她想起這個,心裡又覺得好笑又覺得暖和,唇邊便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來,腳下加快了步子往那邊走去。

  誰知道阿福正這麼走著,迎面便過來幾個人,最前面那個人背著手,嘿嘿笑了聲說:「這不是咱們剛做了新嫁娘的阿福嗎?」

  阿福心裡一驚,抬頭看去,那個人卻並不是別人,正是候府裡的二爺,那個要自己做妾的人。

  阿福當下不敢多想,只上前低頭躬身見禮,口中低低地道:「阿福見過二爺。」

  這二爺卻只一徑低頭打量著阿福,賊溜溜的目光掃過阿福的胸部,卻見不如那日見過的鼓囊飽滿,便挑逗道:「阿福如今是不是添了什麼心事,弄得身子都不如以前了。」

  阿福心下作惡,但也只好強忍下,面無表情地答:「多謝二爺關心,阿福一切都好,並無心事。」

  二爺卻嘴裡說不信,又往前了一步,湊到阿福跟前還要說話,阿福連忙往回退,二爺便也隨著往前進,而這二爺身後的幾個隨從竟然如同沒看到一般,只站在那裡不說話。正在阿福無措之際,忽聽到遠處喊道:「阿福,你今日倒是回來得早!」

  二爺倒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此間竟然有人,轉頭看過去,竟然是一個年輕後生,看著有些眼熟的。當下他退後了一步,咳了聲,背著手虎著臉道:「你是做什麼的,在這裡嚷什麼?」

  來人正是常軒,他彷彿剛剛看到二爺一般,慌忙跑上前見禮道:「二爺恕罪,下人常軒,是府中常管事的兒子,如今正在三少爺跟前伺候。今日三少爺念我新娶了娘子,便放我早早地回來,誰知遠遠看到這娘子阿福已經在這裡了,心裡一喜,便叫了起來。下人眼神不好,倒是沒看到二爺也在這邊,還請二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這一番話有頭有尾,既介紹了自己,又說明了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同時還表明了,眼前這個小娘子是他常軒新過門的媳婦。

  二爺上下打量著他,口裡一聲冷『哼』:「怪不得我看你眼熟得緊,卻原來是寧兒身邊的伺候著的小子。」寧兒是三少爺的乳名。

  常軒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二爺口中的不滿,臉上堆著笑點頭道:「二爺好眼力!」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二爺剛剛自己打算調戲下人娘子的事兒也不好外傳,如今被人家正兒八經的夫君捉個正著,他也懶得再說什麼,一揮袖子,轉身帶著僕人離開了。

  當下場中只剩下常軒和阿福,阿福低著頭,兩隻手緊緊攥著,她心裡依然在後怕。這二爺平日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丫頭,有時候連那些模樣好的媳婦都不肯錯過的。如今即使自己嫁了常軒,他對自己下手也是有可能的。今日若不是常軒及時趕來,後果到底如何她還真不敢去想。

  常軒剛才面對著二爺的笑臉早就不見了,黑著臉看低頭的阿福,阿福越發羞愧,頭垂得更低。常軒看了半響,終於沉著聲音說:「先回家去吧。」

  常軒在前頭走,阿福小媳婦跟在後面,所幸一路無人,兩個人很快進了家門。

  走進屋子,常軒關緊了門後,沉著臉一屁股坐在炕上:「你今日怎麼和他這麼熱絡!」他出口就是語氣不善。

  阿福低著頭小聲解釋:「沒有熱絡,是他遇上了我,非要和我說話。」

  常軒臉色更加不好看,皺著濃眉道:「你不要理他便是。」

  阿福想辯解,可是偷眼看看常軒的臉色,終究不說話,只低著頭沉默。

  常軒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半日,抬頭看看垂著頸子默默不語的阿福,到底有些心軟,歎了一口氣道:「罷了,這事也不能怪你,他拉著你說話,你自然不敢走開。」

  阿福眼中有些濕潤,只輕輕點了點頭。

  常軒又沉思了半響,忽然挑眉問道:「你每日也不喜歡出門,只喜歡在繡房裡做活,怎麼就碰上了他呢?他又是怎麼看中你非要你做妾的?」

  阿福趕緊答道:「我的確不太愛出門的,府裡的許多人也不認識。就是有一天林嬤嬤覺得身子不適,便托我將二房要的花樣送過去,誰知道正好遇到了二爺……」

  常軒聽了,盯著阿福如今已經不再飽滿的胸部,忽然恨道:「都是你以前太不注意,才惹了二爺的注意。若是你以前像如今一樣收斂,就憑了你的姿色,斷斷不會讓那個玩/弄了不知道多少丫頭的老男人看中。」

  阿福被說得無言以對,羞愧地低著頭,恨不得鑽到炕洞裡去。

  常軒看著阿福緋紅的臉色,猶自不滿地道:「難不成你還不信我的話嗎,其實你的姿色在眾多丫頭裡也算不上什麼。」

  阿福連連點頭,顫著口兒承認道:「我知道的,我知道自己姿色平庸得很,人又笨拙,如今嫁給你,實在是讓你受了委屈,是我高攀了。」

  常軒看著阿福眸子裡含著淚花兒顫著聲音的模樣,心裡頓時大不忍,有心說句軟話,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況且自己剛才是把話說狠了的,當下愣了半響,終於硬著聲音道:「你既嫁了我,以後好好伺候我便是,我肯定不會嫌棄你的。」

  阿福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的淚水不落下來,低著頭說:「那你先歇著吧,我去廚下給你做飯。」

  常軒其實心裡不捨得她就這麼走開,更不捨得看她那樣帶著淚珠兒的模樣,不過當下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得道:「隨便做些就是了,爹今晚在外面吃。」

  阿福點了點頭,逕自出屋去灶房燒火做飯了。

  獨獨留著常軒一個人在這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裡回憶著剛才阿福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心疼得很,於是又後悔自己實在不該因為氣那二爺以至於對阿福這樣說話。

  他狠狠地跺了跺腳,心裡怨起了自己:其實當時就該上去給那臭不要臉的兩巴掌,明明是自己窩囊廢沒膽量,如今回到家裡倒是拿著娘子出氣!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52 AM

第九章 阿福手巧

  阿福含淚進了灶房,手顫抖地拿著火石試了幾次都沒擦出火來,最後一狠心使勁地劃,總算是「卡嚓」一下子把火點著了。灶洞裡的火燒著,阿福的手烤得暖和起來,她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其實常軒說得又有什麼不對呢,人家常管事父子雖說在這府裡下人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可到了這主子們面前還不是得點頭哈腰看人臉色行事。自己這麼一個既沒有姿色又沒有背景的小丫頭憑空上去抓住人家,真真是給人惹了天大的麻煩的。常軒如今生一下氣抱怨一下,又有什麼不對呢?自己早間還說要好生伺候人家一輩子的,這伺候一輩子,又怎怕這一聲罵呢?

  況且你阿福本來就是個丫頭,被人罵幾聲有什麼了不起,怎麼被這常軒一罵你就委屈了呢?

  阿福自己想到這些,心裡的委屈也就消散了,抬起被灶火烤得熱燙的手,擦了擦那早已經烤乾的眼淚,對著自己輕輕笑了下說:「有什麼大不了的,本來就是姿色平庸嘛,本來就是給人家惹了麻煩的嘛!」

  她自己想通了這些後,已不再在意那常軒說的話,當下抬頭見大鍋裡的水已經燒開,便將早已備好的米下了鍋裡去。

  做完這些,她剛蹲下身子要拿起燒火棍繼續燒火,誰知道常軒卻磨蹭著到了灶房門口,見她正低頭燒火,便咳了聲。

  阿福回過頭,見他正站在門口凝視著自己呢,便連忙低著頭,柔聲說:「飯很快就好,你先去屋裡喝口水吧。」

  常軒面上卻有些訕訕的,邁腿跨過門檻走到阿福身邊。

  阿福雖說心裡早已想通了,可是面對著他依然有些不大自在,口中便道:「灶房裡悶熱得很,煙味也熏人,你快出去吧。」

  常軒卻拿了一個小板凳挨著阿福坐下,粗啞著嗓子說:「不出去。」

  阿福無奈,只得自顧自拿起燒火棍繼續燒火。

  常軒從旁盯著阿福看,眸子火熱,阿福越發不自在起來,她覺得常軒的目光比這灶火還燙人。

  這院子本來就是為下人準備的,自然不會太大,這灶房又能有多少空地呢。本來阿福坐在灶台前是恰好能活動開,如今多了一個大男人常軒,頓時這小小灶房顯得越發狹窄。

  阿福小心站起身子,伸手要拿起勺子,誰知道一抬身間卻碰到了常軒的胳膊,她下意識縮回去了。

  常軒粗著聲音問:「你起來是要做什麼?」這話因為聲音粗啞,而顯得有了幾分質問的味道。

  阿福慌忙道:「拿勺子,攪一攪鍋裡。」

  常軒低頭一看,果然聽聲音就知道鍋裡的粥已經沸騰起來了,的確是該拿勺子攪一攪的。當下他起身挽了挽袖子,拿起旁邊的勺子,揭開鍋蓋就胡亂攪了一下。

  阿福從旁連忙囑咐:「輕點。」

  常軒回頭看了阿福一眼,這一眼倒是別有意味:「我知道了,以後輕點就是了。」

  阿福點了點頭,可是點過頭後又總覺得他話裡有話,自己心間流轉,瞬時臉都紅了的。

  兩個人繼續蹲坐在灶前燒火做飯,兩個人都悶不吭聲,一個細心燒火,一個坐在那裡不說話。阿福偷眼看了看一旁的常軒,柔聲提醒道:「你,你不出去歇著?」其實她是想問你跑到灶房裡做什麼,可是她不敢直接這麼問啊。

  常軒卻盯著阿福被火光映襯得緋紅的臉頰,依然粗聲道:「都說了不出去。」

  人家常軒這麼一說,阿福自然不敢再問,只好柔順地道:「那好,不出去就是了。」你即使留在這裡,也是沒人敢趕你的,在這個小家裡,常軒就是大爺。

  阿福性子如此柔順,常軒竟然有些過意不去了,紅著臉解釋說:「哦,我不出去,我進來是找你有事的……」

  阿福倒是沒想到,抬眼看他,溫柔地問:「什麼事兒?」

  常軒因為之前的話說得難聽,心裡對阿福是心疼又愧疚的,可是這話又不好意思直說,面對著阿福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慌亂,不經意間就落到了阿福的胸前,於是連忙道:「你怎麼還沒有放開?」

  阿福被他火熱得目光看得細白的脖子泛紅,胸前也因為喘息而起伏著,她盡量克制住羞意低聲道:「這不是沒來得及嘛。」

  常軒卻認真地道:「那你先回屋吧,回屋把它放開,我在這裡替你燒火就是了。」

  讓常軒燒火,阿福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連忙搖頭說不用:「這飯很快就做好了,再說我這裡綁得不緊,也並不疼的。」

  常軒卻道:「就算不疼,那綁起來也是不舒服的,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快去解開吧!」

  你不心疼我還心疼……這話聽在阿福耳中,頓時明白他的意思,當下不但脖子,連耳根子都通紅,慌忙點了點頭,結巴著道:「嗯,那我去了……」說著也就趕緊出了灶房。

  少頃阿福已經在房裡弄好了,又穿戴整齊進了灶房,只見鍋裡的粥已經大開,常軒打開鍋蓋拿了兩個碗盛飯呢。

  常軒見阿福過來,回頭看她,特意盯著她胸部看了下,只見那裡面兩團兒豐滿透過單薄的外衣竟然有輕微的顫抖之感,忍不住眸子變深了,口裡啞聲道:「這樣好了許多。」

  阿福雖說也覺得舒服了許多,可是被常軒這樣盯著哪裡能自在得起來的,當下手腳無措,低聲道:「你先進屋歇著吧,我來弄就是了。」阿福是不會忘記林嬤嬤的囑托,一定要伺候好人家常軒。

  片刻之後阿福已經利索地將飯菜擺上了桌,不過是稀粥鹹菜罷了,大晚上的也沒有必要吃得太多。常軒站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地一層層打開後,看了眼低頭吃飯的阿福,便將那油紙包放在飯桌上了。

  阿福抬眼一看,只見那打開的油紙包裡是一個掐成玫瑰花樣的淡紅色小糕點,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閒暇時想出得別緻小花樣,做出來要煞費苦心的。只是如今這玫瑰小糕點已經有些變形,花瓣東倒西歪的,想來應該是包在油紙包裡又被常軒揣在懷中的緣故吧。

  阿福不知常軒這是何意,當下繼續埋頭吃飯。常軒一邊吃飯,一邊偷偷朝阿福這邊看過來,卻見阿福根本不曾理會那糕點,臉上便有些不快。

  阿福此時因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卻並沒在意到常軒的臉色,只是逕自低頭吃飯。常軒呼啦啦將手中的一碗粥喝光,將碗放到桌子上。

  粗瓷的飯碗放在桌子上發出一聲響,不重,但也不輕,這聲音足以顯示拿著碗的主人心中並不是那麼順暢。

  阿福這才猛然抬頭,看看桌上的空碗,看看常軒的臉色,她頓時以為自己太過專注而沒有注意到應該給常軒盛粥了,於是趕緊道歉道:「我剛才想著林嬤嬤呢,沒注意到。」說著慌忙拿起那個空碗要去灶房給他加飯。

  常軒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鬧了半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他很不高興地站起來說:「不用了,我吃飽了。」說完就這麼進了屋。

  阿福心裡越發的疑惑,不過她還是趕緊吃完了,將碗筷都收拾好,最後拿了抹布收拾桌子的時候,看到那塊玫瑰花樣的糕點,便又細心地用油紙包好,放在桌子一旁。

  做完這些後,她心裡惦記著白日時看到的常軒那破了一個小洞的衣服。她想著今晚一定要抽空給他補好的,他平日都是跟在三少爺身邊,難免遇到一些主子貴人,讓別人看到他穿著破了的衣服,會讓人笑話的。

  誰知道她進了裡屋後,只見常軒正躺在炕上,鞋也沒脫,眼睛直直地望著帳子頂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福湊到他身邊,柔聲道:「你這衣服破了,脫下來我給你縫補一下吧。」

  常軒卻看都沒看她,依然望著帳子頂,口中沒好氣地說:「你管這個做什麼,反正還能穿!」

  阿福被他這樣一噎,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半響終於又柔聲勸說:「破了洞,穿著總不太好看。」

  常軒卻依然不動彈,口裡倔道:「補了後帶著一個補丁,更難看!」

  阿福勉強抿唇笑了下道:「你脫下來,我給你縫,若是你不喜歡,大不了以後不穿就是了。」

  常軒猛地坐起來,偏頭看阿福,只見阿福唇邊帶著一抹柔和的笑意站在一旁。常軒臉上瞬時發燙,慌忙移開眸子,硬著聲音說:「好。」說著便脫下外衣隨手丟給阿福。

  阿福接過來,拿在手裡湊到油燈下,細細地察看白日見到的那個破了的地方,很快便看到了。她隨後從袖子裡拿出自己平日隨身攜帶的針線包,戴上用慣了的頂針,又從針線包裡找出搭配適宜的線,這才穿針引線開始縫補了起來。

  常軒透過帳幔偷偷地看過去,阿福圓潤光潔的側臉因為一點燈火的映襯有了幾分沉靜,而她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在臉上形成了一個優美的扇形。她一手握著衣服,一手捏針,時不時停下來細瞧,然後手中繼續飛針走線。

  常軒呆呆地凝視著這樣子的阿福,一時之間萬般心緒湧動,時而慚愧,時而無奈,時而甜蜜,時而沮喪。他從未有過這麼一刻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成家了,有了一個娘子,一個會給自己做飯補衣的娘子。



第十章 阿福愛吃玫瑰糕

  阿福在繡房向來以手巧聞名,這點縫補的活計自然是不在話下。只片刻功夫,她便滿意地看著原本的小洞,利索地咬斷了線頭。

  她拿著衣服,站起身走到炕邊,將衣服遞給常軒:「你看,這樣可以嗎?」

  常軒原本看她正看得發呆,見她忽然抓身走過來,連忙紅著臉將眼睛移向它處。如今聽到她這麼說,便咳了聲,作勢接過那衣服來,口裡尚且嘟囔道:「你既縫了,那我穿著就是了。」

  說著他低下頭去看,邊看邊道:「我也不過是三少爺身邊一個僕人,別人哪裡會在意我身上有沒有補丁,根本無所謂的。」可是說著這話時,他眼睛來回掃,並沒有找到任何縫補痕跡,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拿錯了,便抖著衣服找起來。

  阿福給他指著衣服上那處道:「原來那個破了的地方,就是這裡。」

  常軒擰著眉頭看了半響,不解地道:「可是怎麼什麼痕跡都看不出來呢?」

  阿福看他納悶的樣子,眸子裡閃過笑意,抿著唇道:「我們平日做慣了這個的,哪裡能留下什麼痕跡呢。若是讓你找到什麼縫補痕跡,那我早不知道被說過多少次了。」

  常軒驚訝地看著阿福,又低頭在那衣服上尋了半響,還是看不出任何縫補痕跡的,當下終於信了,驚歎地看著阿福道:「原來你還有這等本事!」

  阿福只低著頭,卻並不言語,只因她平日素以手巧在繡房聞名的,不知道聽過多少這種讚歎,早習以為常了。當然,如今常軒的這聲歎服之聲,在她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不同的。

  常軒讚歎過之後,看著低頭乖巧柔順的阿福,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半響,他手裡攥著那件被阿福縫補好的衣服,終於期期艾艾地說:「你,你不喜歡吃?」

  阿福抬起濃密的眸子,水亮的眸子裡泛起不解:「什麼?」

  常軒頓時更加不自在起來,粗著聲音埋怨:「玫瑰糕啊!」

  阿福先是詫異,後來水漾的眸子看著常軒,最後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訝然問道:「那塊糕點,是你給我帶回來的嗎?」

  常軒扭過頭去看帳幔裡面,聲音粗啞:「難不成我還特意帶回來巴巴地給爹吃嗎?」

  阿福看著他泛紅的耳根,頓時恍然,想著晚間吃飯時他那個不高興的樣子,好笑之餘,心間也泛上一點甜蜜,當下抿唇笑了下道:「那個,很好看,我在府裡這麼久,倒是沒見過的。看樣子,應該很好吃。」

  常軒這下子臉色才好看了許多,理所當然地道:「你當然沒見過了,這是宮裡送來給大夫人的,只送了那麼一盒呢!大夫人送了三少爺幾塊,三少爺不喜歡吃,自然讓房裡的丫頭們吃啊。那群小丫頭們一個個嘴饞得很,我這是好不容易才搶了一塊呢!」

  阿福見他說得認真,再想著他和小丫頭們搶玫瑰糕的事兒,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來。

  常軒見她笑,不高興地道:「你笑什麼?」

  阿福連忙搖頭:「沒笑什麼,我只是喜歡,我平日最喜歡吃這些了。」

  常軒聽她這麼說,心裡終於將之前的不愉快揮散去了些許:「我也覺得你肯定喜歡,你長得這麼胖乎乎的,肯定是平時貪吃。」

  其實阿福並不胖乎乎,只是臉型圓潤身子略顯豐滿而已,當然阿福更不是貪吃了,事實上小時候阿福跟著嫂子粗茶淡飯的時候,依然是圓圓的臉兒豐潤的身子。不過既然常軒這麼說,她也不願反駁,當下笑道:「謝謝你,還特意想著我呢。」

  常軒聽她這麼說,格外受用,坐在炕沿凝視著她,只見她面色白裡泛紅,眸子黑亮,真是越看越好看,於是他眸子顏色逐漸變深,忍不住低聲道:「那你怎麼謝我啊?」

  阿福倒沒想到他這麼說,抬起眸子看去,一下子明白過來,臉上瞬間燙了起來,舌頭也不大聽使喚了:「我,我知道……」

  常軒卻非要問她:「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怎麼要怎麼謝我嗎?」

  阿福低下頭,喃喃地道:「我要好好伺候你……」她低垂著頭,粉頰是紅的,睫毛是顫抖的。

  常軒呼吸已經粗重其中,他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低啞地道:「那你今晚要聽話。」

  阿福咬唇,小聲辯駁:「我哪晚曾經不聽你話過。」還不是每次都乖乖地任憑擺佈嗎。

  常軒拉著她的手一把將她扯上了床,阿福一聲低呼,人已經貼了一個滾燙的胸膛上。那胸膛劇烈起伏著,那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摟住自己,彷彿要將自己嵌入其中一般。

  常軒的喘息急促得很,嘴巴無意識地在肯吃著她細白的頸子,嬌嫩的耳垂,還有幼滑的臉頰。

  他們二人在這床上也是早已翻騰過多次,可是每次都是他急匆匆地進去,她則是緊攥著被褥忍受著,從來沒有過這嘴上的親暱的。是以如今常軒這麼啃噬著阿福,倒是讓阿福無措起來,開始是眨著驚惶的眸子任憑他的擺弄,後來應是常軒無意中碰到了她的敏感處,她竟然一下子低聲叫了出來,身子則是跟著輕顫了下。

  常軒卻啞著聲音低喃道:「你剛才那樣一叫,我聽著很好聽,你再來一下。」

  常軒說得容易,可是這哪裡是說來就來的呢,可憐阿福眨著迷茫的眸子,不解地看著他,卻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再來一下。

  常軒看她這樣,實在心裡憐愛得很,忍不住又湊過去用嘴巴肯吃著她的臉頰,又順著臉頰到了她的耳垂處。於是他又碰到了那處敏感,阿福身子又是一個輕顫,嘴裡也跟著叫了出來。

  常軒這下子得了趣,低聲道:「卻原來是這個的緣故!」說著便毫不客氣地繼續啃吃那裡,只弄得阿福身子發軟,不得已之下兩隻手扶著他的胸膛倚靠在他身上,微閉著眸子,半張著唇兒,隨著那火燙的啃噬發出一聲聲的低叫。

  這原本就是新做成的夫妻,常軒正是少年情動時,再者初嘗那種滋味正是貪戀不捨之時,此時懷裡抱著這嬌滴滴的阿福娘子,自然下面很快便硬邦邦地戳著阿福柔軟處,勢頭兇猛想要尋那處濕潤緊密處去。

  阿福身子發軟,手腳無力,少不得由他橫抱著上了床,又被他三下五除二剝去了外面的遮攔,頓時那兩團彈跳著露了出來。常軒大喘著將阿福身上衣物盡數除去,一隻手貪戀不捨地揉捏著那豐碩飽滿柔膩的桃子,另一隻手摸索著就要往下。阿福緊閉著眸子不敢吭聲,常軒卻已經自顧自扶著利劍入了洞去,這一番進勢破玉分冰,讓阿福不由得倒吸了口氣,所幸的是那裡由於之前的親熱濕潤了許多,倒是沒受太多苦楚。

  常軒原本頗有些醋意,如今抱著這完全屬於自己卻被他人覬覦的小娘子,難免有那馳騁逞兇一展雄圖的爽快,於是這衝撞間便是勇猛有餘溫柔不足。他這樣一來,阿福便有些受不住,身子便弄得一下下頂向床頭,她只能咬牙攥住被褥受著那衝擊。

  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子裡慢慢地生出一點難以名狀的舒服之感,她緊閉著眸子細心體會。誰知此時常軒已經到了高處,開始大開大合地進軍,頓時阿福被弄得發出一疊聲的低叫,閉眸細品是不可能了,睜著一雙彷彿被霧氣籠罩了的眸子望著前方,前方卻是常軒堅實的胸膛,那裡有熱騰騰的汗珠正滾下來呢。

  終於常軒一聲低吼,這場征伐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阿福的身子也鬆懈下來,慶幸終於結束了的同時,竟然也有些莫名的失落之感。

  常軒身上是汗,不過他已經不想動彈了,他趴在阿福飽滿結實兩個桃子中間,大口吸著氣兒。他的胸膛緊貼著阿福的下面,阿福甚至可以感覺到常軒胸膛的劇烈起伏。

  過了許久,他喘息平靜下來了,這汗也差不多乾了,可是他依然沒有動靜。阿福心裡怕他就這麼壓著自己睡著了,便小心地推了推他,誰知其實他並沒有睡去,喉嚨裡沙啞模糊地說了一句:「阿福……」

  他的唇舌還有稜角分明的臉都緊緊埋在阿福的溝壑裡,這讓他的聲音模糊低啞得幾乎難以辨認。他用臉頰磨蹭了下阿福嬌嫩的肌膚,口裡繼續含糊不清地道:「阿福,我以後不對你那樣說話了。」

  阿福睜著眸子望著上方的帳幔,男人沉重的身子壓著她,她喘息也有些困難,可是她竟然也沒有把他推開的意思。過了許久,她終於試探著抬起手,小心地搭在了他的背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1:53 PM

第十一章 常軒的選擇

  第二日,阿福早早地起來進灶房做飯,正燒著火呢,卻聽到外面咳聲,阿福忙看過去,卻原來是公爹常管事。

  阿福見到公爹,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昨晚公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反正她和常軒在床上折騰了幾次弄得床咯吱作響之後,才猛然聽到外面有腳步聲。至於這公爹是剛從外面回來,還是早已經回來了,這個就不好說了。
 
  阿福當時掙扎著就要起來,她想問問公爹吃過晚飯了嗎,常軒卻緊抱著她不放,口裡啞聲道:「肯定是吃過了的,你不用管了。」

  阿福不依,柔聲道:「這樣不好的,我還是起來問一聲。」

  常軒卻一個翻身直接壓住她:「你想得太多了。」

  阿福眨眨眸子,好吧,也許她的確是想得太多了。可是她自小沒了父母,在兄嫂手底下討生活,後來又被賣到了這侯府裡來,看人眼色的事自然是要做的。她低頭看了看這個抱著自己閉眼就要睡的男人,心想這常軒才是真正有福氣的人呢,雖然同樣是侯府的僕人,但人家是有個當管事的爹罩著寵著,在自家爹面前還可以任性一下呢。

  阿福這麼想著,心裡難免有些苦澀,可是她素來心寬,於是隨即便又嘲笑自己,真真是貪心,自己這樣的人,能嫁給人家常軒伺候人家一輩子已經是萬幸了,哪裡又來那麼多想法。

  阿福如今在灶房裡燒著火想著昨晚的事兒,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從灶房探出頭來叫了聲:「爹,飯馬上就好。」

  常管事應了聲,便道:「嗯,不著急,今天沒什麼事。」說著他看了看屋裡,又問:「常軒呢?這時候了還沒起來。」

  阿福正要替常軒說話,卻聽到常軒隔著那紙糊的窗子大聲喊道:「爹,我正要起來呢。」

  常管事點了點頭,說了聲「快起來,回頭吃飯」,然後也就進屋去了。

  常軒很快穿到了衣服,洗漱一番後就匆忙趕到了灶房,只見小小灶房裡阿福正蹲坐在灶前燒火做飯呢。

  常軒因為昨日的事兒,性子倒是好了許多,進去便要幫阿福一起做飯,阿福見他有興致,只得由著他。

  少頃,飯做好也擺上了桌,阿福先給公爹常管事盛了飯,又給常軒遞上一碗,常管事點頭說:「你也趕緊吃吧。」

  吃著飯的時候,常管事卻忽然道:「常軒,昨日個,你碰到二爺了?」

  常軒心裡立馬明白,這事肯定別人都知道了,如今竟然還穿到了爹的耳中,當下連忙道:「嗯,碰上了,還說了話。」

  常管事一邊用筷子挾了一根醃鹹菜,一邊不動聲色地問:「你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吧?」

  常軒冤枉得很,辯道:「當著這二爺的面,我哪裡敢說什麼,還不是裝出笑臉給人家看!」

  常管事抬頭掃了眼常軒,點了點頭說:「那就好,這些年我也教你不少做事的道理,只是你還是太年輕,性子浮躁,我就怕你惹出什麼事兒來。」

  常軒知道自己爹擔心,忙道:「爹,你說得這些我都知道,我肯定不會惹事的。」

  常管事停下吃飯的動作,捏著筷子若有所思地道:「昨日個晚上我琢磨了一件事,今日你們兩個既然都在,我便和你們商量一下。」

  其實當說起這個的時候,阿福便低著頭不敢說話,她知道眼前父子的麻煩和擔心都是因為自己而起,心裡滿是羞愧。如今聽到這常管事這麼說,忙也隨著常軒慇勤地道:「爹,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常管事放下碗筷,看了看這小夫妻二人,這才道:「如今侯府在外面有些鋪子,也需要人去打理的。我琢磨著,若是你們在府裡住著不方便,我便去和大管家說說,看看把常軒派出去幫忙打理鋪子 。」

  常軒倒是從未想過這個,一時之間有些訝然:「爹,我能行嗎?」他從小就是跟著三少爺,讀過幾本書練過幾天武,雖是個僕人但學得竟然都是那些主子家日常學得,以至於這摸算盤管鋪子弄賬務的營生,卻是從未想過的。

  常管事沉吟了片刻,終於說:「常軒啊,如今爹在,凡事都為你想著,有些什麼事兒,多少也能給你說上話,好歹在主子面前為你周旋,可是以後萬一爹不在了呢?」

  常軒聽常管事這麼說,心裡不免驚慌,忙道:「爹,你瞎說什麼呢!」

  常管事卻歎了一口氣:「常軒,你想過以後在這候府裡到底要做些什麼嗎?」

  常軒倒是從未想過這個,一時之間竟然被他爹問住了。一旁的阿福因見這兩父子說話,也就放下碗筷安靜地旁聽,並不敢出聲。

  常管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這兩人,緩緩地道:「你若是想跟著三少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大房三位少爺,兩個都已經成家立業了的。二房至今沒有嫡子,想來以後過繼到二房的不是大少爺便是二少爺。」

  常軒點了點頭,他爹這話並沒敢說明白,但話裡那意思他是明白的,三少爺在這三位少爺中最為年幼,怕是將來侯府的爵位還有這偌大的家產這位三少爺會是吃虧不少的。

  常管事看了眼外面,口中又道:「按說我們這些為人奴的,實在不敢背著主子說這些,可是關係到你們的將來,我也不能不說。三少爺從小性子頑劣,怕是也沒有想過將來的事啊。從小你便跟著他,他也對你頗有恩惠,可是你到底是成了家的人,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將來的孩子考慮啊。」

  常管事又繼續道:「這幾年我負責府裡的各項採辦,偶爾也幫著外面辦點貨,所以心裡清楚侯府裡各項開支著實不小,以後怕是會越來越大的。府裡將來只靠著城外那些田地怕是不行的了,那些田地上的進項,哪裡有外面鋪子來得快。」

  說到這裡,常管事言語中頗有深意:「將來若是你能在這鋪子上做出些事兒,將來侯府裡自然看中你,這樣一來,就是做爺的見了這當奴才的,也是會看重幾分的。」

  這一番話說得常軒先是張口結舌,後來低著頭皺著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常管事知道常軒一時怕是無法決定,便站起身整理了下衣帽:「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你有意,我就去和大管家那邊說說,看看把你調到外面鋪子裡去幫忙,也算是一舉兩得了。」說完這話,他也就推門出去了。

  常管事一走,屋子就剩下這小夫妻二人,常軒面色沉重,低著頭依然在想心事。阿福以前只知道低頭拿針線的,如今聽了常管事那番話也是衝擊不小,再看看常軒不知道作何決定,同時知道他的心思便是決定了以後兩個人的將來的,於是心裡也開始忐忑起來。

  良久之後,常軒終於抬頭看了眼阿福,試探著說:「你是怎麼想的呢?」

  阿福抿了下唇,柔聲道:「我沒什麼想法,你喜歡怎樣就怎樣。」

  常軒凝視了阿福片刻,忽然起身坐到了阿福身旁,這倒是讓阿福下意識地捏住了衣角。

  常軒伸出自己的大手,握住了阿福捏著衣角的小手。

  當溫熱覆蓋上自己略顯冰涼的手時,阿福原本忐忑的心總算安定了幾分,忍不住抬起眸子看了眼常軒。

  常軒認真地看著她,濃眉下有神的眸子透漏著以前從未有過的堅定。

  他用力握著她的手說:「阿福,我要聽爹的,去外面學著管鋪子。」

  阿福點了點頭:「嗯,好。」

  常軒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圈在自己兩隻手中輕輕摩挲著,然後放柔了聲音道:「如果我在外面做得好,咱們就可以先搬出這府裡,你就不怕見到那個二爺了。」

  阿福咬了咬唇,使勁地點頭。

  常軒低頭凝視著她細白柔軟的小手,認真地說:「我要好好幹,讓府裡的少爺老爺們不敢小看咱們,讓他們不敢輕易欺負你。」

  ****忽然覺得此章這樣結尾很好,可是怎麼能忘記玫瑰小糕點呢?嗷嗷嗷我愛小糕點啊,所以乾脆來個算是小番外吧?********

  小糕點番外:

  常軒(拉下臉):「阿福,你騙我。」

  阿福(訝然):「我怎麼騙你了?」

  常軒(不滿地指著桌旁依然用油紙包得完好的小糕點):「你還沒吃,你一直放著,你不喜歡吃!」

  阿福(擦汗):「好,那我趕緊吃。」

  常軒(越發不滿):「你根本不喜歡吃,就是故意哄我開心才說要吃的!」

  阿福(辯解):「不是。」

  常軒(委屈):「你還繼續騙我……」

  阿福(好無辜啊):「我又怎麼騙你了?」

  常軒(不講理):「你就是騙我!」

  阿福(只能擦汗了):「沒有,今早爹回來吃飯,我總不能當著老人家的面自己在那裡吃這玫瑰小糕點吧。」

  常軒(點頭):「說得也是。」

  阿福(鬆了口氣):「那是當然了。」

  常軒(下命令):「那你現在趕緊吃了吧!」

  阿福(汗):「好吧,我馬上吃了,我很愛吃糕點的。」(可是,我真得已經吃飽了啊……………………)



第十二章 常軒的心事

  這幾日常管事正設法將常軒小夫妻送出府外面過活,可誰知道就這麼出了一個岔子。原來前幾日二少奶奶屋裡缺了針線丫頭,便拿了活計過來繡房這邊,林嬤嬤自然不敢怠慢,挑了阿福來好生做這件事,這原本是好意的。二少奶奶那邊見了阿福的女紅,倒是出乎意料的滿意,當下說是要把阿福要過去專門給二少奶奶做活。要知道這二少奶奶原本就爭強好勝生性刁鑽,再者她現在有著身子,滿侯府裡誰敢違逆她的意思啊,於是二話不說把個阿福送到她房裡去伺候了。這樣一來,阿福是沒有辦法隨著常軒出去住了。

  而常軒那邊,三少爺也是不幹的。這個三少爺自小受盡大夫人的寵愛,養得也是個唯我獨尊的性子,從小他身邊是跟慣了常軒的,聽著要把常軒放出去,那麼大一個人是撒著嬌不依,大夫人也拿他沒辦法。

  常軒自認還是可以在三少爺面前說上話的,原本也打算求一下三少爺放自己離開,但常管事一看這個情勢,倒是勸常軒暫且不提出去的事兒。

  常軒也不是那不開竅的人,他略一琢磨,便明白了他爹的意思。其實這出去弄鋪子的事兒,早一些晚一些也沒什麼要緊的,關鍵是阿福現在必須避著二爺,免得惹出什麼事兒來。

  如今若是阿福到了二少奶奶那邊,算是成了二少奶奶府中使喚的人,這二爺便是再眼饞,也不能去侄媳婦房裡搶人啊。況且這二少奶奶來歷也是非同小可,明面上雖只是南邊大戶人家的小姐,可實際上,大家心知肚明她和宮裡面的干係,別說這二爺,就是如今現成襲著侯爺爵位的侯爺都是不敢輕易得罪的啊,要不然人家能在府中這麼張揚跋扈嗎?

  當下常軒雖說不出去做事了,可是也沒閒著,總是找了他爹常管事說是要學些外面管賬的事兒。常管事見此自然是滿意,晚上便抽空早些回來,把那些白日採辦的各項事宜都給他說說,也讓他好歹長點見識,將來有用的。

  如此一來,阿福倒是得了清閒,至少晚上不會被常軒糾纏許久了。她便沒事時裁剪了些新布,想著眼看冬天就要到了,給常軒做件棉衣,也給公爹做件新袍子穿。

  這幾日她每日都抽出半天功夫在二少奶奶房中做事,其餘半天則是依然留在繡房裡幹活。後來還是林嬤嬤怕她在二少奶奶面前不討好,便趕著她走,讓她以後先不要管繡房的事兒。阿福知道繡房裡也是事兒多人少,便說萬一有什麼難辦的活兒,可以交給她,她大不了拿回家去做。林嬤嬤知道阿福一時放心不下這邊,口上也就答應了,但最終到底也沒什麼活計交給她做的。

  至於二少奶奶房裡,阿福還算一切順利。只是她最初過去的時候,二少奶奶房中的大丫頭阿屏頗是將她打量了一番,口中還笑道:「果然是珠圓玉潤的樣子,看起來倒像是能生養的樣子呢。」

  阿福知道這個阿屏也算是二少爺的房中人,是以說話間沒有什麼忌諱,當下她便紅著臉低頭不說話。

  這阿屏倒也沒有為難的意思,先是問了問她的身世來歷,又誇讚了一番她的巧手,最後說:「二少奶奶對這房裡的人好得很,你剛來可能不懂,以後就知道了的。現在這裡有些繡樣子,你先拿著做,回頭有事我再找你說就是了。」

  阿福見這阿屏說話倒還爽快,心中便多少有了好感,對她滿懷感激地笑了下。

  後來阿福在這房中也見過二少奶奶幾次,見那二少奶奶走路時昂首挺胸的,彷彿不把所有的人看在眼裡。不要說一個丫頭了,就是二少爺在旁邊,都一副入不了她的眼睛的模樣呢。

  阿福甚至見到過幾次這二少爺在二少奶奶旁邊捶背捶腿,伺候得也算一個周到。阿福心中免不了就想,那傳聞中的說法果然是對的,這二少奶奶來歷必然是不同凡響,當然這些她也就是在心裡想想罷了,主子的事兒她可不敢嚼舌根子。

    ***

  這邊阿福正在油燈下飛針走線,就聽到屋門吱呀一聲響,常軒手裡握著一卷賬目一樣的東西進來了。阿福連忙起身迎他,常軒卻逕自走到阿福面前,接過她手中的針線看了看,不高興地道:「你把油燈撥得這麼小,又做這種廢眼睛的活兒,也不怕把眼睛看壞了。」

  阿福忙道:「沒事兒的,反正也就這麼一會兒。」

  常軒走到她身旁,皺眉問道:「這是二少奶奶房中的活嗎?怎麼就這麼急?」

  阿福拿起那手中的布料,展開來給常軒看:「這是打算給你做棉衣的,你看如何?」

  常軒瞧了一眼,卻並不上心,隨手接過扔在了一旁:「又不是著急穿的,幹嘛要晚上做這個。」說著便拉起阿福的手:「趕緊收拾一下上床吧。」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聲音都變得不一樣了,阿福臉一紅,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今晚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折騰了。

  阿福便抬眸看了看他手中的賬目,問道:「這是爹給你看的嗎?你白日要跟著三少爺,沒時間看的,怎麼不趁著晚上有空趕緊學著點呢」

  常軒卻一把將那賬目也扔在一旁,兩隻手拉著阿福往床上走:「不著急,咱們先忙完再看這個,好不好啊?」他那聲「好不好」,垂著點尾音,倒有幾分撒嬌的意味了。

  阿福見他情急,少不得應著他。如今兩個人做得次數多了,這常軒早已把阿福整個身子猶如探寶一般摸索了個遍,當然這其間興起時免不了琢磨個新花樣折騰她了。

  誰知今日常軒卻彷彿是有心事一般,並沒有興致變著花樣兒玩,只草草弄了幾下便了結,這倒讓阿福有些意外。常軒如往日一般將阿福攬在懷裡,手便不由自主地摩挲著她飽滿的桃子,阿福想躲,可是知道自己沒法躲的,又是只得由他。

  常軒手裡一邊揉捏摩挲,眼睛卻是望著帳幔頂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阿福其實已經察覺自從那日二爺的事兒後,常軒不像剛成親時那麼開朗了。他偶爾一個人的時候便躺在那裡望著帳幔頂子不知道想什麼。當然他如今對自己也好了許多,雖說偶爾床第間還是會以「你要好好伺候我」為要挾讓她做一些她根本羞於去做的事兒,可那也是口頭說說罷了,比起剛剛成親時他是著實體貼了許多的。

  如今阿福又見他望著帳幔發呆,便忍不住道:「你想什麼呢?」

  常軒扭頭看了她一眼,沒什麼精神地說:「我琢磨著以後的事兒呢。」

  阿福眨著水潤的眸子看著他,柔聲道:「以後你不是想去外面鋪子裡做活嗎?」

  常軒卻並沒回答,只是凝視著她說:「阿福,我忽然想問你件事。」

  阿福連忙點頭:「你說吧。」

  常軒卻偏過頭認真地問:「當初二老爺讓你做妾,你為什麼不願意呢?如果真當了妾,你再生個小少爺,那以後榮華富貴享不盡不說,也不用怕受人欺負了。」

  阿福倒是沒想到他問起這個,便道:「我也說不出為什麼,反正肯定是不願意的啊。」

  常軒卻湊過來,明亮的眸子盯著她看,固執地問:「為什麼不願意?那你心裡其實是想嫁個什麼樣的人?」

  阿福想了想,無奈地道:「這個我也沒有想過啊……」

  常軒凝視了她一會兒,卻忽然問道:「你怎麼會到這府裡來做丫頭呢?」

  常軒他爹就是府裡的下人,為府裡忙碌了一輩子的,是以常軒從小就是在府裡長大的,他沒有其他選擇。可是阿福不一樣的,阿福並不是府裡家生的婢女,她是後來買進來的。

  阿福想起過去的事兒,難免有些苦澀,便強笑道:「被賣進來了,也就來這裡了,哪裡有為什麼呢。」

  常軒卻偏偏有心追問到底:「你家裡的人呢?你爹娘呢?他們怎麼就捨得把你賣進別人家為婢呢?」

  常軒雖也是府中之奴,可是他爹從小對他極好,是以他不明白外面的那些父母怎麼捨得把阿福這樣的女兒賣出去。

  阿福卻並不願意去細說過的事兒,只略略地提到:「我都不記得爹娘是什麼模樣了,他們早早就去了,我是我哥和我嫂養大的。後來養到七歲,我哥病了,我嫂子說家裡沒錢看病,恰好那時候府裡在我們那邊的莊園要進一批丫頭,我嫂子便把我給賣了。」

  常軒愣了一下,好久後道:「你嫂子對你不好。」

  阿福卻笑了下說:「還好吧,怎麼說她也把我養大了呢,再說我被賣到這府上也沒吃什麼苦頭,如今過得不是挺好嗎。」

  常軒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問:「你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是嗎?」

  阿福眨著晶亮的眸子,點了點頭說:「自然是很好的。」

  常軒看了她片刻,終於伸手抓住她的手,低聲道:「不管是因為什麼,你既嫁於我了,那我都會好好待你的。」

  阿福心裡泛起一絲溫暖,輕聲道:「我知道的。」她心裡清楚得很,這個常軒嘴上有時候說話不好聽,可是心卻是好的,要不然當初他完全可以狠下心揭發她的。

  常家父子都是好人,從阿福嫁過來的時候,她心裡就明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1:54 PM

第十三章 常軒不樂意

  既然一時之間只能繼續留在府中,那阿福自然也不會去多想其他,每日都是老實本分地將二少奶奶指派的針線活做得妥帖細緻,只讓房裡的丫頭誇說阿福的手就是巧。面對這些誇讚,阿福也只是笑一下便是了。

  這一日,阿屏小心地捧著一幅牡丹圖過來,說這是大少爺畫得,要讓阿福照著這個牡丹圖繡一幅畫兒。阿福連忙接過端詳,只見那牡丹嬌艷欲滴,映襯著旁邊的綠葉煞是好看,便讚道:「這畫兒畫得真好看。」

  刺繡的總是需要圖樣兒的,阿福心裡明白,要想繡一幅好繡品需要好樣子,當然好樣子也需要上等的繡娘才能在繡品上更好地展現。

  阿屏眼裡含了笑,欣賞著這繡品點頭道:「大少爺的畫工自然是沒的說,老爺也時常誇讚他呢。如今我們特特地求了大少爺給咱畫了這幅牡丹富貴圖,阿福你可要用心繡。」

  阿福連忙點頭:「知道的,我必是要盡全力的。」

  阿屏走了後,阿福端詳著那幅畫,又拿來各色繡線,想著用什麼顏色怎麼搭配才能讓這牡丹更為水靈。她正琢磨著呢,忽感到小腹隱隱發漲,還伴隨著些微的疼,她摸了摸小腹,心裡明白自己怕是要來月事了。

  幸好這幾天她早已猜到,也是有所準備的,便從隨身的口袋裡拿出早已藏好的月事帶,尋了個沒人注意的時候溜到了茅房。進了茅房一看,褻褲上果然已經沾染了些微血跡的,於是她連忙給自己換上。

  回來的時候因為走得匆忙,她一頭撞上一個人,抬頭看時只見那個人一身淡藍色緞袍,人生得還算好看,此時因為被撞正詫異地看著自己呢。阿福看對方衣著自然知道對方身份不俗,必然不是如同自己一般的下人,於是趕緊沖人家行禮,連聲地道歉。那個人倒還算寬厚的樣子,溫和地問起她是哪房裡的,阿福只能低頭作答,說是二少奶奶房中的。那人點了點頭,也就放阿福走了。

  阿福自然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門心思都在下腹的隱約疼痛上。以前她來月事時,林嬤嬤若是得閒會給她熬點熱湯,這樣就會好許多。如今她嫁人了也離開繡房了,怕是不但沒有那口熱湯喝,晚上回去還要做飯洗碗,少不得碰涼水的。

  這一下午很是難熬,好不容易到了晚飯時分,阿福便急匆匆地趕回家了。進屋的時候常軒還沒回來,她便趕緊清理了下自己的月事帶,然後匆匆進了灶房燒火煮飯。煮飯的時候又感到下腹疼痛,隱有腹瀉之感,她匆忙之中往灶洞裡塞了一把柴自己便跑進了茅房,卻無非是在裡面耽誤一會兒,根本沒有要洩的樣子。

  等到重新走進灶房,竟然聞到大鍋裡的粥已經有了糊味,往下一看,她嚇了一跳,原來她離開之前往灶洞裡添了一把柴,如今這把柴差點要燒出灶洞了。她慌忙拿了水瓢舀了一瓢水潑進去,裡面滋滋之聲不斷。

  阿福總算鬆了一口氣,火是滅了,總算沒釀成大錯,可是看看鍋裡,這粥卻已經帶著糊味了。

  晚飯時分,常軒推開了門,進屋便見阿福已經將飯菜擺上了桌,可是等他坐下拿起碗筷時,卻聞到那粥香中帶著點難聞的糊味,當下他就不高興了:「這是怎麼回事,竟然帶著一股子糊味呢,這可怎麼吃啊。」常管事時常不在家,他家的爐灶很少開火,他都是跟著三少爺那邊吃的,飯菜總是得體,從未有過這種情況,是以常軒詫異得很。

  阿福慚愧地低下頭,小聲道:「這事怪我,一沒注意就糊了。」

  常軒端起碗來嘗了一口,立馬眉頭皺得更深:「真難喝,你今日這是怎麼了,做個晚飯都徹成這樣子。」

  阿福自知有愧,瞅著他難看的臉色,小心地問道:「今晚就將就一下吧,明日一定不會這樣了。」

  常軒抬頭看了看阿福,見她臉上有愧疚之色,倒覺得自己剛才說話重了,於是好心安慰她道:「罷了,也虧得爹今天不在家,不然你這當媳婦兒的可是罪過啊!我湊合著就這麼吃吧,以後多注意就是了。」

  阿福自然連連說是,心想的確是虧了這公爹不在家,不然讓公爹喝這帶著糊味的粥,真是罪過啊。

    ***

  雖然有糊味,可是常軒餓了,是以他倒是把那粥呼嚕呼嚕喝了兩碗。等到他吃飽了一抹嘴,抬頭看阿福時,卻見阿福捧著一碗飯都沒怎麼吃呢,他詫異地問:「你怎麼不吃?」

  阿福連忙解釋道:「吃不下,今日胃口不好。」

  常軒看著阿福的樣子,忍不住搖頭歎息:「看吧,你把粥煮成這個樣子,連自己都吃不下去了!也虧得我餓了,竟然喝了兩碗。」說完很是邀功地看著阿福,那意思是我對給你面子啊。

  阿福苦笑了下,只得點頭說:「今日真是委屈你了。」

  常軒放下碗筷,所謂溫飽思淫谷欠,他身子一挪就湊到了阿福身旁,一隻手伸著就要往阿福胸前摸過來,邊摸邊道:「那你倒是想想怎麼補償我啊?」

  阿福每當來月事之時,不但小腹漲墜,而且就連胸部也會脹痛無比,當下常軒一摸她胸部便又是一痛,下意識地便要躲開。

  可是常軒哪裡會讓她躲開呢,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狠狠握住她的柔軟,口中還怪道:「你今日沒有好生伺候我吃飯,在床上可不要也偷懶啊。」

  阿福心下一苦,想著自己如今來了月事,這飯菜上的伺候還能勉強,但床上的伺候自然是徹底不行了的。這邊正想著該怎麼和常軒說呢,卻聽到外面聲響,竟然是常管事回來了。

  常軒和阿福都是沒想到常管事竟然回來,連忙坐正了招呼常管事吃飯。常管事為人老成,聞到這糊味倒也沒說什麼,只是低頭把飯吃了。

  吃完飯後阿福連忙收拾了飯桌去灶房洗碗,出門的時候就聽著常管事像是對常軒有話要說,看來這公爹常管事是特意回來的。

  如今已是深秋,水缸裡的水已是十分冰涼,阿福做慣了針線活的手浸入的時候感到陣陣寒意,忍不住打了一個抖擻。此時偏偏下腹也是冰涼一片難受至極,阿福別無他法只能勉強忍下,草草把碗洗了。

  重新回到屋裡的時候,常管事已經離開了,卻見常軒滿臉是笑地站在那裡呢。常軒見阿福進來,興奮地過去拉住她的手道:「阿福,我爹說過些時候府裡要派一批人去江南一帶採辦些貨物,到時候可以讓我跟著一起去呢!」

  阿福一聽,自然為他高興。

  常軒拉著阿福的手,滿臉期待地道:「我從小在這府裡長大,還沒怎麼出過上京城呢,如今可以跟著去江南走一遭,又能學到東西又能長見識!」

  阿福見他這幾日頗有些不樂,如今因為這個消息如此興奮,心裡更加替他開心,也跟著笑道:「這是好事,老是留在府中也沒什麼意思,出去見識一下也是好的。」

  常軒猛點頭,拉著阿福開始說起外面的事兒,說江南一帶有多少鋪子連起來,那裡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一一都說給阿福聽。

  阿福以前沒想過外面的事兒,是以也沒什麼嚮往,如今聽常軒說來,倒是暫時把那下腹的隱痛忘記了去,眼睛一眨一眨驚奇地看著常軒:「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

  常軒見阿福好奇的樣子,自然是頗為得意,搖著腦袋說:「我又不像你一樣是個縫補的小丫頭,我當然比你有見識了。」

  阿福扁了扁嘴兒,低著頭不說話,心道我是女兒身,別說其他,就是這每月一次的月事都夠折磨人的。

  常軒見阿福這樣,只以為她被自己說得難過,便安慰道:「其實你也別難過,以後萬一我在外面做得好,帶著你出去也見識一下還是可以的。」

  阿福見他說得好聽,也忍不住笑了:「我沒見識不要緊,關鍵是你出去見識下,也長些本事。」

  常軒卻拉著阿福往床上去,口裡還得意地道:「我如今不是就很有本事嘛!」

  要知道常軒到底年少,他前幾日因為那二爺的事心裡不痛快,難免有些憋屈,如今聽到這可以跟著去江南採買的事兒,頓時把那不高興拋卻了去,恢復了往日性子拉著阿福就要上床。

  阿福知道他的意思,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知道必然是要讓他失望了,當下只能鼓起勇氣小聲道:「今日怕是不行。」

  常軒詫異地回過頭,他這個小娘子自從進門就不曾違逆過她的,如今卻聽她說不行?常軒一雙火熱的眸子不解地看著阿福。

  阿福只能低著頭道:「我,我這幾日怕是都不行了……」這樣說,他總應該明白的吧。

  常軒卻愣是不明白,明亮的眸子依然不解地看著阿福,茫然問道:「幾日都不行?為什麼?」

  為什麼?阿福心裡叫苦,雖說夫妻是脫衣相見同床共枕的,可是作為一個女兒家這種私密事卻是從來都羞於對男子訴說的,如今讓她這麼說?更何況這常軒看來是根本不懂這個的,難不成她要細細地對這個男人說起這女兒家的閨房事兒?

  就在阿福這麼猶豫間,常軒卻已經有了猜測,他不高興地拉下臉,無辜地嘟噥道:「你不是說要好好伺候我的嗎?怎麼才這麼幾日,竟然就變了主意,倒是開始不聽話起來了?」

  可憐常軒越想越不高興,最後一屁股坐在炕上,壓低著聲音學了往日主人的模樣命令十足地道:「快點過來,你要好好伺候我的!」

  阿福紅了臉,低著頭小聲解釋說:「今日真是不行了,我身子不方便。」

  常軒卻擰著眉毛不信:「怎麼不方便了?」

  阿福為難地扁了扁嘴,想著怎麼給常軒這個愣頭青解釋這件事。

  常軒卻有些不耐,起身一拉阿福的身子,於是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床上了。

  阿福低聲驚叫了聲,卻也連忙摀住嘴巴沒敢叫出來,要知道公爹就在隔壁屋子呢,可不能讓公爹聽到,沒得明日不好意思見人。

  可是阿福抬手摀住嘴巴的動作,卻讓胸前飽滿就那麼緊緊貼著常軒堅實的胸膛磨蹭,於是常軒興致頓起,大手壓著阿福柔軟的身子抵壓著自己狠狠磨蹭了幾下。阿福原本身子就酸軟得很,如今被這樣一弄,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吟聲,口裡掙扎著拒道:「別……不要……」

  可是她這幾聲軟糯的「不要」卻更讓常軒興致勃起,忍不住一個翻身將她整個壓在身下,喘息急促地親吻著她的臉頰嘴唇,又沿著那嘴唇親吻到了耳垂脖頸,反正無論嘴唇親到哪裡都是大片嫩滑細膩的風光。阿福此時要解釋也來不及,只能搖著頭掙扎,口裡還叫著:「真得不行……我這幾日不方便……」

  這話更說得常軒不悅,另一隻大手就要往下摸索了去,邊摸邊怨道:「你分明是變了心,已經不想好生伺候我了,卻還拿這話來騙我!」



第十四章 常軒的領悟

  誰知他這一摸之下,竟然摸到了黏濕,那種黏濕自然不同於以往的手感。他詫異地從被窩裡伸出手,藉著未熄滅的油燈,隱約可見手指尖的濕黏竟然是紅色的,湊到鼻子下面一聞,果然嗅到了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道。

  常軒這下子可驚呆了,他震驚地低頭看著阿福,只見阿福滿臉羞憤之色,緊咬著下唇,僵硬地躺在自己身下。

  常軒的目光詫異地在阿福和指尖那點紅色之間游移,最後終於結巴地問:「阿福,你,你這是怎麼了?」

  阿福眸子都不曾抬一下,紅著臉咬著唇,根本不曾搭理他。

  常軒心裡慌了,連忙從她身上翻下,低著頭再看看那抹確實無疑的血腥,滿臉擔憂地看著阿福,心疼地道:「你怎麼了?是我弄傷了你嗎?」

  阿福如今不再被他壓著,默默地坐起來,一聲不吭地披上外衣就要下炕。

  常軒卻越發慌了,顧不得手中的血跡,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道:「你這是要去哪裡?」

  阿福無奈地低頭看了看那拉住自己袖子的大手,看著那點血跡沾染了自己青色的衣袖,歎了口氣,小聲地道:「我要去下茅房。」

  常軒卻更加急了,手裡依然不放開阿福:「去茅房作什麼!你已經流血了,你受傷了,我這就去找大夫。」說著這話,他另一隻手提著那早已經解開的褲子就要下炕。

  阿福這下子真是無言以對,回頭哀怨地看了常軒一眼,羞怒地跺了跺腳:「你放開我啦,這根本不是受傷!」

  阿福自嫁過來,一直性子柔順不曾對常軒有過半點高聲說話,如今這麼一跺腳,倒是把常軒嚇住了。他一隻手提著褲腰帶,一隻手拉著阿福,睜大眼睛不解地看著阿福,喃喃地說:「你這是怎麼啦?」

  阿福本來受了一日的折磨和勞累就有些胸悶心煩,如今看著他傻愣愣的樣子,竟然莫名有了氣惱,口裡怨道:「女人家每月本來就這麼一次流血的,我都已經對你說過這幾日不方便了,你還要強我。如今你手上沾了血,也弄得我好生生的袖子上都染了紅,回頭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要笑死的,這下子你總算是滿意了吧。」

  常軒低頭看看那袖子,果然因為自己的緣故也沾染上了紅色,他再抬頭看看阿福臉上的幽怨之色,一時之間張口結舌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口中吶吶地道:「可是……你,你流血了啊……」

  阿福知道同他是一時半刻說不通的,而下邊隱約有濕黏流出,也沒時間同他解釋了,只道:「我先去茅房了。」說著便掙脫了他的手。

  常軒此時是震驚得渾身呆愣,眼看著阿福掙脫了自己的手出門去了,他也沒阻攔,只是站在那裡猶自處於震驚不解之中。

  半響,阿福收拾乾淨進屋了,她也不曾看常軒一眼,逕自打開旁邊的紅色木箱,從裡面取出一件乾淨的罩衣來換上,又把原本那件沾了血跡的舊衣疊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想著明日抽時間洗了。

  做完這些,她抬眼看了下常軒,只見他手裡還沾著那點紅色血跡,正訕訕地站在炕邊呢。

  阿福咬唇不搭理他,只逕自取了一塊舊帕子扔過去,小聲提醒道:「你還不擦擦手?」

  常軒這才反應過來,一邊接了帕子擦手,一邊小心地瞅著阿福,卻見阿福臉色依然不好,便沒敢再說什麼。

  阿福此時也沒有了伺候他的意思,逕自上了炕鑽進被子裡,蜷在裡面躺著,常軒自個兒在炕下站了半響後,終於提著褲子抬腿鑽進被子裡了。

  常軒鑽進被子的時候,阿福身子動了動,不過到底沒有回過頭搭理他。

  常軒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躺在那裡心裡琢磨著剛才阿福說的話,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可是又有些疑惑,想著這人怎麼會每月都會受傷流血呢?那流血時豈不是很疼很難受?他自己怎麼也想不明白,可是看看阿福充滿排斥的背,他又不敢去問,只能自己呆呆地睜著眼睛胡亂地想,以至於到了半夜時分才迷糊睡去。

    ***

   這一夜阿福睡得也不安生,第二日天還沒亮她就下了炕,先去茅房收拾了下面,又把自己染了血的衣服和那帕子都洗好了,然後才開始點火做飯。

  她正燒著飯,常軒看著她的臉色小心地走進了灶房,蹲在一旁小聲提議道:「你去歇著吧,我來燒火做飯。」

  阿福不知為何心下煩躁,此時見了他也實在沒法有什麼好臉色,可是想到這到底是自家夫君,只能按捺下心中情緒,低聲道:「不用,你歇著去,馬上就好。」

  常軒看她臉色依然不好,便想伸手去拿起那燒火棍幫忙,誰知他手一伸卻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半截進了灶洞的柴,差點把正燒著的火給帶出來。

  幸好阿福眼疾手快,迅速拾起柴來填進灶洞裡去,這才沒惹出事來。

  常軒越發不自在,蹲在那裡再不敢亂動,心裡是不想扔下阿福一個人在這裡的,可是看她臉色又不敢亂動,於是偌大一個男人只能蹲在一旁小心地看阿福燒火。

  阿福見他這個樣子,臉色稍緩,歎了一口氣道:「這飯馬上就好了,你先出去看看爹他起來了沒有。」

  常軒見她這麼說,也不好賴在這裡了,只能起身出去,臨出門時還戀戀不捨地看了她一眼。

    ***

  常管事自然對於這小兩口發生的事並不知曉,他埋頭吃完了飯,也就起身出去了。常管事每日要處理的事兒多,時間緊迫得很。

  阿福伺候常管事吃完飯,自己也隨便用了些,看看天色竟然已經不早,想著前日阿屏給自己的牡丹畫還沒動手呢,便想著晚間再洗碗收拾,現在先去做活吧。

  臨走前常軒猶自端著碗吃飯,見阿福要離開,透過碗沿兒瞅著阿福,見她臉色蒼白,不禁心疼,便提議道:「不然你今日就歇著別去了,我看你臉色……」

  他話並沒說完,阿福卻低頭道:「罷了,還是去吧,我們本來就是伺候主子的,哪裡有因為這個就歇著呢。」說著也就轉身出去了。

    ***

  好歹這也是第二日了,阿福這一日倒是沒受什麼折磨,只是依然心下煩躁,眼瞅著那水靈靈的牡丹圖,自己卻不知如何下手。後來終於是有些悶了,便想著出來散散氣兒。

  誰知剛走進院子,就見到昨日個曾經不小心撞到的那個藍衣少爺走進院子,身後還跟著兩個童僕。

  那藍衣少爺見了阿福,打量了下,認出是昨日撞到自己身上的那女子,便笑問道:「你今日倒是從容,不像往日那麼莽撞。」

  阿福想起昨日的事兒,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下,正待要上前見禮,卻見阿屏也從屋裡出來,見了那藍衣少爺便笑著迎上去見禮,口裡還道:「大少爺今日倒是來得早,咱們二少爺在屋裡等著您呢。」

  阿福一聽,這才知道原來這藍衣少爺就是阿屏口中的大少爺,也就是那位畫了牡丹圖的少爺呢,不禁抬眸多看了一眼。誰知道那大少爺跟著阿屏進屋去,卻也正好回頭看了阿福一眼,正好兩個人的目光相遇。

   阿福原本只是詫異罷了,如今被大少爺的目光捉住,卻彷彿有些做賊的感覺了,趕緊垂下眸子不敢去看。

  這大少爺見此,只是笑了下,便也進屋去了。

  少頃阿福回到繡房,便重新拿起繡針來要做活,可是看看桌上裝裱精緻的牡丹圖,想著那畫出這幅畫的主人,竟然有羞窘之感,平生不自在起來。

  好不容易這一日過去了,阿福和阿屏說過之後,也就回家去了,想著早間的鍋碗灶台還沒收拾呢。

  誰知剛進了院子,便聽到灶房裡有聲響,她詫異地走進去一看,卻見常軒正蹲在灶台前,一手拉著風箱,一手拿著燒火棍,正在那裡滿頭大汗地燒火呢。而大鍋裡正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散發出誘人的粥香,想來是鍋裡的東西已經大開。

  常軒聽到後面聲響,回頭見是阿福,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子,高興地笑道:「你總算回來了,先回屋歇著吧,我正給你煮紅豆粥,這馬上就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1:55 PM

第十五章  常軒的心疼

  常軒聽到後面聲響,回頭見是阿福,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子,高興地笑道:「你總算回來了,先回屋歇著吧,我正給你煮紅豆粥,這馬上就好。」

  一時之間阿福倒有些受寵若驚,水亮的眸子不解地望著常軒:「你怎麼做起了飯?你,你歇著去吧,我來就是了。」其實白日間阿福也是想過的,自己的確是有些委屈,可是這天下的女人哪個沒有個委屈呢?別說自己這等為別人做奴婢的,便是院子裡的二夫人吧,她雖不必在月事的時候大冷天用涼水做飯洗衣,可是她卻要忍著二少爺的尋花問柳,又要忍著這輩子膝下無子的寂寞呢。

  阿福想通了這些,也覺得自己這些委屈沒啥了,再說了,若不是常軒,自己此時還不一定活在那個房中受氣呢。

  常軒擦著汗,笑得露出口中整齊的牙齒:「我給你熬得粥已經快好了,咱馬上就吃飯。」

  阿福呆了呆,看著火光映襯著他還在流汗的臉,而他的臉上不知怎麼蹭上了一些灰,顯得滑稽而可笑。可是阿福當然笑不出來,她依然無法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常軒看著她不解的樣子,那笑也慢慢收斂了,手裡握著那燒火棍,眸子裡閃著真誠:「阿福,你既然不方便,那就要告訴我,我自然不會讓你受這樣的委屈的。以後你不方便的時候,這燒火做飯刷碗洗衣服的事兒都由我來幹,我不讓你碰冷水,這樣對你身子不好的。」

  阿福心裡慢慢明白過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心裡彷彿喝了一口熱湯般暖烘烘的,眼睛裡也好像有濕潤的東西要溢出來般。

  常軒一邊拉著風箱,一邊對阿福道:「你還不趕緊進屋歇著去,這邊煙味大,別熏到你。」

  阿福咬了咬唇,裝作不經意地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濕潤,走進了灶房來到常軒身旁。

  常軒瞅著她,頗為無奈:「你又進來做什麼,都說了這幾天我來做飯的!」

  阿福溫柔地笑了下,從懷裡拿出乾淨的帕子,抬手替他擦了擦臉頰黑色的灰,柔聲道:「這裡有灰,我給你擦了。」

  常軒低頭一看,果然那帕子上有些黑色灰跡,自己不由得嘿嘿笑了:「我倒不曾注意,原來把這灰都蹭到了臉上,這頭一次幹活就是不利索啊。」

  阿福輕輕點了點頭,又起身打開鍋看了看裡面,只見下面的紅豆小米粥,上面蒸屜上則是放了白麵餅子,而這白麵餅子中間竟然還有一塊臘肉。

  常軒見阿福查看裡面,忙解釋道:「這是我在三少爺那邊拿的,好歹給你補補身子啊。」

  阿福抿唇笑了下,怨道:「你也是作下人的,以後還是不要隨便在三少爺那邊拿東西,這樣被別人看到不好。」

  常軒卻渾然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放心,三少爺大方得很,從來不會去計較這些有的沒的,況且他房裡的東西都是靜丫頭管著的,我和靜丫頭說一聲不就是了!」

  阿福倒是第一次聽到他提起什麼「靜丫頭」,想著應該是三少爺房裡的丫頭吧,便隨口問道:「這靜丫頭是怎麼回事?」

  常軒一邊往爐灶裡添火,一邊說給阿福聽:「她本名叫文靜,平日我們這些熟了的,就叫她靜丫頭了。她是三少爺房中的大丫頭,是從小伺候著三少爺的,也算是一起長大了的。」

  阿福點了點頭:「看來她這人倒是不錯的。」

  常軒提起靜丫頭,卻是大誇特讚:「她這個人是挺好的,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她有什麼好事從來不忘記我。這一次還多虧了她……」

  常軒話說到這裡,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偷眼瞅了下阿福,自己臉紅了下,便繼續燒火不說話了。

  阿福卻不解,眨著眸子問:「多虧了她什麼?」

  她看著常軒低著頭臉紅的樣子,忽然明白過來,難不成這常軒不明白的事兒,竟然是去請教這位「靜丫頭」?

  常軒顯然也意識到阿福的誤會了,連忙紅著臉解釋說:「你,你可千萬別誤會,我當然不是問她了。」

  阿福疑惑:「那你去問了誰?」一定是問了什麼人的,不然不可能一天之間回來就變了一個樣子。

  常軒想起自己昨晚做得傻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去問了蘇嬤嬤,她老人家把我批了一通,順便告訴了我一些事兒。」

  阿福倒是和三少爺身邊的這位蘇嬤嬤有過一面之緣的,自然就是那天在桃樹林中了。她想著自己那日所做的事兒,自己忍不住也臉紅了,低頭小聲道:「這位老人家倒是心好得很。」

  常軒猛點頭:「蘇嬤嬤人是不錯,就是有時候脾氣差了點,我記得小時候她還曾經拿著掃帚追著要打我和靜丫頭呢。」

  阿福聽他已經是第二次提起靜丫頭了,便柔聲問道:「那今日靜丫頭又是幫了你什麼?」她當然沒有忘記常軒之前說過話,他說多虧了靜丫頭呢。

  常軒嘿嘿地笑著,擦了擦腦門的汗說:「我問她該怎麼給女人家補身子,她說多吃點葷的吧,就讓我把這臘肉帶回來了。」

  阿福聽著常軒這麼說,倒是不好說什麼,只低低地說了句:「這位靜丫頭人是不錯的。」

  後來阿福便沒再說什麼,常軒不知道阿福這是怎麼了,想起今日靜丫頭說的話,還以為阿福是因為女人家的那點不方便而不舒服著呢,便起來就扶著阿福:「你進屋炕上躺一會兒吧?我這就收拾飯菜。」

  阿福搖了搖頭:「不用,我和你一起收拾就可以了。」

    ***

  飯菜剛上桌,便有個小廝過來敲門,說是常管事派過來的,給家裡說聲不回來吃飯了。

  常管事不回來吃飯倒是家常便事了,不過這一次常軒卻很是高興,只因他今晚是要好生補償昨夜對阿福的錯待的,便著意想要小心伺候阿福。他原本還想著若是爹在,他豈不是很不好行事,如今爹竟然不回來吃飯,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這邊阿福倒是沒想這麼多,只拿起碗來要給常軒盛飯,誰知道常軒卻先她一步搶過來:「你坐著就行,我來給你盛。」說著拿了瓷碗給阿福盛了滿滿一碗熬得噴香的紅豆粥,他甚至還體貼地拿了一個瓷勺遞給阿福。

  阿福受寵若驚,她從小長到大,在家遭嫂子嫌棄,在府裡是個下人,除了林嬤嬤是個可以交心的,還從來沒人對她這麼好過呢。

  常軒將勺子遞到她手中,又幫她挾了一塊臘肉放進碗裡,口裡還勸道:「你好好吃,多吃點,補補身子。」

  阿福睜著水靈靈的眸子凝視著眼前的常軒,忍不住低聲說:「常軒,謝謝你。」

  常軒見她這樣認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頭說:「謝什麼,咱們是夫妻,我理應對你好。」

  阿福只覺得自己眼眶一下子熱了,她喉間有些哽咽,一時竟然有些說不出話。

  常軒看著她這副樣子,想起昨日,越發愧疚,猶豫著伸手捏住了她的,僵著聲音說:「昨日是我不好,我不懂事,讓你受罪了。」

  他抬起眸子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阿福,小聲說:「以後,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阿福低著頭,咬了咬唇,壓抑下喉間的哽意,低聲說:「沒事兒的……你,你真好……」除了這句,她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夫妻二人你偷偷地看看我,我臉紅地看看你,看了半響,終於還是常軒反應過來,一拍大腿道:「哎呦,咱還是趕緊喝粥吧,不然都涼了。」

  阿福抿唇笑了下,也趕緊點頭,又起身要給常軒也盛一碗,常軒卻堅決不讓,他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兩個人你給我挾一塊臘肉,我給你舀一勺粥,就這麼有滋有味地吃了晚飯。

  吃過晚飯,還沒等阿福起身,常軒就利索地將桌上碗筷都收拾起來,那動作之快倒是把阿福看得瞠目結舌。

  常軒一邊收拾一邊得意地沖阿福笑得露出白牙:「我娘還在的時候,那時候我雖小,卻也時常幫著她收拾的,這些我當然會做。」說著將那些碗筷放到盆裡,端著盆就去灶房裡去洗。

  阿福不放心,連忙跟上,卻見常軒挽起袖子動作迅速地開始洗起了碗筷,邊洗邊道:「你若是不放心,儘管在旁監工,看我洗得乾淨不乾淨。」

  阿福見他動作竟然還算熟練,也就笑了:「沒什麼不放心的,你洗得很好,既這樣,那我回屋繼續做點針線吧。」

    ***

  少頃,阿福正在油燈下繼續做那件給常軒做的棉衣,卻聽到門響,常軒推門進來了。

  常軒一進門,就愧疚到跑道阿福面前:「阿福,這天氣這麼冷,用涼水洗碗真難受。」

  阿福一看他的手,果然是紅通通的,不禁心疼,連忙握起來放到懷裡暖著:「難為你了,以後還是我來吧。」阿福知道自己做習慣了的,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可是常軒不一樣的。

  誰知道常軒卻滿臉愧疚地看著阿福,搖了搖頭說:「阿福,我沒事。我只是發現這用涼水洗碗真不好受,你以前天天這麼弄,我竟然不知道的……」

  阿福抿了抿唇,搖頭低聲說:「其實沒事的,我習慣了。」

  常軒的手握住她的,拿出來細看,果然見這手已經不如初嫁來時那般細嫩光滑了,當下心疼得厲害,喃喃地說:「以後再也不讓你洗碗了。」



第十六章 常軒的尷尬

  這一晚夫妻二人相擁而眠,阿福自然是感覺到常軒下面依然不老實的,他喘著粗氣緊緊將自己抱在懷裡,可到底還是什麼動作都沒有。阿福不知怎麼有點想笑,又有點感動,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便將臉靠在他胸膛上。

  自從嫁人後,阿福這一晚是第一次感覺到,其實兩個人一起睡總是比一個人暖和的。這個男人的胸膛溫熱得很,靠著是那麼舒服,有了他,就等於有兩個冬天的小火爐,是再也不怕冷了。

  第二日阿福睜開眼睛的時候,赫然發現身邊的人竟然已經不在了,她正詫異著,便聽到灶房裡有聲音,於是連忙披上衣服下床。她想著昨晚上公爹不在倒是沒關係,如今公爹回來了,再讓常軒忙碌灶房裡的事兒總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她出了房門,卻見公爹已經醒來了,於是連忙問好,公爹便說:「常軒在灶房裡燒飯呢。」

  阿福臉上一紅,偷偷地看公爹的臉色,卻見他也沒什麼表情,心裡更加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說:「哦,我今日倒是起晚了,我,我去看看。」說著趕緊快步去了灶房。

  一進灶房,只見常軒已經將飯做停當,此時正拿著飯勺往盆裡舀。阿福無奈地怨道:「你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呢,這大早上的你竟然去做這些,沒得讓公爹看到了不好。」

  常軒卻渾然不在意:「沒事兒,我今早給爹說過,就說你這幾日身子不適,我來做飯。他還問我要不要請大夫呢。」

  阿福依然有些擔憂,要知道這常管事以前算是管著繡房的採辦的,就連林嬤嬤也是要看常管事的臉色行事的。阿福早已經習慣了在這樣的常管事面前小心行事,如今嫁於他家為媳,竟然落了個貪睡不做飯的名聲,這樣讓她怎麼有臉見人。

  常軒斜著眸子瞅她,也跟著歎氣搖頭:「你擔心個什麼勁啊,你看,他是我爹,如今也是你爹,他人好得很,才不會挑你這個理兒呢!」

  阿福低低歎了一聲:「好吧,今日也就罷了,以後可不能這樣,不然沒得讓別人知道了說閒話。」

  阿福既然沒能做飯,於是她今早便著意伺候了公爹吃飯,小心遞送碗筷什麼的,不過經她偷偷觀察,常管事看起來的確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裡的樣子,她也就鬆了一口氣。

  吃過飯後,一家人也都各自出去,該伺候人的伺候人,該去幹事的去幹事。做人僕婢的不及平常人還有個農閒磨牙嘮嗑的時候,這身子幾乎沒幾刻能得自由,時時都要聽著主子吩咐調遣的。

  阿福今日身上已經好受了許多,她來到二少奶奶院子裡,先是向阿屏打了個招呼,便和其他幾個丫頭在屋裡開始做些女紅。這幾日她初來乍到,其實阿屏倒是沒給她吩咐什麼雜活,只是讓她琢磨下將大少爺那幅牡丹圖繡好。

  阿福今日心情不錯,就著那牡丹再細看一番,總算靈機一動有了主意,便將前幾日配好的各色繡線盡數拿來,又移來了繡架,放上了花繃子,開始著手弄了起來。房中的其他幾個丫頭早就聽說阿福手巧,繡出的東西討二奶奶喜歡,便也都跟著過來看。

  阿福向來和善,見她們問起,便拿起之前繡過的一些小繡帕給她們看。眾位丫頭聚在一起細細觀摩那繡樣,紛紛讚歎阿福的針腳細密,一時之間又有一個丫頭好奇問起阿福打算怎麼繡這個牡丹圖。

  要知道繡牡丹圖者多得是,可是大少爺畫得這個牡丹尤其鮮活水靈,不同於一般的繡樣的,而這又是二少奶奶極為重視的,若是沒有點別出心裁的花樣兒,怕是阿福在二少奶奶面前討不了什麼好的。

  誰知道阿福卻抿唇笑道:「哪裡有什麼新花樣兒,不過是一針一線地繡罷了。」

  其中一位丫頭便有些不高興了:「阿福,你針腳功夫好,這繡花的針法上也比我們花樣多,我們如今問問你,也就是好奇罷了,又學不走的,你直說就是了。」

  阿福圓潤的唇邊勾出一抹和善的笑意,明亮的眸子真誠地看著那位丫頭,歪頭認真地道:「柳兒妹妹,我確實沒有藏私。你要知道,平日裡咱們繡些小東西,在這針法上多變幾個花樣兒,那是練習,也算是自己鬧著玩玩。可是若真得繡起這等正兒八經的東西來,卻要拋棄那些古怪的花樣兒,老老實實一針一線地繡。」

  那位叫柳兒的丫頭還是不明白,不由得問道:「若是真得一針一線地繡,我們也會啊,二少奶奶何必非要找你繡呢。」

  另外一位丫頭叫水兒,這位水兒卻明白過來,搶著笑說道:「同樣是一針一線的繡,可是阿福這針線下去卻是帶了十幾年的功夫的,哪裡能同我們一樣呢。」

  阿福沖這位水兒笑了下道:「水兒姐姐這話說得阿福慚愧,其實阿福嘴笨手拙,不過這十幾年一直在這針線上下功夫,如今自然會比一般人的針法嫻熟一些。」

  柳兒這時候也明白過來,重新拿起之前看過的小小繡樣,不由得歎息道:「兩位姐姐說得確實沒錯,阿福姐姐的針法,明明看著沒什麼花樣的,可是繡出來後卻是那麼生動可人,這應該就是平日一點點積累下的功夫吧。」

  阿福自己低頭看了看尚且空白一片的花繃子,帶著笑意歎息道:「林嬤嬤曾經對我說,那功力最深的繡娘,確實是用最樸實的針線,繡出天底下最動人的繡品的。我還是不行的,若是真要繡好這幅牡丹圖,我怕是還要在關鍵時候用一些針法做輔的。」

  這邊幾個丫頭正說著呢,就聽到外面傳來輕輕的拍手聲,一個好聽的男聲朗朗地道:「這話說得極好。」

  這幾個丫頭猛然聽到男聲,都有些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卻不知道作何反應。

  接著就聽到阿屏笑著嚷道:「大少爺,不過是屋裡幾個不懂事的丫頭亂說話罷了,你倒是在這裡叫好拍掌,沒得嚇到他們。」

  誰知道又聽到另一個清脆的男聲笑道:「咱們大哥往日總是和我們說不上話,如今在這二哥的房中倒是找到知音了,快快將那丫頭請出來,若是個模樣不錯的,乾脆讓大哥收到房中得了。」

  阿屏卻收了笑,打趣三少爺道:「快別亂說,這屋裡的這位,卻是個有主的,大少爺就是想收,怕也收不了的。」

  三少爺聽了,卻拿著手中那個折扇搖呀搖,口裡還道:「有主又能如何,就算有主,也禁不住大哥喜歡啊。咱家大哥這麼多年連個房裡人都沒有,如今若是真看中了,怎麼著咱做人兄弟的也得成全了他。」

  其實這三少爺向來沒腦子,他只以為這所謂有主的話,說得是那丫頭已經被他二哥收了房中,於是想著不過是個用過的丫頭,二哥送給大哥也無妨的。

  誰知道阿屏卻往這三少爺後面瞧了瞧,眼裡正好看到他後面跟著一個循規蹈矩低頭不語的小廝,個子高挑,模樣還算俊秀,便帶著笑意問道:「你身後這位,可是從小跟著你的常軒不是?」

  三少爺卻依然沒想出其中關鍵,不解地說:「沒錯啊,就是常軒,那又怎地?」

  阿屏但笑不語,只拿眼睛打量了下常軒,目光又掃向屋裡。

  這時候,屋裡的阿福早是臉都紅了,她已經猜到屋子外頭三少爺身邊必然帶著常軒的。這阿屏平日說話毫無忌憚,這三少爺也是個沒頭腦的,卻沒想到竟然把這玩笑話說到了常軒耳朵裡。

  一旁柳兒和水兒萬沒想到竟然聽到這樣的玩笑話,都同情地看向阿福。

  而屋子外面,大少爺已經猜到其中關鍵,便微沉下臉看了眼阿屏,開口道:「阿屏,你這丫頭著實要管教一下了,回頭我倒是要和你們二少爺說道說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二少爺扶著已經大了肚子的二少奶奶從屋裡搖搖擺擺走出來,邊走邊笑問:「阿屏又說了什麼惹大哥不高興了?」

  眾人見二少奶奶出來,紛紛見禮的見禮,說笑的說笑,倒是把剛才的那茬暫時擱下了。

  誰知道少頃二少奶奶卻依然沒忘,竟然提起來了:「剛才到底是怎麼個事兒,咱家阿屏又說了什麼?」她拿眼斜瞅著阿屏,眼裡帶著笑意道:「若是這阿屏實在不聽話,乾脆我就將她發落到大少爺屋裡,讓大少爺好生管教一番。」

  她這話一說出,阿屏的臉也紅了。其實阿屏素日中意大少爺的,是以雖然身在二少奶奶房中,卻至今保了清白之身,並沒成為二少爺的房中人。如今這話竟然被二少奶奶說破,要知道她雖然說話肆無忌憚,但到底是姑娘家,這種事情關係到了自己,自然會倆紅的。

  一旁的眾人卻是不明白,他們並不知道屋中說出那話的人竟然是三少爺跟班常軒新娶進門的娘子。當下三少爺說了剛才的事兒,又追著二少奶奶問:「剛才屋裡到底是哪位?」

  二少奶奶眸光流轉,卻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可是她卻故作不知,噗嗤一聲笑道:「我比你們過來的還要晚些,我又怎知屋中是哪位呢!」說著便朝屋裡笑著命道:「屋裡的那位才女,你倒是出來讓我們瞧瞧噢。」

  阿福原本是想在屋裡躲過這場尷尬,本來嘛,外面都是一些少爺奶奶,她一個僕人之婦也不必非要出去湊熱鬧的。可是如今二少奶奶吩咐,她也不能不出,只好硬著頭皮低著頭出去,朝各位盈盈一拜見禮。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1:56 PM

第十七章 常軒會爬樹

  眾人一見阿福,反應各異,二少爺是漠不關心,他腦子裡只有二少奶奶,自然不會去想這個丫頭是怎麼回事。二少奶奶則是含笑不語,只拿眼笑看著大少爺。阿屏呢,則是偷偷看著大少爺的反應。大少爺本人則是微微點頭含笑有禮,完全裝作沒這回事。

  此時唯獨那個三少爺手中拿著折扇指著阿福,瞪著眼睛看看常軒再看看阿福,終於詫異地道:「這不是我家常軒的娘子嘛!」

  二少奶奶點頭,笑著打趣三少爺:「沒錯兒,你這人,原本估計想著把我們老二房裡的丫頭送出去討好大哥呢。現在知道了嗎,這可是你們的人啊。」

  說著這二少奶奶便收起了臉,故作正經地訓斥阿屏:「以後開玩笑也要當個心,可不能亂說話,沒得讓人家難堪。」

  阿屏此時也有些尷尬,只得收起笑來低頭說是,而一旁的常軒,卻是低著頭並不敢說什麼,唯有拳頭攥得緊。

  阿福咬著唇,手都有些顫抖,可是她不敢看常軒,當然更不敢看旁人。眾人見了此番情景,也有些沒意思了,幸好大少爺轉了話題,說起此行的目的,卻原來是要邀請二少爺一起去郊外騎馬打獵,於是眾人便提起騎馬打獵的事兒,便把這尷尬氣氛去了許多。

  少頃大家在屋裡吃了一會兒子茶,又說要去外面園裡走走,去看看秋日的菊花,還有那塘子裡凋零的荷葉,說是這樣最有意味了。阿福因為之前的事兒,也聽了二少奶奶吩咐一直伺候在二少奶奶身邊,此時雖然不懂那慘敗的荷葉有什麼可看的,但也只能隨著過去。

  常軒是三少爺身邊伺候的,此時自然也少不得跟著過去。夫妻兩人就在這跟隨間,眸子就那麼對了一下,阿福瑟縮愧疚地看著常軒,常軒卻沒什麼表情,像看個陌生人般目光就那麼劃過了阿福。

  阿福心裡越發忐忑,瞅著沒人的時候,便湊到常軒身邊,低聲說:「我,我不是故意的。」

  常軒看了阿福一眼,面上雖然依然沒什麼表情,話語間卻多了一絲安慰的意味:「沒什麼,就是少爺奶奶間開玩笑罷了,以後注意便是。」

  阿福聽著常軒意思中並無其他,心裡總算放了一些,但也暗下決心,以後要少說話多做事,沒事時更要距離那位大少爺遠遠地。

    ***

  幾位少爺奶奶在一群丫頭小廝的簇擁下來到了荷塘邊,果然見裡面有殘荷有敗葉,幾分蕭條一點意味,大家都來了興致,便又拾階而上,沿著那曲折的水上迴廊來到了水中心的一個小亭子。這時早有丫頭僕婦送上了茶水瓜子點心,眾人邊磕著瓜子兒喝了熱茶,邊說起了話。

  這亭子不大,自然不可能所有的丫頭都隨著上去,而此時阿福在二少奶奶身邊伺候著,常軒卻隨著眾人在水塘邊的草地上等著呢。

  眾人正說著話,卻聽到一群丫頭跑著笑著在那荷塘邊放風箏,此時她們一群人正好跑到這邊來。二少奶奶唇邊帶著笑意,斜靠著小亭的朱色欄杆,感慨道:「這群丫頭,秋日的時節,虧她們也能想起來放風箏,這日子可真自在得很,倒是讓我想起了沒過門兒的那時候。」

  聽到這話,一旁阿屏連忙笑道:「二少奶奶若是想玩,等到了咱家小少爺出世,還不是由得你怎麼玩兒。」

  此時幾位少爺目光也都轉向那邊,只見青天白雲下,黃綠相間的草地,偶有正飄著黃葉的老枝,其間幾個丫頭嬉戲笑鬧,倒是一番可以入畫的美景。

  而此時的岸邊,常軒正在揪然不樂。他之前跟在眾位少爺身後,就算有萬分的不樂意也只能忍下,但此時旁邊無人,他便不再掩藏,鬱鬱寡歡地站在荷塘邊,低著頭想心事。

  誰知身後一眾丫頭卻忽然叫了起來,原來她們正笑鬧著,卻不小心將那風箏掛在了一棵老樹上。她們抬頭看了半響,最後嘰嘰喳喳地商量對策,正好這丫頭中就有那位靜丫頭。

  靜丫頭看到常軒,很是高興,連忙笑著喊道:「常軒,快些過來,給我把風箏拿下來。」她平日和常軒要好,使喚常軒習慣了的,是以此時並未在意,依然如往事般使喚。

  常軒此時正不開心著,猛聽到靜丫頭喊自己,便瞪了她一眼,口裡很是不樂意地說:「你自己又不是沒手,何必叫我!」說著轉頭就要走。

  靜丫頭萬沒想到一向老實聽話的常軒竟然給了自己一個沒臉兒,當著其他幾個丫頭的面頓時有些下不了台。她又見那幾個丫頭面面相覷,更加要爭回這臉面,便跑上去追上常軒,扯住他道:「常軒,你怎麼回事,倒是火氣不小!」

  常軒猛地停下腳步,沉著臉看她,怒道:「我今日就是有火氣,那又如何?」

  靜丫頭看他臉色實在不好,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要知道她雖為丫頭婢女,卻也是三少爺房裡管事的,是以被常軒這樣一吼,當下眼睛都紅了,也跺著腳道:「誰知道又是哪個惹了你,如今倒是把這火氣衝我來!你如今成了親有了娘子,卻是和原來不一樣了,動輒就衝我沒好氣!」

  常軒看看靜丫頭那紅了的眼圈兒,頓時有些不忍,那火氣也跟著消了幾分,在那裡愣了半響,終於歎了口氣說:「阿靜,我不是故意衝你這樣說話的,你別往心裡去。」

  靜丫頭卻得了理並不饒人,乾脆拿出帕子裡擦了擦眼睛,委屈地看著常軒道:「你以前哪裡會對我這樣說話,如今呢,卻是有事求著我時便好意哄著,沒事的時候便衝我大聲小氣。難不成你在家裡衝著你家那位娘子的時候也這樣說話嗎?」

  常軒低眉不語,他在家裡自然不會沖阿福這麼說話。

  靜丫頭見他這樣,越發難受,又哭著埋怨道:「你剛才當著那麼多人面對我這樣說話,別人可怎麼想?」

  常軒想想也是,此時他的火氣已經全部煙消雲散,留下的唯有對靜丫頭的愧疚,他摸摸衣角,充滿歉意地柔聲說:「那你如今又要如何,我剛才這話說都已經說了。」

  靜丫頭撅了撅嘴,看看不遠處尚且掛在枝頭的風箏,軟軟地開始提要求:「你去給我們把風箏拿下來,我就原諒你。」

  常軒一想,這有何難,便乾脆地答應:「行,我這就給你去拿。」

  說著兩個人便來到樹底下,這時那幾個丫頭都還在呢,正嘰喳著商量拿了個棍子去勾那風箏,可是怎麼也夠不著啊。

  此時常軒過來,挽起了袖子,又捲起了褲腿,豪氣地道:「你們讓開,我爬上去拿。」眾位丫頭都紛紛讓開,笑著在一旁看常軒爬樹。

  常軒身上好歹有些功夫的人,更何況這樹並不高,不多時他就敏捷地攀爬上去。

  靜丫頭看著那枝頭搖晃,黃葉紛紛亂下,不由得擔心起來,在下面仰著脖子大聲叫道:「你可得小心點,別摔下來!」

  下面其他丫頭也都叫著讓常軒小心,卻有其中一個丫頭笑著喊道:「常軒,你大膽地爬啊,要是真出個三長兩短,我們靜丫頭伺候你一輩子!」

  靜丫頭一聽,狠狠地瞪了那丫頭一眼,卻惹得眾人都跟著笑起來。

  常軒卻根本不曾在意那丫頭說的話,他只小心地爬到了那個最細弱的枝幹旁,伸長了手臂去夠那風箏,下面的人看著那枝幹孱弱,紛紛都捏了一把汗。

  不遠處的涼亭中,幾位少爺奶奶並阿福等人自然都將這一幕看到了眼裡,三少爺在那裡也跟著大喊:「常軒,小心點啊!」

  阿福此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卻聽到二少奶奶撩起眼皮子,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怎麼聽說,這常管事有意讓常軒跟著去江南採辦?」

  三少爺見自家二嫂問起,便連忙答道:「是有這意思,不過一時倒也動不了身的。」

  二少奶奶聞言,垂下眸子,修長的手指優雅地用茶蓋抹過手中熱茶,淡淡地開口說:「這種事,還是要早點做準備的,即使一時半刻動不了身,還是要讓他早點去學著點。」

  三少爺一向很聽這位二少奶奶的話,當下趕緊笑道:「二嫂說得極是,我回頭就去說這件事。」



第十八章 常軒的躊躇

  常軒好歹是有點身手的人,拿個風箏自然不在話下,眾人眼瞅著他拿到了那風箏,正要喊他扔給大家,誰知道他竟然是縱身往下一跳。

  下面的都嚇了一跳,遠處的阿福嚇得一下子摀住了嘴巴,而近處的靜丫頭更是驚叫出聲,大聲地喊道:「常軒你幹嘛!」

  常軒卻穩穩地落到了樹下,搖晃著手中的風箏得意地沖靜丫頭笑了下:「風箏在那裡。」

  靜丫頭一把搶過風箏,狠狠地睨了常軒一眼,跺腳道:「你這人太過分了,就知道沒事嚇唬人,難道就顯擺你有點身手嘛!」

  其他丫頭倒是在一旁笑鬧,有的誇常軒好身手,有的打趣靜丫頭先吃蘿蔔淡操心,說人家正主兒都沒說啥呢。靜丫頭白了那丫頭一眼,不滿地道:「什麼正主兒不正主兒的,難不成他如今有了娘子我就不能替他操心嘛,怎麼說也是打小兒一起長大的!」

  聽她說著這話,常軒卻心裡一咯登,連忙抬頭望過水榭那邊去,卻見阿福正翹首看向這邊呢,頓時適才那縱身躍下的得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面上也帶了幾分說不出的低落。

  阿福原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也緊張得只絞著帕子,如今見常軒不但平安,反而在和那個模樣俊俏的丫頭玩笑,也就不再往這邊看了,只是低著頭小心侍候二少奶奶。

  這一對小夫妻在這裡隔著水榭相望,雖然兩個人神情各異,卻倒是看樂了一旁知道內情的小丫頭,紛紛捂著嘴巴偷笑。偏偏這靜丫頭卻是沒見過阿福的,見這幾個小丫頭紅著臉兒瞅著遠處笑,斜瞅睨了她們一眼,問道:「你們這是笑什麼?」

  那群小丫頭禁不住都哈哈笑起來,倒是笑得靜丫頭摸不著頭腦,其中終於有一個好心的丫頭,笑意搖曳地提點靜丫頭:「靜姐姐,你今日個倒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了,人家正主兒就在那邊看著呢,可是連話都沒說一下,你倒是比誰都替常軒擔心呢!」

  靜丫頭倒是沒想到這個,連忙轉首看向水榭方向,卻見二少奶奶身旁一個珠圓玉潤的女子柔順地垂著頭,難道這個就是常軒的新娘子阿福?

  她詢問地看向常軒,常軒此時卻只是無精打采地站在那裡,手裡捏著一枝基本掉光葉子的樹枝兒,根本沒有看她的意思。

  一旁的另一個丫頭笑著打趣:「我看常軒哥哥是個怕娘子的,他剛才還生龍活虎,如今一看到娘子,整個人就像那霜打了的茄子——」說著她拿手帕比劃著一個蔫的動作,噗嗤笑著說:「一下子就蔫了!」

  常軒平時憨厚大度,這些丫頭們都是和他開慣了玩笑的,再者他如今心裡有事,也無心去管丫頭們又在說啥,只是不開心地站在那裡,時而巴巴地望望水榭那邊。

  靜丫頭看常軒的意思,那個站在二少奶奶身邊的女子還真是他新娶的娘子了,臉上頓時紅了,不好意思地看看那邊,誰知這時候阿福也正好無意中抬頭看過來。四目相接間,阿福對靜丫頭靦腆地笑了下,而靜丫頭卻怔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想回應阿福一笑時,阿福卻已經低頭幫二少奶奶倒茶了。

  靜丫頭再看看常軒,心裡不知怎麼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常軒新娘子面前丟了臉面,還是因為自己確實做了不得體的事兒,再者一旁的丫頭們還在那裡打趣,她心下確實羞得很,忽然一捂臉,撒丫子就跑了。

  身後丫頭們倒沒想到她竟然開不起這個玩笑,在後面喊她,她卻是頭也不回地跑的沒影兒了。

    ***

  這天大家分開後,阿福隨著二少奶奶回家,二少奶奶卻不像往日一般無視她,倒是著實把她打量了一番,又拿過她昔日的繡品仔細看了看,最後終於帶著欣賞的笑意看著阿福說:「你這孩子,倒看上去很有福相。」

  阿福不懂二少奶奶的意思,只是低頭柔順地聽著她說。

  但是二少奶奶打量了一番阿福,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讓她好好刺繡,說著就在旁邊阿屏的攙扶下一搖一擺地回屋去了。

  阿福今日身子已經好了許多,掐指頭一算,這月事也是差不過快要過去了的。她看看時候不早,想著今晚斷不能讓常軒做飯了,便和阿屏說過,收拾東西往自家走去。

  誰知她還沒走進家門,便看到家裡有炊煙升起,於是快步進去,果然見常軒已經在灶房裡了。

  她走到灶房門口的時候,常軒正低著頭,無精打采地握著燒火棍挑著灶膛裡已經快燃盡的柴。

  阿福輕手輕腳走到他身旁,蹲下來小聲地喚道:「常軒。」

  常軒見她回來,並不像前日那樣開心,卻是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悶聲說:「你回來了啊。」

  夫妻兩個人這麼一說也就算打了招呼,今日兩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消沉,於是再也沒說什麼,只是在做飯吃飯上還算默契,揭開鍋來飯菜擺上桌,常管事是照例不回來的,小夫妻二人默不作聲地吃了飯。

  吃完飯,常軒倒是搶著洗碗刷鍋,阿福心裡有愧,連忙上前也搶,誰知道兩個人之間你推我讓一個瓷碗就那麼脫手而出往地上飛去。常軒仗著自己動作機靈,竟然還打算伸手去抓,只可惜他動作快那個瓷碗下落的速度更快,他最後抓到手裡的碗只有一半,另一半則是在地上摔個粉碎。

  阿福眨著無辜而驚訝的眸子看著常軒,常軒尷尬地抬頭看了眼阿福,勉強笑著說:「沒事兒,碎了就碎了,家裡多得是。」常軒他爹是負責府中的採辦事宜,區區一個瓷碗有什麼大不了。

  阿福邊點了點頭,起身就去外面拿來掃帚和簸箕,回來見常軒蹲在那裡猶自捏著那半塊瓷碗發呆呢,不知怎麼竟然有些想笑,又有些無奈,自己也蹲□子,柔聲說:「你放下那瓷碗,小心傷到你的手。」說著她彎下腰來,用掃帚小心地清理地上的碎片兒。

  常軒呆呆地看著阿福忙碌,從旁細細打量著她,口裡忽然說:「阿福,今日個……」

  阿福聽他忽然說起今日個的事兒,握著掃帚的手便是一緊,低著頭細聲說:「今日的事兒,都是我不小心以至於惹了別人說這樣的話。我以後一定注意,再不讓人家拿這個開玩笑,沒得也連累你難堪。」

  常軒微張著憨厚的唇,呆呆的凝視著低聲訴說著歉意的阿福,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阿福聽不到他說話,只以為他是有怪自己的意思了,咬了咬唇補充說:「以後,以後我定是要離那位大少爺遠一些,大不了不去二少奶奶那邊了。」

  常軒聽她這麼說,頓時反應過來,連連搖頭說:「別,千萬別這樣,其實這件事和你沒什麼關係,不過是那些少爺們沒事兒貧嘴罷了。」

  他低著頭,臉上微微有些紅,偷眼看了看阿福,小聲解釋說:「其實,其實他們開玩笑的時候也並不知道是你啊,這個真不能怪你的。」

  阿福知道這件事都是自己惹出來的,可是常軒能這樣說,還是讓她安慰許多。她想著成親這些日子,兩個人的種種,這個常軒真是越來越體貼,眼睛竟然有些發熱,漸漸濕潤模糊了起來。

  不過她並不想讓常軒看到自己的感動,她自己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於是低著頭握著那掃帚,小聲說:「那,那我把這些先掃了。」

  常軒沒作聲,一旁凝視著她,張張嘴巴想說什麼,可是最後終究沒說,只是歎了口氣。

  阿福拿掃帚細心掃著地上的碎片兒,偏偏就有那麼一片小碎渣,竟然嵌入了這地上的土裡掃不出來,阿福沒奈何,只能放下掃帚伸出手指頭去捏。

  也是她太不運氣,手指頭剛一碰到那碎渣,頓時感到被針紮了一般的疼,她發出一聲低叫。常軒連忙抬頭看過來,卻見她白淨的手指頭已經溢出紅色的血滴來。

  常軒一驚,趕緊過來一把抓住她那隻手,皺著眉頭看那血滴順序溢出化為一滴盈盈的紅血珠,他心疼得不行了:「你這幾天本來就在流血,怎麼偏偏還受了傷!」

  說著這話,他毫不客氣地低頭張口,將阿福的手指頭含入口中。

  阿福倒是被他嚇了一跳,口中正想說不要,可是手指頭已經被放入溫熱的口中,甚至常軒還輕輕吮吸著那裡,頓時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手指頭那裡蔓延開來,讓她的心裡又羞又癢,又有些不好意思。

  常軒見阿福眨著明亮的眼睛羞澀地看著自己,知道她是不明白,便邊吮吸著她的手指頭,幽黑的眸子認真地看著她,口中含糊地解釋說:「吸一下,這樣好得快。」

  阿福卻被他吸得越發酥麻,又被他那樣認真的眸子看著,心竟然砰砰砰的跳,於是終於禁不住了,一下子從他口中抽出手裡。

  常軒猝不及防,竟然就這麼讓她跑了,當下不解地問:「你這是幹嗎?」

  阿福低頭看看自己手指頭,那個小傷口已經不再有血絲溢出了,只是如今濕漉漉的,都是某人的口水。她臉紅了下,低著頭說:「已經好了,不用吸了。」說著站起來,拿掃帚把將那塊瓷渣從土縫裡摳出來,又小心地掃到簸箕裡,然後端著簸箕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常軒不高興地說:「阿福,你怎麼不聽話,你手受傷了,你——」

  阿福忽然停下,轉過身睜著晶亮的眸子看著常軒。

  常軒以為她想明白了,趕緊補充說:「你受傷了,你乖乖坐著,我去倒這些碎渣子。」

  誰知道阿福卻走回來,抬手從他手中接過那只剩下一半的瓷碗,利索地扔到簸箕裡,口裡還怪道:「怎麼還拿著這個呢!」

  說著轉身就出屋去了。

  常軒怔怔地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便聽到外面有嘩啦啦聲,應該是阿福在倒掉那些碎渣子吧。

  他喃喃地說了一句:「我話都還沒說完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6:44 PM

第十九章 常軒的擔憂

  晚間常管事回來,詢問了前幾日布給常軒的功課,發現常軒頗有些進步,倒很是滿意。其實常軒幼時還是極為伶俐的一個孩子,無論是學點武藝還是讀書,都比三少爺要強的。當時尚且在世的老太爺看著這幾個孩子在院子裡玩耍,便感慨了句,說是常軒這個孩子,比自家的幾個孫子都要出息啊!別人聽了這話是什麼滋味常管事不知道,可是當時還是一個普通小管事的他可是驚出了汗,晚上回家立馬教訓了一番自家兒子,從此後常軒這個人便向著憨厚老實的方向發展了。

  如今常管事看著自己的兒子,也禁不住搖頭,這些年真是少教了常軒許多事,倒是把這個孩子的心眼兒也給耽誤了。

  常軒卻不知道父親心中所想,只一心拿著父親遞給自己的一本講珠算技巧的書翻來翻去。常管事看著自己的兒子,良久忽然問:「常軒,今日個三少爺去二少爺那邊,你也跟著去了?」

  常軒抬頭看父親,見父親若有所思,當下知道父親消息也是靈通,難道對今天的事兒竟然聽到了什麼,於是便如實將白日的事兒逐一說了,當然略去了別人拿阿福開的玩笑,也對自己幫靜丫頭拿風箏的事輕描淡寫了。

  常管事聽完,不動聲色地笑了下,忽然對常軒說:「從明日起,你先跟在我身邊,我也好教你學些東西。」

  常軒聽了,眼前一亮,不過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爹,真得可以嗎?」

  常管事點了點頭,看了眼常軒,意味深長地說:「這可是三少爺親自過來說的。」

  常軒聽了,高興得拍著桌子說:「三少爺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人好,我明日個一定要好好謝他。」

  常管事臉上卻並沒有多少笑意,淡淡地說:「如今臨近中秋佳節,府中的事兒多,我這幾天身子又不大好,你跟著我也能幫我一些。」

  常軒的耳中沒聽到其他,就聽到他爹身子不好,不由得驚訝又擔憂:「爹,你這幾日身子不好?怎麼沒聽你提起,有沒有看過大夫?」

  常管事搖了搖頭:「罷了,老毛病了,這還是當初你娘在時落下的毛病,以前吃過多少藥也不管用的,現在又忙,更懶得折騰了,過一段時間應該就好了。」

  常軒聽了,心裡倒很是慚愧,他想著這幾天因為阿福不方便的事兒,只一心想著阿福,倒是把自家爹爹忽略了的。

  常管事顯然並不在意這個,他扶著桌子站起來,擺了擺手說:「天不早了,你早點歇息吧,我也去睡了。」

    ***

  常軒回到屋裡時,被褥早已鋪好,阿福正就著豆大的油燈拿著那件做了一半的棉衣飛針走線呢。常軒過去一把將那棉衣拿開,怪道:「你手受傷了,還是歇歇吧,先別縫了,反正又不著急穿。」

  阿福看著被常軒奪走的棉衣,笑說:「我原本想著做好這件棉衣,再給你和公爹各做兩雙新鞋來穿。」

  常軒卻拉著阿福就要上床:「罷了,趕緊睡去吧,明日再說。」說著這話,他重重地打了一個哈欠。

  阿福當下也吹熄了油燈,隨著他一起上床。阿福雖然月事也差不多過去了,可是常軒並不知道,他還是循規蹈矩地不敢碰阿福,只是小心地抱在懷裡。有時候他抱著抱著,喘息便重起來,於是小心地抱便變成了緊緊地抱,是那種恨不得將阿福嵌入自己胸膛裡的抱。

  男人有力而寬闊的胸膛重重擠壓過來,阿福覺得疼,不過又有些厚重的溫暖和莫名的快意。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他頸間,心裡卻想著,其實這樣子還是不錯的。

  後來常軒的力道漸漸鬆了,喘息也均勻了,阿福想著他應該是睡著了,便要小心地從他懷裡出來。誰知道剛鑽出來的她正要往枕頭上一靠,那隻大手便忽然過來,用力一拉,愣是把她重新拉回去了。

  阿福偷偷看過去,卻見常軒閉著眼睛,鼻翼輕輕起伏,喘息均勻,看起來依然是睡著的啊。她在那裡眨著水亮的眸子,不解地想了一會兒,終於困意襲來,便不再去想,乾脆靠在他胳膊上睡去。

  誰知道她剛要睡去,便感到溫熱的氣息噴到了自己臉頰上,睜開迷茫的眼睛,一雙清澈的大眼正凝視著自己呢,那眼睛如此清明,哪裡有半分睡意!

  阿福迷糊地問:「你還沒睡?」

  常軒搖了搖頭,猶豫著開口:「今日靜丫頭非讓我給她拿風箏。」

  阿福眨著充滿困意的眸子:「嗯?」

  常軒別過眼去看著那鴛鴦戲水的枕頭,繼續艱難地開口:「平日她就喜歡找我做這做那的,不過她人不錯,我自然一直幫她的。」

  阿福微張著瑩潤的唇兒,詫異地點頭:「我明白。」

  常軒瞅了眼阿福,耳根泛紅,小聲地嘟囔說:「其實,其實也就是幫幫忙啊!」

  阿福眸子裡已經染上了濃濃的睡意,語聲模糊:「嗯,明白……」

  常軒還想繼續說,卻見阿福的上下眼皮已經粘合在一起了,也只能閉口,怏怏不樂地躺下了。

  躺下好久後,他並沒有睡去,反而是思來想去,半響終於一拍自己腦袋:「她根本就沒多心的吧!我又何必解釋呢,真是沒事找事!」

  他又用肘子支起上半身,低頭凝視著睡得安詳的阿福,心裡暗自慶幸:幸好你沒多想,不然那才顯得我心虛呢。

  常軒看了一會兒後,本打算去睡,可是看著那雲般的髮絲,圓月般的臉龐,還有那紅潤的唇兒,竟然有些心饞,便忍不住輕輕地在她額頭親了一口,又端詳了好半天,這才躺下去睡,睡的時候當然也不忘把手伸過來攬住她的腰。

    ***

  這些日子,阿福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二少奶奶手下刺繡,那副牡丹富貴圖已經繡好了,二少奶奶是極其滿意的,於是便拿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叫了大少爺過來一起看,幾個人都是讚口不絕。

  老夫人摸著那繡品,連連點頭:「我如今倒是有個主意,只是不知道二媳婦覺得好不好?」

  二少奶奶連忙上前笑道:「夫人,你有什麼儘管說就是了,媳婦哪裡有不聽的道理。」

  老夫人將手上那繡圖交給旁邊的丫頭冬梅,眼中帶著笑意看著二少奶奶說:「如今入了秋,這一年眼看就要過去了。明年眼瞅著就是當今太后的四十歲的壽誕了,這些日子我一直想著咱們送些什麼賀禮,其實太后她老人家在宮裡什麼都不缺,哪裡會看得上咱家裡這些東西呢,所以我琢磨著,這送賀禮,得投其所好。」

  二少奶奶低頭思量了一下,隨即眼前一亮,笑看著老夫人道:「夫人這個主意想得好,太后她老人家早年在這女紅上倒是很有功底的,她老人家一雙慧眼,必然對這等功夫的繡品喜歡得很。」

  老夫人也是連連點頭,不過她尚有疑慮:「我只是擔心,宮裡頭那些繡房的嬤嬤可都是幾十年的功夫啊,咱家這丫頭的活兒,太后能看得上眼嗎。」

  二少奶奶卻胸有成竹:「夫人,這個你大可放心,交給媳婦去辦就是。」

  老夫人聽了二少奶奶這話,這才放心下來,這件事交給老二媳婦去辦,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

  這二少奶奶繡品的事兒,尚且沒有交待到阿福手中,這時卻有一件十萬火急的「大事」交託給了阿福。原來中秋眼看就要到了,這些日子常軒跟隨著常管事採買,每日也是忙得很。這一日卻忽然有二少爺房中的丫頭來找他,說是靜丫頭有事叫他過去。

  常軒略一猶豫,便和常管事告了假,快步到了三少爺的院子裡,誰知一進院子,便看到靜丫頭再那裡打罵小丫頭呢。。靜丫頭穿著短襟的小綠襖,手裡拿著一根戒尺,指著一個小丫頭的臉在那裡罵,那小丫頭滿臉淚水,也是委屈可憐得很。

  常軒連忙上前勸架:「這是幹嘛,誰又惹了你,竟然發了這樣的火。」

  靜丫頭兩隻水蔥般的手掐著腰,喘著氣說:「這些賤東西,每日都是闖禍,白白連累了我。」

  那小丫頭低著頭啜泣著哭,哭得上氣不接小氣。

  常軒便有些看不過去:「到底怎麼了?」

  靜丫頭沖那小丫頭「呸」了一下,這才對常軒說:「進屋說吧。」

  進了屋,裡面幾個大丫頭也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連著三少爺也是端著臉沒好氣,此時他們見到常軒回來,便有的說:「常軒,你有什麼辦法,趕緊幫忙想。」

  常軒不解,三少爺委屈地歎了一口氣,這才解釋起來。原來剛才在院子裡被罵的那個丫頭叫小芽,昨日個靜丫頭囑咐這小芽拿了那件冰蠶絲的袍子去洗,誰成想她一個不小心,竟然給洗破了一處。

  常軒開始還想著這有什麼大不了,可是後來一想不對,再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件袍子非比尋常,是去年中秋佳節的時候,宮裡頭賜下來的。據說這料子是從南方進貢過來的,雖也是蠶絲所織,但不知道裡面還用了什麼其他料子,以至於做成衣服冬暖夏涼,摸起來於是牛奶般絲滑柔順。這東西進貢到宮裡後,太后很喜歡,便命賞賜給各位妃嬪做衣服用,當時也順手賞給侯爺府這麼一匹布。老夫人素來寵愛三少爺,當時的布有些剩餘,便為三少爺做了一件衣裳。

  三少爺愁眉不展,怕怕地縮了縮肩膀:「過幾日就是中秋,夫人說讓我穿這件的,可是如今壞了,恐怕不至是這屋子裡的丫頭,就連我也要挨罵了。」

  常軒一聽這事的確緊急嚴重,當下也傻了眼:「那怎麼辦?」關鍵是叫他過來也沒用啊,這個玩意據說金貴得很,他爹就算是採辦,也採辦不來這個東西的!這可是皇家賜下來的東西啊!



第二十章 常軒的娘子懂針線

  常軒一聽這事的確緊急嚴重,當下也傻了眼:「那怎麼辦?」關鍵是叫他過來也沒用啊,這個玩意據說金貴得很,他爹就算是採辦,也採辦不來這個東西的!這可是皇家賜下來的東西啊!

  靜丫頭殷切地看著常軒:「這中秋節還有幾天呢,你能不能讓你爹幫著看看,看能有差不多的料子嗎,我們趕緊再做出一件來不就是了。」

  常軒重新拿過那已經被洗破了一處的衣服仔細看了看,最後還是歎著氣搖了搖頭:「這些日子我跟著我爹,也頗是見識了一些,這個料子,外面的確模仿不來,怕是很難找到。」

  三少爺一聽這話,歎了口氣說:「罷了,別費這個勁了,大不了實話告訴夫人,她要罵就去罵。」

  靜丫頭卻無奈地看了三少爺一眼,歎氣說:「我的爺啊,這可是宮裡賜下來的,金貴得很。萬一上面真怪罪下來,這可不是小事。」

  三少爺委屈地縮縮肩膀,不高興地看了眼靜丫頭:「這麼金貴的東西,沒事幹嘛讓一個小丫頭去洗。」

  這話一出,那個小丫頭在屋外頭馬上打了個哆嗦,而屋裡的靜丫頭頓時覺得面子擱不下,臉上都漲紅了,含著眼淚說:「沒錯,這事兒是我不對,我這就去夫人面前承認錯誤,萬一有什麼事兒,要殺要剮都隨便你們。」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一旁的丫頭連忙拉住她,她卻非要撕扯著往外去,眼裡的淚珠也一滴滴落下來。

  常軒看著這個事實在鬧騰,便忙說:「靜丫頭,你也別鬧了,你先靜下來,我回去問問我爹,想想其他辦法。」

  靜丫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常軒,拖著哭腔說:「還能有什麼其他辦法嘛,反正無非是認罪一條路。」

  常軒看她實在哭得可憐,走上前安撫地說:「就算沒辦法也得想啊,到時候萬一我爹也沒辦法,你再去認罪也不遲。」

  三少爺本來悶頭可憐巴巴地坐在床頭,這時候聽到常軒說得,也跟著點頭說:「常軒說得是,就這麼辦吧。」

    ***

  晚上吃過飯的時候,常軒心神不安地等著他爹,誰知道他爹常管事沒等來,卻等來一個小廝過來傳話,說是今晚在外面不回來了。

  常軒聽了,皺著眉頭不說話,阿福看到,忍不住上前柔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常軒抬頭看了眼阿福,歎了口氣,便把三少爺房裡的事兒說了一番,最後說:「雖說我如今不在三少爺房裡了,可是三少爺於我有恩的,是從小跟著的,況且滿屋子的丫頭也都是打小兒認識的。」

  阿福低頭思量了一會兒,終於抬頭問:「那是怎麼樣的一個洞,難道不能補嗎?」

  常軒沒啥精神地說:「那種料子,又軟又薄,就算能補,也打眼得很。三少爺又不是個下人,哪裡能穿得了打了補丁的衣服呢。」

  阿福放下手中的針線,白淨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下的衣料,柔聲提議說:「我往日縫補了許多衣服,別人穿上後從未覺得不得體。雖說三少爺不同於咱們,可若是縫補得時候小心些,讓別人打眼一看找不出什麼痕跡,這事兒不也就過去了嗎?」

  阿福這麼一說,常軒倒是記起之前阿福幫著自己補衣的事兒,他皺著濃眉一想,最後忽然舒展開眉毛:「對,你先過去看看那料子,若是能補,那是最好不過的!」說著起身拉著阿福就要過去。

  阿福手裡尚且拿著那做了半拉子的棉衣,見他這樣焦急,忍不住道:「今日時候不早了,此時過去總不太好,不如明日再去?」

  誰知道常軒卻不聽:「罷了,還是今晚吧,我看靜丫頭都快急哭了,這要是再拖一晚,她怕是連覺都睡不好的。」

  阿福一聽,抿了抿唇,輕輕點頭說:「那……好吧。」

    ***

  幸好天也快黑了,常軒拉著阿福一路疾行過去,一來夜色掩護,二來常軒專撿生僻之處走,倒是沒遇到什麼人,要不然這個時候帶著媳婦出來院子裡逛都有些說不過去。

  進了三少爺的院子,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衝著屋裡喊道:「靜丫頭,你出來。」

  靜丫頭正在屋裡忐忑,聽到這話隨之而出,一見常軒身後的人,頓時愣住了。

  阿福也有些不自在,勉強衝靜丫頭笑著點了點頭。靜丫頭見阿福衝自己打招呼,也收拾起那些尷尬,上前笑著說:「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常軒卻不顧她的寒暄,大手直接拉著阿福往裡面走,邊走邊說:「三少爺沒睡吧?我帶著阿福過來,想著她專門會縫補衣服的,不如讓她試試。」

  此時因為天色不早了,常軒怕屋裡陪著的丫頭有歇息的,是以不方便進去,到了門口便停下來了。

  靜丫頭看了眼旁邊的阿福,目裡自然是有些不信的,一邊引領著他們走進去,一邊解釋說:「那個料子,並不是一般的絲綢,我們這邊都沒有人見過的。咱們屋裡擅長縫補的丫頭也不是沒有,可沒人敢動啊,怕弄壞了。」

  阿福聽著她這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淡笑了下:「靜姑娘,這個衣服先讓阿福看看吧,若是不能補,阿福自然不敢亂動的。」

  阿福這麼說,反倒讓靜丫頭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顯得她剛才的話有些瞧不起人,正不知說什麼,恰好同樣沒睡的三少爺出來了,迎頭看見三人,問道:「常軒,你這時候來,是有什麼好消息?」

  靜丫頭連忙把常軒的來意說明了,三少爺對於這縫補的事兒一向不太清楚,聽著阿福可以試試,倒很是高興:「既然如此,何妨讓阿福先看看呢,若是真能縫補得當,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常軒此時在一旁也有些擔心,他怕自家這小娘子萬一把這活計做得不夠漂亮,反倒讓她沒臉面,便從旁道:「其實縫補這個真不是個容易事兒。但我想著,到時候中秋節相聚的時候也是晚上,燈火不明,大家哪裡看得清楚,所以只要別太打眼,一定可以糊弄過去的。」

  這話說得三少爺連連點頭:「常軒說得是,只要別太惹眼讓老夫人看到就是了。」

  於是當下兩個男人就這麼敲定了,倒是讓一旁的靜丫頭也不好說什麼了。

  少頃靜丫頭拿了那件衣服出來,小心地放到阿福面前,抬眸看了她一眼:「這就是那件衣服了,如何?」

  阿福接過來放在手上,又撩起一點邊沿的料子細看,細看過後找到那處小洞,卻發現那處破損不但開了一個洞,而且因為搓洗的緣故,就連小洞的邊沿部分都有些抽絲了。

  靜丫頭對著燈下那處破損歎了一口氣:「這個真不好補的。」

  阿福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將那衣服抖開,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三少爺常軒靜丫頭以及屋中大小丫頭都瞪著眼睛緊張地看著她。

  阿福沉靜地看了半響,最後終於淡淡地笑了下,抬眸望向眾人,輕聲道:「這個應該是可以補的。」

  聞言常軒一喜,三少爺不敢置信,大小丫頭紛紛鬆了一口氣,唯有靜丫頭面上有些不信:「能補得和原來一樣嗎?」

  阿福再低頭看了眼那處破損,對著靜丫頭笑道:「和原來一樣是不可能的,但是多少可以瞞過眾人眼睛。」

  三少爺卻沒有那麼多想法,直接催道:「既然阿福都說了可以補的,那就趕緊動手吧。反正這衣服都破成這樣不能穿了,再糟糕又能糟到哪裡去呢。」

  當下靜丫頭帶著阿福到了旁邊的耳房,而常軒則是陪著三少爺在這邊說話。

  此時外面已經大黑,靜丫頭拿出三根蠟燭點燃,又從一旁找出針線放在阿福面前,這才回頭問阿福:「要不要再點根蠟燭?或者乾脆去少爺那裡把夜明珠也拿過來?」

  阿福淡笑了下,她平日晚上縫補,不過是一盞油燈罷了,哪裡需要這樣的陣勢,是以輕搖了搖頭:「不必,現在這樣正好。」

  靜丫頭點了點頭,也跟著她坐下,低頭看著她手中的衣服:「我就是怕這個衣服補不好,反而在夫人面前落下個亂作主張的罪名。」

  阿福垂著眸子看這衣服,她用手輕輕摩挲過那柔細的料子,她知道靜丫頭的擔心,怕自己將這件事搞砸。

  靜丫頭從旁看阿福臉色,尷尬地笑了下解釋說:「阿福,你別多想,我沒有其他意思……」

  阿福抬頭衝她笑了下:「我知道的,這件事事關重大,你也是擔心而已,放心,我且盡量就是了。」

  靜丫頭頓時也說不出啥來了,只是對阿福笑了下,可是看著阿福這般柔和溫順的樣子,她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阿福拿起針線,戴上頂針,便不再多言,只專業細細檢查那處破損,端詳著該怎麼動手。

  靜丫頭的目光開始還在那針線活上,後來不知道怎麼,那目光便慢慢往上,開始打量起了阿福這個人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6:54 PM

第二十一章 阿福手藝的確好

  燭火跳躍,阿福白淨圓潤的臉頰泛著隱約的紅潤,她細密修長的睫毛垂下形成美好的半扇形陰影。她微低著頭,精神全都專注在手中的針線活上,整個人透出女子特有的嫻靜柔順。

  靜丫頭越是從旁瞅著這麼溫順的阿福,心裡就越發不是滋味。表面上看起來這麼溫順的一個女子,竟然暗地裡早已和老實憨厚的常軒勾搭上了?靜丫頭想起這件事鬧騰得正厲害的那幾天,她曾拉了常軒到角落逼問這件事,誰知道常軒只低著頭不吭聲。後來她著實是急了,一把扯住他逼問,她是怎麼也不相信從小一起長大的常軒會幹出這種事兒的。

  最後常軒臉都紅了,終於憋出來一句:你就別問了,反正這事都這樣了。

  靜丫頭想起這個,心裡卻泛起冷笑,是啊,木已成舟,常管事為此好一番奔波求情,大夫人那邊親自開得口,這件事是已經成了定局。

  靜丫頭從小跟在三少爺身邊,雖說老夫人那邊是有意讓她跟著三少爺的,可她卻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想著以後到底是要尋一個把自己正兒八經當人看的去嫁。後來大家都懂事了後,她瞅著這三少爺知曉了人事的,便有意無意地讓其他丫頭近身伺候,自己是小心謹慎潔身自好的。

  想起這些,她低垂下頭,微微歎了一口氣,將來的路怎麼走,她並不知道。作為一個從小家養的丫頭,她父母早已亡故,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的。

  阿福正專注手中活計,此時隱約聽到靜丫頭的嗟歎之聲,便抬頭看過去,只見靜丫頭滿目惆悵低垂著眉。

  靜丫頭感覺到她的目光,便強了笑說:「沒事兒的,就是擔心這衣服,若是真補不好,老夫人怪罪下來。我——」

  她猶豫了下,才歎息說:「我一個丫頭,無親無故的,到時候怕是連個說項的人都沒有,還不知道怎麼發落呢。」

  阿福聽著這話,想起自己昔日的事情,難免有些物傷其類,抬眸勸慰道:「靜姑娘,阿福也是丫頭,而且阿福只是一個縫補的丫頭,不像靜姑娘您,怎麼說也是主子跟前伺候的紅人。如今三少爺性子好,以後怎麼著也會給靜姑娘一個好安排的。」

  靜丫頭聽了這話,抬頭審視著阿福沉靜柔和的樣子,面上有猶豫之色,可是最後終於咬咬唇,目看他處,口中卻仿若輕描淡寫地說:「我平日跟著三少爺,也是讀過一些書,識了一些字,知道了一些做人的規矩,卻是不知道那為自己謀求將來的好法子。」

  阿福聽得這話,心下一沉,抬起頭來看靜丫頭臉色,卻見她目中有躲閃之意,頓時明白她是的確暗指自己了。她手中的針線停頓了好半響,終於吸了一口氣,靜下心來繼續手中活計。

  靜丫頭只覺得自己一拳揮出就像是打在棉花上,心裡頗有些不快,可是看看這個悶頭做活仿若柔順的阿福,她倒也說不出什麼,只得強行忍下。只是她雖是丫頭出身,可三少爺性子軟,她又是三少爺跟前第一得意的人物,自然免不了性子有些驕縱,是以當下臉色是藏不住地難看。

  阿福感覺到當下的氣氛不對,不過她並不吭聲,只低頭補衣。

  秋風吹過來,燭火飄搖,屋子裡很安靜,兩個女人都不說話,只有針線穿過衣服的聲音。

  靜丫頭坐了許久,終於咳了聲,低聲道:「風吹著蠟燭呢,我過去關了窗子。」

  阿福依然沒有抬頭,只是發出一聲低低的「嗯」。

  靜丫頭看了眼阿福,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向外面看了看,只見正屋裡還亮著呢,不由得歎息了聲,自言自語地說:「三少爺他們也擔心著呢,怕是今晚都睡不好了。」

  不過回答她的只有風吹過的聲音,阿福當然不會理她。她輕輕關緊了窗子,古老的窗欞發出「吱晤」的一聲。

  阿福此時大工依然告成,她自己先是仔細審視了一番,這才站起來抖了抖衣服。

  靜丫頭聞聽這個聲音,連忙回頭看過來,疑惑地問:「這衣服如何了?」

  阿福垂著眸子一點點檢查衣服,聽到她的話只柔聲回道:「應該好了,你過來看看吧。」

  靜丫頭一聽,趕緊過來,就著那燭火和阿福一起看衣服。那衣服原本是月白色的,如今月光透過窗欞撒上去,靜丫頭只看到一片月白平滑,卻不見任何破損,不由得驚異不已。

  「原本那破損呢?」她想著即使再高明的裁縫,縫補過之後總能留下一點痕跡的。

  這時候,正屋裡一直支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呢,其中尤以常軒最為操心,三少爺賜他坐下,他都不願坐,只輕輕踱來踱去。

  此時聽到靜丫頭這句話,他猛地抬頭,對三少爺說:「應是補好了,我先過去看看。」常軒自有常軒的想法,他帶著自家娘子過來補衣,萬一出了什麼紕漏,他也得先看到,以便有些彌補。

  可是顯然三少爺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的,聽到這話也連忙從椅子上跳起,跟著常軒一起往這邊過來。而其餘各位丫頭或者怕受連累站立不安,或者因為事不關己已經上下眼皮打盹,此時見這事有了進展也都陪著往這邊過來。

  眾人一進屋,只見靜丫頭正湊在那衣服前到處尋覓,而阿福站在一旁,唇邊帶著一抹淡笑。

  常軒見此情景,心中總算是落了一塊石頭般,但面上依然問阿福:「阿福,三少爺的衣服,你補得如何了?」

  三少爺自然等不得聽她慢慢講,也隨著靜丫頭一起湊過去看,兩個人四隻眼睛,卻並未找到那處破損,都不由得驚訝地看向阿福。

  常軒也湊過去,對阿福讚賞地笑了笑:「阿福,你倒是說說,怎麼我們看不出任何痕跡來了呢?」

  靜丫頭心中也好奇,可是她不問,三少爺自然沒有她那個小心思,也催問到:「阿福,你趕緊說,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你會變戲法不是?」

  阿福卻捧起那衣服,指了一平滑無痕處說:「其實原本的破損處,就是這裡。」

  三個人都看過去,後面眾位丫頭也忍不住看,可是看來看去,也沒有什麼痕跡,最後終於有一位眼尖的丫頭猶豫著說:「我看著,這處好像不如別處富有光澤?」

  阿福看了眼那丫頭,只見那丫頭穿著青色小襖,站在眾位丫頭之後,便衝她笑了下說:「你眼力倒是很好的。」

  說著她便解釋道:「其實我能補這件衣服,全是憑仗了這件衣服原本的做法。」她展開衣服的裡面向大家展示:「你們看,這衣服裡面在裁剪時是有些衍邊兒的,如今我稍取了這裡的布料去補救那處破損,因此那個破開的小洞不見了。」

  靜丫頭抿著唇兒低頭看那衣服,原本並不言語的,此時卻忽然抬頭問:「就算如此,可是你也不可能封得毫無痕跡啊!」

  阿福淡然一笑,又向大家解釋說:「這縫衣若想縫補得毫無痕跡,一靠手上功夫,二呢就靠絲線。我平日專做這縫補,自然學了一些技藝在手,縫補起來不會輕易讓人看出痕跡的。而這絲線呢,不敢亂用的,只能取和這衣服同色系同粗細的絲線——」

  靜丫頭搶著問道:「難不成你還有這個料子專用的絲線嗎?」

  三少爺此時對阿福已滿是欣賞,聽到靜丫頭竟然打叉,不滿地看了靜丫頭一眼:「靜丫頭,你聽人家阿福講嘛!」

  靜丫頭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阿福看了眼一旁的靜丫頭,唇邊含著一抹溫順的笑道:「其實絲線,我自然是沒有,可是這衣服上有啊!我取內裡隱藏處,抽一些絲線出來,再稍加掩飾,既不會壞了這件衣服,又能取同這衣服同等色系之線。」

  三少爺接過那衣服又是好一番觀摩,最後終於讚賞地歎道:「我家常軒真是有福氣,竟然娶了你這麼一個福星,可算是幫了我大忙!若不是你,我可不是要被老夫人罵死啊,你說,這可讓我怎麼感謝你啊。」

  阿福輕輕向三少爺行禮,低聲道:「三少爺,阿福和常軒能有今日,一切都托了三少爺的福分。我們為奴為婢的,能為三少爺效力,是我們份內的事兒,感謝二字自然是不敢當。」

  三少爺看著眼前竟然進退有度的阿福,越發欣賞,當即說是要賞銀子。常軒自然是不會接受這個,只說從小受著三少爺的恩長大的,報答還來不及呢,以後還是要繼續為三少爺效力的。一番話只說得三少爺感慨萬分感激不盡,不過時候不早了,廢話也不敢多說,不然拖延太久查夜的來了也不方便。

  當下常軒牽著功臣阿福的手往回走,三少爺特意率領眾位丫頭送到門口,到了門口處,三少爺還隨口對靜丫頭說:「你看人家阿福,賢惠得很,你以後也學著點。」

  靜丫頭低著頭一直不言語的,此時聽到這話,強笑了下,但依然沒說什麼。

  往外走的時候,三少爺拉著常軒的手,於沒人注意時狠狠拍了拍肩膀, 對著他耳朵說:「我原本想著你從哪裡撿了一個野丫頭,如今看來,你倒是撿了寶!」

  常軒心裡也是滿滿的想笑,可是嘴上還謙虛說:「沒有啦,她也就是會縫補衣服罷了。」

  這邊兩個男人拉扯著說話,那邊靜丫頭對著阿福,依然不吭聲,阿福卻淡淡地笑了下,只對她輕輕地說:「靜姑娘,我不知道以前如何,但我想著常軒他性子憨厚,以前在三少爺身後伺候,應該是多虧了靜姑娘提點了,阿福這裡謝過了。」

  靜丫頭心裡一愣,那股不是滋味的感覺泛上來,看著阿福臉上看似溫和的笑容,想說些什麼,可是動動嘴巴,卻是一句都說不上來。



第二十二章 月下一對小鴛鴦

  常軒握著阿福的手往外走,走出院子的時候,見後面的門關了,這才忍不住心裡的興奮對阿福說:「阿福,今日的事兒你做得好,算是在三少爺跟前討了一個好。」

  阿福低垂著頭,看他興奮地攥著自己的手,歪頭笑著說:「看你高興成這樣,不過是補件衣服罷了。」

  常軒卻壓抑不住激動,攥著她的手搖晃:「哪裡是補件衣服那麼簡單,你知道這件衣服若是真壞了,大夫人會怎麼生氣嗎?三少爺還不知道受什麼罰呢。如今你幫了他,他一定會記得的,三少爺這個人我知道的,他平日雖然性子軟了一些,可為人還是挺重義氣的。」

  阿福看著他那個高興的樣兒,不由得抿唇淡笑道:「我以前不過是一個縫補丫頭罷了,如今嫁與了你,我盼得也只是每日安生過日子,哪裡想到什麼將來的好處。如今既然幫了三少爺的忙,只想著以後他能待你好些,這樣我就知足了。」

  阿福說著這話時,圓潤白皙的臉上泛著粉色的光澤,如水的眸子含有一絲淡淡的羞意。常軒就著皎潔的月光看過去,越看越覺得她嬌俏可人,當下竟忍不住湊過去就要親一口。

  阿福開始見他不言,眸子裡正是奇怪呢,忽感到他靠近了自己,接著他溫熱的唇便親了過來,略顯沉重的鼻息便噴到了自己嬌嫩的臉上。

  只可惜這夜色濃重,事出突然,常軒於這種事又不是經常做,他竟然一口親到了鼻尖上。

  阿福又羞又怕,唯恐被人看到,哪裡管他親對了沒有,兩隻手軟弱無力地推拒著他,口中低聲急道:「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裡,小心被別人看到。」

  常軒卻乾脆整個把阿福環在自己懷抱裡,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讓她的柔軟貼近自己,另一隻手則是抬起她的下巴,湊近了低聲抱怨說:「不管那些,剛才都沒親到呢!」說著嘴巴固執而霸道地親向阿福紅潤誘/人的小口。

  要知道常軒今晚很是興奮得意,而大凡男人在外面得意了難免要在屋裡女人身上馳騁一番才能徹底品味那興奮之感,更何況月光之下的阿福小娘子又溫順又嬌羞,實在讓人想一口吃下。

  阿福沒奈何,只得軟著身子靠在他懷裡,任憑他啃吃研磨,真是好一番纏綿。也幸好這個常軒熟悉院內位置,知道此處偏僻無人經過,要不然若是被其他的丫頭小廝逮到他夫妻二人竟然在此地如此親密,還不傳出去成為徹頭徹尾的大笑話。

  常軒原本是看著阿福實在可口才迫不及待親一口解饞,誰知道他細品著那紅潤濕濡的口中的香軟滋味,竟是越品越有味,唇舌間霸道地想得到更多,到了最後真是恨不得把懷中嬌喘著的小娘子一口吞下才是。

  阿福因為心裡緊張,兩手緊抓著他的衣襟癱軟地靠著他的身子,終於在他親吻的間隙間,喘息著說:「不要了……咱回家再……」

  常軒的喘息早已急促,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卻半抱著阿福一下子躲入了一旁的假山後面。阿福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常軒的手已經鑽入了她的懷中,摸索著抓住了她挺起的兩團蜜桃。

  阿福發出低低的一聲驚呼,正要責他不該這樣,可是常軒那略帶涼意的粗糙大手摩挲著她嬌嫩幼滑的肌膚時,竟然帶給她從未有過的愉悅之感,讓她幾乎忍不住發出一聲陌生的呻吟。誰知這一聲低叫反而更惹得常軒情動,當下乾脆就勢將她半放到假山石頭上,然後他自己則是低下頭埋入她的懷中啃吃。

  阿福仰著臉兒,微微張著紅潤的唇,迷濛的眸子半瞇著看向暗藍的天際。在她的下方,有一個男人如狼般啃吻著她的身子。幸好的是,這個男人她已經熟悉了,不怕了。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樣感到恐慌,卻只有在屋外露天之地行此苟且之事的羞恥,已經害怕被人發現的緊張。因為這羞恥感和緊張感,她心兒跳得快,身子發軟,有一陣陣難言的微妙感覺便從常軒的唇下蔓延到了全身。

  終於到了最後,當阿福迷茫地看著天上的星星低低吟出聲,當她忍不住閉上眸子忍受著身子一波波的悸動時,她覺得自己彷彿到了一個陌生的、從未到過的地方。

  當一切都停下來時,常軒倒很快恢復,先是給阿福收攏了衣襟,又抱她起來,讓她半靠在自己身上站穩。

  阿福呢,則是還沉浸在剛才的餘韻中,酥軟著身子不願動彈,此時卻聽到常軒粗喘著,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咱回去再好好弄吧。」

  這話一出,阿福心裡又是一番悸動,羞得紅了臉,低下頭柔聲怪他道:「今日才給你長了臉面,如今卻要這樣作弄我。」

  常軒摟著她的腰,扶著她,兩個人一起從那假山後頭走出來,此時常軒聽到她這話,忍不住湊到她耳邊低低壞笑了聲:「你是我娘子,我不作弄你,卻要去作弄誰呢?」

  聽到這話,阿福沒來由地想起那靜丫頭,於是被他握住的手忍不住反握住他,然後輕輕掐了一下。

  她掐得自然並不疼,常軒只是覺得有些癢,不過他還是故作委屈地說:「阿福,你怎麼掐我?」

  阿福睨了他一眼,口裡故意說:「就掐你,那又怎麼了?」

  常軒不依,揉著她細軟的腰際,裝作狠狠地在她耳邊說:「等回去之後,看我怎麼……」

  至於這對小夫妻回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此事暫不可考。

    ***

  第二日,常管事倒是回來吃了早飯。常軒一邊低頭呼嚕呼嚕喝著稀粥,一邊向他爹說了昨晚的事兒。常管事倒並不詫異,只是看了眼阿福,沒啥表情地說:「這樣也好,以後有什麼事三少爺那邊更加照顧著點。」

  於是順便常管事又問起阿福在二少奶奶那邊的事兒,阿福自然如實稟報。常管事沉吟了一番,這才提起:「明年就是太后的四十壽誕,咱們這府裡把這事看得極大,如今我們要去南方採辦,其實也是為了這件事。我聽外宅的意思,彷彿二奶奶那邊希望咱們能做出一個拿得出的繡品給太后賀壽。」

  阿福倒是還沒聽說過這個事,當下便認真地聽公爹說。

  常管事又說道:「其實原本府裡的意思,是要去南方採辦的時候尋幾個上等的繡娘來做,可是如今大家對你讚賞有加,倒是有意把這件大事交給你的。」

  阿福倒是萬沒想到這個事的,知道此事體大,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常軒也是詫異,當下放下粥也忘記喝了,睜大黑亮的眸子問他爹:「爹,阿福能行嗎?這可是給太后的賀禮呀,萬一弄不好,怕是不但不討好,就連身家性命都有問題的啊!」

  常管事看了眼自己尚且稚嫩的兒子,當下並不願多言,只是淡淡地說:「無論行不行,總是要試一試。」

  說著他又轉首看向阿福:「阿福,若是真把這事交給你,你敢接嗎?」

  阿福被他問得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低著頭沉吟了半響,最後終於鼓起勇氣說:「敢接。」

  常管事聞言,平日並無表情的臉上倒是帶了一絲欣慰,他點頭說:「嗯,這樣就好。」

  阿福輕輕咬了下唇,垂眸認真說:「爹,阿福原本不過是府裡一個丫頭,無親無故,若是無人照拂今日還不知是如何下場呢。當初是阿福不好,牽累了常軒,也害得爹你在主子面前沒有顏面。如今阿福嫁到咱家來,諸事多虧爹和常軒照顧,阿福心裡感激不盡。至於為太后準備繡品這件事,無論如何,阿福總是要盡全力的,若是真能成了,也算是為爹和常軒在主子面前掙了面子。」

  常管事看著阿福,歎了口氣道:「阿福,以前你不曾嫁於常軒時,我就覺得你這個丫頭是不錯的,而你嫁過來後,也是賢惠溫順。至於當時那個事無論誰是誰非,到底你如今是我常家的媳婦兒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也不用總是惦記著那件事,以後咱們一家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阿福輕輕點頭,眸子裡卻隱約有濕潤之感,其實常管事對那件事從未提過,她心裡到底是有歉疚的,如今說開了,常管事也沒有責怪之意,她心裡就彷彿解開了一個結。

  一旁常軒伸過手握住她的,責怪道:「這不是正吃著飯嘛,幹嘛又提這個。再說了,我早就說過,咱爹對人好得很,才不會計較那些有的沒的。」

  常管事聞言,看著自己的兒子笑著搖頭,握了筷子歎息說:「我家常軒啊,有時候看著還算機靈,可有時候就有些傻乎乎的,脾氣也執拗得很,這個倒是要讓阿福多多包容一下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6:55 PM

第二十三章 常軒上交錢袋子

  眼看著就要中秋了,這幾日常軒跟隨著常管事是越發的忙碌了,說是忙完中秋節,他們也要準備開始啟程去南方了。阿福想著他們父子平日在外面雖說有現成的飯菜,但有時候這兩個人忙起來總是不按點吃的,難免對身子不好,便在晚飯上用了心思,想著給這父子二人好生滋補一番。

  開始常軒並沒注意,後來某一天他才忽然想起來,趕緊跑過來問阿福:「晚飯這些雞鴨的錢,你都是用的什麼錢?」

  阿福一時有些茫然:「能用什麼錢,無非是月錢罷了。」

  常軒拉著她的手,言語中頗有些責怪之意:「你一個月才幾個錢兒呢,竟然這麼折騰著花,怎麼都不曾向我要錢呢?」

  阿福有些羞赧,微微低下頭說:「以前在繡房,一個月是半弔錢。如今到了二少奶奶那邊,她給我加了月錢的,一個月也有一兩銀子了,買些飯菜什麼的,還是夠花的。」其實家裡的日常供應諸如米飯白面甚至布匹,都可以從公家領取份額的,她所花的,也不過是那些額外的支出罷了。

  常軒卻依然不滿她這樣:「我是男人家,哪裡能讓你養家呢,以後你若是要買什麼,就向我要就是了!」說著他才想起來什麼,拍了拍腦袋,嘿嘿笑了下說:「這個事也怪我,我應該乾脆把銀子都交給你收著的。」

  阿福連忙搖頭:「不用的……」

  常軒卻不聽,逕自跑到了一個樟木箱子前,打開後裡面卻是普通的衣服罷了,他將手伸進去摸索了一番,竟然摸出來一個黑色的布袋。

  常軒眉飛色舞地晃著那個布袋,頓時袋子裡面發出銀子相碰時的響聲,他得意笑著將這個布袋遞給阿福:「給你,這是我所有的家當了,都交給你了!」

  阿福不接,歪頭笑著看他:「你怎麼有這麼多銀子呢?」袋子鼓囊囊,而裡面的響聲略顯沉悶,想來應該不少的。

  常軒拉過她的手,直接將銀袋子塞到她手裡:「也沒有很多,我從小跟著三少爺,每個月都有銀子啊,如今我一個月能拿一兩半了。我爹從小不收我的銀子,說是讓我自己攢著。我攢了這麼久,還沒怎麼花過呢。」

  阿福只覺得入手間沉甸甸的,她這輩子還沒摸過這麼多銀子呢,抿唇笑著道:「你既交給我,那我就先給你收著,萬一你要用時再找我要。」、

  常軒卻依然不滿,伸出手指頭戳了戳她細嫩的臉頰,責道:「什麼你的我的,我的銀子本來就是你的銀子!你趕緊把你的銀子也拿出來,一起放到這袋子裡,這些都交給你保管,平日有什麼用度你就直接從中拿就是了。」

  阿福聽他這麼說,只覺得心裡暖和和的,摸了摸被他輕戳過的臉頰,點頭笑道:「也好,那我就把我們的銀子全都放一起收起來。」這次說話間,她特意加重了「我們」這兩個字。

  常軒這下子算是滿意了,不過剛才戳著她的臉頰時手感實在太好,當下忍不住又抬起手戳了戳她另一邊臉頰:「好,這樣子才是我的乖娘子。」

  阿福輕輕睨了他一眼:「都是乖娘子了,怎麼還戳?」

  常軒湊近了她,黑眸中帶了幾分小小的霸氣:「無論是壞娘子還是乖娘子,反正都是我的小娘子,我就要戳,不但要戳,還要摸,還要親。」說著那唇就湊過來。

  阿福連忙看看窗外,知道公爹這時候還沒回來,反正左右無人看到,也只得由了他去。

    ***

  日子也就這麼過去了,這幾天二少奶奶已經吩咐阿福說是要繡一幅大的百鳥朝鳳圖,說是讓大少爺畫畫,然後阿福來比著繡。阿福經過公爹事前提點,也知道這個事非同小可,是以趕緊應下來,同時也在心裡思忖著這個繡品該怎麼弄。要知道這大幅刺繡不比小幅刺繡,那小幅刺繡重在技巧,而這大幅刺繡除了那小處技巧,卻還有耐心細緻和事先的盤算,要做到成竹在胸慢慢勾勒。

  阿福這麼一盤算,心裡卻有些沒底了。其實她師從林嬤嬤,林嬤嬤長於南方蘇州一帶,從小修習蘇繡,於是阿福雖身為北方京師之人卻學了一手地道的蘇繡。她天賦極好,又從小苦練,是以她繡出的仿畫繡暈染自如且繡線套接不露針跡,完全不同於北方繡法,這才讓府裡的主子都看著喜歡。

  可是她往日做作不過是小打小鬧,何曾繡出這種大幅的成品,且是要展現給太后的呢?這可不是幾天幾夜的功夫啊,若是她一個人繡,怕是要經年累月,說不得太后生辰到了,這繡品還不曾完成。

  阿福想到這些,難免有些忐忑,後來二少奶奶看著她的臉色,倒是不在意地笑了,意有所知地說:「阿福,我櫃子裡有個荷包,雖早已破舊不堪,我卻視為珍寶般收藏,你可知為何?」

  阿福低頭輕搖頭,她知道二少奶奶必有下話。

  果然,二少奶奶輕撩了撩眼皮,笑道:「那個荷包,倒是早年太后所繡。」

  阿福一聽這話,心裡微驚,想著那個猜測果然是沒錯的。可是如今二少奶奶為何對自己說出這樣的事情?自己又該如何作答?

  二少奶奶看阿福低頭不敢言,唇邊帶著一抹淡笑,輕道:「阿福,其實府裡若是真要找繡娘,拿了銀子去找那些幾十年功底的繡娘,何愁不能找到,你可知為何我偏偏挑了你?」

  阿福輕輕搖頭,低聲柔順回道:「阿福不知。」

  二少奶奶低頭看了看這木桌上攤著的繡線和一幅繡了一半的錦鯉戲水圖,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阿福,你如今的針線,雖說尚有稚嫩之感,可是和太后娘娘當年的針法倒是有些相似呢。」

  此話一出,阿福頓時明瞭,只是面上並不敢言。

  二少奶奶站起身,瞅著眼前的阿福,輕聲細語地道:「阿福,你且繡著,無論好與壞,我都會替你擔著的。」

  說著她雍容地轉身離去,不過再走到門口處時,卻忽然想起什麼,笑著回頭道:「我差點忘了,你繡這東西,總是要個畫兒比著的,回頭你有什麼想法,儘管去找大少爺商量。雖說他是府裡的少爺,不過如今這件事可是老夫人親自吩咐下來的,你倒是不用顧忌什麼。」

    ***

  有了二少奶奶這番話,阿福倒是明白了,原本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一些。回到家裡和常軒商量了下這個事,常軒臉色凝重,看不出是喜是悲,低頭沉思了半響,忽然一拍大腿,笑著道:「阿福,你果然是有福之人!」

  等到常管事回來,常軒忙不迭地去和他爹說了這個事,常管事聽著,倒沒什麼驚訝,只是淡淡地說了聲:「這是好事,阿福好好繡就是了。」

  因為這個,晚間回到屋裡,常軒摟著阿福抱怨起了他爹:「阿福,你看爹那樣子,應該是早就猜到了,怎麼就不告訴咱們呢,虧我還急巴巴地去對他說,他卻只是那個反應。」

  阿福看著他委屈的樣子,心裡想笑,忍不住抬手輕輕點了點他高挺的鼻尖:「你呀,和自家爹,有什麼可計較的。」

  常軒這個大男人在被阿福戳過鼻尖後,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報復性地用鼻尖在她胸前滑膩的肌膚上蹭了蹭,嘴裡嘟囔說:「我也就是說說嘛……」

  自那日後,阿福自然是專心繡品之事,心裡再也沒有了原本的忐忑,而常軒則是幫著他爹準備著中秋過節的各項事宜。眼看著過兩天就是中秋了,阿福這天正在屋裡比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繡線,卻忽聽到外面小丫頭討論一個事情,卻原來是靜丫頭要出嫁了。

  阿福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後來特意出來,裝作不經意問了問,卻果然是三少爺房中的靜丫頭。外面那幾個小丫頭因為二少奶奶重視阿福,平日也敬阿福幾分。又因為阿福性子柔和,處事單純中卻自有分寸,於是小丫頭都喜歡她的。當下阿福隨口問起靜丫頭的事兒,這幾個小丫頭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阿福這麼一打聽,這才知道原來前幾日孫大總管的獨苗兒子,忽然說是要娶靜丫頭。孫大總管自然是不願,先不說靜丫頭是三少爺房裡的丫頭,且說這兒子本身,是早已訂了一門親事的,那姑娘家還是有些體面的人。如今這兒子鬧著要娶靜丫頭,孫大總管不同意,可是誰知這兒子卻像是對靜丫頭著迷了一般,說是不娶的話就要如何如何。

  孫大總管的娘子是個極寵兒子的主,見兒子都成這樣了,便跟著勸孫大總管。這孫大總管在府裡也算威風人物,可是平日最怕自己那個黃臉婆,沒辦法,也只能應了。

  說完這些,那幾個小丫頭見四下無人,湊到阿福耳邊低聲道:「還不知道這靜丫頭給孫得旺灌了什麼米湯,竟惹得他如此呢!」說著這話時,那言語間的猜測,那笑意間的曖昧,阿福一看便知他們的猜測。

  阿福心下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強笑道:「別人的事兒,還是不要想了,反正這不是也要成親了嘛。」說著就自己回繡房去了。

  她走後,一個丫頭對另一個嚼耳根:「你說話怎麼也不注意著點?你這不是戳人傷疤嗎?」

  被說的那個丫頭尚且不明白:「怎麼了?」

  另外幾個丫頭無奈搖頭歎息,有人甚至戳她腦袋,罵她笨。

  阿福關上門,將那低聲細語都關到門外。

  她低低歎了一口氣,想著那一晚她補衣時靜丫頭的惆悵,如今她嫁人了,且嫁得是府裡的大管家,如今應該是得償所願了吧?

  其實靜丫頭,她接觸不多,但聽常軒平日所講,知道她是個很好的姑娘,阿福也是希望她能得個好結果的。

  如今這樣,也好,也好。



第二十四章 常軒想要親一口

  轉眼中秋就到了。中秋節這種日子,府裡的大小主子自然是團聚一堂,賞月吃月餅,順便再附庸風雅吟詩作對猜謎射覆,不過這個節日於下人而言,卻是一個越發忙碌的日子。府裡的管事都忙得團團轉,常軒也幾乎沒怎麼合眼,人都瘦了一圈的樣子。

  總算這個八月十五對著湖色賞月吟詩算是過去了,三少爺穿著那件阿福補過的衫子,外面又籠了一件披風,一晚上順當得很,別人是絲毫沒看出異樣。想來也是,如此巧奪天工之作,湊近細看尚且瞧不出端倪,更何況月色之下不知就裡的眾人呢。

  這邊正品著月餅賞著月亮,一家人熱鬧著說話,忽聽到外面宣旨,說是太后娘娘派人過來了。大家連忙出去迎,卻原來是太后娘娘特命人送來了一盒宮裡御廚做的月餅。當下大家驚喜非常,重金謝過那跑腿傳旨的太監,又在原地叩謝了,這才鄭重其事地打開那盒月餅,由老夫人親自動手,給各人都分了一些。

  分完之後,竟然還剩下那麼幾塊,二少奶奶笑著提議說,府裡的管事也都辛苦得很,不如把這剩下的幾塊乾脆分給幾位管家管事,也算是感謝他們的辛勞。老夫人倒有些猶豫,這畢竟是太后賞賜的東西,分給下人合適嗎?

  二少奶奶卻笑著湊近低語,太后娘娘出身貧寒,如今雖然是十萬金貴的身份,可卻最是惜貧憐弱的,想來聽到也沒什麼不豫。老夫人見二少奶奶這麼說,也便有了主意,乾脆將剩下的幾塊月餅各自切成兩塊,分給諸位管事,又留下其中一塊,分成更小的小塊,分給府裡年長的嬤嬤,然後閤府再一起叩謝太后之恩,感謝這恩澤遍及上下。

  雖說那些能分到月餅的都是府裡有些體面的人物,根本不會真饞了這個東西,可要知道那是太后娘娘從宮裡賞賜下來的,是以各個感激涕零驚喜萬分。拿了絲巾捧了那一小塊月餅,大有不敢吃一口放在桌子上供起來的態勢。

  常管事自然是分了半塊,他這個人自然對這種甜食沒有興趣,他也沒有要供起來的意思,便給了常軒。常軒小心翼翼地用紙包起來,要留著回家給阿福吃。

  阿福見他巴巴地獻寶一般從懷裡掏出來,又小心翼翼地打開那一層層的油紙包,裡面卻不過是半塊月餅罷了,難免覺得好笑。

  常軒不滿地看了阿福一眼,委屈地辯解道:「你肯定不懂了,這可是太后娘娘賞賜下來的,是宮裡做的!別人想要還沒有呢,滿府上下,就是那些有體面的嬤嬤,也就是能得那麼小那麼小一塊罷了。」說著他還用指甲蓋比劃著,看吧,就是這麼一點。

  說著他滿是驕傲地看阿福,得意地道:「在府裡,除了主子,得了半塊月餅的只有四個人呢,其中自然有咱爹了。」

  阿福看他這樣,笑著無奈道:「如此說來,我倒是沾了你的光呢,竟然可以吃到這麼有來頭的月餅。」

  這小夫妻說笑一番,對著那黃澄澄的月餅,盡然有些不捨得全部吃下,阿福便提議再留一半給常軒,常軒卻說他爹是不愛吃這個的,說本來就是他爹不愛吃便隨口給自己的了啊。最後阿福想想,便試探著小心地道:「我其實今晚本來想著去看看林嬤嬤,給她帶一些月餅糕點過去的。不過因為忙著,一直還沒來得及過去呢。」

  常軒看她說得小心,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大方地道:「這又何難,今日府裡賞賜的,還有下人送的,家裡各色月餅多得是,你隨便拿幾個給林嬤嬤送去便是,然後你再把這剩下的小塊月餅給林嬤嬤帶去,雖說也就這麼一小口,不過到底是太后賞賜下的,也讓她嘗嘗嘛!」

  阿福正是這個意思,原本想著此事不好開口,沒成想她還沒開口常軒便想好了,笑著謝了常軒,自己便要忙著收拾去林嬤嬤處的東西。

  常軒卻拉著她的手,偏要和她一起去,說是這林嬤嬤既然對阿福便如同母親一般,他自然是要去看望的。

  到了林嬤嬤處,只見院子裡燈火暗淡,滿室寂靜,若不是頭頂那輪圓月,根本無法看出此時正是中秋佳節。阿福心裡便有些不是滋味,連忙帶了常軒進去,進屋時只見林嬤嬤一個人就著昏暗的油燈不知道縫補什麼呢。

  見了阿福進來,林嬤嬤高興不已,連忙下炕穿鞋,招待他們坐下。

  林嬤嬤見常軒隨著阿福同來,欣慰不已,又問了他許多事情,人年紀大了難免嘮叨。阿福原本擔心常軒不耐煩,誰知道他倒是乖巧作答,言語間頗為敬重,甚至還有些晚輩哄著老人的甜言蜜語,哄得林嬤嬤倒很是開心。

  後來有一個小廝過來尋常軒,卻原來是常管事派過來的,說是府裡幾個管事打算聚在一起喝點酒,順便商量下孫大管家娶兒媳婦的事兒。常軒沒奈何,歉意十分地說要離去,阿福想著他走了自己和林嬤嬤正好說說體己話,便讓他去了。

  常軒走了後,林嬤嬤拉著阿福的手,問東問西,反正都是擔心阿福過得好不好,後來總算是,看到常軒這個樣子,自己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阿福拿出那塊月餅給林嬤嬤,林嬤嬤笑著說,人老了,也不在乎這口吃的。阿福卻非要讓林嬤嬤嘗嘗看,母女兩個說說笑笑,倒是其樂融融。

  其間又說起繡房裡的其他丫頭,原來這繡房裡有幾個和阿福年紀相仿的,如今也是要嫁人了。其中一個叫迎春的,還是林嬤嬤去請二夫人做主,許配給了府裡養馬的小廝。

  阿福回憶起迎春,想著這也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丫頭,這個丫頭嫁人自己竟然是不知道的,當下有些遺憾,想著回頭去看看她。

    ***

  中秋過去,常軒父子便忙著孫大管家的喜事兒了,當然也是靜丫頭的喜事。孫大管家在府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光是各府主子賞賜了東西,就連府外一些來往的人聽說了這事,也都送過禮品來。到了他們成親那天,更是熱鬧非凡。由於常管事和孫大管家平日交好,不但常軒父子過去幫忙了,就連阿福也向二少奶奶請了一天假去幫忙。

  孫大管家辦喜事的排場,自然比當初阿福出嫁時要大上許多,嶄新的花轎,大紅的喜衣,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眾人齊聲道賀,真是熱鬧啊。

  常軒和孫大管家的兒子孫得旺也是打小認識的,當下好不容易逮著他這個新郎官,便合夥眾人逗起了新郎官,又是喝酒又是戲耍,後來還起哄去鬧了洞房。

  孫得旺也是個老實的,被整得無法,竟然對常軒急道:「你和阿靜一向要好,怎麼如今也合著別人一起鬧呢?」

  這話一出,大家靜了片刻,隨即哄堂大笑。

  阿福正好端著一盤子菜上去,聽到這番話,也只當沒聽到罷了。

  晚上到了床上,常軒如往日一般折騰一番後,滿足地倒在了阿福身旁,又大手拉過阿福輕輕揉捏。阿福如今多少也能從其中得些樂趣,便身子靠在他胸膛上,任憑他輕輕揉捏,間或在這揉捏間發出半聲輕吟,那吟聲猶如剛出聲的小貓一般。

  兩個人這麼躺著,常軒忽然開口,低聲歎息道:「靜丫頭這麼好的姑娘,嫁給那個得旺,著實有些可惜呢。」

  阿福一聽,掃了他一眼,只見他濃眉間真有些許遺憾,不禁輕聲問:「那你覺得,靜丫頭應該配個什麼樣的人兒?」

  常軒搖了搖頭:「我哪裡知道啊!只是那得旺,我從小就熟的,他這個人,總是傻乎乎的,雖說人老實沒什麼心眼,但也實在是爛泥扶不上台。他在夫人少爺們面前回個話,都結結巴巴的呢。」

  阿福垂眸不語,常軒見阿福並沒答話,自己也便沒再提起這個話題,當下夫妻兩人依然親密地摟著睡了。

    ***

  過了中秋,常軒也要隨著常管事動身去南方了。小夫妻如今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刻,驟然分開,難免有些不捨。常軒在臨走那天晚上抱著阿福好一番纏綿,阿福一再勸他早點歇息明日還要早起,他卻不聽,只說要好久不能有,今晚一定要吃夠。

  如此三番,阿福癱軟如泥,身下水兒早打濕了褥子,常軒也是筋疲力盡,於是這次罷休,倒頭睡去。

  第二日天還沒亮,阿福便早早醒來,為常軒父子做好了早餐。幾個人簡單吃過,外面小廝已經過來敲門,說是車馬都準備好了,也該上路了。

  常管事答回頭就到,便回屋去拿自己的行李,這邊常軒趁機拉著阿福進了屋子,非要纏著阿福讓她親自己一下。

  阿福不好意思,即使是晚上兩個人折騰的時候,她也從未親過常軒的,如今大白天她還是不好意思。常軒纏了半響,外頭他爹催了一下,說是要先過去看看了。而此時阿福依然不親,常軒滿臉失望,拎起包袱就要走人。

  阿福送到大門口,常軒委屈地回頭看了看,黑亮的眸子略顯幽怨地看了眼阿福,無精打采地說:「你回去吧,我走了。」

  阿福心裡忽生不捨,嘴裡說不出話,手上卻握住常軒的包袱,捨不得放開。

  常軒低頭看著阿福細瓷般的肌膚,湊近了低聲說:「你在家好生照顧自己,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阿福卻忽拉住常軒的衣角,左右看看並無旁人,終於鼓起勇氣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常軒的臉頰。

  常軒頓時愣住,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阿福。

  阿福臉上火燙,羞澀得不敢看常軒,摀住臉小聲說:「你一路順風。」說著轉身就跑回院子裡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6:57 PM

第二十五章 嫁得好不好

  自從常軒父子走了後,阿福覺得整個人空了下來,她一個人在這小院裡住著有些不習慣,後來去找林嬤嬤,林嬤嬤提議讓阿福搬過去住。不過考慮再三,阿福還是覺得算了,自己一個人住雖說有些孤單,但也還過得去,沒得搬到林嬤嬤那邊惹得人嚼舌根。二少奶奶知道阿福的事,說一個人開火也麻煩,何必費那功夫折騰,乾脆就留在那邊吃吧,阿福想想也是,從那後乾脆在二少奶奶那邊和小丫頭們一起吃飯了。

  這一日,阿福吃過飯,外面便有一個紮著兩隻長辮子的小丫頭過來叫,說是孫大管家院裡的,有事找阿福。二少奶奶正好看到,便問起來,卻原來是孫大管家的兒媳婦想著要請以前要好的小姐妹過去一起聚聚。阿福有些詫異,自己和靜丫頭實在不熟,犯不著請自己的,可是當下不去的話也不好的。

  二少奶奶笑了下,乾脆指了屋裡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說:「柳兒,你跟著阿福姐姐一起過去孫大管家那邊吧,記得要聽你阿福姐姐的話。」說這話的意思,倒是要把柳兒給阿福使喚了。

  阿福連忙婉拒,畢竟自己也不過是一個下人,哪裡好意思帶著一個丫鬟去擺譜呢,可是二少奶奶倒是堅持得很,非要讓那柳兒跟著阿福去,阿福沒辦法,也只能如此了。

  到了孫大管家院子裡,只見雖同為府裡管事,可是這院子比自己住的那個卻是寬敞闊氣了許多。因為新辦過喜事的緣故,院子裡大門上和迎門牆上都貼著大紅喜字,而屋子窗欞中則貼著紅色雙囍的剪紙。此時屋子裡應該是聚集了幾個姑娘媳婦,正在裡面說笑著。

  阿福和小丫頭柳兒進得院子裡來,靜丫頭就著窗子探頭看了下,這才笑道:「哎呦,阿福來了,我過去接接。」

  片刻,阿福便見到身著大紅亮面繡金裌襖的靜丫頭笑著出來了,熱情地過來拉著阿福的手,把阿福迎進了屋裡。阿福和靜丫頭本來不熟,如今被這樣熱情接待,倒有些受寵若驚。

  進屋後只見屋裡炕上已經做了一圈的女子,有盤頭的有不盤頭的,年紀都不過二十,想來應是靜丫頭的閨中好友。這其中,阿福倒有幾個眼熟的,大致一看,便猜到這應該都是三少爺屋裡的人。

  眾位女子聚在一起,無非是說笑一番,再磕點瓜子吃點水果罷了。不過這靜丫頭,如今該稱作得旺娘子的,顯然對於阿福竟然帶了一個小丫頭柳兒頗有些詫異。

  她不著痕跡地問過阿福,知道這個丫頭是二少奶奶那邊派過來陪著的,便也熱情款待。其他幾位姑娘媳婦見阿福帶了丫頭,也都頗為羨慕,又說起常軒來,說常軒這個人多麼多麼好,有的還提起小時候她們如何欺負常軒,讓常軒替她們幹活,讓常軒給她們買好玩的玩意兒的事兒。

  阿福聽到這些,不過一笑置之,她知道常軒對人不錯,對府裡的丫頭們也都不錯的,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就那麼娶了自己。

  很快這話題又到了得旺娘子靜丫頭身上,於是便說起常軒那時候最要好的還是得旺娘子啊,那時候得旺娘子但凡要個什麼,常軒是一定會替她買到的。

  這話一說出,阿福心裡自然有些彆扭,不過看看一旁的得旺娘子,她還是輕笑了下,柔聲說:「他這個人,也沒什麼其他好處,就是待人實誠罷了。」

  得旺娘子聽到這些,也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下,便轉移話題,說起三少爺給自己置辦的陪嫁,說還是三少爺最好。眾位丫頭一聽這話,都紛紛羨慕好奇地問起得旺娘子的嫁妝啊聘禮啊之類的來。

  得旺娘子來了興頭,乾脆脫了鞋子上床,從床頭櫃裡尋出那些箱籠來,打開展現給諸位看。這其中有各色布料絲緞,也有做得五彩繽紛的成衣,自然更有各色首飾繡品,只看得眾位丫頭目瞪口呆,詫異地問:「這些都是三少爺給你的?」

  得旺娘子笑著搖了搖頭,滿臉幸福:「自然不是,這裡面有許多,是得旺給我備下的。」

  這麼一來,大家更為羨慕得旺娘子靜丫頭了,紛紛讚歎她嫁得好,說她以後就是半個主子了。

  得旺娘子靜丫頭聞言一笑,挑眉看著阿福說:「要說半個主子,我看阿福倒是現成的主子呢,如今都有丫頭使喚了呢!」

  阿福連忙笑著搖頭,又誇了靜丫頭許多,羨慕她的箱籠嫁妝,這事才算被人略過不提。

  這其間,得旺娘子又拿出一疊的紅包,說是要送給大家,感謝大家在她大喜之日的忙碌,眾人不收,她卻一定要給,最後眾人只能收了。

  原本得旺娘子是要留下眾人吃晌午飯的,可是二少奶奶那邊卻打發人過來叫阿福,說是大少爺過去了,讓阿福一起商量著看看那畫該怎麼畫。

  阿福心裡雖然覺得這畫畫兒的事自己也不懂得,不過二少奶奶既然叫,她也不能不應,只得向得旺娘子告退。得旺娘子便問起大少爺和畫畫兒的事,阿福知道這事不能細說,便隨口說是給老夫人用的繡品罷了。

  出了孫大管家的院子後,柳兒嘴裡絮叨著開始說起羨慕得旺娘子的話兒,又說得旺娘子長得如何好看,如今看著貴氣得很。柳兒也得了一個紅包,這讓柳兒開始覺得得旺娘子是個好人。

  阿福沒有說話,只是淡笑了下。

  兩個人快要走到二少奶奶府中時,卻迎面過來一個臉色憔悴頭髮略顯枯黃的媳婦,手裡提著一個桶,桶裡的味道不好聞。阿福正要繞過,誰知那女子卻喊了一聲「阿福」。阿福轉頭細看,大吃一驚,卻原來這正是昔日同在繡房的迎春丫頭。

  迎春丫頭看來也忙得很,和阿福說了幾句話便提著那桶東西匆忙離開了。阿福望著她的背影,難免唏噓,想著以前這迎春也是花骨朵兒一般的人,怎麼如今變成了這樣。小丫頭柳兒在一旁嘟囔說:「嫁了一個馬廄裡幹活的小廝,如今可不是整個一養馬婆子了嘛!」

  阿福聽了,心裡慼然,不過憶起剛才所見的得旺娘子靜丫頭,也不禁感歎,這個世道於女人而言,無非是嫁得好嫁得不好之分。同樣是府裡的下人,你嫁個管事之子從此勉強能混成個有頭有臉的娘子,嫁個馬廄小廝,從此便是蓬頭垢面了。

  阿福想到這個,再想到中秋之夜林嬤嬤院子裡的淒冷,難免有些感傷,便低了頭慢慢回了二少奶奶院子裡。

    ***

  其實自從那日當著眾人的面大家拿阿福和大少爺開玩笑後,阿福已經是有意避開大少爺了。可是如今既然接了這個刺繡的話,老夫人連同二少奶奶都有意讓大少爺來執筆畫畫,阿福便難免和大少爺接觸。她為了避嫌,平日總是有阿屏或者二少奶奶在場時才和大少爺說話。

  大少爺倒是不在意的樣子,有時候在院子裡遇到阿福便溫煦地打招呼,阿福總是僵著聲音問過好之後便急步走開。對此,大少爺也不過是一聲歎息罷了。

  這一日,兩個人正說著話,旁邊的阿屏也跟著插幾句嘴,氣氛尚好。誰知道二少奶奶那邊忽然叫阿屏過去,阿屏無奈何,只得叮囑阿福說:「你先好生談著,我過去看看。」說著向大少爺告了別離開了。

  大少爺望著阿屏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含笑搖頭道:「這個丫頭,如今還是這麼風風火火。」

  阿福不答言,獨自面對大少爺,她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大少爺溫煦的目光轉向阿福,輕聲問:「你平日和別人說話也是這樣嗎?」

  阿福不解,抬眼看著大少爺。

  大少爺望著阿福水漾的眸子,低柔地笑了下,解釋說:「我和你說話,你總是不理,若是理了,也是匆忙離開或者小聲作答,我看起來那麼可怕嗎?」

  阿福聞言,臉紅了下,站起來輕輕一拜,告罪道:「這是阿福不懂事,冒犯了大少爺了。」

  大少爺無奈搖了搖頭:「你別這麼客氣,搞得我倒有些過意不去了,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

  阿福低著頭不說話,她不明白一個少爺,幹嘛和自己開什麼玩笑,她也不願意聽他開這些玩笑,會讓她不自在,也會讓她遭人非議。

  阿福想想眼前情景,恭敬地道:「大少爺,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先退下去了。」說著就要往外走去。

  大少爺凝視著低眉垂眸的阿福,歎了口氣:「罷了,你給我倒杯茶水吧。」

  阿福想走,可是大少爺要茶水,她作為一個下人卻是沒法不理,只好端過一旁的茶壺,為大少爺重新斟上茶水。

  大少爺低頭看著阿福握著茶壺的手,只見那手倒是白皙細膩,便多看了一眼。

  阿福意識到了大少爺的目光,心下一慌,手下一抖,茶水竟然傾灑出去,打濕了桌子上的畫兒,也濺到了大少爺衣服上。



第二十六章 常軒回來了

    只見茶水濺到了大少爺月牙白的衣服上,瞬時那衣服變了顏色,而大少爺的手上也被打濕了。阿福慌忙拿起帕子遞給大少爺,水靈的眸子泛起無措:「大少爺,您沒事兒吧?」

    大少爺看了眼阿福,接過帕子輕輕擦拭了自己的衣袖,最後目光落到同樣濺上了水的手背上。他柔和地笑了下,仿若無奈地道:「茶水好像有些疼手。」

    阿福一聽,越發歉疚不安,可是她又能如何,只能低著頭連聲認錯。

    大少爺望著連聲自責的阿福,眼中帶著一絲興味道:「你既知道錯了,那便幫我擦擦吧。」

    阿福聽著這話的語調,心裡一縮,猶豫了下終於低聲道:「大少爺,阿福不過是粗魯的婦人,並不懂得如何侍候少爺,不如阿福現在就去把阿屏叫過來?」

    大少爺柔和似水的眸子凝視著阿福,說出話的卻如春風拂面一般:「阿福,你的手那麼巧,怎麼可能是粗魯的婦人呢?」

    阿福一聽這話,更加覺得臉上發燙,知道這少爺說的話有些不對勁,斷斷不是自己一個已嫁人的僕婦應該聽的。她這時也顧不得其他,低著頭繞過大少爺就要往外走。可是誰知經過大少爺身旁時卻被他捉住了手,阿福掙扎,怎奈大少爺的手如鐵箍一般緊握著她,她怎麼也掙不脫。

    阿福又怕又氣,臉漲得通紅:「大少爺,你,你放開我!」

    大少爺捉著她依然不放,口裡卻歎了口氣:「阿福,你別跑,我只是要拉你說說話,沒有其他意思的。」

    阿福卻聽不進去這些,她心裡慌亂得很,正想著若是此時自己大叫會是什麼後果,卻忽聽門響,然後便聽到一個丫頭低低的驚呼聲。

    大少爺趕緊放開了她的手,低低地「咳」了聲,阿福猛地抬頭看過去,只見小丫頭柳兒瞪著詫異的眸子看著他們兩個。

    阿福又羞又氣,對那柳兒道:「大少爺被茶水濺到了,你幫著收拾一下。」說著也不待柳兒回話,匆忙奪門而去了。

    ***

    阿福跑出屋子,連著碰到幾個丫頭都用詫異的目光看她,不過她也顧不上,一口氣奔出了院子。她這一跑,慌不擇路,竟然就這麼跑進了荷塘旁的林子裡,等到她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時,赫然發現自己身旁那棵樹恰好就是那日常軒撿風箏的樹。

    她頹然地蹲在樹下,抱著膝蓋,兩眼便濕潤了起來。

    她都已經嫁人了,再不是當日的小丫頭了,可是為什麼這些主子爺們竟然還是這樣對待自己呢?若說大少爺之前說的話是自己多心了,可最後他竟然抓住自己的手不放,那確實是大大地不該了呢!

    那個二老爺也就罷了,平日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物,可是這個大少爺,平日看著長得像模像樣,也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兒,如今卻竟然也這樣輕賤自己。

    阿福心思百轉千回,又想起常軒。常軒固然是好的,可常軒也是下人,自然無法在主子們面前護住自己,更何況如今他人在外,自己竟然是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了。

    阿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說出去,自己肯定是討不了的,沒得還落下一個不守婦道勾引少爺的罪名。況且若是常軒知道了,必然氣極,可是他又能如何呢,若是一氣之下說出什麼做出什麼,恐怕連常管事都要受連累。

    阿福抱著膝蓋望著遠處慘敗的荷葉,就這麼想了半日,最後無奈地咬著嬌嫩的唇兒,終於還是決定忍氣吞聲。

    她蹲了半響,如今主意定了,這才發現腿腳都麻了的,於是掙扎著坐下來,背靠著那樹幹,又呆呆地坐了半響,只看著日頭西落,這才無精打采地回家去了。

    今日,她是不願去二少奶奶那邊了,免得再看到大少爺。

    ***

    當晚阿福並沒睡好,一個是習慣了那個熱乎乎還略帶霸氣的臂膀,自己一個人睡實在有點不習慣,另一個自然是想著白日的事,擔心著那柳兒會不會將這個事說出去。

    第二日她早早地起床,收拾了下便來到二少奶奶院子裡,恰好碰到了一大早起來伺候二少奶奶洗漱的幾個丫頭,卻見她們看到自己時並無異樣,依然笑著打了招呼,她心裡稍安。

    等到響午吃飯時分,她見到了柳兒,柳兒面色如常,並沒有提起昨日的事。阿福便瞅了一個機會,悄悄地對柳兒解釋了下昨日的事,誰知這柳兒竟然一臉不解:「昨日?昨日什麼事?昨日不就是大少爺的衣服被茶水濺到了嗎?」

    阿福心下疑惑,不知道柳兒是什麼意思,便點了點頭。

    柳兒卻狀似無邪地笑了笑,反過來安慰阿福說:「阿福姐姐,你別怕,不就是把大少爺的衣服弄濕了嗎,沒關係的,大少爺不會怪你,我也不會告訴阿屏姐姐的。」

    阿福心下越發不解,不過柳兒既然這麼說,她也只能笑著點頭裝傻了。

    當日吃過午飯,阿屏卻跑過來找阿福,說是要做一個荷包,讓阿福教著在上面繡點東西。阿福素日承蒙阿屏照顧,這點小事自然欣然幫忙。可是誰知這阿屏看起來機靈聰明得很,辦事也穩妥,但是手指頭卻是笨拙得很,阿福費盡口舌教了半日她依然毫無頭緒。最後無法,阿福乾脆說我幫你繡吧,這阿屏開始還不願意,非說要親自繡,可是看看自己那笨拙的繡工,她掙扎了一番還是把東西交給了阿福。

    「這個,你可要快一點啊。」阿屏一再囑咐。

    阿福笑著應承下來:「放心,今晚我定會抽時間給你弄好。」

    ***

    阿屏走了後,阿福看了半響此時正繡著的百鳥朝鳳圖,誰知卻總是走神,耳邊老是彷彿聽到大少爺那低沉曖昧的語調,心裡便開始發慌。

    她放下針線,歎了口氣,呆坐了半響,正好看到一旁阿屏的荷包,便乾脆拿起來繡這個。

    天恍惚著快黑的時候,柳兒過來,看到阿福拿了這個荷包在繡,便笑道:「阿福,你家常軒這才離開,你就想他了啊,竟然給他繡荷包。」

    阿福心知手中的荷包是男人慣用的款式,這才引得柳兒懷疑。她有心解釋,可是想著這阿屏尚未出閣,若自己說是為阿屏繡的,難免給阿屏引來猜疑,便也沒說什麼。

    這晚她回到屋裡,覺得心裡悶得慌,如今天冷了一個人住,越發覺得孤單。左思右想,最後乾脆起身前往林嬤嬤那邊。

    林嬤嬤已經躺下了,見阿福過來,給她開了門,臉上倒沒什麼驚訝,只是把她讓進屋歎息了聲。

    阿福坐在床前,悶頭不說話,林嬤嬤倒是知道她的,也猜到她有心事,便隨便說起最近幾日的閒事。說話間便提起繡房裡有一個丫頭也走了,給二老爺做妾去了。

    提起二老爺,阿福便想起自己曾經在二老爺那邊的遭遇,頓時克制了許久的眼淚便嘩啦啦落下來。

    林嬤嬤將她攬在懷裡,抬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這讓阿福忍不住哭出了聲。

    哭了許久,阿福忍不住喃喃地說:「嬤嬤,我該怎麼辦呢……我不想給那個二老爺做妾,也不想被人家這樣欺負……」

    林嬤嬤歎了一口氣,勸慰阿福說:「以後慢慢會好的,咱們這些在府裡當下人的,生死都由人,如今你算是好的,至少得了一個常軒真心相待,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阿福哭聲漸漸平息,從林嬤嬤懷中抬起頭時眼睛都是紅腫的。林嬤嬤給她拿來冷帕子敷了敷,這才好一些。

    此時天色已晚,她自然不方便回去了,林嬤嬤這邊只有一床被褥,於是她們兩個人便將就著一起睡了。

    阿福以前雖然和林嬤嬤親近,但從未一起睡過,如今一起躺在被窩裡,身邊的這個嬤嬤,恰如自己的母親一般,阿福倒是覺得心裡好受了許多。

    ***

    第二日,阿福將荷包交給了阿屏,阿屏拿著很歡喜,臉上笑得滿是幸福。阿福心裡猜到了什麼,不過她此時也沒有精神去想那個男人是誰。

    大少爺這幾日並沒有過來二少奶奶這邊,這讓阿福心裡慶幸了許多。她如今只想著盡快將這個百鳥朝鳳圖繡好,然後常軒回來後趕緊帶著她去外面,這樣就能擺脫這裡的一切了,這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二少奶奶如今肚子越發大了,二少爺對二少奶奶則是更加慇勤,聽小丫頭們說,二少奶奶年前就要生了。

    這日子漸漸地就這麼過去,一切都還算平順,那一天大少爺調戲自己的事兒,彷彿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而大少爺也再也沒出現。唯一讓阿福疑惑的,便是那小丫頭柳兒了。

    柳兒有一天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著阿福的目光充滿了曖昧地笑。阿福心裡原本就對那一日她的態度疑惑,便試探著問她,誰知道柳兒卻說:「阿福姐姐,你的荷包真是繡得好,以後也要教我繡,這樣到時候也能像姐姐一樣,拴住一個好兒郎!」

    阿福臉紅,輕輕「呸」了聲,心裡卻以為她口中說的好兒郎是說常軒,便隨口說:「你如今倒是貧嘴!」

    這事也就是開個玩笑,過去也就過去了,而此時二少奶奶告訴阿福一個好消息,說是常管事帶著人已經要回來了。

    阿福驚喜不已,連忙問二少奶奶他們什麼時候到家。

    二少奶奶此時肚子已經大得如同一個球,她坐在椅子上悠閒自得,旁邊還有幾個小丫頭端茶奉水揉腿捶背,此時聽著阿福問起,便抬抬眼皮子說:「聽說馬車隊已經到了城外,明天就能進城。」

    阿福想著明天就能見到常軒,自然是激動不已,二少奶奶見她這個樣子,也就准她早些回去了。

    阿福謝過二少奶奶,一路疾走,想著回家好好收拾一番,再準備些好吃得犒勞下常軒。誰知道剛推開門,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的心禁不住狂跳,趕緊推開門匆忙進了裡屋,卻見桌子上擺了各種各樣的稀罕玩意兒,而常軒這位大爺,正躺在床上翹著一隻腿兒晃來晃去,手裡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6:58 PM

第二十七章 比這本書來

  常軒見阿福回來,頓時眼睛一亮,隨手扔下那本書跳下床就抱住了阿福。

  阿福此時尚未反應過來,吶吶地問:「你不是明日才進城嗎?」

  常軒抱住阿福,只覺得阿福身子軟嫩手感甚好,於是乾脆將她整個騰空抱起,口裡還自得地笑道:「我爹是明天才進城,我騎著馬,先回來一步。」

  阿福被他凌空抱起,驚呼一聲趕緊使勁地抱住常軒的胳膊。

  常軒見阿福害怕地抱緊自己,越發覺得好玩,乾脆抱著她轉了一個圈圈,口裡還笑道:「再抱緊點啊!」

  阿福見他開心得很,想著自他走後自己的處境,心下竟然莫名有些怨氣,便乾脆拿手掐了掐他的胳膊

  常軒倒也不覺得疼,不過看阿福臉色並不好,便停下轉圈的動作,兩手托著阿福柔軟飽滿的臀,如同抱一個孩子般環著她,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低聲無辜地道:「你怎麼了,竟然掐我?」

  阿福見他回來,心裡其實歡喜的很,可是面上竟然有些羞,便故意道:「就掐你,掐你這個大壞蛋!」常軒故作茫然地道:「我怎麼壞了?」

  阿福睨了他一眼,怨道:「你個壞人,自己跑得老遠,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常軒聽到這話,原本就亮的眸子越發火熱,口中恍然大悟地道:「原來你是怪我扔下你一個人?你是想我了呢。」

  阿福搖頭,堅定地口是心非:「才沒有。」

  常軒卻挑了挑眉,抱著阿福就往床上滾過去了,阿福少不得又是一聲驚叫,在他懷裡捶打道:「你這是做甚麼,又要嚇人!」

  常軒將她壓在身下,解釋的胸膛輕輕壓迫住兩顆猶自顫動的飽滿桃兒,而身下的利物已經頂住阿福最為柔軟最為嬌嫩之處。他眸子燙的嚇人,語聲已經嘶啞:「阿福,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我做夢都夢到你。」

  阿福竟然羞得不敢迎視他那麼火熱的眸子,禁不住微側過頭去,如蚊吶般道:「嗯……我知道……」

  常軒大手尚且放在阿福柔軟的臀下,此時他輕輕揉捏了下豐滿的那裡,啞聲撒嬌道:「我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啊?」

  阿福眨了眨眼睛,輕輕點頭,乖巧地說:「我想了。」

  常軒一隻手從那柔軟下面抽出來,從阿福胸口伸進手去,摸索著在那層疊的衣料中找到了那團桃兒揉捏,口裡嘟囔道:

  「你是怎麼想我的啊?」

  阿福臉兒發燙,胸前被他摸得酥麻舒適,忍不住輕輕「哼」了聲道:「還能怎麼想呢,無非就是想想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啊。」

  常軒這下子不滿了,懲罰性的捏住了桃兒最上方的紅色小玳瑁:「不行,我渾身上下都想你想得要命,你怎麼一直想著我吃飯的事兒呢!」

  阿福如此嬌嫩的身子,哪裡經得住他這樣捏住,頓時一股戰慄之感從那頂端襲向全身,而這戰慄之感慢慢消融之後,她半邊身子已經酥麻了。

  常軒火熱的眸子凝視著她嬌嫩紅潤得彷彿能掐出水的臉蛋兒,終於忍不住低頭啃了一口。阿福想著如今天都沒黑,幹這種事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便推拒道:「你這才剛剛回來,怎麼不先去拜見老爺夫人,到時在家裡弄起這個來?」

  常軒卻滿不在乎:「放心,我已經見過大老爺了,並匯報過情況了,他命我回來歇息的。」

  阿福無奈,她已經感覺到身上這個人就是餓了許久的狼,若是不餵飽,他比不能罷休的,只得勉力伸出手,用自己綿軟的手環住他的腰肢。這個腰肢窄瘦結實,如今覆在自己身上,自己越發能感到那種力道,那是一種能讓自己綿軟癱瘓的身子要死要活的力道。

  常軒感到阿福的主動,欣喜不已,大力地阿福緊摟著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眸子裡閃著神秘的光芒低聲道:「我這次回來,帶回來一個好玩的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阿福有些意外,要知道這個男人一旦抱住自己,那必定不糾纏一番誓不罷休的,怎麼這個時候竟然拿提起什麼好玩的東西呢?常軒得意地沖阿福擠了擠眼睛,神秘兮兮地道:「馬上讓你看。」說著竟然放開了阿福,翻著被子找東西。

  阿福自嫁了他後,這還是第一次在床上被冷落一旁,不禁詫異地道:「你要找什麼?」

  常軒翻著被褥,很快剛才那本被他隨手放下的書便出來了,他如獲至寶般將那本書拿在手中翻開,然後湊到阿福面前,聲音低啞地說:「你看這裡。」

  阿福搖了搖頭:「我不識字的。」常軒卻抱著半坐做起來,非讓她看。

  阿福無奈,低頭看過去,這一看心裡便砰砰地亂跳,羞得趕緊摀住眼睛,責怪道:「你這是什麼,哪裡弄來的這個,好羞人!」

  原來常軒翻到的那一頁不是別個,卻是兩個赤光光的人正摟做一團。阿福只匆忙看了一眼,卻也知道那兩個人行的正是她和常軒此時正要幹的事兒,且那關鍵之處,那畫兒竟然也都給畫了出來,真是不知羞恥啊!常軒見自家小娘子羞成這個樣子,他卻看得更加喜歡,舉著那書翻了一頁,拉著阿福道:「你再看這個,很好玩的。」

  阿福捂著眼睛搖頭,堅決地說:「不看不看!」

  常軒見她執意不看,只好放下書,湊到她耳邊低聲說:「看看嘛,人家教了好多東西呢,你看了後,保準喜歡。」

  阿福再次搖頭:「才不要看呢,羞死人了。」常軒自己又端起那書翻看了一番,越看越有滋味,他見裡面姿勢新奇,是想拉阿福也一起試試的,可是如今阿福不看,自然不知道怎麼予以配合,他自己一個人弄著也無趣啊。

  常軒又看了阿福一會兒,便故意沉下聲音,不高興地說:「我還記得當日你嫁與我時,是說要好生伺候我來著?」

  他這個招數是用慣了的,但凡阿福在床上哪裡不如他意,他便行此下策。可是這一次阿福卻不就範,嬌聲道:「我要孝順公婆伺候夫君,好好照顧你們吃喝,可是卻沒有非要看這下流玩意兒啊。」

  常軒見說不動阿福,便開始了耍懶,他乾脆地將書仍了一旁,霸道地壓上了阿福,不容拒絕地道:「我不管,我今日心情好著呢,一定是要試試上面的那個老漢推車式!」

  說著不容分說地抱起阿福,將她翻了下,於是豐滿的豚兒在上,又迫她跪趴在床上。阿福身子早已癱軟得沒有什麼力氣,自然任憑他擺弄,不過口裡時而嚶嚶幾聲權作抗議之聲。常軒見這個姿勢已經擺好,又比著那書對照了一下,終於滿意地湊到阿福耳邊道:「我要像老漢一樣推你了。」

  阿福羞窘難當,嬌聲怪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啊!」她又不是什麼車,哪裡需要推啊!這個男人,如今出去一趟倒是學了這不著調的粗話。

  常軒此時卻已經扶著利物分兵破玉,當下阿福雖然不是車,卻是十足一個翹起來泉口任憑汲取討伐的姿勢,這讓常軒不費絲毫力氣便長驅直入,且入得深入得緊。阿福咬了牙,攥緊被褥承受那力道,她身子嬌軟,膝蓋也發軟,差點承受不住

  那力道倒向前,幸好常軒的有力大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腰肢。

  若是往日,常軒進了極樂之地自然是開始無盡的討伐,可是如今他卻再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小子,他前些日子抱著那本書翻看琢磨許久,是著實學到了一些本事的。

  只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寶劍也未曾出鞘啊,如今總算是到了自己娘子甕中,他終於可以嘗試著一展所學了,於是可憐的阿福便成了這小子的練習之地。

  阿福初時還想著咬牙忍著,後來發現身後的動作有些古怪,開始覺得那裡被常軒搗鼓得有怪異之感,後來便覺得有些異樣的舒服滋味泛上來,於是漸漸地口中便發出低吟之聲。

  常軒學得一身本事,看了許多姿勢,如今小試牛刀便感到阿福反應和以前大有不同,頓時來了精神,越發賣力,大有把自己學到的十八般武藝統統奉於阿福的意思。

  只可惜,好景不長,這寶劍太久不用,怕是積累太多濁物,以至於鬥志揚躊躇滿志的常軒一個不小心,便一瀉千里了。

  常軒臉色不好看,僵了一會兒,終於抱著阿福後面說:「咱再試試吧,我還想再來一次。」阿福也感覺到了他的蠢蠢欲動,事實上她也有些覺得未曾盡興,便輕輕地點了點頭。

  當晚他們一番折騰自然弄了許久,以至於第二日常軒是打著哈欠起床的。他要趕緊起來,去城外接應他爹常管事,今日是南方採購的大批物品進府的日子。阿福知道他今日必然忙得很,早早得給他做好了飯菜,還熬了楊精氣神的黑米粥。

  常軒因沒睡好,眼睛都有些紅,他看了看桌子已經做好的飯菜,有些歉意的嘿嘿笑了下:「阿福,我都說以後要體貼你的,誰知道今天竟然睡到這個時候。」

  阿福抿唇笑了下,眸子裡蕩漾著幸福:「你如今才從外面回來,應是勞累了很,今日白天也有你忙的,還是先顧著你外面的事兒吧。」

  常軒點了點頭:「也好,等我忙完這一陣再說。」他今日的確是趕著要去接他爹,匆忙中胡亂喝了兩碗粥就要起身出去。阿福並沒有吃飯,只在一旁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就這麼看著,竟然覺得心裡格外溫暖。

  此時見他匆忙離去,她竟然有些不捨,忍不住叫了聲:「常軒。」常軒停下腳步,看了看自己依依不捨的小娘子,走回來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溫聲說:「你這小傻瓜,幹嘛這麼傻乎乎的看著我,是捨不得我了嗎?」

  阿福見他這麼說,賭氣的輕輕跺了跺腳,扭過臉去說:「你快點去吧。」常軒看著她羞紅的臉頰,想著昨晚美妙的滋味,真想上去再啃一下,可是時間不由人啊,他真的要走了。臨走前,他不捨得說:「阿福,我走了啊。」

  阿福點頭:「你快走吧。」常軒正好抬起腳往外走,走到門檻時,卻突然想起來了:「咱屋裡桌上放了一些東西,都是我特意買給你的,是咱這邊花錢都買不到的有趣玩意兒呢!你回頭打開看看啊。」阿福看著他那認真的樣子,抿嘴笑著說:「好的,我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 學了本事的常軒

    這一日侯爺府裡迎來了南方採辦回來的常管事,那些恰好身上沒什麼事的丫頭們都跑出去看。阿福不愛湊這個熱鬧,也想著反正回頭常軒會講給自己的,也就沉下心來在房中繼續刺繡。其實她不願意出去還有一個原因,要知道外面歸來的可是她的夫婿和公公,若是自己扔下活計急巴巴地出去看,倒看著有些私心的樣子了。阿福自嫁了常軒後,一心想著不能讓別人挑出什麼不好,是以在這些小事上也分外注意。

    那些小丫頭們回來後,興奮地說起外面看到的,說是有多少馬車的貨,說府裡根本放不下,有一部分放在府外的別院了云云。又說起裡面有什麼稀罕玩意,什麼少見的絲緞首飾,丫頭們雖沒見識,可也知道那是稀罕玩意,一個個咋著舌頭羨慕。

    晚間時分,阿福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放下活計回家去,路上正好遇到阿屏。阿屏看上去氣色很好,臉上粉紅,眉眼間都蕩漾著笑。阿福覺得阿屏似乎不同於往日,便多看了幾眼。阿屏卻只是讓阿福趕緊回家去吧,說好不容易你家常軒回來了,你們好好團聚,二少奶奶也說過了,你明日不要過來這邊。

    阿福聽到這個,自然心裡高興,便也沒多想阿屏的不同以往,謝過阿屏後便回家去了。

    回到家,卻見常管事和常軒都在了,家裡桌子擺著各樣點心菜色,齊全得很。阿福不知這是怎麼回事,連忙恭敬上前拜見了公爹常管事,並道了辛苦。

    常管事面色雖有些疲憊,可是看得出臉上透著笑意的,擺手示意阿福坐下,這才說道:「剛才我和常軒已經拜見了府裡的老爺和夫人,諸般事宜也交待了一些,且等著明日再清點一下貨品向大管家交割。今日大夫人體念我們一路辛苦,置辦了這一桌子的菜讓丫頭送過來,說是讓我們一家團聚一下呢。」

    阿福見公爹這麼說,心下也很是高興,她知道公爹往日並不多言,更遑論與自己談起這些公事了。如今竟然說起,必然是十分興奮的,便忙給常管事布菜。

    常軒科顧不得那麼多禮節,直接拿起筷子說:「爹,忙了這麼一天,趕緊吃吧,我快餓死了!」說著兀自夾了一個獅子頭填到嘴裡嚼起來。

    常管事看著自家兒子,拉下臉說:「難不成你在主子們面前也是這副德行?」

    阿福唯恐常軒惹了公爹不快,正要圓場,誰知道常軒滿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說:「得了吧,爹,在主子面前該什麼樣兒兒子清楚得很!但只是你看我在外面整天都要看人臉色,如今難得在家裡沒有外人,難道還不能暢快一下嗎?」

    常管事倒是沒想到常軒這麼說,當下愣了下,輕歎了口氣說:「這倒是為爹的不是,讓你生下來就為人做奴。」

    常軒卻拿了筷子迅速地給常管事夾了一塊東坡肉:「爹,你就不用歎息了,兒子我又沒怪你什麼。龍生龍鳳生鳳,反正咱下人的兒子生來就會忍氣吞聲。討好了主子咱日子就好過,如今這滿桌子的菜,還是趕緊吃到嘴裡是要緊。」

    常軒這一塊肉,算是堵住了他爹常管事的嘴。常管事又示意阿福:「阿福,你也累了一天,趕緊吃吧。」

    阿福想著剛才常軒所說,又想起他不在時自己的處境,心裡難免有些低落,忽又想起常軒最初在房中對自己的頤指氣使,竟然覺得他那樣有些傻乎乎的可愛和可憐。這個男人,在外面也是賠小心看人眼色的,回到房中對著自家娘子,他為何不能稍微輕鬆一些呢?

    三個人吃過後,滿桌子的菜還剩下許多,阿福乖巧地起身開始收拾。常管事看著懂事的阿福,忽然說道:「阿福,這一次採辦,我也順便捎帶了一些自家的東西,我讓後面的小廝給帶過來。這些東西雖然都值不了幾個銀子,但也是咱們這邊花銀子也買不到的。你回頭整理下,看看哪些是咱家需要的,哪些是可以送人的,什麼樣的人送什麼樣的禮,你多操心一下。」

    阿福倒是有些意外,她知道常管事的話說得輕鬆,可這件事做起來也不是容易的,因為要衡量好各家關係遠近的。不過她想著如今常管事和常軒都忙,家裡也就自己能抽出手來做這個,而且有些東西是送給府裡的女眷的,常管事到底不方便,是以她柔順地點了點頭道:「爹,我知道的。」

    常管事滿意地點了下頭,又補充說:「這其中若是有不明白的,你儘管問我便是。」

    ***

    阿福收拾好了碗筷,端進灶房刷鍋洗碗,常軒巴巴地磨進來,鼻子裡噴著溫熱的氣息湊到阿福耳邊說:「我和你一起洗吧。」

    阿福聽著他略帶暗啞的聲音,她都不需要抬頭就知道這個男人此時眼中必然是燙人的。她輕笑了下,故意道:「不用一起,你累了一天,回去睡吧。我洗完也就睡了。」

    常軒不滿,直接從她手中搶過碗來自己來洗,口裡還埋怨道:「我才不要直接去睡呢,我還有好玩的玩意兒沒和你玩呢!」

    阿福在一旁落得清閒,眸子裡含笑望著他道:「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整天想著我?」

    常軒聳動著眉毛得意道:「就因為不是小孩子,才要玩嘛!」說到這裡,他眼裡放賊光:「若是小孩子,哪裡能有阿福小娘子陪著玩這個呢!」

    阿福見他說得實在不像話,臉上一紅,小聲責道:「你出去一趟,真真是學了滿嘴的渾話!」

    常軒看著阿福如同塗了胭脂般的臉頰,越發得意:「我還學了一身的本事呢,今晚定要讓你再見識一番。」

    聽聽,這叫什麼話啊!

    阿福這下子是怎麼也聽不進去他說話了,當下狠狠地睨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灶房。

    ***

    阿福回到房中,見昨日個早已看到的各種玩意,便逐個拿過來看,卻見裡面有式樣新鮮的髮簪耳墜,更有雕刻著細緻花紋的小鏡子,還有桃木做的首飾盒,總之各式各樣無花無門,真是應有盡有,這都是府裡未曾見過的新鮮玩意兒呢。

    阿福雖處事平淡,並不會貪戀這些小玩意兒,但也看得驚奇不已。

    阿福翻著這些東西,忽見一旁有個小布包,一時好奇便要拆開,誰知打開後卻禁不住笑了。原來裡面是兩個緞子做的布娃娃,其中一個是男娃娃,穿著玄色的短布衣,另一個是女娃娃,臉兒圓圓的,臉頰上透著粉紅,笑瞇瞇的煞是可愛。

    阿福將這兩個布娃娃拿在手裡細細觀摩,越看越覺得有趣,正看著呢,常軒卻推門進來了。

    常軒見阿福正捧著這兩個布娃娃看,也樂了,說道:「你看這兩個娃娃是不是眼熟?」

    阿福聽他這麼說,看看常軒,再低頭看看那男娃娃,抿唇笑道:「難不成這個是你?」

    常軒走過來挨著阿福坐下,一隻手環住她柔軟的腰肢,湊到她臉邊和她一起看娃娃:「這個男娃娃是我,那個女娃娃自然是你了。」

    阿福心裡一熱,低聲道:「倒確實是有些像的。」

    常軒伸手握住她的手,當然也握住了那只女娃娃:「不是有些像,而是確實就像,這是我特意請人家按照你我的樣子做的呢。」說著他的大手輕輕捏了捏小女娃那粉紅的臉頰,低笑著說:「你看,這小臉蛋兒,和你的一樣呢,都是紅紅的,嫩嫩的,讓人恨不得一口吃下去。」

    他這低笑聲竟然透著濃濃的溫暖親暱,甚至帶了幾分寵溺,彷彿阿福就是那個被他捧在手中的娃娃,可以讓他捏捏、摸摸,然後親親。

    阿福垂眸看著手心的兩個娃娃,自己也笑了,笑著低聲道:「說的什麼啊,怎麼看怎麼傻乎乎的。」

    常軒卻不以為意,大手握住阿福柔軟的手,讓她將那兩個娃娃挨近了,然後摁住那個男娃娃的頭,竟然讓他親上了那個女娃娃。

    阿福忽然覺得很羞,看著那兩個娃娃親熱,她就彷彿看到自己和常軒一般。可是這種從旁觀看的感覺,卻讓她有一種比那夜夜纏綿更強烈的羞澀感。

    她只覺得心怦怦地跳,一時竟然坐不住了,猛地坐起來,將那兩個娃娃往常軒手中一塞:「你自己玩吧,我要去睡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00 PM

第二十九章 虧你還記得靜丫頭

    常軒手裡握著那兩個布娃娃跟到了床邊,又找到昨日他看過的那個冊子,翻開來,將那兩個布娃娃照著書中的樣子擺出姿勢來。等擺好了,他自己看著不錯的,於是拉著阿福回頭看。

    阿福想著昨日看過的那冊子,依然羞,如今被常軒硬拉著從指縫裡看了幾眼,真是心跳得厲害。常軒卻湊到她耳邊沙啞著嗓子說:「我也要你這樣給我弄,好不好啊?」說著用手扯了扯阿福的袖子,倒有幾分撒嬌的意味了。

    阿福想著晚間吃飯時常軒的話,不知怎麼就有些不忍心,心裡是不願意讓他失望的,是希望能盡量讓他痛快的。可是,可是若是照他說的那樣做,真是好生難為情的。

    常軒看出阿福鬆動的意思,便從後面抱住阿福的腰,下巴在阿福耳邊磨蹭著說:「阿福,給我弄吧。」

    阿福依然不吭聲,雖然心下是願意了,可是這踏出第一步確實十萬艱難的。

    常軒卻是執著得很,拉著阿福又磨蹭了半響,終於說的阿福扭捏著肯為他弄了。

    常軒見她首肯,十分興奮,將那布娃娃先放到床頭,又拿過那書來,拉著阿福一起看,指點她這裡如何如何,那裡如何如何。阿福雖然不識幾個字,但那畫冊上的東西可是貨真價實的,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得明白。當下耳邊聽著他的解釋,眼裡看著那冊子,臉紅心跳是自然的。

    常軒邊看邊解說,說到後來聲音沙啞得說不出去了,眼裡早已是灼熱得厲害,只盯著阿福瞧。

    阿福咬了咬唇,跪坐在常軒面前,抬起手扶住他的腰際,然後俯下首去照了書中所畫輕揉慢捻、吞入放出,好一番溫柔相待。

    常軒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兩手緊抓著阿福的肩膀,喘息急得厲害,可是他又忍不住低頭看過去,想真切地看著阿福是怎麼弄的。

    他這一低頭間,正好看到阿福嫣紅水潤的唇兒輕輕吞吐著,就在稍微撤離的那瞬間,彷彿還有銀絲扯出,而此時阿福的眸子半合迷離,豐滿的桃子輕輕顫動,真是別樣的動人。

    ***

    第二日,阿福一早起來,將常管事還有常軒帶回的各項玩意兒都梳理了一遍,又按照東西貴重分成幾份,想著分給府裡自己認識的那些婆子媳婦丫頭們。至於奶奶夫人的份額,自然是不用阿福操心的。

    阿福怕自己遺漏了哪位,還特意讓常軒給自己寫了一個名單。常軒那時候正在被窩裡睡得香甜,被阿福叫起來時還嘟囔說:「你並不識字,我就是寫了,你也不認識這是誰的名字啊。」

    阿福瞥了他一眼,解釋說:「我其實也認得幾個字的,小時候我偷偷湊到私塾前學過的。如今她們的名字雖然不見得認全,但是你給我說過一遍,我肯定記得。」

    常軒倒是沒想到自家娘子還有這個本事,於是聽著阿福吩咐把她說過的名字全都記下來了。

    當常軒聽到阿福提起靜丫頭的名字時,那筆端便頓了一頓:「虧你還記得靜丫頭,你打算給她送什麼啊?」

    阿福看了他一眼,輕聲說:「如今靜丫頭不是你隨便叫得了,她如今怎麼著也是孫大管家的兒媳婦呢。若是給她送的禮,好歹得撿裡面拿出手的東西啊。」

    常軒笑了笑,得意地道:「這個你不用操心的,其實我特意給她買了一樣東西,雖然並不值幾個錢,但她一定喜歡的。」

    阿福倒是沒想到這個,臉上帶了詫異地看著常軒:「你給她買了什麼?」

    常軒放下筆,從一旁那摞東西裡翻啊翻,終於翻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後,竟然是一個銀釵。那銀釵上有朵絲綢做的花兒。花蕊是粉紅色,花瓣外側則是乳白色,看上去簡潔大方秀氣別緻。

    常軒晃了晃那銀釵,對阿福道:「你看如何?」

    阿福垂下眸子,點頭道:「挺好。」

    常軒手裡晃著那銀釵,又低下頭翻啊翻,竟然翻出來有一個盒子,打開後,裡面也是一個銀釵,這次銀釵上同樣是朵絲綢疊起來的花兒,只不過這個花蕊是淡藍色的。

    常軒手裡拿著那銀釵,湊到阿福面前,柔聲說:「這個是給你的,我給你戴上吧。」

    阿福抬頭,瞅了眼那銀釵,搖頭說:「罷了,這個還是給她戴的,我戴著也不好看的。」說著轉過頭去,看都不看那銀釵一眼。

    常軒低頭看著手裡的銀釵,瞅著阿福臉色說:「你不喜歡這個嗎?」

    阿福點頭:「不喜歡。」

    常軒低下頭,臉色有些不好,猶豫著說:「沒事兒,等我以後有了銀子,再給你買金的戴。」

    阿福咬了咬唇,垂著眸子不說話。常軒看這陣勢,也有些怏怏不樂,將那銀釵放在桌上說:「隨便你怎麼處置吧。」

    ***

    阿福心裡固然是不痛快,可該辦的事兒還是要辦的。先是給各個認識的丫頭婆子都送了一份禮物,大家收到後自然是驚喜異常,紛紛誇讚阿福辦事考慮周全。阿福自然沒有忘記林嬤嬤以及昔日一起做活的那些女孩子們,那些女孩子們平日都只是在繡房做活,何曾有人給她們送過什麼禮物啊。如今各自得了京裡根本買不到的南方絲線,一個個驚喜得不行,紛紛羨慕阿福找了個這樣的好人家,倒是讓她們也跟著沾光了。

    此時恰好那個做了二老爺妾的吟秋也在,吟秋冷眼看著阿福給大家分派禮物,目裡頗有些看不慣。

    她輕笑了下,撫著肚皮兒問阿福:「阿福,你肚子有什麼動靜了沒有?」

    如今吟秋在二老爺也沒多久,已經有了身子了,聽林嬤嬤說,二老爺原本也不是怎麼看重吟秋的,但如今因為她肚子裡的這個貨,二老爺把她寵到天上去了。

    阿福笑看著吟秋,吟秋如今是穿金戴銀,身邊還跟著兩個使喚丫頭。她心裡輕歎了口氣,想著若是自己當初沒有常軒,怕也是如今吟秋的樣子了吧。只不過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於阿福而言,二老爺的福分她沾不起。

    林嬤嬤聽著吟秋這麼說,當時沒說什麼,後來大家都走了,倒是問起了阿福,阿福倒是不著急的。如今兩個人都在忙,若是有了孩子,反而掛心,她想著等自己忙完那個繡品再做打算。

    阿福離開林嬤嬤這邊,又給那些比較有身份的娘子和管家婆子送禮去,這其中當然有得旺娘子靜丫頭。靜丫頭接過那兩個銀釵,捏在纖細光滑的手中把玩,口裡卻說:「你家常軒實在細心,遠去南方,竟然還特意帶了這個玩意兒。」

    阿福只是輕輕笑了下,並沒有說什麼。

    靜丫頭卻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說:「我往日就喜歡這種樣式的,只是那時候是三少爺房裡伺候的丫頭,我不太敢戴,如今嫁人了,倒是可以了。」說著她低歎了聲,取了其中那個淡粉色的,插在髮髻邊。

    她插上後,果然是好看的。

    阿福站起身告辭,她還有很多禮物要送的。阿福走到門口的時候,靜丫頭卻忽然問:「你家常軒給你帶了什麼好玩的玩意兒?」

    阿福回眸,輕輕笑了下說:「我素日並不常走動,只是在二少奶奶房中繡花罷了,也不喜歡戴什麼的。再說了,他人回來就很好了,也不指望他帶什麼的。」

    ***

    等所有的人都已經送了一遍,阿福籃子裡還剩下一隻小花簪,這是她特意給迎春準備下的。迎春嫁給了馬廄裡的小廝,如今就住在後院養馬的地方。那個地方阿福並不常去,走過去的時候頗打聽了幾個人才尋到。

    阿福剛一走進,便聞到味道不太好,裡面有馬嘶聲,還有幾個穿著灰色粗布衫的漢子提著東西忙碌著,其中夾雜了一兩個媳婦兒。

    阿福一眼望過去,不知道迎春在哪裡,便拉住一個人打聽。只可惜那個人並不認識迎春的,阿福比劃了半響,說是最新從繡房那邊嫁過來的,那個人才恍然,指了不遠處一個蹲在地上的女人說:「就是她了,是成慶娘子,每日都過來給她成慶送飯的。」

    阿福遠遠一看,果然依稀有迎春的模樣,便趕緊跑過去。迎春見阿福過來,倒是詫異,後來見阿福特意給她送禮物的,面上苦笑了下,感慨說:「你看我今日的模樣,連臉上都懶得洗,哪裡需要戴這個。」

    阿福從籃子裡撿起那朵其實很廉價的花簪,輕輕放在迎春手中,柔聲說:「還是拿著吧,說不得哪天就需要戴了。」

    迎春低頭看了那花簪好一會兒,眸子裡有些濕潤,不過還是笑著說:「謝謝你,阿福你還是那麼好。」

    阿福凝視著迎春,終於張口問出一個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迎春,你當初是怎麼想的,怎麼嫁給……」其實她很想知道,迎春在繡房那群丫頭裡,長得也算好看的,怎麼嫁給了這個養馬的小廝。

    迎春看出阿福的意思,回頭看了看不遠處自家忙碌著的男人,笑了下,這才說:「阿福,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運氣得很,嫁給了常管事的兒子。我呢,比起你就差些,當初不願意給人家做妾,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阿福沉默了一會兒,蹲□子和迎春一起坐著,低聲問:「那你現在過得好嗎?」

    迎春抬起手,想握住阿福的,不過伸到一半她停下了,收回來笑著說:「我如今滿身臭烘烘的,還是不要——」

    阿福明白她的意思,可是阿福並不嫌棄迎春髒的,阿福直接伸手握住迎春的手:「我們是姐妹,從小就認識的姐妹。」

    迎春看著阿福,臉上有幾分感動,她沖阿福笑了下,笑得倒是充滿希望:「阿福,我現在其實挺好的。我家男人喜歡養馬,他養得很好,少爺們都喜歡騎他養的馬,這裡的人對他很好,也對我很好。我喜歡看著他認真地養馬,也喜歡幫著他做事。」

    阿福點了點頭,輕輕地說:「那就好。」

    ***

    阿福從迎春處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她正想著要不要去二少奶奶那邊說聲,卻忽聽到後面一個聲音柔聲喊道:「阿福。」

    阿福心裡一驚,回頭看過去,果然是大少爺。



第三十章 阿福勾引大少爺?

  阿福見身後是大少爺,大少爺後面還跟了兩個小廝,她想起那一日茶水的事兒。心裡就有些不自在,可是當下又不好直接拉下臉走人,只好回頭向大少爺見了禮。

  大少爺也知道阿福有意躲著自己,當下便笑問:「阿福,你行色匆匆,這是要去哪裡?」

  阿福低著頭,如實作答,說了常管事帶了一些瑣碎物事,自己分給眾位丫頭婆子的事兒,如今正打算回二奶奶那邊回稟一下。

  誰知道大少爺卻笑看著阿福,挑了挑眉說:「常管事倒是心細,只是不知道常管事可曾為我背下禮物?」

  阿福見牽扯起公爹,只好打起精神道:「這個阿福就不知了,阿福只知道給平日相熟的丫頭娘子們送。」

  大少爺見阿福有意要躲著自己,歎了一口氣道:「罷了,你既要去二奶奶那邊,我正要去找二少爺有事,不如我們一同過去吧。」

  阿福自然沒得拒絕,只得隨行,幸好的是身邊還有兩個小廝,自己陪著大少爺一起過去別人也說不得什麼。

  路上,大少爺在前,阿福在側,兩個小廝則跟在最後面。

  大少爺正走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你們家那位柳兒丫頭,倒不是一個碎嘴的人,我吩咐了一聲,她也聽話。」

  阿福猛地聽他提起柳兒,心下忐忑,自己揣度著難不成那柳兒不曾說出什麼碎言碎語是因了大少爺,當下忍不住去看大少爺面色,卻見大少爺眸子裡含了溫和的笑意看著自己。

  阿福臉上一紅,低下頭沒說話,心裡卻越發不明白這大少爺,想著對方竟然能為自己著想讓那柳兒不嚼舌根,也算是個好人。大少爺忽然朗聲笑了下,不過也沒說什麼。兩個人一路無言,很快到了二少爺院子裡。

  當下二少爺聽到聲音也跟著出來了,兄弟兩人見面正說著話,一旁阿福告退,大少爺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阿福既然善繡,我那邊正好有幾幅平日練筆的小作,你若是不嫌棄,拿起繡著玩倒是可以的。」

  二少爺點頭笑道:「難得大哥能看得起,阿福你可要好生繡,繡好了給你家二奶奶看。」

  阿福無法,只得謝過。

  原以為只是說說而已,誰知當晚大少爺竟然特特地派人送來了幾幅畫兒。

  阿福細細看過那畫兒,其他也就罷了,偏偏有那麼一幅竟然是一個桃紅的桃兒,桃兒旁邊寫了一個大大的福字。阿福雖然不認得幾個字,可是這個經常入畫入繡品的「福」字卻是認得的。阿福想起白日大少爺眸子裡的笑意,無端端覺得這畫兒是別有用意的。

  她正在那裡看著,卻聽到常軒回來了,她不知怎麼心下不安,便要隨手將那桃子和福字放在最下面。

  常軒卻正好看到,他也眼尖得很,口裡道:「你這是要藏什麼呢,快拿來我看。」說著翻出來那畫兒打量了一下,隨口問:「這是誰給你的畫兒啊,我看著有趣得很。」

  阿福已經覺得大少爺畫了這個給自己實在不好,怕常軒誤會,便不敢說是大少爺畫的,只隨口說今日拿了幾幅畫回來看,這是要繡好給二少爺房裡用的。

  常軒倒是沒多想,捏著那畫兒,看著喜歡得很,看完又抱著阿福揉捏了半響,口裡啞聲說:「我喜歡這畫兒,看著就想起你。」

  當晚夫妻二人自然是魚水之歡和諧得很。如今常軒把那個冊子翻來覆去地琢磨,各種姿勢都要嘗一嘗滋味的,有些得了發現沒有樂子的,便不再用;有些得了樂子的,從此後就是百般練習。

  第二日傍晚之分,因昨晚伺候常軒睡得過晚,阿福覺得有些疲乏,便想著早一些回去。

  誰知這時有人敲門,進來的卻是柳兒。柳兒眉眼間笑看著阿福說:「阿福姐,今晚阿屏姐姐說了,有事要吩咐你,你先別走。」

  阿福覺得詫異,不解道:「有什麼事嗎?」這倒是從未有過的呢。

  柳兒卻故作神秘:「我哪裡知道啊,是阿屏姐姐吩咐的,如今她出去了,讓你再這裡等著她,你且聽著就是了,我又不該問她的。」

  阿福無法,只得等著,柳兒卻是沖阿福笑了笑,自己出去了。

  阿福想著昨日大少爺送來的畫兒,便拿起來比著那個繡,誰知道這一繡便是一炷香功夫,這阿屏依然沒有過來。她正想出去問問,門卻開了,進來的竟然是大少爺。

  阿福萬沒想到此時此刻大少爺竟然出現在此,而大少爺顯然也是一愣,不過隨即反應過來,眉間帶著笑意看著阿福道:「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沒回去?」

  他這一說話,阿福頓時聞到一股酒意,心下明白他或許是到這個院子裡和二少爺喝酒的,難不成走錯了房間阿福想起那日的事,心裡覺得不好,也不想多說就要往外走,誰知這一次大少爺卻湊近了她,低低地叫了聲說:「阿福——」

  他這一叫間,聲音醇厚綿長,又因為酒意而添了幾分讓人沉醉之感,阿福頓時心慌,兩雙水靈靈的眸子直往外啾,想著怎麼奪門而出。

  大少爺卻略帶親暱地低喃道:「你倒是個有心的人,你送的荷包,我一直貼身放著呢。」說著從貼身之處掏出一個荷包,阿福一看,赫然竟是自己那日繡的荷包。

  她心下只覺不好,連忙搖頭說:「大少爺,您誤會了,那荷包不是我送給你的,是阿屏送的。」

  大少爺打了一個酒嗝,看著阿福搖頭說:「我可不信,這分明是出自你的手。」說著他搖晃著上前,伸手竟然是一下子抱住了阿福。男子醇厚的氣息伴著酒意入鼻,阿福的柔軟桃子也貼上了這個實際還很陌生的男子胸膛,她心跳得厲害,慌忙推拒道:「你快放開我,我要走了。」

  大少爺卻不放,口裡喃喃地道:「你別叫,我抱著正舒服……」

  阿福此時眼淚都掉了下來,拚力推拒道:「大少爺,你趕緊放開我,這事若是被外人知道,我可就沒臉見人了!」

  可是大少爺的手並不比常軒力道輕,他緊摟著阿福並不放,同時他低下頭,帶著酒意的唇就要吻上阿福。

  阿福無奈,只得叫道:「大少爺,你放開我……」她一時驚慌,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大聲叫了,叫了必引來人,若是不叫,怕今晚自己清白不保。

  她這聲音略一響,外面就有丫頭聽到,推門過來一看,幾個丫頭都呆了,其中一個竟然驚叫了一聲,於是引得了更多的人,很快就連剛吃完酒正打算上床的二少爺都過來了。

  二少爺看到此情此景詫異非常,結巴著道:「大哥?」

  阿福羞得滿臉通紅,拼盡了全身力氣掙脫了大少爺,哭著跪倒在二少爺面前。

  阿屏此時也過來了,她震驚地看著眼前情景,不敢置信地問阿福:「阿福,你已經嫁人,怎麼可以這樣勾引大少爺?」阿屏向來直接,說出來大家心中沒敢說的話——阿福勾引大少爺。

  阿福哭著辯解,把這件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可是顯然阿屏並不願意相信。

  大少爺此時酒已經醒了一半,他看了看一旁哭得梨花帶雨的阿福,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地說:「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是我想強她。」

  眾人一聽,紛紛交頭接耳,大家各有猜測。

  二少爺看著這樣實在不像話,趕緊驅散了眾人,又命人送阿福回家。

  阿福回去時,眼睛已經哭腫,最後對阿屏和二少爺辯解道:「我真得沒有特意勾引大少爺。」阿屏根本不曾看阿福一眼,二少爺歎了一口氣,讓阿福先回去。

  阿福低著頭,一個人慢慢往回走,淚水再一次衝過已經紅腫的眼睛。她知道,今晚的事兒必然將如今她好不容易的一切全部打碎,她並不知道今晚回去如何面對常軒。當然了,常軒還不知道這件事,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的。

  阿福回到家的時候,常軒早已經做好了飯,他將爐火封在爐灶裡,正打算鎖上門出來。他見到阿福回來,連忙上前拉著阿福埋怨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等得著急,正打算過去找你呢。」

  不過他很快發現異常,看著阿福紅腫的桃子眼,心下大疼,捧起她得臉問:「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了?」

  阿福眼淚往下掉,不過一句話都不說。

  常軒急了,他看了下左右,把阿福一把拉進院子裡關上門進了屋,這才抱著阿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欺負你了嗎?你告訴我啊?」他焦急的搖晃著阿福,可是他一搖,阿福更多的淚水掉下來。

  常軒最後急了,一把放開阿福,推開門就要往外走:「你肯定是在二奶奶房中出的事,我去那邊問問去,誰要是欺負了……」

  阿福見他這樣,怕他惹事,連忙拽住他道:「你別去——」她哭了許久,聲音早已嘶啞得厲害,此時勉強出聲,只覺得嗓子裡疼得彷彿乾裂,聲音也猶如病弱的小貓一般。

  常軒見她終於開口,便握著她手放柔聲音問她。

  阿福無奈,只得說了今晚的事兒,說完又辯道:「我才沒有勾引他的,我根本不可能勾引他。」

  常軒倒是沒想到這個,他黑亮的眸子震驚地看著她:「他抱了你?」阿福只得道:「我掙扎了的,可是沒用,他力氣大。」

  常軒在那裡沉默了許久,正要逼問阿福關於今晚事情的種種,誰知道外面忽響起敲門聲,卻是一個小廝過來。

  常軒此時脾氣正壞,透過門縫沖那小廝沉著聲音道:「有什麼事?」

  那小廝見常軒語氣很是不好,倒是嚇了一跳,只得慌忙道:「常管事有事找你,讓你馬上過去。」

  常軒依然沒好氣:「什麼事?」誰知那小廝看了看屋裡,言語閃爍,囁嚅道:「我也不知道。」

  常軒看了看屋裡依然流著淚的阿福,粗著聲音吩咐說:「你先在家,我過去看看。」說著就隨著那小廝出去了。

  這一晚,阿福呆呆地坐在屋內等著常軒回來,可是一直到天都要快亮了,常軒還是沒回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0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07 A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駕輕就熟

    這一晚,阿福呆呆地坐在屋內等著常軒回來,可是等了幾乎一夜,直到天都要亮了,阿福才聽到外面的動響。她慌忙就要起身,卻因坐了一夜腿腳早已酸麻,差點摔倒在地上。

    等她掙扎著扶了椅子起來時,常軒已經推門進來了。阿福一見常軒臉色,頓時知道不好。如今常軒沉著臉兒,像看陌生人一般看著阿福。他們兩個自成親以來,即使洞房之夜對阿福諸多不滿的常軒也不曾這樣的。

    阿福心裡一慌,上前就要解釋,可是常軒卻冷淡地避開,目光陰沉地盯著她,口裡也不說話。

    阿福喃喃地道:「你定是聽了外面的傳言,事實不是那樣的……」

    常軒卻用鼻子冷「哼」了聲說,恨恨地一擺手,不屑地道:「先不管其他,我只問你,昨晚那寫著福字的畫兒,可是大少爺所畫?」

    阿福咬唇,並不想作答,只要辯解,可是常軒卻忽地一步上前,狠狠地攥住阿福的手腕,逼問說:「昨日那畫兒,是不是他特意給你的,你只需問我,是還是不是?」

    阿福的手腕綿軟,平日常軒怕傷到她從不敢用力的,可是如今常軒顯然毫不顧忌這個,示意她手腕疼得厲害,頓時臉上慘白。阿福忍著痛,拚命讓眸子裡的淚不要落下來,咬牙說:「是。」

    常軒的鼻子裡噴著灼熱的氣息,他咬牙切齒地問:「你是不是曾繡了荷包送與大少爺?」

    阿福咬著唇,可憐巴巴地望著常軒:「那是我替阿屏繡的,我並不知道她要送給大少爺的。」

    常軒顯然是不信,冷笑道:「我看阿屏還不至於做出這種事來!」

    阿福聽著他這話的意思,難道自己就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來了嗎,當下臉色慘白,低喃道:「你信別人,難道不信我?」

    常軒的眸子陰晴不定,那仿若黑夜的眸子裡翻騰著滔天的巨浪,他一字一句地說:「不是我不願信你,而是你本來就沒有辦法讓人信!」

    他緊攥著阿福的手腕,攥得她鑽心的疼,可是他卻絲毫沒有任何感覺,只是盯著她低垂的眸子,痛心地逼問道:「我聽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曾經和他單獨在一起過?」

    常軒痛心疾首地盯著阿福,咬著牙繼續逼問:「你是不是讓他牽著你的手了?」

    阿福想起這兩次遭遇大少爺的事情,又想起這荷包啊畫畫種種,只覺得自己簡直是百口莫辯,可是不能辯又如何,為什麼常軒並不願意相信自己?

    阿福不顧自己被攥得發疼的手腕,懇切地望著常軒,急聲道:「常軒,我也沒有辦法的,他是少爺,我也想逃,可是他非要牽著我的手,那我又能怎麼樣?」

    常軒冷冷地哼了聲,陰著聲音道:「他要你上床伺候難不成你也乖乖聽話嗎?」

    阿福猛地聽到這話,幾乎不敢置信,眼淚再也忍不住頓時奪眶而已,跺腳道:「你說得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我真會去和主子少爺上床?你又把我想成了什麼人?」

    常軒看到阿福落淚,眸子裡閃過一絲心疼,不過他想起今日所聽到的事情,頓時嫉怒攻心,狠狠地扭過頭去不看阿福,硬著聲音說:「那如果不是柳兒丫頭撞破了你們的好事,這可不是就要脫衣上床了嗎?難不成你會拒他?再說了,若是他主動糾纏,你為何不曾告訴過我?為何在他做過一次後,竟然不避著他一些?你竟然還和他單獨相處?」

    阿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可是聲音裡依然帶了顫音:「常軒,我告訴你這件事有用嗎?除了讓你難過,你又能如何?我不過是一個區區下人娘子,主子少爺有吩咐,我又能怎麼樣呢?」

    阿福的那句「你又能如何」一下子刺進了常軒心裡。常軒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紅著眼睛咬著牙盯著阿福,粗啞著道:「不錯,你就告訴我,我也做不了什麼,我就是這麼沒用!」說著他用力甩開阿福的手,力道很大,阿福原本就腿腳發麻,如今更是在這一力道下踉蹌摔倒在地。

    不過一向疼愛阿福的常軒卻絲毫沒有憐惜之意,他冷笑著看地上的阿福,嘲諷地道:「我這麼沒用,你趕緊離開我吧,去找你的大少爺吧,他要什麼有什麼,還會不讓你被別人欺負!」

    阿福知道他說氣話,可是聽著他這麼說,還是伏在地上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常軒看著她這個樣子,只覺得心裡如同刀剜一般疼,可是當知道自家娘子被人如何時胸臆間湧動著的滔天怒氣,衝撞得他的心更疼,而剛才阿福的那番言辭,更幾乎是戳到了他的心裡。

    阿福哭了半響,終於用手支著地勉強坐起,抽噎著含淚辯解道:「常軒,我若是真貪圖別人的榮華富貴,當日就隨了那二老爺就是,我又何必今日如此……」

    常軒想起當日情景,心裡卻越發如刀絞一般,勉強笑道:「阿福,你當日必是嫌棄二老爺年老,如今看著大少爺這樣,心裡喜歡了。至於說到勾引,這個倒不是我不信你——」

    常軒話說到這裡停頓了,黑著臉咬著牙說:「——但只是你記得當初桃花林中你是怎麼對我的嗎?」

    阿福忽聽他這麼說,想起當日當時,自己從後面抱住常軒的事兒,頓時心跳彷彿一下子停下來,蒼白著臉,微張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常軒看著她淚花洗面我見猶憐的樣子,痛苦地閉了閉眸子,還是硬著心腸把自己接下來的話說出來:「若說起勾引,你倒是駕輕就熟,你不就是用這一招,迫我不得不娶了你的麼……」

    若說阿福之前有萬般委屈千般無奈,那麼常軒只需要這麼一句,便使她陷入了十八層地獄不得翻身。

    她只覺得自己原本僅有的那麼一點力氣彷彿被迅速抽走一般,整個人就是那已經燃盡蠟燭後剩下的一截灰燼,只需要風兒輕輕一吹,她便能煙消雲散了。

    當日,桃樹林下,一向老實的阿福,竟然福至心靈扒開自己的衫子從後面抱住了常管事的兒子,這一抱,便抱出了如今纏綿平淡的小日子。

    那之後,因了常管事在府裡的有幾分面子,也沒幾個人敢嚼舌根子說阿福的不是。

    可是但凡知道內情的,誰不知道,這常軒娘子阿福,當初必定是用了什麼手段勾引上了那傻小子常軒。

    寬厚的常軒,雖然在洞房之夜嚷著要阿福好生伺候,可是卻也從未真的怪過阿福。

    他,是實心實意地待阿福,把阿福當成自家的娘子,疼著寵著。

    可是如今,如今他卻翻起了舊賬,一口嚷出,當日你不就是這樣勾引上我的嗎……

    阿福低下頭,無力地跪伏在地上,淚水彷彿都凝固了一番,她徒然地睜著眸子看著地上,卻彷彿什麼都沒看不到。

    眼前這個男人,她得來的方式本來就是討巧,如今總算是要遭報應了嗎?

    就在這兩夫妻僵持之時,忽聽到外面咳嗽聲,卻是常管事回來了。阿福見公爹回來,知道這樣子看著不像話,勉強擦了擦臉頰的淚,掙扎著要站起來。她腳下原本就酸,如今站起來差點再次摔倒。

    常軒一旁看著,眸子裡動了下,不過還是沒動,只是那拳頭攥得緊緊的。

    常管事這時候進得屋來,看著屋子裡一番凌亂,一個在那裡黑臉色一個狼狽地倒在地上哭,便掃了眼常軒冷聲開口道:「常軒,你也太不像話,還不把你娘子扶起來?」

    常軒跟個石頭一樣僵硬地站在那裡不動,他心裡又疼又怒又氣的,哪裡是因為父親一句話就消下去的。

    常管事頓時拉下了臉,沉著聲音喝斥道:「混賬,還不快去!你們這個樣子,像是過日子的人家嗎?」

    常管事平日雖然沒什麼表情,但也從不訓斥常軒的,如今這樣一喝斥,在常軒眼裡倒有些不怒而威的樣子。再者常軒一向孝順,自然不會忤逆他爹,是以強忍著氣怒,僵著步子過去,蹲下來伸出手扯著阿福的胳膊就要扶起阿福。

    阿福此時也不奢望常軒會多溫柔,借了他一點力道,總算扶著桌子角站起來。

    常管事掃了他們二人一眼,歎了一口氣說:「外面人說什麼,是他們在說,你們既是夫妻,自然應該好好扶持著一起過日子。時候不早了,洗洗歇息了吧,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第三十二章 駕輕就熟2

  當晚回到屋裡,阿福小心翼翼地要伺候常軒脫衣上床歇息,可是常軒卻不讓她管,自己繃著臉氣哼哼地脫下了衣服,然後翻身上床鑽進了被窩。

  阿福小心脫掉外衫,上床時候的動作小心謹慎,盡量不打擾到常軒。可是她再小心,床只有一個,被窩也只有一個,她鑽進那個兩人共用的被子時,還是碰觸到了常軒的後背。

  常軒的後背很僵硬,在感覺到她的碰觸後馬上嫌棄似的往裡面挪了一挪。阿福咬著唇,半截身子在裡面半截身子在外面呆了好一會兒,直到自己打了一個冷戰,這才越發小心地進了被窩。

  鑽進去後,她蜷縮成一團兒,盡量離常軒遠一些。而常軒也僵硬著後背對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阿福眸子睜的大大的,在黑暗中盯著那個充滿了排斥感的後背,心裡忽然覺得很酸。她想起洞房夜常軒讓自己打洗腳水的時候,想起常軒心疼地捧著自己的手的時候,甚至還想起了常軒巴巴地從小丫頭們手中搶來的玫瑰糕。

  那個常軒,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呢?

  可是人怎麼會忽然就變了,怎麼會因為別人說自己勾引了大少爺他就不信了呢?阿福使勁地咬著唇,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抬起顫抖的手,想去碰觸常軒那個冷漠而排斥的後背。

  冰冷而微顫的小手觸碰到常軒的後背時,常軒的身子一僵,他沒躲開,也沒拒絕。

  阿福見他沒躲,心裡好受了一些,便順勢將手搭在他胳膊上,輕輕拉了拉,口裡小聲哀求說:「常軒,我真得沒有勾引大少爺,我如今心裡想的就是一心和你好好過日子,你,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如果是以往,常軒自然抵不過自家小娘子如此柔婉的哀求,怕是早已化為了繞指柔將她摟在懷裡了好一番疼愛了。可是如今的常軒,卻像是王八吃了那秤砣,徹底鐵了心。

  常軒頭也沒回,冷哼了聲道:「你這樣的娘子,我是要不起的,沒得整天讓人心裡煎熬著!」。

  常軒這話一說出口,阿福頓時呆住了,那已經搭上他肩膀的手無力地滑下來,而淚水也沿著臉頰再次落下。

  她緊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細微的啜泣還是溢出。她明白常軒說出這話的意思,常軒是根本不想和自己過了,他是嫌棄自己了!

  阿福心裡越想越疼,鑽心的疼,她不知道事情怎麼鬧成這樣一番田地,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挽回面前這個冷漠的男人的心。她只知道這時候自己哪怕用飽滿的身子湊上去一千次一萬次,這個僵硬的後背也不會柔然一份。

  阿福睜著茫然無措的眸子,淚水已經打濕了繡枕,早已哭過幾次的眼睛漸漸乾澀,而啜泣聲也不自覺溢出唇間。

  這時候一直毫無動靜的常軒卻忽然「蹭」地一聲坐起,猛地回頭,粗喘著盯著正咬唇啜泣的阿福。

  阿福沒想到他忽然回過頭來,不知道他這要是如何,驚得淚水都止住了,咬著唇惶然地看著他。

  誰知常軒卻拍了下床頭,對著阿福沒有好氣地訓斥道:「你還讓不讓人睡覺,哭什麼哭,不要哭了!」。

  阿福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睜大眼睛幾乎絕望地看著常軒。

  常軒見阿福滿面哀傷兩眼含淚,只猶豫了一下便狠下心轉過頭去不看她:「你別哭了,回頭讓爹聽見還以為我不懂事又欺負你呢!」說著他沒好氣地躺倒,繼續把個背對著阿福,自己睡去了。

  阿福這下子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睜著眼睛望著那個背,一直看到天亮。

  第二日,阿福照樣起床,誰知道因她一夜沒睡好,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平日習慣了賴床的常軒竟然早已不見了,而她竟然不知道常軒何時起床的。

  阿福沒精打采地起來,到了灶下一看,只見冰鍋冷灶,知道這兩父子肯定是早早地出門了,連飯都沒得吃。

  她一個人蹲坐在灶前抱著臂膀好一會兒,手指甲幾乎掐到了胳膊裡。

  她想著,自己這樣的娘子,總是太不稱職,她的確是沒臉見常軒的。

  不過無論這件事如何收場,日子還是得過,柱子還是要伺候的,一個小小的下人娘子,她還是得打起精神去二少奶奶那邊。

    阿福飯也懶得吃了,只隨便大了一些冷水洗了洗臉,又特意用冷水沾了帕子冷敷了下眼睛,看著那猶如桃子一般的眼睛消腫下去,這才往二少奶奶那邊走去。

  阿福這一路走過來,開始是避著眾人的目光的,可是後來發現其他人也沒有什麼異樣。到了二少奶奶院裡,幾個丫頭見她過來,就多看了幾眼。阿福低著頭,溫順地去做自己該做的事兒。

  這時阿屏正好出來看到她了,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那眼神是從沒有過的幽怨和不解,這讓阿福心裡更不好受,她昨晚一夜沒睡好,回想這些事,也意識到阿屏喜歡的那個人竟然是大少爺。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阿屏必然是怨恨自己的。

  她剛坐下拿起針,心裡因為老想著這事,手便被扎到了,嫣紅的鮮血就流出來。阿福就這麼傻愣愣地砍著那血珠兒,心裡想的竟然是那一日常軒慌忙幫自己包紮的情景,心裡便疼得厲害。

  這時門被推開了,阿屏繃著俏臉進來,白了眼阿福,沒好氣地說:「二少奶奶叫你過去呢!」

  阿福站起來,將手頭的活計放到一旁,起身就要往外走。

  阿屏冷眼旁觀,忽然滿懷諷刺地說:「我以前算是小看了你,如今不但二少奶奶,就連大少爺都護著你呢。」

  阿福無奈地看了眼阿屏,平靜地說:「阿屏,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勾引大少爺的意思。若我是一個未嫁的丫鬟,勾引了大少爺還可以當個妾室。如今我家常軒雖然是個下人,但在府裡過得也還不錯,我勾引大少爺又是圖了什麼?」她低頭淒涼地笑了下:「圖個過不安生?還是圖個聲名狼藉?」

  說完這個,她繞過阿屏,逕自出了屋。二少奶奶叫她過去,她知道必然是為了昨天的事兒,只是不知二少奶奶會如何處置。

  阿屏聽到她這番話,倒是愣了下,皺著眉看著阿福從自己身旁走過,咬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福來到二少奶奶門前,早有其他丫頭過去通稟,很快二少奶奶便命她進去。

  阿福心裡原本是忐忑的,可是進去後,二少奶奶臉色倒好,含著笑,示意她坐下。

  她自然是不敢坐,是低著頭恭敬地站在一旁。

  二少奶奶也不勉強,淡笑了下說:「昨日個,你公公常管事,幾位少爺都在,大家還說起昨晚的誤會呢。」

  阿福聽到這裡,心裡一揪,誤會?

  她忍不住抬起眸子,不解地看向二少奶奶。

  昨晚的事兒,是一個喝醉酒的少爺,拉扯著一個已嫁人的僕婦的事兒,這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端看旁人怎麼傳了。

  此時已接近臘月,二少奶奶屋中早已架起了冬日的暖爐。阿福抬頭看過去的時候,二少奶奶正拿精緻的銅鉗子輕輕撥弄著爐碳,姿態優雅從容。

  二少奶奶見阿福水汪汪的眸子裡滿是希冀和忐忑,輕輕笑了下,拿起一旁丫鬟準備的茶水抿了一口後,這才慢慢說:「昨日個大少爺也說了,他喝醉了,以為是自己的房間,就唐突了你。昨晚你家公公過來,他還特意賠罪了呢。」

  阿福幾乎不敢置信,但是想起匆忙之中大少爺有自己擔了那個罪名的意思,又有些半信。

  二少奶奶看著阿福緊張撲扇著的大眼睛,搖頭歎息笑道:「連你家公公都說沒事兒了,你還怕什麼?」

  阿福抿抿唇,收斂心神,想著如今的情況。昨日個她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可是今天她忽然發現,這天沒塌,其實有高個兒的頂著呢?

  她想了想,艱難地開口說:「可是昨日個大家看到那番情景,的確不好,丫鬟們間難免閒言碎語。」這個怕就是擋也擋不住的。

  二少奶奶放下手中茶碗,垂下眼瞼輕聲道:「這個你怕什麼,昨日個天色本來就不好,有幾個看清楚了?再說了,橫豎這個事是發生在我院子裡,我倒是要看看哪個丫頭嘴巴這麼碎。」二少奶奶這話說到最後幾個字,話音上挑,雖依然輕聲細語,卻頗有懾人之處。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07 PM

第三十三章 嫁得好不好

  阿福聽到這裡,已經知道這件事算是化解了,雖然心裡還是不明白為何二少奶奶這樣幫著自己,但到底是逃過一劫,當下連忙跪下,叩謝二少奶奶關照之情。

  二少奶奶卻抬眼看了她下,只是淡淡地說:「多大一點兒事呢,回頭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說著輕輕打了一個哈欠。

  阿福見二少奶奶有疲乏之意,連忙再次謝過,這才告退出來。

  誰知她剛走到門口,二少奶奶卻有吩咐說:「你出去,把我家阿屏叫進來,就說我有事吩咐她。」

  阿福回到繡房,這時候幾個丫頭過來請教她繡品的問題,阿福雖然心裡依舊亂糟糟,可還是收拾心情和大家說起正事來。

  這邊正說著,柳兒探頭探腦地過來了。阿福昨夜自然也想過這件事情,心裡覺得柳兒是頗有些可疑的,也琢磨這件事情

  和她有什麼關係了。如今柳兒過來,她面生不動聲色,裝作沒事兒般笑到:「柳兒,你在外面做什麼,還不進來一起學?」

  阿福這麼一說,其他丫頭也發現了柳兒,紛紛拉著柳兒一起進來。

  阿福敏感地捕捉到柳兒眸子裡掠過一絲惶恐,不過見自己像沒事兒一般,她也很快鎮定下來,勉強說笑著和大家一起看阿福之前繡過的小樣兒。

    ***

  阿福雖然詫異為何二少奶奶吩咐阿屏竟然讓自己傳話,要知道阿屏是二少奶奶的貼身大丫頭,要自己傳話反而見外的。

   可是她自然不敢多問,連忙答應著出去了。

  出去的時候,只見阿屏紅著眼睛站在外面呢,阿福說了二少奶奶正等著她的消息。阿屏倒是沒什麼意外,紅這眼睛進屋去了。

  雖然二少奶奶那番話讓阿福安心不少,知道至少目前這日子也不會太大波折,如今讓她擔優的就是常軒對自己的誤解了。她心裡也明白,二少奶奶對自己能夠這般維護,多少也和眼下的這幅繡品有關係。雖然這繡品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但對二少奶奶來說,維護一個下人娘子也是舉手之勞啊。

  阿福當下更打定主意要把這繡品做好,好歹也給自己爭口氣。她有了這個想法,便用了十二分心思沉下心來去做手頭的活計,如此埋頭做了許久,再抬頭時脖子都酸痛,一看窗外,天竟然恍惚著已經黑了。

  她想著常軒如今對自己很多不解,自己還是要早點回去,便收拾東西往外走去。誰知剛一出門,便見大家嘰嘰喳喳得不知道在說什麼,面上很有幾分喜色和艷羨。

  阿福如今心裡有事,對這個也不感興趣,沖大家抿唇笑了下,就轉頭要離開。誰知道這其中已個丫頭眼裡帶笑,特意拉住阿福說:「阿福,你知道阿屏的事兒嗎?」

  阿福茫然地搖頭,想著今天還見到阿屏的啊,紅著眼睛很不高興的樣子,能有什麼事?那丫頭見阿福不知,便得意地笑了下,神秘兮兮地說:「大少爺那邊,要把阿屏收了房呢!」說完這話,其他幾個丫頭也都頗有些看熱鬧地的意思打量著阿福的神色。

  阿福詫異地眨了眨眼睛,這個事情的確是她沒想到的,不過很快她也笑了:「這真是個好消息。」

  旁邊幾個丫頭見她眼裡笑意真誠,也就不再盯著阿福瞧,又說笑起這個事來。

  阿福知道她們原本對自己是有誤會的,便特意留下來和她們一起說了下最新的小道消息,知道原來這個事是老夫人那邊親自定下來的,阿屏過去就是妾的,說是過幾天就辦事的。

  這邊大家正說著,阿屏正好從二少奶奶屋中出來,見到幾個丫頭沒事閒磕牙,況且還說得是自己閒話,便故意崩了臉說:「咱們院子裡最近這麼閒嗎?惹得大晚上的你們幾個人在這裡嘰嘰喳喳?要不然我像二少奶奶說話,乾脆給你們多找點事兒幹?」

  這說笑的幾個丫頭,有一個平日和阿屏比較熟稔的,也不顧她怎麼說,上前扯著她袖子打鬧道:「你如今都是要離開這個院子的人了,管那麼多做什麼,我看你是高興得沒邊沒沿開始胡說八道了!」

  阿屏故作姿態地瞪了這個丫鬟一眼後,也禁不住「噗」地笑起來,邊笑邊說:「你們就知道那我的事兒嚼舌根,回頭輪到你們的時候,看我怎麼打趣你們。」

  阿福見阿屏如今不但沒有響午時分的怒意,反而效益煥然,知道她如今得了去打少爺房中的信兒,也就不計較之前的不痛快了,於是阿福心裡也稍微放下些。

  阿屏遠遠地看了眼阿福,收起了笑說:「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回家去給你家常軒做飯去?」

  阿福見提起自己,微微一怔,但聽著她雖然沒有什麼笑意,但到底話語裡和善了很多,便衝她笑著點頭:「啊屏你說得是,我這邊正要走呢,可是聽到你的好消息,心裡替你高興,就和大家說了一會兒話。」

  阿屏對著阿福依然笑不出來,不過還是順著她的話說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

    ***

  得了阿屏這樣對待,阿福心裡自然好受了一些,她快步往家裡趕去,想著回到家給常軒做頓好吃的,再看看常軒臉色,這事多少能挽回一些的。

  回到家裡,常軒和常管事都沒有回來,她心裡一喜,趕緊到了灶房收拾鍋灶開始做飯。前兩天常軒帶回來的一隻宰割好的雞還沒有吃,因為這是臘月時分也不怕壞,就放在灶房裡呢。於是她一邊燒好了水,一邊忙中抽空把這隻雞剁成塊,再切了一些蔥姜蒜,想著把這隻雞燉得香噴噴的,等常軒回來吃。

  她一邊做著飯,心裡一邊琢磨著,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常軒還帶回來一小罈子酒的,當時打開後他們父子在晚飯時候喝了一些,兩個人都說味道不錯。喝完酒的那天晚上,常軒抱著她好一頓親,親了後就滾到床上折騰了她一番,那一晚比平時要熱情狂猛許多呢。

  阿福想到這裡,臉上一紅,猶豫了下,還是從櫃子裡拿出那剩下的半罈子酒。

  今晚,好菜好酒,縱然常軒面上再難看,當著他爹的面他也不敢說什麼,還不是得好生把酒菜吃了。等吃完了後呢,趁著那酒意,她湊上去放低了身子說幾句好話,再拿過常軒平日最喜歡的小冊子,把平時自己根本羞於去做的事兒照著那冊子為他弄上一番,如此一來,常軒便是有再深的怨氣,怕是也要暫時消去幾分了。

  至於常軒酒醒了之後嘛,阿福在心裡暗暗打算著,酒醒了後,依照他的性子,怕還是要鬧脾氣的。到時候阿福必然是軟語相求,低頭賠禮道歉,再好生解釋下這個事,常軒心裡的不滿差不多也能消氣幾分了。

  阿福心裡的注意打算得是極好,當下手下動作越發快了起來,把那柴火往灶洞裡填,把火燒得旺旺的,很快鍋裡的水開了,她把早已準備好的雞塊下了鍋蓋上鍋蓋。

  阿福一邊做這這些一邊朝外面看,她是唯恐這兩父子回到家自己還沒做好,到時候讓他們餓著肚子等著,一來自己不賢惠,二來怕常軒有怨氣。

  不過幸好的是,大鐵鍋裡的燉雞塊開始往外面冒著濃郁香味的時候,常管事父子以來沒回來。阿福想著今日他們怕是有事要忙耽誤了,倒是給了自己時間,心裡不由得暗自慶幸天公都有意幫忙啊。

  等到鍋裡的雞塊爛熟噴香,阿福手上利索地切著白菜嫩心作下酒菜的時候,她終於聽到外面門響。

  阿福心一下跳,趕緊就要笑臉迎出去,誰知外面翹頭朝裡面看的竟然是一個小廝。阿福認出這個小廝是跟著常管事的,平時大家喚作小六子的,以前也曾經給家裡傳過信兒的。

  那小廝看到阿福柔和地笑著迎出來,倒是一愣,後來才反應過來,連忙說:「是常管事讓我過來說聲,說他今晚不回來吃了。」

  阿福點了點頭,這倒是常有的事兒,她想了想又問:「那常軒呢?」

  小廝倒是沒想到常軒,回憶了下說到:「常管事不曾提起常軒,不過我記得我過來的時候,常軒好像沒打算在那邊吃飯,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阿福得了這個消息,微笑著謝過小廝,關上大門,重新回到廚房。

  情況有變,常管事不回來了,不過阿福覺得沒關心。有常管事在,固然能夠管著常軒一些,可是如果常管事不想在,那自己拉著常軒一起吃飯,常軒也不能不吃啊。到時候常軒喝上幾杯酒,自己軟語撒嬌一番,最後還是滾到床上去啊。

  其實細細一想,常管事不在,他們兩個鬧出多大的動靜也不怕人聽到,反而更為方便呢!



第三十四章 阿福太壞了

  飯菜很快做好,阿福又用白菜心做了點下酒菜,一切就緒,她滿意地吐了一口氣,就等著常軒回來了。

  看看外面,天是早已大黑,可是常軒現在依然不見人影,她心裡開始有些不安,便走到大門處左右張望,可是冬天的夜一片蕭條暗沉,私下根本是連個走動的人煙都沒有,哪裡有常軒的影子啊。

  阿福低頭想了下,安慰自己說或許他一時有時耽誤了也是可能的,自己再等等便是。她其實肚子也餓了,可是看著桌上飯菜,想想還是要等常軒回來再說的。

  就這麼左等右等,等到了二更時分,鍋裡的燉雞早已涼了,常軒竟然依然是不見人影。阿福這下子有些坐不住了,平時這個時分,家裡早已是收拾停當兩個人上床歇下了的。常軒縱然是陪著常管事一起在外面鋪子吃了飯,他也該回來家裡了的。

  阿福左思右想,還是關上門向外走去,她要過去常管事那邊看看常軒到底怎麼回事。她剛一打開門,外面的寒風便撲過來,當下鼻子裡一陣寒氣,差點打出噴嚏。

  阿福裹緊身上的棉衣,就著稀薄的月光快步往外面走去。原來侯爺府分內外兩個院子,內院原本是前朝一位大貪官的府邸園子,年代久遠頗有些規模。大約二百年前,當時的永康皇帝將這座園子賜給了平定了西部的永定侯。這兩百年來,永定侯的嫡系子孫便在這個院子裡生存繁衍,漸漸地他們覺得院子不夠排場了,便又在院子外擴建出一個外院來。到了如今,侯府裡便把家眷僕人等都放在內院,而客房以及外面鋪子來往等各項雜事相關的人,全都住在外邊的院子裡。

  常管事原是府裡的管事,自然在內院有這麼個小院子,可是他晚間在外面忙得太晚,偶爾也會住在外邊院子裡。

  阿福從進了侯爺府,就沒怎麼出去過,自然也沒去過外院。如今她一個人在這寒冷的夜裡,穿過一道道亭台,走過一個個迴廊,悄悄地往外院走去。所幸此時夜色已晚,打更的人剛剛打過二更,而守夜的人也應該沒上崗,這一路上竟然沒遇到什麼攔路問話的。

  阿福走了半晌,瞧著前面一個垂花門,知道那就是二門了,這道門出去,應該就是外院。

  他正打算湊近看看,卻猛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劈頭問道:「你是幹嘛的?」

  阿福一驚,抬頭望過去,原來這門洞一側是有暗格的,此時暗閣裡一個年輕男子正瞧頭看過來,狐疑地審視著自己。

  阿福想著這應該是守門人,連忙上前說明了情況,那年輕男子看阿福的樣子不像說謊,臉上和緩了許多,指指旁邊的二門說:「你看,這門早上鎖了,你還是等明天再出去吧。」

  阿福順著那年輕男子的手看過去,果然見那偌大的大門上一副銅鎖,之前是因為天色太黑買看到。她當下頓時急了,想著常軒還在外面的,便央求著這守門人給自己開門。而這守門人堅決得很,被阿福說的不耐煩了,語氣便不好起來,拉著臉說:「說了不開就是不能開,晚上這裡上了鎖後,就是管事們過來也不能開的!」

  阿福想著自家常軒在外面不知道什麼情況,心裡難免焦急,再想想自己準備的飯菜,低著頭差點想哭出來。正在這時,旁邊一個

  沉穩的聲音忽然問道:「這是怎麼了?」

  剛才那年輕小伙子聽到這句話,口中連忙稱著莫侍衛,又把阿福的情況給那人說了一遍。阿福想著這個人看來是個管事的,便抬頭看過去,只見對方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看上去沉

  幹練,腰上還配著劍,聽著剛才那年輕小伙子叫莫侍衛,想來應該是個頭目。、她連忙上前

  行禮,這莫侍衛上下打量了阿福一番,這才問:「你是說你是常管事家的媳婦兒?」

  阿福輕輕點頭。

  莫侍衛又問:「你家夫君應該是常軒了?」

  阿福詫異地抬頭,要知道常管事在府裡知道的人挺多,可是常軒卻不見得有幾個人認識,這個人能說出常軒的名字,莫非是個認得的?

  莫侍衛見此笑了下:「我認識常軒,當時他成親的時候我正好在外面,倒是沒來得及討杯喜酒。你要是找他,那就不必在這裡花心思了。今天一更時分,我記得他進了內院的,之後知道二門落鎖,都不記得他出去過。」

  阿福一聽傻了:「你的意思是說,他早已回家了?」

  莫侍衛聽到阿福這麼問,沉吟了番,看著阿福道:「你不妨去和他平日相熟的人家去找找,我記得他說要找人去喝酒的。」

  阿福聽著這話,頓時明白,常軒定然是不願意回家,跑到不知道誰家喝酒去了。

  莫侍衛看著阿福被凍得通紅的臉,眼中頗有些憐憫之意,不過還是笑道:「我記得他平日和三管事的兒子陸閣向來要好,你要不要去那邊看看?」

  阿福知道這莫侍衛是幫著自己了,感動地點了點頭,謝過莫侍衛,這才疾步往回走。

  她原本一路走過來,早已有些乏了,再加手臉都受了凍,這重新往回一走,身上竟然有些發寒。不過她當下也顧不得這麼多,穿過一道道迴廊,終於又回到了下人們所住的那片院子。

  三管事的兒子陸閣家,她倒是知道的,以前常軒曾指著那處給自己看過,離自己家就隔了幾個宅子。

  她到了陸閣家門口,唯恐自己找錯了人家打擾了別人歇息,於是留了一個心眼,現在外面隔著大門聽了聽,只聽到裡面有男人說話的動靜,這說話聲時大時小,想著這應該還沒睡,家裡的確是有人的,這才開始敲門。

  外面風大,屋裡喧鬧,初時他敲門敲得小心,裡面根本不曾聽到,後來只好豁出去了,拿了門環使勁地叩了幾下,這才驚動了裡面的人。

  大門開時,裡面是陸閣家的娘子,這陸閣娘子看著外面阿福凍得通紅的臉蛋以及焦急的眼睛,吃了一驚,趕緊把她讓進來。

  阿福忙拉住人家問:「我家常軒在這裡嗎?」

  陸閣娘子見她的手凍成這個樣子,一邊拉著她進屋烤火,一邊道:「在呢,都喝得快要不省人事了。原本我過去你那邊找過你,誰知道你家大門鎖上,你整個人不見人影,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進了屋,果然見常軒醉醺醺地坐在桌前,拽著陸閣一個勁地要酒喝,整個人身子都快癱倒桌子上了。陸閣見阿福進來,總算鬆了一口氣:「嫂子啊,你總算來了,我剛才還讓人去你家找你,誰知道你家大門緊鎖,連個人影都沒有。你來了正好,常軒大哥喝醉了,我先幫著你把她扶回去吧」

  此時常軒抬眼看到阿福,左右晃著腦袋瞅了半晌,嘴裡終於喃喃地說:「這個娘子,長的好生標識,倒是想我家娘子呢!」

  陸閣娘子聽到這話「噗嗤」笑了:「這本來就是你家娘子啊,虧你醉了竟然還認得自家娘子的摸樣!」

  阿福見常軒醉成這個樣子,心疼的很,連忙央著陸閣幫忙。陸閣上前拉起常軒,常軒猶自不願意,口裡嚷道:「不回去,不回去……我回去幹嘛啊我……」

  阿福心裡難受,不過當著別人的面也不好說什麼,低頭默默地扶著常軒左肩,和陸閣一起把常軒扶回家。

  幸好兩家離得近,陸閣很快幫著把常軒放在了床上,而此時常軒酒還沒醒,在這裡揮舞著手說:「阿福呢,她怎麼不管我啊……」

  陸閣因為扶持常軒,弄得身上鄒巴巴,他聽到這話,以便拍著衣服,一邊安慰阿福道:「你家常軒即使喝醉了,也是三句話離不開你呢。」

  阿福勉強衝陸閣笑了下:「陸大哥,今日個麻煩你了,回頭我家公爹回來,請你們過來一起喝酒。」

  陸閣倒是渾不在意:「都是兄弟,客氣那些做什麼。」

  陸閣走後,阿福先給常軒脫了鞋帽襪子,蓋好被子,讓他安生睡下,可是他自然是不睡的,一會兒滿是醉意地推搡著阿福說:「我還要喝,我還要喝,我不回家!」一會兒說:「我要回家了,我要給我家阿福做飯去……」

  阿福又是心疼他,又是難受,後來聽到那個「給我家阿福做飯去」,心裡又充滿了酸楚。

  他如今是在醉酒中,怕是一時不記得生氣的事了,若是清醒了,必然不會再說出「給我家阿福做飯去」這種話了。

  阿福見他躺下了,想著往日曾經聽嬤嬤說過酒醉的人最難受,於是趕緊去了灶房,先把之前的燉雞盛到木盆裡,然後迅速刷了鍋,在裡面熬了一些小米湯來。他並不知道喝酒醉的人該吃些什麼,有點後悔剛才忘記問陸閣了,不過想著小米湯暖胃,喝醉酒的人吃了應該感覺好些吧。

  很快這米湯熬好了,她端起來給常軒喝。常軒開始不喝,嚷著說難受,阿福見他皺著眉頭痛苦的樣子,更加心疼他,忍不住抱了他的腦袋輕輕地拍了拍,柔聲哄到:「先喝點東西吧,喝了就不難受了。」

  常軒靠在她懷裡,蹭著她的柔軟,竟然莫名乖了起來,口裡甚至還撒嬌說:「我要你……餵我喝……」

  阿福哭笑不得,將這個大男人很吃力地攔在懷裡,一隻手端了碗餵他,他倒是聽話了,就著阿福的手把那碗粥喝了下去,喝完後還舔了舔嘴唇,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睛喃喃地說:「真好喝,還要……」

  阿福卻是不敢讓他喝了,想著還是讓他先睡一覺吧。於是鬆開手將他放下,可是常軒又開始不乖了,賴在阿福懷裡不出來,阿福只好繼續哄:「我放下碗,回來就陪著你一起睡覺了。」

  常軒好像沒聽到,繼續埋頭在她胸前不動彈,阿福見此,只好悄悄地抬起他來,自己緩慢撤出身子。

  阿福將碗放下,又將大門關上,再回來的時候,竟然看到常軒已經乖乖地躺在被窩裡,只露出兩隻充滿醉意的大眼在外面。他見到阿福回來,眼裡馬上露出可憐巴巴的樣子。

  阿福忽覺得他這個樣子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狗一般,當下趕緊脫衣上床鑽進被窩。常軒見他上來,則是立馬湊過去,如同小貓小狗般鑽入她的懷裡。

  阿福猶豫了下,不過還是抬起手,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柔聲哄道:「睡吧。」

  常軒砸吧砸吧嘴巴,用他堅毅的臉龐在她懷裡蹭了一番,最後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終於漸漸地睡去了。

  阿福躺在那裡,懷裡抱著這個充滿酒氣的男人,想著明日他醒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怕是在沒有如今這麼乖了。

  她這個晚上先是著急常軒,後來又跑了兩趟,如今靜下來,這才發現肚子裡尚且空著。不過低頭看看懷裡睡得正香的常軒,終究不忍心起來吃飯擾了他的好夢。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挨著餓,總算快要睡去了,卻忽然聽到懷裡的常軒嘟囔道:「阿福……太壞了……太過分了……不理她」

  阿福一愣,睜眼看去,卻見常軒埋頭自己懷裡,睡得正式香甜。

  想來,剛才那是夢話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08 PM

第三十五章 酒醒後的常軒

    這一夜,常軒睡得並不安生,一會兒說夢話,一會兒皺著眉頭踢騰被子。阿福沒辦法,只得一直從旁伺候,給他拉被子,像哄個孩子一樣哄著他睡去。

    後來她實在上下眼皮打架,便握著他不安分的手躺在那裡瞇著眼睛,誰知迷糊著就這麼睡過去了,再醒來的時候,外面天已大亮。

    她連忙坐起,想看看常軒怎麼樣了,卻正好看到常軒睜著墨黑的眸子躺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自己,看樣子應該是看了許久的。阿福見他已經醒了,連忙問他現在感覺可好,可要吃點東西。常軒見阿福發現自己看著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隱約泛出一絲紅,扭過臉去,硬著聲音說:「不吃!」

    阿福聽著他這話,知道他還在生氣,看來昨晚的樣子不可能再現,當下只得低著頭柔聲道:「我先去熱一下昨晚的飯菜,等會你若是餓了便吃一點吧。」

    常軒卻黑著臉不吭聲,起身穿衣就要下床,便穿著衣服便皺眉說:「昨晚我怎麼回來的?」

    阿福只得把昨晚的事情說過了,當然也包括自己去二門那裡找他卻遇到那莫侍衛的事兒。

    常軒聽罷,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蠻有主意的,竟然一個人跑出去找我,難不成還怕我在外面勾三搭四不成?」

    阿福聽著這話不像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得低頭不言。

    而常軒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臉上越發不高興了,賭氣下了床說:「你自己吃吧,我先出去外院了。」說著轉頭就要走。

    阿福只覺得這個男人一副躲著自己的樣子,若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當下喊住他央他先在家吃了飯再說,可是常軒卻一甩手:「都說了不吃,你還囉嗦什麼!我這幾日忙得很,先不回家了,你自己在家裡好生呆著吧!」說著轉身就往外走去了。

    阿福被他這樣一甩,只覺得頭重腳輕,再者她本來就有些頭暈眼花,當下一個踉蹌就摔倒在地。而此時常軒應摔門出去,可憐阿福倒在地上,扶著冰冷的桌腳,只聽到外面大門「匡當」一聲關上的聲音。

    阿福呆坐在地上半響,淚水一下子落下來,這次她是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過了好久,她擦了擦頰邊的淚痕,自己撐著虛弱的身子站起來,又勉強去灶房將昨晚的飯菜熱了熱,隨便吃了兩口,這才勉強撐著去二少奶奶那邊。

    到了二少奶奶院中,碰到幾個丫頭,見她臉色蒼白,紛紛詫異,上前關心,阿福只得勉強笑著搖了搖頭,說身上有些不好而已,沒什麼大事。可是眾位丫頭們都不是傻瓜,她們都看到了阿福略顯浮腫的眼睛,再聯想到前幾日發生的事,多少猜到阿福和大少爺那個事,雖說能堵住悠悠眾口,但到底家裡那位是嚥不下這口氣的。這其中有的真心為她擔憂,有的便帶了幾分看熱鬧的心思,人心難測,這裡不一一提及。

    到了晌午時分,阿福依然頭暈沉沉的,她正想著要不要和阿屏說聲先行離開,卻聽到外面有熟悉的話聲,聽著倒是像靜丫頭的聲音。只是如今她渾身無力,倒也沒有心思去管,照樣勉力低頭做事。

    過了一盞茶功夫,卻聽到外面有說笑聲,接著是門響,靜丫頭和柳兒等幾個丫頭說笑著走進來。原來靜丫頭是過來給二少奶奶送些滋補身子的食材,順便過來看看阿福。此時跟著靜丫頭過來的幾個,一個是孫大管家院子裡的丫鬟,還有兩個是平時和柳兒關係好的二少奶奶院子裡的丫鬟。

    阿福連忙站起,讓靜丫頭坐下,靜丫頭不坐,上前熱情地拉著阿福的手,她打量著阿福臉色,心疼地道:「你這是怎麼了,倒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阿福原本飽滿紅潤,猶如熟透了的桃子般誘人,男人見了怕是都有那想上前啃上一口的想法,可是如今呢,這桃子像是打了霜經了風,臉色蒼白不說,原本水靈靈的眸子如今黯淡無神,看著就讓人心疼啊!

    阿福對著這個靜丫頭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推說自己今日身子不適。靜丫頭很是歎息一番,口裡還罵道:「常軒也真是的,以前看他機靈得很,怎麼如今這麼不知道心疼娘子,你都病成這個樣子,我卻還聽說昨晚他跑去喝酒喝得爛醉。」

    靜丫頭此話一出,幾個丫頭打量阿福的眼中都透著同情,個別的自然有興災惹禍的意味。

    阿福低頭不語,人到了這個時候,別人的眼光,無論是同情還是羨慕,抑或者興災惹禍,於她也都只能盡量不去在意。

    後來靜丫頭走時,這一班人馬也跟著前簇後擁地去了。過了好久,她還隱約聽到有人誇讚孫大管家的這位媳婦兒,說是會做人,送二少奶奶東西也不忘記她們這些下人,還說這得旺娘子是個好命的,據說如今都有了身子,過了年就能生個大胖小子了。

    人比人會氣死人,阿福歎了一口氣,想著若是此時自己肚子也能有個動靜,於自己和常軒的關係也是個緩和啊。其實阿福本來也很是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她想著若是自己有了娃,必然十萬分地疼著她或者他,不能讓這孩子挨餓受凍遭受委屈。

    晚上她回去時,一個人冷鍋冷灶,屋子裡連個人煙都沒有,她一個人做好了飯,枯坐著等,可是自然沒有等到什麼。後來還沒到二更時分,她聽著外面有動響,連忙起身跑出去開門,誰知開門卻見到林嬤嬤。

    原來林嬤嬤聽到了什麼風聲,不放心她,特意過來看看的。進屋見了阿福這副淒涼模樣,也是心疼得差點落淚,只說當初只想著她能過好日子了,卻沒想竟然遇到這種事,兩個人鬧到這步田地。

    阿福不想讓林嬤嬤為自己操心,只得勉強笑著說過些日子就好了,林嬤嬤自然是不信,催著她吃了些東西,一直陪著她到三更時分才離開。

    這一夜常軒根本不曾回來,阿福知道自己找了也是白找,常軒打心眼裡是不想回來了。阿福覺得頭疼欲裂,身子也沒什麼力氣,明明累得要死,可是卻沒法睡過去,彷彿自己這一睡過去,就會錯過了常軒。

    第二日,她昏沉沉的,依然撐著身子起來去二少奶奶院子裡。院子裡的丫頭見了她都是同情,甚至阿屏也勸她乾脆回去歇息吧。如今阿屏就要過去大少爺那邊了,正是春風得意時,看不得阿福這樣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阿福不言,她心裡其實倔強得很,如今境況如此慘淡,她更想著把這邊的活計拚死也要做好,給常軒也給自己爭口氣。況且她回去後一個人對著空落落的院子,心裡也更加難受,還不如在二少奶奶這邊,還能聽著外面小姑娘們說話,也不至於太寂寞。

    阿屏搖頭,恨鐵不成鋼:「不就是一個男人嘛,反正你橫豎是他的娘子,他就算不高興又能如何,看把你心疼成這個樣子!」

    阿屏罵過就算,阿福知道她這個人其實是個有口無心的,且其實為人不壞,也便沒往心裡去。

    到了晌午時分,她正要起身吃點東西,誰知猛地一起眼前發黑,頓時人事不省栽倒在地上。

    ***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四顧望過去,看裝飾佈置應該是阿屏平日住的房間。此時旁邊一個小丫鬟守在一旁打盹兒,見她醒過來了,連忙站起來去告訴外面了。

    接著阿屏掀開布簾子進來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你家那個常軒實在沒心肝,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他倒是不見人影!我已經告訴了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已經派人去找他了。」

    阿福一聽,連忙讓她不要,自己一個下人,不過是小夫妻之間的事兒,怎麼竟然捅到了二少奶奶那邊呢。

    阿屏卻不以為然:「二少奶奶平日最是護短,我看她對你也算不錯的,常軒這麼欺負你,她必然看不過去,會好生幫你把常軒教訓一頓的。」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有個小丫鬟過來,湊過來偷偷地說:「你家常軒已經過來了,正跪在二少奶奶屋前呢。」

    阿福心裡一沉,趕緊掙扎著下了床,出了屋門一看,那低頭不吭一聲跪在院子裡的,可不是常軒嘛!

    她雖然病成這個樣子,卻依然心疼常軒,並不想看自家男人被二少奶奶訓斥,趕緊過去,和常軒並排一起跪在那裡。

    常軒低著頭沉著臉,沒有任何表情,甚至在阿福跪在他身旁時,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原本臉型便堅毅有型,只因為年輕再者平日愛和阿福說笑,示意顯得還算親和,可是如今這寒冬裡,阿福偷偷看過去,只覺得他那稜角分明的臉上透著冷漠和疏離,甚至是排斥。

    阿福跪下時只感地上冰冷,寒氣透過膝蓋只往身上鑽去,可是她的心,卻堪比這臘月寒冬。她打了一個寒顫,勉強抬起頭看過去,只見二少奶奶的屋門打開著,只留著厚重的棉簾子垂著。屋門前一個丫鬟,見了阿福也跪在這裡,便進屋去了。

    片刻,屋裡便傳出來二少奶奶慵懶的聲音:「阿福,這大冷天的,你既然病著,跪在外面幹什麼?」



第三十六章 常軒不想和離

  「阿福,這大冷天的,你既然病著,跪在外面幹什麼?」

  二少奶奶這話一出,常軒的身子彷彿震動了下,原本冷硬的臉龐浮現出一絲詫異,微微側過頭看了阿福一眼。只一眼看過去,便見阿福臉色蒼白憔悴,跪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阿福見常軒看過來,含淚的眸子凝視著他,心裡一熱,咬著唇,拚命忍住眼裡的淚,低低地喊了聲:「常軒……」

  常軒凝視著她憔悴的模樣,良久後終於艱澀地問:「你病了?」

  他跪在這裡許久,應是不曾說話,臘月裡的冷風就這麼吹著,嘴唇早已有些乾裂,說出這話的時候也是沙啞無比。

  阿福低下頭,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常軒嘴唇動了動,終於最後狠心不再看阿福,低下頭說:「你不必陪我跪在這裡,回去吧。」

  阿福不言,她不可能看著常軒一個人在這裡被二少奶奶數落。

  此時,簾子內的二少奶奶也聽到了這話,放下懷中的暖爐,慵懶地開腔道:「常軒啊,你家阿福不管怎麼說,如今也是我在手底下做活,你怎麼就這麼欺凌於她?你是瞧不上我院子裡的人,還是說你就是不想給我面子?」

  常軒在這裡跪了這麼久,終於聽了二少奶奶說起自己的事,連忙彎腰,啞著嗓子恭聲道:「二少奶奶,常軒並沒有欺凌自家娘子,當然更不敢看不上二少奶奶院子的人,也不敢不給二少奶奶面子。」

  二少奶奶冷笑了聲:「我平生最討厭的,便是那不懂得體貼自家娘子的男人,我看你如今小小年紀,在外面沒什麼能耐,倒是很會在家裡欺負娘子呢!」

  二少奶奶的夫君二少爺是個好男人,每天給自家娘子端茶遞水捶背揉肩不在話下,她自然是看不過常軒這樣的男人了。

  阿福雖然心裡委屈,可是當然並不願意看自家夫君被二少奶奶這麼訓斥,連忙上前解釋說:「常軒並沒有欺負我……」

  誰知她話說到一半,簾子裡面的二少奶奶臉色便是一沉,冷聲說:「你給我住口!」

  阿福從未被二少奶奶如此呵斥,這一聲「住口」之言傳來,不怒而威,阿福頓時閉嘴,唯恐惹起二少奶奶的性子。

  此時,有旁邊的阿屏給二少奶奶遞上棗茶,二少奶奶接過來潤了潤喉,怒氣消去一些,這才慢騰騰地說:「你家娘子都病成這個樣子,你竟然一直不曾回家,天底下有這樣子做人夫君的嗎?」

  常軒原本倔強冰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歉意,他看了一旁虛弱的阿福一眼,低頭恭聲道:「這的確是我的不是,我並不知她病了,請二少奶奶讓阿福回去吧。」天寒地凍,以阿福現在的樣子,再跪下去難免出事兒。

  二少奶奶卻笑了下,輕道:「我倒是想讓她回去啊,可是你看,她如今偏要陪你跪在這裡呢。」二少奶奶說了這話,忍不住搖頭歎息:「女人啊,就是心軟,無論男人怎麼欺負了自己,回頭看著自己的男人受委屈,自己也總是不忍心。」

  這話說得常軒面上越發難看,他一咬牙,長跪到地,硬聲道:「是常軒不懂事,二少奶奶要怎麼處置常軒,常軒都無話可說。」

  二少奶奶再次歎了一口氣:「常軒啊,不是我要罰你什麼,我只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對你家阿福有什麼意見,又或者是說那件事兒,你到地要心結,總以為阿福怎麼對不起你了?」

  這話說到常軒心坎裡去了,他原本的確是耿耿於懷,如今被二少奶奶一語道破,頓時臉色鐵青,咬著牙低著頭不說話,而原本扶著地的雙手也緊攥成拳。

  阿福見此情景,心裡頓時絕望了起來,冰冷的淚水也跟著流下來。無論怎麼著,常軒難不成都不會信自己了?此時此刻,彷彿天地旋轉,周圍的一切都不清晰起來,她只覺得白茫茫一片中,唯有身旁那個冷硬和疏離的身影,是如此清晰,如此讓人鑽心地疼。

  這時,厚簾子裡面的二少奶奶擺了擺手,然後阿屏出來了,阿屏握住阿福的手,就要扶著她進屋。阿福原本想陪著常軒跪在這裡的,可是她此時渾身沒什麼力氣,知道再跪下去自己必然要暈倒,反而更顯得常軒不好,於是只能隨著阿屏進了屋子。

  二少奶奶含笑審視著阿福,指了指一旁的蒲團,示意阿福坐下。阿福不敢坐,其實二少奶奶房中,原本就沒有她坐的道理,可是阿屏卻扶著她,硬是將她按在那裡。

  二少奶奶輕輕喝了一口手中冒著熱氣的棗茶,笑著提議說:「常軒啊,你們鬧成這個樣子,我看這日子也沒有過下去的必要,乾脆我今日個就幫著阿福做主,你們兩個和離了吧。」

  二少奶奶這輕飄飄的話一出,頓時外面兩個人面色大變,阿福是不敢置信,她死死地盯著旁邊含著溫和笑容若無其事的二少奶奶,不明白她怎麼說出這麼一番話。自己若是真得和常軒和離,那應該怎麼活下去,以後又該怎麼辦?她自嫁給常軒後,就沒想著離開常軒後該如何的。

  常軒也沒萬沒想到二少奶奶出了這麼一個主意,猛地抬頭,盯著那個對自己來說代表了絕對的權威的厚重簾子,眸子裡掠過一絲驚慌。

  二少奶奶輕佻峨眉,催問道:「常軒,如何啊?」

  阿福掙扎著張開嘴想發聲,她害怕,害怕常軒說出她最怕聽到的話,因為她要說不想和離,可是阿屏皺著眉頭擺手,甚至伸手輕摀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說話。

  常軒咬著牙,低著頭,一聲不吭。

  二少奶奶笑了下,催問說:「今日我看著你這個死樣子,心裡不爽快得很,怎麼著也要替阿福出了這一口惡氣。我已經派人去常管事了,到時候他來了後,你先與阿福和離吧。以後阿福的事兒你也不用管,我自會做主再給她找一個好男人嫁了,也省的在你家受這種閒氣。」

  阿福的喘息一下子停了下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讓自己不要顫抖,努力地壓抑著哭出聲的衝動,她要聽聽常軒怎麼說,難不成常軒真得不想和自己過下去了嗎?

  常軒在那裡低著頭不說話,寒風在這小院子裡打著旋兒,吹起了他的衫子,吹亂了他的頭髮。他咬著牙,堅毅的臉龐糾結著痛苦,眸子裡則是無盡的掙扎。

  厚重簾子後面的阿福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她只知道這個世界彷彿停止了下來,她的心跳也停了下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再等著那個男人口中的一個答案。

  很久很久之後,她聽到了那個伴隨著冰冷的寒氣,一字一頓,艱難到彷彿從那個男人牙縫裡擠出的聲音。

  「二少奶奶,常軒不想和阿福和離。」

    ***

  阿福身子一下子癱軟在那裡,淚水嘩啦啦流下來,打濕了衣襟。

  外面的常軒咬著牙,再次長跪在地上,愣是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二少奶奶,阿福是常軒的娘子,常軒不願意與阿福和離,還請二少奶奶成全。」

  阿福是常軒他爹常管事求了大夫人才許下的兒媳婦,如今二少奶奶做主要和離,大夫人也不會不給二少奶奶這個面子,到時候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簡單地說,人家能賞給你一個娘子,也能一句話收回去。

  此時院子裡已經原本就站了兩排聽候吩咐的丫鬟,她們面上都有些唏噓之意,而屋內的阿屏,低下頭紅了眼睛,面上卻浮起一絲惆悵。

  可是,那個只一句話就握著他們的命運的二少奶奶,依然老神在在地喝著棗茶,一句話都沒有說。

  常軒終究年輕,抬起頭,語聲中已經帶了一絲倔強的祈求之意,嘶啞地道:「二少奶奶,常軒有錯,常軒願意受罰,任憑二少奶奶怎麼處置,常軒都願意。」

  二少奶奶見此,放下手中溫熱的茶盞,低聲歎了口氣:「你說阿福是你的娘子,她就是你的娘子嗎?我原本還琢磨著給阿福再找一個好的,下家都已經打算好了呢。」

  阿福一聽,臉越發白了,手緊緊絞著帕子。

  常軒盯著地上,地上是臘月裡凍得僵硬的土地,他盯了許久,忽然再次重重地磕在地上:「求二少奶奶開恩!」

  阿福此時顧不得其他,猛地從蒲團上坐起,噗通一聲跪在二少奶奶面前,哭著祈求道:「二少奶奶,阿福生是常軒的人,死是常軒的鬼,這輩子絕不會嫁給其他人。若是真的與常軒和離,阿福寧願一頭撞死在這裡!」

  常軒聽到裡面這語聲,面上一震,忍不住抬頭看過去,可是冬日那厚重的棉簾隔著,他看不到阿福,只能聽到阿福細碎的哭聲。  二少奶奶看著面前髮絲凌亂哭紅了眼睛的阿福,輕聲問道:「你倒是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可是他如今才這麼大年紀就和你這麼耍這麼大性子,等將來你年紀大老了,他再有了些小權,怕是有你哭的時候呢。」

  阿福低頭,泣不成聲,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並沒有想過這麼多。她只知道自己離不開常軒,她只知道如今的常軒跪在別人面前求著不要讓自己離開。

  常軒跪在外面,以頭觸地,嘶啞地道:「二少奶奶,常軒有錯,常軒寧願接受家法處置!求二少奶奶開恩!」

  家法,是侯爺府的家法,二十大棍也,不死也去半條命。

  阿福是知道這個家法的,她也見過二夫人用這個家法去打一個犯了錯的丫頭,那丫頭當時下半身都是血,晚上在床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就嚥氣了。據說當晚她睡過的被褥都被血浸透了。

  是以阿福聽到這話,頓時打了一個冷顫,渾身再無半分血色,只直著眼睛看向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一聽,挑了挑眉:「好主意。來人啊……」

  阿福一聽,再也忍不住,勉力撐起身子,踉蹌著掀起簾子跑出去,上前撲在常軒面前,緊緊抱住常軒痛聲哭道:「不要,不要家法,二少奶奶不要對他用家法……要打就打阿福吧……這都是阿福的不好……」

  她虛弱的身子抱住常軒的後背,拚命地想要將他護住,口裡嘶哭喊道:「不要打他……」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09 PM

第三十七章 你再咬我一口出氣吧

  一旁的丫鬟們面面相覷,臉上都有憐憫之意,因為她們也都知道,若是這二十棍子打下去,就是不死也是殘。偏偏此時屋裡並沒有什麼動靜,二少奶奶連話都不發一下,不知道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常軒微微挺身,將緊抱著自己背的阿福推開,低聲嘶啞地說:「你進屋去吧,我挺得住。」

  阿福自然是打死也不放開,她拚命抱著他的後背,淚水辟里啪啦落在他頸間,哭泣著說:「你若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

  常軒繃著臉,低聲說:「我若死了,你,你就嫁給別人……」

  阿福一聽,原本沒有任何血色的臉上忽然泛起氣怒的紅,她受了委屈,早已壓抑了許久,如今常軒這一番話把她數日的委屈統統激了出來,當下她拚力揮起拳頭,一邊哭著,一邊狠狠廝打著常軒的後背,嘶聲道:「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你太過分了!」

  常軒並不躲閃,低著頭,只任憑她廝打自己。

  可是他皮厚肉粗,肩背結實得發硬,阿福軟綿綿的拳頭哪裡有什麼力道,打了沒幾下就氣力不濟,可是阿福心裡氣恨難解,竟然一狠心低下頭,張嘴用盡全力咬了他的後背一口。

  她咬那一口,咬了一半,終究咬不下去了,「哇」地大哭出來,虛弱地靠在他背上,抱著他的後背痛哭不止。

  周圍丫鬟們,有那相熟的,面上慼慼然,就要上前相勸。

  常軒眸子裡掙扎著痛苦,呆了半響,終於猛地反過身來,心疼地將阿福緊緊摟在懷裡。

  阿福依然在哭,啜泣不止,常軒有力的臂膀猶如抱著一個孩子般,將她攬抱在懷裡,低下頭,硬是柔下聲音,滿懷歉意地說:「阿福,別哭了……」

  阿福原本身子就是虛弱得很,如今哭了這麼半響,氣息不順,竟然就這麼在常軒懷裡咳嗽起來,常軒無法,只得用自己的大手輕輕替她揉著背順了順氣。

  阿福咳得臉紅,最後終於平息下來,哭得紅腫的眼睛恨恨地瞪著常軒:「你剛才不是要我另外嫁給別人嗎,那你不要管我啊,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死?我若是死了,你也好去找自己更舒心的!」

  此時身旁一個丫鬟叫桑枝的,體貼地取來了熱茶水,遞給阿福說:「先喝口吧,順順氣兒。」

  尚且跪在地上的常軒,一隻手將阿福攬在懷裡,一隻手從桑枝手中取過水來,默默地餵給阿福喝。

  阿福咬牙,扭過臉去不喝。

  常軒原本就是一隻手端著茶水,一隻手攬著她,如今笨拙地試圖餵她,她卻不配合,緊閉著唇,鐵了心般不看常軒。

  常軒無奈,只得將茶水重新遞給旁邊那位丫鬟桑枝,啞聲對人家說了聲謝謝。

  桑枝也跟著抬頭看向屋裡,這小兩口的命運都在屋裡那個人手中呢,可是屋裡的人還沒發話。

  常軒騰出那隻手後,雙手將阿福緊緊摟起,讓她虛弱的頭部靠在自己胸膛上,然後抬手順了順她的髮絲,啞聲說:「我先受了這二十棍,回去我們再說,好不好?」

  阿福此時哭也哭過,發洩也發洩過了,淚水也止住了,唯有時不時輕輕的抽噎。

  感受著阿福因為抽噎而偶爾的輕顫,常軒臉上掠過一絲心疼,緊緊攬著她,抬頭沖屋子裡鄭重地道:「二少奶奶,請用家法處置常軒吧!」

  常軒自持有些武藝在身,又皮厚肉粗,這二十棍還是吃得起的。

  阿福聽到這家法一話,身子又是一個激靈,抬起紅腫的眸子,擔憂地看著常軒。

  常軒不說話,只凝視著阿福,用手安慰式地捏了捏她柔軟的手,彷彿在告訴她,一切都能挺得住。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稟告之聲,一個丫鬟便得了令,急匆匆地進了屋,耳語一般後,二少奶奶笑道:「那就請常管事進來吧。」

  常管事進來後,看都沒看地上跪著的兩個娃娃,直接向二少奶奶請安。

  二少奶奶自然會給常管事面子,輕聲細語地請其起來,又問什麼事,常管事這才笑道:「家裡兩個孩子,不懂事,倒是讓二少奶奶費心了。」

  二少奶奶輕笑道:「我看阿福倒是好的,常軒是有些不太懂事了,你平日是怎麼教孩子的?」

  常管事連忙彎腰笑著附和認錯,二少奶奶這才罷了,最後終於說道:「既然你這做父親的來了,我也懶得管這檔子閒事,這兩個孩子,你先帶回家去吧。你看這大冷天,哭成這個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麼著了呢。」

  常管事自然是連聲說是,這才看了眼旁邊兩人,示意他們起來一起退下。

  阿福身子虛弱,掙扎著想要從常軒懷中站起,可是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常軒乾脆半抱半扶著她,這才起來,兩個人一起謝過二少奶奶,跟著常管事回家去了。

  一路上,自然收穫詫異和同情的目光若干,不過對於阿福來說,心如死灰一般,只任憑常軒扶著回家,根本不曾在意外面的眼光如何。

  常軒低著頭,小心地扶著阿福的腰,動作間倒是體貼得很。

  少傾,三個人到了家,常管事讓他們坐下,常軒扶著阿福坐下了,他自己低頭站在一旁,一副認罪的模樣。

  常管事歎了口氣:「我這幾日在外面忙著,原本以為你們兩個人在家裡好好磨合,好歹把這件事過去,誰知道一回來,竟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說著他搖頭無奈地看著常軒:「你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常軒跪下,充滿歉疚地道:「爹,我讓你費心了。」

  阿福也忙跟著就要跪下,卻被常管事攔住。常管事看了看這兩人:「如今你們也別鬧騰了,阿福如今身子像是要病,你好生照料她,我回頭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如今先這樣吧,今日的事兒,以後再慢慢說。」

  常軒聽到常管事提起這個,抬頭看著阿福蒼白的臉色,忙道:「爹,那你去把孟大夫叫過來給她瞧瞧吧。」

  他爹歎了口氣:「我這就去,你在家裡先照顧著她些,好好說清楚。」

  很快,屋內只剩下常軒和阿福兩個人,常軒還愣愣地跪在那裡,而阿福則是虛軟地坐在旁邊。

  常軒看了一旁阿福一眼,小心地道:「你先喝點茶水吧,我去給你倒。」

  阿福咬唇,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就是覺得身子沒力氣,想躺會兒。」說著就要站起身。

  常軒趕緊站起來,上前就要扶住阿福,可是阿福卻不想讓他扶,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

  常軒沒想到阿福的氣性,倒是愣了下,啞聲問道:「你怎麼了?」

  阿福虛弱地苦笑了下,剛才在二奶奶面前,她不可能讓自家夫君折損面子挨班子,適才在公爹面前,她也不可能太過得寸進尺,可是如今就他們兩個人。

  阿福扶著桌子,虛弱地道:「夫妻一場,你根本不曾信我,難不成你真認為我會去勾引那大少爺?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會拋了你另嫁他人?」

  常軒低頭默默不語,良久才小心地看了阿福一眼,試探著上前,伸出手從後面摟住阿福。

  阿福掙扎了幾下,可是氣力不如常軒,終究被他那樣抱在懷裡。

  常軒歎了口氣,將下巴靠在阿福柔順的髮絲上,墨黑的眸子裡透著心痛,他喃喃地道:「阿福,我心裡是知道你不會的……但是我的確不夠好,人家大少爺比我強多了。你若不是早早嫁與了我,他何嘗不是一個很好的歸宿呢……」

  阿福一聽這話,心裡又惱又怒,委屈得很,早已乾了的淚水竟然再次流下來:「你怎麼可以這樣認為,原來你以為我心裡會喜歡上那大少爺嗎?你就因為這莫須有的事兒,就那麼對我嗎?」

  她邊哭邊道:「你還記得以前你說過的話嗎,你說要好好待我的,可是這些日子呢,你是怎麼對我的?你根本是狼心狗肺,說話不算話。」阿福把最近這些時日的一腔委屈全都說出來,越說越傷心,最後忍不住回過頭狠狠地捶打常軒。

  常軒先是扶著她的腰默默承受著,後來艱難地開口提議說:「這事是我混賬,我也承認,要不然……要不然你再咬我一口出氣吧,好不好啊?」

  阿福不依,繼續捶打:「你在外面喝酒不回家,留下我一個人守在這裡,我生病了也沒人照料,你就是欺負我沒娘家沒地位,你欺負我就是府裡一個小丫鬟,你就是欺負我扒拉上了你,知道欺負了也是白欺負,沒人替我做主不是嗎!」

  常軒歎了口氣,悶聲說:「你這不是有那頂天的二少奶奶給你做主嘛。」

  常軒不提這個也罷,一提這個阿福更來了委屈,扭頭就要往外走,邊走邊說:「如果真讓二少奶奶做主,不就是要把我改嫁給別人嗎,那我現在就去找她做主去……」

  常軒一見,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慌忙伸手拉回她,緊摟在懷裡掙扎的阿福不放:「別,別去找她。」

  阿福自然不可能真去找二少奶奶,這二少奶奶說是為自己做主,回頭把自己和常軒拆開隨便拿自己扔給哪大少爺或者二老爺,自己還不知道找誰哭去呢。

  她回過眸子,委屈地睨著常軒,怨道:「你的心,可是真狠。」

  常軒種種不是,若是一一道來,說都說不清,阿福千言萬語,只有一句感歎,男人若是對你好,會把你捧到天上去,若是對你不好,心不知道狠成什麼樣子。

  常軒一聽這話,也想起這幾日自己對阿福的冷落,低頭沉默了許多,終於說:「你放心,我這輩子定然好好待你,再不會這樣了。若是我對你有半分不好,讓我天打雷——」

  他還沒說完,阿福趕緊摀住他嘴巴,紅著眼睛看他:「別說天上不管這地上的雞毛蒜皮事兒,就算天上真有雷把你給劈了,我還白白做了寡婦,到時候難過得還不是我!幹嘛說這種毒誓!」

  常軒凝視著委屈的阿福,滿是愧疚地哄道:「那你要如何?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

  阿福低下頭,並不說話。她想起白日間二少奶奶說過的話,她說等你老了男人不愛了,若是這個男人再有了小威風,還不知道怎麼對待你呢。

  當著二少奶奶的面,她得全力維護自己的夫君,可是如今小夫妻兩個人在屋子裡,她難免想起這個,心裡越發的淒涼。

  常軒見她只紅著眼睛低頭不言,心裡怕她亂想,左右看,正好看到旁邊一個算盤。那算盤是常管事以前從外面拿回來,放在家裡以備常軒偶爾練習之用的。如今常軒在這算術上早已精通,是以早已不再用了,那算盤也就放在一旁蒙了灰塵。

  此時常軒見了這個,連忙過去,彎腰拾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走到阿福面前柔聲哄道:「你別氣了,這個給你了。」

  阿福橫了那東西一眼,怪道:「我又不是要當掌櫃,要那個做什麼!」

  常軒將這個算盤塞到她手中,這才說:「以後我若是做了錯事,你就罰我跪在這上面。」

  阿福拿過那算盤打量,只見上面的算珠被磨得光滑潤澤,用手輕輕一撥,算珠兒亂轉,想來若是人跪在上面不會好受。

  常軒從一旁繼續解釋:「這是外面店舖裡懲罰不聽話的活計用的,跪在上面難受得很,以後你看我不順眼了,便用這個罰我,我肯定不會不聽。」

  阿福卻不信:「就算我罰你,到時候你像那幾日一樣橫著臉對我,我哪裡敢說什麼?再說了,你若是三天兩頭不著家,我又跑去哪裡罰你呢?」

  這下子常軒無話可說了,他摟著阿福僵了半響,後來終於真切地看著阿福,誠懇地說:「阿福,我說會一輩子對你好,再也不懷疑你的,我說話算話,要不然我給你打個欠條還不成嗎?」

  常軒這些日子於這賬目上日益精進,算盤欠條賬目不離手。

  阿福抬眸看了看他,見他說得懇切,便抿了抿唇,伸手小聲道:「拿來。」

  這下子常軒倒是愣了:「什麼?」

  阿福眨了眨發紅的眼睛,委屈地道:「欠條啊!」

  常軒不過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阿福當了真,不過他凝視著紅了眼睛委屈狀的阿福半響,歎了口氣,最後說了聲:「罷了,給你欠條就是!」說著牽起阿福的手,跑進了他們自己的房間。



第三十八章 咱們兩個好好過日子

  阿福自然不可能真去找二少奶奶,這二少奶奶說是為自己做主,回頭把自己和常軒拆開,隨便拿自己扔給哪大少爺或者二老爺,自己還不知道找誰哭去呢。

  她回過眸子,委屈地睨著常軒,怨道:「你的心,可是真狠。」

  常軒種種不是,若是一一道來,說都說不清,阿福千言萬語,只有一句感歎,男人若是對你好,會把你捧到天上去,若是對你不好,心不知道狠成什麼樣子。

  常軒一聽這話,也想起這幾日自己對阿福的冷落,低頭沉默了許多,終於說:「你放心,我這輩子定然好好待你,再不會這樣了。若是我對你有半分不好,讓我天打雷——」

  他還沒說完,阿福趕緊摀住他嘴巴,紅著眼睛看他:「別說天上不管這地上的雞毛蒜皮事兒,就算天上真有雷把你給劈了,我還白白做了寡婦,到時候難過得還不是我!幹嘛說這種毒誓。」

  常軒凝視著委屈的阿福,滿是愧疚地哄道:「那你要如何?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不好?」

  阿福低下頭,並不說話。她想起白日間二少奶奶說過的話,她說等你老了男人不愛了,若是這個男人再有了小威風,還不知道怎麼對待你呢。

  當著二少奶奶的面,她得全力維護自己的夫君,可是如今小夫妻兩個人在屋子裡,她難免想起這個,心裡越發的淒涼。

  常軒見她只紅著眼睛低頭不言,心裡怕她亂想,左右看,正好看到旁邊一個算盤。那算盤是常管事以前從外面拿回來,放在家裡以備常軒偶爾練習之用的。如今常軒在這算術上早已精通,是以早已不再用了,那算盤也就放在一旁蒙了灰塵。

  此時常軒見了這個,連忙過去,彎腰拾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走到阿福面前柔聲哄道:「你別氣了,這個給你了。」

  阿福橫了那東西一眼,怪道:「我又不是要當掌櫃,要那個做什麼?」

  常軒將這個算盤塞到她手中,這才說:「以後我若是做了錯事,你就罰我跪在這上面。」

  阿福拿過那算盤打量,只見上面的算珠被磨得光滑潤澤,用手輕輕一撥,算珠兒亂轉,想來若是人跪在上面不會好受。

  常軒從一旁繼續解釋:「這是外面店舖裡懲罰不聽話的活計用的,跪在上面難受得很,以後你看我不順眼了,便用這個罰我,我肯定不會不聽。」

  阿福卻不信:「就算我罰你,到時候你像那幾日一樣橫著臉對我,我哪裡敢說什麼?再說了,你若是三天兩頭不著家,我又跑去哪裡罰你呢?」

  這下子常軒無話可說了,他摟著阿福僵了半響,後來終於真切地看著阿福,誠懇地說:「阿福,我說會一輩子對你好,再也不懷疑你的,我說話算話,要不然我給你打個欠條還不成嗎?」

  常軒這些日子於這賬目上日益精進,算盤欠條賬目不離手。

  阿福抬眸看了看他,見他說得懇切,便抿了抿唇,伸手小聲道:「拿來。」

  這下子常軒倒是愣了:「什麼?」

  阿福眨了眨發紅的眼睛,委屈地道:「欠條啊!」

  常軒不過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阿福當了真,不過他凝視著紅了眼睛委屈狀的阿福半響,歎了口氣,最後說了聲:「罷了,給你欠條就是!」說著牽起阿福的手,跑進了他們自己的房間。

  常軒牽起阿福手,跑進了他們自己房間,先扶著阿福坐在椅子上,這才翻出旁自己往日看賬簿,從下面找了一張未曾寫過字兒紙鋪到阿福面前。"

  常軒又從旁找出筆墨紙硯來,只可惜這天寒地凍,想寫字還得要現成磨墨,倒是不能立馬就寫出個欠條。

  這兩夫妻正這麼對著,就聽到外面門響,原來是常管事已經帶著孟大夫過來了。常軒連忙出去迎,臨走前口裡囑道:「先讓人家大夫看看,回頭咱再寫這個。」

  阿福見常軒出去,連忙自己攏了攏頭髮,又拿汗巾子擦了擦臉,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麼狼狽。

  這個孟大夫和常管事平日倒是相熟,是以一請就到,當下連茶水都不曾喝,就被請進來給阿福號了脈。

  此時常管事在外間等著,常軒在旁看著孟大夫號脈,見這孟大夫閉目許久,不由得心裡也緊張開來。終於孟大夫睜開眼睛,放開了阿福手腕,常軒趕緊湊過去問,這孟大夫看了常軒一眼,搖頭說:「沒什麼大礙,這是這些日子肝氣鬱結,又者氣虛血虛,小心調養一番,應該沒什麼大妨礙。」

  常軒這才鬆了口氣,回頭孟大夫開了一個藥方,囑咐了些日常注意事項,又和常管事說了一番話,這才離去。

  常管事拿過來那藥方,見不過是柴胡香附等疏肝理氣解郁藥,也就放下了心。當下將藥方交給常軒,冷眼看了他下說:「我這幾日外面事多,顧不上家裡,你明日趕緊去抓藥給阿福喝。」

  常軒在旁連忙應著,常管事想了想又說:「你這幾日先別去外面鋪子做事了,在家裡好生陪著阿福。如今我年紀也大了,也想著抱個孫子了。」

  常軒沒成想父親叮囑自己這個,當下也只能唯唯應著。

  當晚常軒又跑到柴房裡,費了老大勁用火石生了火,先燒開了水,用水沏了茶水給他爹喝。剩下水則是打算熬些稀粥給阿福喝,後來看盆裡還剩下一些燉雞,裡面雞湯早已結成了凍,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剩下。他想起自己這幾天在外面胡天酒地不著家,心裡難免愧疚,趕緊取了一些雞湯和著稀粥熬得熱乎乎後,這才盛了一些給阿福吃。

  阿福折騰了這麼大半天,胃裡雖然空無一物,可是如今見常軒端上來飯菜,竟然沒什麼胃口。常軒見此,坐在一旁勸道:「你先把這碗粥吃了,我在一旁磨墨,現在就給你寫欠條。」

  阿福不曾想他竟然還記掛著這個,便順著問道:「你的銀子都是交給我的,算寫了欠條,也沒什麼東西還我啊。」

  常軒將飯碗遞給,哄道:「你先喝吧,我現在就給你寫,寫了你就知道了。」

  阿福只得接過碗來,勉強張開唇喝了幾小口,誰知幾口下去,便覺得粥香四溢,早已空了胃彷彿覺醒了一番,當下便捧著碗一口口喝了起來。

  常軒見此,很是滿意,自己趕緊拿了筆墨紙硯,先弄了點水開始磨墨,好不容易墨好了,把那紙攤開,開始寫字,邊寫邊念道:「我就寫,某年某月某日,常軒欠阿福一個時辰跪算盤。」

  阿福原本沒什麼精神,如今正喝著粥,卻聽到他說這個,心裡又無奈又好笑:「你剛才說跪算盤,難不成這個都要欠著。」

  常軒此時已經寫好,他吹了吹那沒乾字跡說:「你要趕緊學會寫字,這樣等我惹不高興,就在上面寫上,常軒欠阿福一個時辰跪算盤。」

  常軒將那張所謂「欠條」交給阿福,看著喝粥,口裡繼續解釋說:「我若是倔性子上來,你就只管寫欠條,等到你覺得我不發脾氣了,就把這欠條拿給我看,我就把你寫得時辰統統給跪了。」

  阿福此時粥也喝完,將空碗遞給常軒,接過那欠條看了一番,上面字雖認不全,但也看得出大概寫得什麼。

  想了下,哀怨地看了常軒一眼:「這幾日,你根本不著家,我病了也不曾管,若是依這欠條論起來,你還不知道要跪多少個時辰呢!」

  常軒忙坐到身旁,伸手環住她的後背,溫聲討好說:「你別不高興了,我現在就寫欠你二十四個時辰,不過咱先欠著,等哪天你對我高興了滿意了,就給我減免一個時辰,咱這二十四個時辰慢慢減,好不好?」

  阿福也沒真想讓他怎麼著,也就點了點頭:「那就照你說得做,只不過你要教給我寫字兒,免得哪天你欺負了我,我倒是連欠條都不會寫。」

  常軒當然連忙應是,當下又抱著阿福說了許多軟話,夫妻二人這才準備上床睡覺。

  這晚常軒抱著阿福靜靜躺在那裡,聽著喘息聲,撫摸著柔軟身子,滿足地歎息說:「阿福,以後再不這樣發傻了,我們可要好好過日子。」

  阿福倚靠在他胸膛上,歎了聲氣,軟聲道:「我ㄧ直是要好好和過日子,但只是你不信我,聽信那些傳言,才鬧出這麼番事兒。其實這件事,我何嘗不曾向你解釋,你但凡靜下心來聽我說說,也不會真認為我就勾引那什麼大少爺啊!」

  常軒抱著阿福,忽然認真地說:「阿福,你把那一日的事細細地給我再說一遍吧。」

  阿福聽他語氣認真,不由得問:「你難不成還懷疑什麼?」

  常軒連忙抱著解釋:「沒有,我只是覺得,事情哪裡有這麼巧合,可巧你那晚就晚些回來,這麼巧合大少爺就在那邊喝酒,喝醉了還跑到繡房裡去。」

  阿福聽他這麼說,回憶起那天事兒,便細細說了一遍,最後也不禁納悶道:「那晚是柳兒過來讓我留下的,說是阿屏找我有事,讓我晚走一些。」

  常軒一聽,疑惑地挑眉:「柳兒?」

  阿福趕緊把柳兒這個人說與常軒聽,又把阿屏最近要去大少爺房中事也說了。而常軒聽著阿福說起這些,越聽越是皺眉,最後那眉頭都打成了結。

  阿福知道他心裡懷疑這事有鬼,便道:「我細細想來,這些日子以來,那柳兒看起來是有些異樣。」

  常軒想了這麼一番,倒是很肯定:「這件事,看來斷斷不是那麼簡單,不是阿屏就是柳兒搞鬼。」他想了想又壓低了聲音說:「說不定這二少奶奶也有份。」

  阿福一聽,心裡一沉,柔軟手便無助地握住了常軒肩膀。

  常軒大手尋找到手握住,安慰道:「沒事兒,別怕,咱們現在也就是猜猜,二少奶奶這個人說話做事,總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可是阿福想起白日間二少奶奶說已經給自己找好下家事兒,雖說可能是嚇唬常軒,但聽著到底膽顫,心裡難免有些沒底兒,便道:「若是二少奶奶真有這壞心眼兒,她又是為了什麼?她今日個幹嘛要把你叫過去?」

  常軒自己也想不清楚:「我這也是在家裡瞎猜,在外面自然不敢說這個。我捉摸著,這個阿屏雖然也挺可疑,但我聽著往日說話做事都是比較乾脆直接人,且她一心想著跟大少爺,應該不會這樣。若這件事不是二少奶奶弄出來,那極可能就是那個柳兒了,她最可疑。」

  這番話說得阿福很是認同:「我也覺得她怪怪的,只是她幹嘛要這麼做,在二少奶奶那邊只是依個三等小丫鬟,這樣做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常軒凝眉想了一番,又問阿福:她平日和誰關係最好?」

  常軒這麼依問,阿福回想起柳兒種種,倒是彷彿閃電從腦中劃過一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常軒見阿福這般,連忙抱著她問:「怎麼了?」

  阿福小心地看了看他臉色,便將昔日靜丫頭給柳兒送東西,以及柳兒和靜丫頭關係比較近事兒說出來了。

  常軒聽完這些,頓時愣在那裡不吭聲了。

  阿福低著頭也不說話,只聽著耳邊這個男人喘息聲重得很。

  過了好久,阿福依然沒聽到常軒說話,只得試探著說:「應是我們想多了吧,你和她關係向來要好,她不至於這樣子……」

  常軒卻粗啞地道:「也難說,人都是會變……」不過說出這句,他就沒了下文,只重重地抱著阿福。

  阿福可以感覺到常軒胸膛起伏得厲害,可是她知道常軒和靜丫頭以前要好,是以當下並不願意多說什麼。床上這對小夫妻安靜了下來,他們只能聽到彼此喘息聲,還有外面偶爾響起老鴰叫聲。那老鴰聲在這靜悄悄晚上寒冬臘月裡聽起來,磣人得很,這讓阿福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這時二更梆子聲響起來了,阿福動了動身子,常軒也換了個姿勢,不過倒是把阿福抱得更緊了。

  常軒終於抬起手,拍了拍阿福後背,咬著耳朵說:「阿福,這次事兒,咱先不去追究了。不管這事是誰在背後幹,咱現在都惹不起。」

  阿福看了眼窗外,只覺得外面黑洞洞森寒,彷彿能把人給吃下去一般,不由得更加靠緊了常軒:「我知道,這些事兒咱也就是在被窩裡偷偷地琢磨下,在外面話,就只能自認倒霉,絕不能說什麼的。」

  常軒點了點頭,大手用力,彷彿要把揉進身子裡般:「咱們兩個好好過日子,一來不能讓那些使壞人看了笑話,二來等以後有了些地位,到時候說話也硬氣了,別人也不敢這樣對咱們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7:10 PM

第三十九章 今晚我必定賣力

  這天晚上,夫妻兩個人相擁而眠,不過也只是抱著而已,常軒並沒有其他動作。後來睡到半夜,常軒手不知覺地在阿福身上摸索了番,阿福以為他要弄一次,畢竟知道他往日在這方面比較貪,且兩個人好久沒弄了。誰知道常軒也只是摸了摸,最後用力抱著她,在她耳邊滿足地輕聲呢喃:「抱著睡覺就是好,那幾日在外面一個人,根本睡不著。」

  阿福輕歎了口氣,其實靠在他胸膛上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於是冬夜也不會那麼冷了。在這個大宅子裡,每個人都有自己心思,丫鬟們想得是自己將來依靠,婆子們則是操心自己兒女,就是那些奶奶夫人,還不是要操心兒女財產以及老爺們心思啊。每個女人活著都不容易,小小阿福,求不過是一個可靠男人和安穩一輩子。即使這個男人一時錯待了她,又能如何呢?如今常軒還算好,至少知道對不住,心裡也知道歉疚,這對於這樣一個女人來說,已經夠了。

  第二日,阿福醒來時天已大亮,誰讓昨天折騰了那麼番弄得筋疲力盡呢。阿福勉強睜開眼睛,只覺得眼皮腫痛,想來是昨天流得眼淚過多緣故。迷糊地抬頭看過去,卻見頭頂上常軒已經醒了,眼神還算清涼,墨黑眸子望著自己看,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福想起那日他喝醉酒情形,不由得抿唇問道:「看什麼呢?」

  常軒見她醒來,這才倒是沒像那次一樣把眼睛躲開,黑亮眸子直直地盯著阿福看,看得阿福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凌亂髮絲,禁不住起身道:「先起來了。」

  常軒卻把將阿福拉下,阿福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常軒懷裡。

  常軒火熱眸子凝視了片刻,忽然按住腦袋,讓唇對準自己,重重地親了口。阿福一下子有些喘不過氣來,差點驚叫出聲,不過那驚叫聲也被常軒盡數吞下了。

  就在這小夫妻火熱唇舌交融間,阿福已經感到常軒下面堅硬起來,直直地戳著自己,不由得挪動著身子,可是阿福此時就趴在常軒身上,再加上後背個有力臂膀攏著身子不讓動,哪裡能移得開呢。於是很快,強龍利劍隔著層衣料就這麼頂著柔軟,頂得身子綿軟,臉頰緋紅。

  常軒望著阿福視線滾燙,粗啞聲音急促地說:「阿福,現在這樣真好看。」

  阿福扭了扭身子,將頭臉埋在他頸間,悶聲說:「頭髮亂蓬蓬,難看死了。」

  常軒卻很是認真,掰著臉蛋兒,看著那猶如塗抹了胭脂臉頰,再次戀戀不捨地親了口:「這個樣子,讓人恨不得一口吃下去呢。」

  不過常軒也就是說說,並沒有進步動作,抱著臉蛋啃吃了一番後,便猛地放開說:「先起來,今日個給買藥去,順便再買些東西來給補身子。」說著提起褲子就要往身上套。

  阿福就這麼忽然被他放開,倒有些詫異,不過想想天早已大亮,便也起身了。

  出了屋子,人家常管事早已神清氣爽地就要出門了,看到常軒從屋裡出來,叮囑說:「今日就留在家裡,阿福也先別去二少奶奶那邊了,回頭會給那邊說一下,就說阿福身子不好,要在家裡養養。」

  常軒聽正中下懷,想著他爹把年紀還為自己這種事操心,難免有些過意不去,竟然難得地對他爹說:「爹,兒子不懂事,真是讓操心了。」

  常管事倒是難得地一怔,要知道自從常軒娘走了後,常管事也算是對兒子有求必應,是以這個兒子早已習慣了當爹照顧,從來都是覺得理所應當。如今常軒這麼簡單一句話,倒是讓常管事感慨不已,看了自己兒子半響,終於點了點頭,故作淡定地說:「能懂事就好。」

  說完,常管事就出門走了,步子挺快。

  常軒看著他爹離開背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爹從小又當爹又當娘地把他拉扯大,如今他都娶了媳婦兒人了,卻還要他爹這麼費心,大事小事都要管。他站在大門口許久,心裡想了許多,最後也就一個想法,好好努力,要給自己爹爭口氣,不能讓別人看扁。

  阿福從灶房出來時候,便看到是常軒個人站在敞開大門口發呆,便不解地問:「站在風口上做什麼?」因為剛剛起來緣故,常軒只穿了單衣,迎著風,看上去真是冷。

  常軒這才從沉思中醒過來,抬頭看向阿福,見阿福已然梳洗好了,眼睛也用冷巾子敷過樣子,看不出任何紅腫痕跡了。他滿意地點頭:「進屋歇著吧,先給做飯,等做好飯,就去外面給抓藥。」

  阿福抿唇笑了下:「鍋裡已經熱上飯菜了,回頭燒著火就行,先去抓藥就是了。」

  其實阿福原本只是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睡不好吃不好身子虛弱,犯不著吃什麼藥。可是昨晚小夫妻兩個臨睡前還說起孩子事兒,常軒覺得應該好好補身子,這樣才好生養。阿福想起已然有了身子靜丫頭,心裡也想著調養下身子了。

  這邊阿福燒著火做飯,常軒穿上棉衣路疾跑給阿福抓藥去了。等到阿福飯菜做好了,常軒那邊也回來了。常軒一手提著藥包,另一隻手還提著大包小包許多東西。

  阿福見倒是嚇了跳:「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

  常軒剛才外面回來,身上還透著寒氣,他先將藥包放在灶台上,又把那些大包小包放在灶房一角,這才蹲坐在阿福身旁,伸出冰冷手就著爐灶開始烤火,邊烤火邊道:「我問了問孟大夫,他說可以吃些補品。於是買了大棗,粳米,黑豆,還有雞肉,他說這些都對身子有好處。」

  若是平時,阿福必然要說他太過浪費,畢竟家裡並不缺吃,犯不著專門去買什麼,可是如今想著生養孩子事兒,她也就低頭抿了抿唇,並沒說什麼。

  常軒手在外面凍得不輕,他烤了一番,又胡亂搓了搓,總算暖了些,於是又過去打開一包東西,從中取出個瓷瓶,獻寶般舉到阿福面前:「看,這個也是我給你買。」

  阿福瞧,認得這是蜂蜜,接過來湊到鼻端聞了聞說:「是棗花蜂蜜吧。」

  常軒得意笑了:「你鼻子倒是靈得很,就是棗花蜂蜜,回頭沒事兒時候,你就拿著沏水喝,對身子有好處。」

  阿福看了他眼,也禁不住笑了,不過回頭想,挑眉輕聲問道:「你銀子不是都上交了嗎,哪裡來得錢?」

  常軒愣,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從懷裡取出一個小袋子遞給阿福:「這是這幾日得碎銀,本來打算交給你的,可是那幾日不是正好和你生氣嘛,就先放在我這裡了。」

  阿福倒是沒猶豫,直接接過來,打開看了看,發現除了銅板還有一些碎銀,算起來怎麼也有半兩銀子呢。再加上他剛才買這些東西花費,總數看來也是不少,不由得詫異:「這必然不是月錢,是哪裡來?」

  常軒只得解釋說:「在外面做事兒,難免有些外來銀子嘛。」

  阿福看了看外面,見大門緊閉,便小聲問道:「總不是什麼壞事吧?」

  常軒趕緊搖頭:「這種銀子,大家都拿,從上面孫大管家到下面小嘍囉,就是多少問題罷了。」

  阿福聽了這話,這才放心了,將那小包銀子揣進衣服裡,看了眼常軒,叮囑說:「以後可不要藏著掖著啊。」

  常軒連忙道:「怎麼可能呢,我有了好東西第一個就想著呢。」說完見阿福不說話,以為她不信,當下恨不得指天發誓,最後阿福笑著說信,他才算罷了。

  接下來幾日,常軒每頓飯都趴在爐灶前小心翼翼地為阿福熬藥,還給阿福煮糙米黑豆粥。反正他如今不用出去幹活,有是時間,自然樂意把阿福伺候得舒舒服服。

  阿福看著屁顛屁顛忙前忙後常軒,心裡倒是滿意,拿過來那張欠條,伸筆一劃道:「看你這麼好,就免你三個時辰吧!」

  常軒頗有些委屈不平:「我這麼賣力伺候你,才免三個時辰?」還剩下二十一個時辰呢,這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阿福想了想,又拿著筆劃,大方地說:「那就再免去半個時辰吧。」

  常軒這才滿意:「嗯,這樣子只剩下二十個半時辰了。」

  阿福點頭,看著常軒提議說:「說了這麼多,我還沒見過你怎麼跪算盤呢,不如你今晚先跪上半個時辰,正好也把這個零頭去掉。」

  常軒聽這話,趕緊坐到阿福身旁,摟著腰柔聲哄道:「你放心,今晚我必然賣力,讓你心滿意足地給我去掉那半個時辰。」

  阿福臉一下子紅了,她自然明白,這個賣力可不是跪算盤。



第四十章 搬出侯府

  當晚常軒果然很賣力,照著他的小冊子,使盡了渾身解數,趴到阿福下面又是親又是舔,如同靈蛇一般,弄得阿福緊抓著被褥,身子抖得彷彿被秋風掃過一般。後來這秋風變成烈風,阿福一下子被吹到了虛無縹緲的地方,頓時猶如山洪傾瀉,她癱軟得如水如泥。

  這樣的阿福,自然是常軒最愛,上前一個利劍直入,分冰破玉,直入深潭,頓時水花四溢,呱嗒呱嗒之聲不絕於耳。常軒這次真是痛快之極,一手捏桃子,一手攬細腰,衝鋒陷陣,置生死與度外。最後到了極處,他欲出未出之時,忽然粗噶低沉地喝道:「到了半個時辰沒有?」

  阿福水靈靈的眸子半瞇著,嫣紅水潤的唇兒微微啟開,臉頰紅得猶如晚霞,此時忽聽到他這番問話,迷濛不解,帶著吟聲嬌道:「什麼半個時辰?」

  常軒卻大力一個猛衝之後忽然頓下,這才低頭凝視著阿福誘人的媚態,慢條斯理地解釋說:「我可曾伺候了你半個時辰?」

  阿福原本就臉紅若朝霞,此時聽到這話,頓時連脖子都紅了,嬌嗔道:「沒有呢……」

  常軒一挑眉:「竟然沒有?那我還要賣力了!」說著少不得將一腔熱流硬生生忍下,再接再厲爭取勇創佳績。

    ***

  話說這小夫妻在家裡溫存甜膩了兩日,眼看著阿福臉色已經養得比之過去更為紅潤誘人,常軒這按開始擔憂著,這好日子馬上就要結束,阿福又要去二少奶奶那邊做活了。

  誰知這天早上,常管事卻說起接下來的打算,這讓小夫妻兩人喜出望外。

  原來這幾日常管事已經給孫大管家提過了,說是讓常軒搬出去住,全心全意照料著外面的一個鋪子,孫大管家已經答應了的。弄好了這事後,常管事又跑到二少奶奶那邊求情,說是年紀一大把想要個孫子,如今兒子要去外面了,這兒媳婦也得跟著去,又說道兒媳婦身子差,想去外面看看大夫好好調養身子。

  二少奶奶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說起那刺繡的事兒,說是不能耽誤了。常管事說到這裡,看著阿福道:「我就替你應了下來,說是你到了外面照樣能做這件事,不會耽誤了的,你看如何?」

  阿福自然聽著驚喜不已,一口應承等出去後必然會把這刺繡的事兒放在心上,趕緊做好給二少奶奶交差。

  有了這個消息,小夫妻二人自然是歡天喜地,不過既然要走,自然不能忘記主人家,得上前去告別謝恩不是。

  於是常軒就去了三少爺那邊,阿福則是去了二少奶奶那邊。

  二少奶奶那邊的丫鬟們自然是早已知道阿福和常軒那天的事兒,當下有同情的也有羨慕的,其中那天給他們遞過水的桑枝湊過來悄悄地拉著阿福說:「你竟然能跟著男人一起出去,真是好命,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阿福想起那日鬧劇,苦笑了下說:「那日真是丟人了,鬧成那個樣子。」

  森枝卻滿不在乎的樣子:「那有什麼,反正你家男人是寧願挨打也捨不得與你和離的,這可是為了你不要命的。你別看這院子裡大小丫鬟們一副看笑話的樣子,其實暗地裡也羨慕著呢。」

  這時二少奶奶那邊叫阿福進去,森枝見此,趕緊讓她進去,讓她在二少奶奶那邊說點好話,阿福自然是笑著應下。進了屋後,二少奶奶依然是一派雍容,讓阿福抬起頭來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緩緩地道:「看你這個樣子,有了男人的滋潤,就是不一樣。」

  這一句話下來,惹得阿福臉上火燙。心裡暗道,都說二少奶奶行事不同常人,看來這說話也是不同一般啊!

  二少奶奶又囑咐了阿福幾句,讓她好生養著身子,又讓她不要忘了刺繡的事兒,阿福自然是恭敬地一一應下來。

  別了二少奶奶後,阿福想著自己要離開,應該和認識的人做個別,便先去了林嬤嬤那裡。林嬤嬤之前因為阿福的事兒擔心不已,如今見她這樣臉色,知道這件事也過去了,聽說她要出去單獨過活,喜得合不攏嘴,又囑咐了她許多話,說是身為女人家,凡事要讓著自己的男人,要給足男人面子。

  阿福從林嬤嬤那裡出來後,想了想,去看了成慶娘子,就是昔日繡房中的同伴迎春。迎春看著倒是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肚子也大了,眼看著就要生的模樣。說起男人,迎春更加高興,說是自家男人如今得了主子提拔,在這個馬廄裡當了一個小管事。迎春幸福地笑著說:「雖說是在馬廄裡,不過好歹下面也管著三四個人呢。」

  阿福見她這樣,自然也替她高興,看著她的肚子,便不由得歎息說:「我也想著趕緊有個娃,真是羨慕你。」

  提起孩子,迎春撫摸著自己的肚皮,更加笑得甜蜜了:「我想著生個女兒,可是他作為男人家,自然想著生個兒子。不過我想生兒子生女兒都好,反正我們以後還會再要的,早晚兒女齊全。」

  阿福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包,遞給迎春,迎春不要,阿福只好解釋說:「你我姐妹一場,這是我想著給孩子的。到時候孩子出世我不見得能知道信兒,先把這紅包放這裡,你替我給她便是了。」

  迎春見她這麼說,這才笑著謝過收下了。

    ***

  此時正是臘月,眼看著就要過年,其實府裡忙得很,可是常管事還是做主讓小夫妻搬出去了。他們搬出去那天,正是臘月二十六,天上飄著小雪,府裡開始貼對聯張燈結綵迎新年了,小夫妻二人卻悄無聲息地把自己不多的家當收拾了下,請了兩輛馬車拉出去。

  阿福自從進了小時候進了侯府就不曾出來過的,如今乍一出來,分外新鮮,就著馬車窗東看西瞧。常軒從後面抱著她的腰,給她指點這裡是什麼什麼街,那裡是什麼什麼道,只看得阿福眼花繚亂。馬車迎著小雪兒,駛過一條條街道,最後終於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小街道,這裡比起外面要窄上許多,不過是剛剛容一輛馬車經過而已。

  常軒欣喜地看著外面,指著前方說:「咱爹先安置咱們在這裡住著,你看怎麼樣?」阿福能說出怎麼樣呢,她又不懂,只是興奮得不行了,眼裡閃著雀躍期待的光芒,盼著早點到新家。

  隨著馬伕的一聲「吁」,馬車便停在了一個古老的宅院前,常軒拉著阿福下了馬車,兩個人跑進去看。這個宅院,是侯府在府外的小院兒,格局倒是和府裡的院子差不多,一個灶房三進屋子,院子裡還有一顆棗樹。

  阿福正興奮地打量著,只見院子裡走出來一個婦人,穿著布衣,頭上挽著髻,插了一個木豺,看著甚是樸素溫婉。這婦人手裡端著一個木盆,盆裡是髒水,看來她正要將這水倒在院子裡。

  她看到常軒和阿福兩人,頓時笑著迎過來,走到阿福面前打量了一番,拉著阿福的手說:「這就是常管事家的兒媳婦吧,看著模樣真是好看。」

  阿福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常軒連忙從旁介紹,說這是街道上賣炸果子的岳娘子。阿福聽了介紹依然迷惑,不明白這賣果子的岳娘子為何到這裡來,可是看著人家面目和善,也趕緊衝她點頭笑了笑。

  岳娘子熱情地迎了阿福和常軒進去,給他們看了屋裡,卻原來她一早把這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就等著小兩口搬進去了呢。

  阿福看著這岳娘子頗為熱情,對常軒也很是親切,簡直有如兒子一般,又想起自家公爹孤身一人,心裡難免胡思亂想了下。不過此時事情很多,也容不得她多問,常軒和馬伕將車上的大小物什都搬下來,她和岳娘子則開始拾掇規整。

  此時雪倒是越下越大了,他們緊趕慢趕,總算趕在響午之前將馬車上的家什都搬進屋裡,屋子裡頓時擺滿了雜七雜八沒來得及收拾的箱籠櫃子。

  岳娘子看了看這天色,便提議說讓他們先歇著,她回家裡弄些吃的來,也省的這邊再開火做飯。阿福自然不好意思讓她麻煩,可是岳娘子很是熱情,先招待那車伕回府裡交差,她自己也跟著急匆匆地走了。

  頓時屋裡就剩下阿福和常軒,阿福累了,乾脆一屁股坐在一個沒來得及打開的箱子上。常軒看了看四周,沒處可做,便過來和阿福一起擠箱子。

  阿福任憑他抱著自己的腰,靠在他懷裡抬眸子問道:「這位岳娘子真是一個好人,咱們搬家,她這麼熱心幫忙呢。」

  常軒倒是嘿嘿笑了:「只要是我爹的事兒,她都熱心呢。」

  阿福一聽這話,知道其中必有事情,不過到底這是公爹的事兒,她不好多問。況且這婆婆去世多年,公爹不過四十左右罷了,若是真找個岳娘子這樣的伴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阿福想了想,便乾脆問道:「岳娘子和爹認識多久了?」

  常軒摟著阿福,歪頭想了想說:「我記得我還小的時候就見到她的,想來總得認識個六七年了吧。」

  阿福一聽,頓時癟了:「六七年?若是這樣,那看來沒指望了。」

  常軒不懂:「什麼沒指望?」

  阿福搖了搖頭,靠著常軒的胸膛不說話。

  其實她是想著,若是剛剛認識,這事看來還可能有戲;若是認識六七年,那基本沒戲了的。如果常管事真想續絃,也不至於等了這麼許久,早就把這個岳娘子給迎進家門了。

  兩個人不過是歇了片刻的功夫,正想著起身去灶房看看做些東西吃,誰知就聽到外面有動靜。迎出去一看,卻是岳娘子回來了。

  岳娘子披的蓑衣上已經沾滿了雪花,可是她卻用兩隻袖子護著一個竹籃,迎著雪快步跑過來。

  阿福和常軒連忙將岳娘子讓進屋裡,岳娘子先將籃子遞給他們,自己則是在外面台階上解下蓑衣,抖擻了下雪,這才進屋。

  阿福看了看沉甸甸的籃子,正要問怎麼回事,岳娘子卻熱情地笑著接過來,打開那籃子上蓋著的厚實籠布,卻原來裡面是兩碗蒸菜,還有一些包子。那蒸菜和包子因為藏在籃子裡,雖然經了雪,卻依然冒著熱氣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9:35 PM

第四十一章 四喜丸子

  岳娘子將因為雪花兒而略有些沾濕的蓑衣掛在一旁,這才從籃子裡雙手捧出那蒸菜放到一旁桌上,又打開籠布抱著的包子和餅子,帶著熱情的笑意招待常軒和阿福說:「都這都什麼時候了,天又冷,你們還沒吃東西,趕緊吃啊。」

  阿福沖岳娘子感激地道:「岳嬸兒,難為你想得這麼周到,真是太謝謝你了。」

  岳娘子毫不在意地笑了:「哎呦,這說得什麼話,平日裡咱開著個小店面,沒少受常管事的照顧呢,不過是一頓粗飯罷了,還怕拿過來討你嫌棄呢。」

  常軒倒是和岳娘子熟稔許多的,當下謝過岳娘子後也不客氣了,從一旁包裹裡拿出筷子遞給阿福說:「岳嬸人好得好,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現在你也餓了,先吃飯吧。」

  阿福沖岳娘子感激地一笑,也請岳娘子坐下一起吃,岳娘子卻說剛才回家時已經吃過了,說這些是特意拿給他們的。最後阿福無法,只得請岳娘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自己則跟著常軒吃了起來,說到底她還真有些餓了的。

  岳娘子坐下打量了一番他們這些家當,笑著說:「你們這些東西也不多,今晌午過後我幫著那你們一起收拾,很快就能妥當了。」

  這邊正邊吃邊說著,忽然又聽到外面門響,阿福剛要放下筷子起身出去看看,常軒卻按住她說:「你先吃著,我出去看看就是了。」說著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餅子就要出去。

  岳娘子卻已經推開了門,笑道:「你們都別去,先吃飯吧,我看看是誰。」

  她這話剛說完,就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常管事。常管事披著的是黑色的緞子斗篷,頭上還戴了一個狗皮帽,手裡提著一個食盒,看著和平時在家時的樣子有些不同。

  常管事走到門口處,見岳娘子也在,淡淡地說了聲:「你也在。」

  岳娘子忙迎過去,隨手接過常管事脫下的斗篷,又伸手要給他去掃帽子上的雪,不過常管事卻只是客氣地說了聲:「你先進屋吧,我自己弄就是了。」說著自己抖了下斗篷,雪花兒順著斗篷往下落。他原本要把斗篷掛在門口,可是卻看到岳娘子的蓑衣掛在那裡,便輕輕地「哦」了聲,不動聲色地將斗篷重新收起。

  阿福眼見岳娘子面上有些尷尬,便忙上前接過公爹常管事的斗篷笑著說:「這邊的椅子剛騰出來的,正好放這件斗篷。」說著便將斗篷放在椅子上了。

  常管事掃了眼常軒他們正在吃的飯菜,將食盒放在了一旁。岳娘子看到了,便笑了下說:「原來你也給他們帶飯菜過來了,這麼說起來,倒是我多事兒了呢。」

  常軒過去打開他爹帶來的食盒,一看裡面的菜色,便知道這是從外面鴻運酒樓現成要的幾個菜。常軒這些日子在外面跟著他爹幹活兒,有時候幾個管家管事出去吃飯,就是去那鴻運酒樓的,是以常軒對那家的菜色早就熟了。

  若是平時,常軒必然趕緊打開那食盒拿出菜來和阿福一起吃了,可是如今他抬頭看看岳娘子和自己爹,只能笑了笑說:「爹啊,你帶來的這幾個菜雖然好吃得很,可到底是外面兒做的,不如岳娘子的家常小菜吃著舒心呢!」

  阿福從一旁笑了下道:「爹,你和岳嬸子倒是想到一處去了,知道今日我們自己吃不上飯特意過來送,我和常軒今日兒倒是要享福了。」身為兒媳,常軒說的話她不能說,只能從一旁打這種圓場了。

  常管事倒是沒什麼表情,看了眼岳娘子說:「岳娘子做的菜向來好吃,你們先吃著吧。我帶來的這幾個,先放在食盒裡,等著晚上熱一熱當晚飯吃吧。」

  岳娘子抬眸瞅了常管事一眼,抿唇笑了下道:「常管事這可是從酒樓裡帶過來的菜,你們也別晾著了,不如先拿出一個來嘗嘗。」

  常軒一聽也是,於是便從食盒裡取出來一個紅燒獅子頭,是他平日常吃且喜歡的。當下他拿出來時,只見那盤子哈有些燙手之感,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看了看他爹說:「爹,你中午吃過了嗎?」

  他爹常管事坐在偌大一個男人坐在一旁小凳子上,點了點頭說:「你們不用管我,我早吃過了。」

  常軒「噢」了一聲:「好,那我和阿福就先吃飯了。」

    ***

  常軒如今對阿福自然是可勁兒地疼,他知道自己平日跟著常管事在外面吃的那些飯菜阿福都沒吃過,於是趕緊將那盤子紅燒獅子頭放到阿福面前,還給她介紹說:「這個叫紅燒獅子頭,是那個鴻運酒樓的菜,很好吃的,你來嘗嘗。」說著給阿福夾了一個大丸子放到她碗裡。

  阿福在二少奶奶院子裡久了,也知道主子們吃得菜色花樣多,這個獅子頭也是見過,府裡喜歡叫四喜丸子,一般是圓圓的四個放在白玉般的盤子裡,好看又喜慶。只是她倒從未吃過,當下便試探著放進嘴裡。

  那獅子頭個大,阿福只咬了小半個在嘴裡,細細品嚐,自然是香美可口,不由得點頭說:「這個確實好吃,嘗著應該是用豬肉陷的。」

  常軒自己也取了一個吃,邊吃邊說:「等回頭咱看看怎麼做的,過年的時候你也學著做。」

  岳娘子正在一旁隨手幫他們收拾些東西,聽到這話,抬頭笑道:「這個我倒是會做的,也就是豬肉泥加上一些配料再拿來油鍋裡炸,等回頭我教給阿福做。」

  阿福聽了自然高興,笑著對岳娘子道:「岳嬸子真是能幹,到時候一定要教我,這樣過年的時候,咱就可以做四喜丸子了,也好慶賀一下。」

  常軒聽了也高興:「到時候把爹叫出來,然後再請了岳嬸子過來,咱們一起吃,正好是四個人,一人一個。」

  岳娘子聽著這話,常軒倒是把自己當成自家人一般,心裡雖然歡喜,但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看向常管事。

  常管事卻站起身來,左右看看屋外,口裡道:「這院子裡空落落的,還可以再種幾棵樹。」

  岳娘子聽了這話,頓時面上的喜色全無,低著頭不說話。

    ***

  此時這對小夫妻都是餓了的,於是兩個吃得那是津津有味,你給我夾菜我給你拿包子的,真是一團和融。阿福原本這些日子臉色就恢復了早日的圓潤粉嫩,如今更是看著白嫩的肌膚染上嫣紅的彩霞一般,啥是好看,而那水潤的眸子裡也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岳娘子從旁看著,面上也帶了幾分笑意,不過還是歎息了聲,轉眸看向常管事。可這常管事依然沒有看向岳娘子,只是打量著屋子外面,可能依然在想種樹的問題吧。

  岳娘子凝視著常管事冷清的側影,自己在一旁便覺得有些無趣,乾脆起身笑道:「你們先吃著,我去灶房看看,給你們少點熱水喝吧。」

  常軒平日因和岳娘子熟了,當下也不客氣,笑嚷道:「那就有勞岳嬸子了!」

  常管事卻忽然起身,掃了自己兒子一眼,對岳娘子道:「這樣太麻煩你了,還是我去吧。」

  岳娘子睨了常管事一眼,卻是笑了:「我認識你好多年了,卻不知道你還會燒火做飯?」

  早先的時候,常管事在侯府裡還沒有如今的地位,偶爾帶著常軒出來,便去照應岳娘子的包子鋪,一來二去,大家也都熟了。那時候岳娘子很喜歡常軒,有時候還給常軒送一些衣服啊鞋子之類,常管事收下是收下,可回頭總是照著價錢送點銀子。後來常管事在府裡有了地位,偶爾也去岳娘子的小店,可是和那些管事們一起吃飯的,卻更多的是光顧那些酒樓了。

  也是因了這個,岳娘子覺得常管事看起來是一天三餐在酒樓飯館吃的,自然覺得這常管事應該是不會做飯的了。

  此時的常軒聽到這話,不禁插嘴笑道:「岳嬸子,這你就不知道了,我爹還真會做飯的,而且還會做幾個好菜呢!只可惜後來他忙了,也就懶得管我了。」

  岳娘子和阿福聽了這話,都有些詫異,阿福是回頭把自家公公頗是打量了一番,而岳娘子則是眸子裡含著笑意細細打量常管事。

  常管事原本正要起身出去燒水,如今被她們兩個這樣看著,便輕咳了聲說:「你們吃,我去燒水了。」說著就轉身出去了。

  岳娘子見此,連忙對阿福和常軒說:「我去幫把手,你們先吃。」

  岳娘子臉上泛了紅,瞪了常軒一眼,也忙跟著常管事去了。

  常軒趕緊沖岳娘子眨了眨眼,猛點頭說:「你去吧,幫著我爹點啊!」

  頓時屋裡只剩下小夫妻兩個人,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阿福低頭抿唇笑著說:「岳娘子倒是一個好人呢。」

  常軒將剩下的兩個獅子頭挑了一個看著更好看的放在阿福碗裡,挑眉不滿:「難道我就不是好人?」

  阿福見他這麼說,水眸睨了他一眼:「這關你啥事啊,我這不是說咱爹和岳娘子的事兒嘛!」

  常軒低頭吃飯。

  阿福還是覺得好奇,不由得用胳膊輕碰了碰他說:「常軒,你說爹對這個岳嬸子到底是什麼想法呢?」

  常軒一邊將那個獅子頭用勺子弄成小塊,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我哪裡知道啊!我又不是咱爹。」

  阿福逕自在那裡猜測:「我覺得爹平時雖然不怎麼說話,可是做事還是周到穩妥的。可是今日個岳娘子在那裡,他好像就有些不是太自在,所以我琢磨著,爹對岳娘子,也不能說完全沒什麼情義。」

  她正說著呢,就忽然感到常軒暗地裡用手捏了捏她的後腰,雖不疼卻嚇了她一跳,一時詫異之下抬頭,卻看到常管事正推門進屋。

  阿福頓時呆住,臉上緋紅。

  和自己夫君嚼公爹的桃色舌根,然後還被公爹抓住,她想她是侯府裡第一人了吧?

  常管事倒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看小夫妻說:「家裡的勺子帶來了嗎?」

  原來因為想著家裡有勺子,這邊灶房裡就沒準備這個。

  阿福趕緊雞啄米般點頭,結巴地道:「帶、帶來了……」

  常軒重重地「咳」了聲,趕緊起身去翻箱倒櫃找出了自己家的勺子遞給常管事。

  常管事出去後,阿福咬了咬唇,紅著臉小聲地問常軒:「爹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常軒無奈看了下阿福,搖頭歎息:「不知道啊!」

  阿福頓時癟了,低著頭好半響,飯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常軒看不過去,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哄小狗般道:「沒事兒,不就是說了一句話嘛,爹可能根本沒聽到。」

  阿福搖頭,她是根本不信的,懊惱地說:「怎麼可能沒聽到呢,都在門外面了。」

  常軒偷偷地湊到她耳朵邊確鑿地說:「我敢肯定,爹沒聽到。」

  阿福疑惑地問:「為什麼?」

  常軒笑了下說:「爹向來做事周到穩妥,如果聽到你說這個,斷斷不會就這樣推門而入讓你尷尬,這是其一;這其二嘛……」

  常軒搖頭晃腦,閉口不說。

  阿福趕緊拽著他的袖子:「其二是什麼?」

  常軒看了看外面,神秘地道:「其二嘛……心裡有事兒的人,耳朵就不太好使。」



第四十二章 臉兒圓圓,心眼不壞

  阿福和常軒這邊吃得差不多了,常管事和岳娘子已經把水燒開,岳娘子問過阿福找了些茶葉就要沏茶,常管事卻要接過來自己弄,這麼你禮我讓間,熱水就這麼濺到了岳娘子手背上,於是岳娘子「哎呦」一聲輕叫。

  常管事見了這個,皺了下眉,說了聲:「我去拿涼水來。」

  阿福見了,忙放下手中的碗過去看,只見岳娘子手背上已經紅腫,看來的確不輕。常軒也湊過來問,一見這情景,忙問要不要讓大夫過來看看。

  岳娘子倒是笑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燙到,回家自己抹點藥膏就是了。」

  這三個人正說著,那邊常管事已經端來了一盆涼水,讓岳娘子趕緊將水浸進去。岳娘子將那已經感到灼熱的手放進涼水中,雖然依舊疼,但到底感到清涼了許多,便抬頭沖常管事笑了下道:「就是燙到了一點,我平時自己做飯也時候燙到,自己隨便抹點藥膏就好的。」

  常管事點了點頭:「這邊也沒什麼事了,你回去抹點藥,把手包起來,休息一下,今天鋪子就別開張了。」

  常管事這番囑托,聽在岳娘子心裡自然是貼心得很,便抿唇笑著點頭:「知道的。」

  阿福見著這番情景,不由得看了眼常軒,常軒不說話,悄悄地笑著沖阿福挑了挑眉。

  岳娘子要走,不過好像又捨不得走,看了常管事好幾眼。常管事「咳」了聲,看看自己的兒子和兒媳說:「你們這邊要我幫忙收拾嗎?」

  阿福連忙搖頭,常軒也跟著擺手:「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弄得來。」

  常管事點頭:「我今天本來也有事,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順便送點東西吃。沒事兒的話,我也先走了。」

  他這話說出,兩個小輩自然意會,再次謝過岳娘子,恭送兩位出門。

  站在大門洞,阿福看著遠處的岳娘子和常管事的背影,不由得歎息了聲:「我看著這事,好像有眉目,但要真有什麼喜事,怕也不容易。」

  阿福之說以說出這話是因為,常管事和岳娘子雖然並排著走,但看得出常管事刻意和岳娘子拉開了距離的。兩個人一個在巷子左邊一個在巷子右邊,若是不知道的,怕是以為兩個人只是恰巧走得近而已的陌生人呢。

  常軒看著此番情景,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這也沒辦法,我爹這個人心思深得很,人也固執。」

  阿福不解,湊到常軒身旁拉著他的手問:「為什麼說爹固執呢?」她覺得公爹人挺好的,為人處世還算靈活,要不然也當不上侯爺府的大管事啊!

  常軒歎了口氣:「我爹是個常情的人,也許他還想著我娘吧。」

  阿福自嫁給常軒,倒是沒聽說過這早已去世的婆婆,當下越發好奇:「咱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常軒看了眼阿福,握住她綿軟的手放在自己骨節分明的大手中,低頭不說話。

  阿福抬眸,只見常軒俊朗的眉目間染上一層惆悵,這是昔日彷彿心無城府的那個常軒所沒有的。

  常軒低聲歎息,話語中充滿了濃濃的回憶:「我娘是個溫柔又好看的人,她頭髮又黑又長,說起話來細聲細語。她能幹又聰明,會講故事給我聽,還會教我讀書識字。」

  阿福感覺出常軒的低落,安慰地反握住他的大手,柔聲道:「好可惜,竟然沒見過咱娘。」

  常軒點頭,看看阿福柔順的眉眼,笑了下說:「咱娘要是還活著,一定會喜歡你的,她就喜歡你這種圓臉兒的小姑娘,說看著喜慶舒服。」

  阿福臉上紅了下,拉著他的手,低著頭小聲說:「人家的臉也不是圓的啦……」只是看著圓潤而已嘛……

  常軒見她這個羞澀的樣子,一下子笑了,拉起來她來進屋去,邊走邊道:「這麼說起來,我都是想起靜丫頭來了。她小時候臉兒也圓圓的,我娘看著很喜歡,還說以後給我娶來當媳婦兒呢!」

  阿福原本心裡是蕩漾著暖暖的幸福,可是聽到這話,那幸福簡直如被大風一吹的柳絮般,頓時蕩然無存了。她咬了下唇,拉下臉兒,不動聲色地說:「那倒是可惜了,你竟然沒能聽咱娘的話娶了靜丫頭。」

  常軒原本也是有口無心隨口一說,話說出時已經感覺不對,待聽到阿福這充滿了酸意的話,更是追悔,連忙握著阿福的手解釋:「這都是小時候隨口說說的話罷了,哪裡能當真呢!你可千萬別多想。」

  阿福咬著下唇斜眼看他,涼涼地說:「一句戲言成就良緣,也是一段佳話啊!再說了,我看人家靜丫頭心裡有你呢,要不然也不會總是看我不順眼。」

  這話就說大了,常軒又是解釋又是賠禮,最後指天發誓自己對靜丫頭沒有任何意思,只差個掏心挖肺了。可是阿福心裡依然有疙瘩,掙脫了他的手進屋去,開始在那堆箱籠裡翻騰起來。

  常軒看著她打開箱子,濃眉煞是不解:「你要幹什麼?」

  阿福眸子都不抬一下,從那個箱子裡一陣摸索,總算摸到了,這才抬頭看了眼常軒說:「我要找那個賬本啊,先記上三個時辰。」

  常軒一聽,頓時苦了臉,要知道如今他每日小心翼翼,每夜盡心侍候,於是好不容易將二十四個時辰減少到了十三個時辰,如今竟然因為一句話,平生再多三個時辰?這讓他情何以堪!

  當下他小心地看著阿福的眼色,小聲辯解說:「就一句話而已,犯得著嘛?」

  阿福已經翻出了那賬本看呢,聽到這話,睨了他一眼說:「銀釵一個時辰,圓臉兒一個時辰,風箏一個時辰,今日的話半個時辰。如今總共算你三個時辰,還算是給抹零了呢。」

  常軒聽著這話,越聽這眉毛越往上挑,聽到最後簡直是不敢置信:「圓臉兒也就罷了,今日的話我也確實說得不對,可是那銀釵那風箏又是哪檔子事兒啊?」

  阿福咬著唇兒,水眸盈光點點,委屈地看著他:「怎麼,你不認賬?」

  常軒一見,頓時軟下來,湊到她旁邊賠小心:「沒有不認賬,只是那都是好久前的事兒,提那個幹嗎!」

  阿福低下頭,小聲說:「你都已經有了娘子的人了,人家卻是一個沒嫁的姑娘家呢。雖說你們從小玩到大,但年紀也不小心了,就那麼光天化日調笑說話,她還衝你跺腳撒嬌,你讓別人看在心裡怎麼想?更何況,當時我正在二少奶奶身邊伺候著,遠遠地都能看得到呢。本來那天我就被人家說了些話,心裡正不快,你卻和一個小姑娘打情罵俏……」

  常軒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小心審視著阿福臉色,低著聲音問:「那天你吃醋了?」

  阿福搖頭:「才沒有呢!」

  常軒卻不信,瞅著阿福神色,唇邊禁不住露出笑來:「那一日,我心裡正彆扭著,也沒去在意那些有的沒的。後來猛地看到你,心裡也惦記著你,可是我看你連抬頭都不曾,還以為你根本不在意呢!」

  阿福抬眸,委屈地看他:「難不成你還指望著我巴巴地瞅著你嘛!」

  常軒笑得很是得意,拉著阿福的手輕輕揉捏:「沒有啦。」

  阿福賭氣抽回手:「不管,反正這個要一個時辰!」

  常軒此時正高興著,也不去反駁:「行,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大不了晚上多賣些力氣嘛!

  阿福得寸進尺:「那銀釵的事,可是也要一個時辰的。」

  常軒笑看著阿福緋紅的臉頰,湊到她耳邊低聲撒嬌:「這個又是為什麼要一個時辰,難不成你又吃醋了?」

  阿福白了他一眼,卻是大方承認了:「難道不該吃醋嗎?都已經成親這麼久了,竟然還記掛著青梅竹馬的圓臉兒小姑娘!」

  常軒一下子笑出了聲,他過了年也要十八歲,眼看著成年了的,如今笑聲中帶著因為寬厚胸腔震動而特有的低沉,聽在人耳裡好聽得緊。

  阿福再次白了他一眼,用手指頭戳著小賬本表達不滿:「笑什麼呢?」

  常軒搖頭歎息,湊到阿福耳邊說:「我小時候確實有娶了靜丫頭的想法呢——」

  阿福頓時臉色不好看了。

  常軒在她耳邊輕輕吃了一口氣,這次繼續說:「不過呢,自從她長大了後,臉就不圓了,我心裡就拿她當妹妹看了呢!」

  阿福原本低著頭的,如今聽到這話差點笑出來,不過還是勉強忍住,故作不高興地白了他一下,囑咐說:「不管什麼妹妹不妹妹,反正以後不許你想著她!」

  常軒卻故作一本正經:「她的臉兒又不夠圓,我幹嘛想著她!」

  阿福再次撐不住「噗」地笑出來,邊笑邊道:「難不成你娶我,就是因為我臉兒圓?」

  常軒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咬了口她滑嫩粉紅的臉頰,小聲嘟囔說:「我就喜歡臉兒圓的,我娘說了,臉兒圓圓,心眼不壞;屁股圓圓,子孫滿滿!」

  阿福被他咬得癢了,便在他懷裡躲閃,可是哪裡躲得過,最終還是被常軒捉住好生親了一番。反正如今到了府外,自己的小院子裡,也不怕別人說道,小夫妻兩個倒是可以盡興。

  弄到衣衫散亂,阿福一下子反應過來,推開常軒,指了指這一地凌亂:「還是趕緊收拾吧,回頭收拾不好,晚上睡覺都不安生。」

  常軒親得有一些意猶未盡,當下抹了抹嘴巴:「好吧,先收拾,收拾完了再親。」

    ***

  話說常軒和阿福收拾妥當了這個小院,便開始謀劃著以後的日子了。第二日常管事就過來了,帶著一輛馬車,車上有阿福在二少奶奶那邊刺繡用的各種工具以及針線。

  常管事問了這對小夫妻以後的打算,阿福和常軒對視一眼後,便和常管事說起昨天商量的結果。意思無非是阿福繼續在家裡刺繡,一定要把這個繡品做好,到時候就是太后那邊不用,這麼大一幅刺繡也可以派做其他用場的,而常軒呢,則是繼續跟著常管事做事。

  常管事聽了連連點頭,最後說:「常軒,其實我把你弄出來,是另有打算的,就看你是否願意去幹了。」

  常軒倒是不曾聽他爹提起這個,頓時眼裡打了一個問號。

  常管事這才說道:「府裡如今為了生計,在外面也有許多樁生意,但是咱們好歹是堂堂的侯府,這些生意不能掛在侯府的名下,於是府裡一直會派出來一個可靠的人,專門料理一個攤子。」

  常軒倒是知道這個的,今日聽自己爹爹提起這個,他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不敢置信地說:「難不成要讓我來做這個?」

  他的確是有些不相信,因為外面的生意都是由府裡派出來那些經驗豐富且極其可靠的掌櫃來做,自己雖說是從小家用的,可信是可信,但到底年輕啊。

  常管事一抬手,示意他不用詫異,然後慢條斯理地解釋說:「我給你找的這一攤子,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事,你先聽我講,聽完之後你是否願意接,就看你自己的了。」

  原來如今侯府涉足的買賣大的是吃食上的,有釀醋有釀酒更有米糧,當然也有酒樓生意了。就在前幾年,大管家和老夫人提起來,說是看著布匹生意也是不錯的,建議試試。老夫人聽了大管家的建議,便批了這件事,在派人在外面大街上開了一個布莊。

  但問題是當時派出來負責布莊生意的人,雖做過這生意,卻做事有些不著調,於是這本來看好的生意竟然一直虧損。老夫人有意換個當家掌櫃,可是因為這個布莊積年虧損,竟無人願意接手。

  常管事說完這些,看了眼常軒:「這個事其實是個麻煩事。」

  常軒其實也聽過那個布莊生意的事兒,當下低頭思量了許久,並不作聲。

  阿福見常軒先是興奮,後來低頭不語,便知道裡面有犯難之處,不由得插嘴問道:「那個原來的掌櫃如今做什麼呢?」

  常管事看了眼兒媳說:「如今還在那布莊呢。」

  阿福疑惑不解:「他既然一直虧損,卻怎麼如今還留在布莊?」

  常軒抬起頭,無奈地說:「這個人啊,是孫大管家的小舅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9:42 PM

第四十三章 阿福有喜

  常軒抬起頭,皺著眉頭,話語裡有絲無奈:「這個人,是孫大管家的小舅子!」

  阿福一聽,頓時明白過來:「難不成這孫大管家當初提議開什麼布莊,最終找了自己的小舅子去管這個?」結果這小舅子是個不成事的,弄得個布莊最後連年虧損。

  常管事面上沒什麼表情,點頭說:「孫大管家向來懼內,他心裡雖有不滿,但也不好說那個任榮什麼,只能去向老夫人請罪。老夫人那邊呢,一個是看孫大管家面子,另一個,區區布莊那點錢,侯府也不太看在眼裡,是以這個事就這麼拖沓下來。」

  常軒抬頭問他爹:「如今找人去做這個布莊的管事,那個任榮還是要留在那裡的話,是打算怎麼安置他?」

  常管事眉頭微微皺起:「總是要給孫大管家一些面子,讓他繼續留在布莊裡做事的。」

  常軒一下子明白了,這個布莊掌櫃的事兒,其實就是個燙手山芋,要把這事做好不容易,怕是難免要得罪人的。

  常管事看了眼自己兒子,語重心長地說:「我和孫大管家相處多年,對他也是瞭解的。他這個人做事不錯,只是有些懼內,聽不得枕邊風。我們私下商量這個事的時候,他意思就是找個人幫著處理下。若是你願意過去,那就去放手去做,倒也不用顧慮許多。」

  阿福心裡還是有些想不通,明顯這是一個得罪孫管家娘子的事兒,幹嘛公公要攬上這一茬,不過公爹和常軒說話,她當下也不好去質疑這個。

  而常軒卻是明白爹的心事,知道自己爹當初受過孫大管家的恩情,凡事總是為孫大管家考慮,哪怕自己吃點虧也認了。況且,所謂兵行險招,以自己如今的情況,若想出人頭地從這裡入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常管事頓了頓,目光中別有深意地:「孫大管家還是頗有眼光的,當初他說做這門生意,也是看好的。如今雖然連年虧損,可若是真做好了,以後那就是大有發展。」

  這番話一說,阿福眼前一亮,外面的事兒她不明白,不過公爹的意思她是聽明白了的。

  阿福轉頭看向常軒,只見常軒低頭不說話,稜角分明略顯稚嫩的臉上帶著沉思。阿福捏住筷子的手禁不住動了動,她心裡明白,這又是一個關係兩個人將來生活的抉擇。

  若是真得搞砸了,不光得罪了孫大管家不說,怕是以後在府裡也難以攬到其他好差事了。

  常軒皺著好看的濃眉,低頭想了許久終於抬起頭,此時他黑亮的眸子裡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和決心:「爹,這個事我願意去做。」

  他的話,不同於以往說笑的語調,說得緩慢而有力。

  阿福詫異地看過去,卻見外面溫煦的陽光在白雪的反射下灑在常軒的臉上,給他的側影籠罩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芒。那個抱著他撒嬌要親親的常軒,那個哄著她說話的常軒,以及那個對她大聲嚷嚷埋怨的常軒,彷彿一下子都不見了。眼前這個男人,寬厚的肩膀,堅毅的側影,彷彿有足夠的力量去承擔將來的風風雨雨。

  阿福低下了頭,她忽然覺得眸子裡有些濕潤。

  常管事看了看外面,外面雪自然是早已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他站起身來說:「天也放晴了,你既然願意,明日我就去找孫大管家來說這個事兒。」

    ***

  當天晚上,常軒如以往般抱著阿福做那小冊子上畫的事兒。不過這一晚,阿福伸手抱著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男人,心裡覺得被填得滿滿的。她可以感覺到,這個男人如今有了心事,有了期望,彷彿一下子踏實下來,又彷彿開始要撲扇著翅膀往高處飛了。

  這一晚常軒的動作不同於以往的猛衝直撞,他進入得緩慢而有力,每一下彷彿都經過深思熟慮,每一次彷彿都要頂入阿福的心裡。

  阿福早已熟悉了他輕快猛烈的動作,總是被他搞得早早地衝入到九霄雲外,如今常軒動作慢下來,她只覺得自己在那穩定而有規律的衝撞中,一點點積攢著難以名狀的舒服感。到了最後,常軒喘息雖然重了,可是依然控制著速度,緩慢規律而強有力道,次次抵入她的內心深處般。

  阿福綿軟的手緊握著他有力的胳膊,感受著那胳膊因為身體有力的動作而來回的擺動,於是就在這看似規律到近乎枯燥的擺動中,她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就如同浮萍般搭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其實這個男人開始只是一葉扁舟,她這只流水中無根的浮萍倉促之下攀附上去。誰曾想如今這小舟卻隨著風浪要逐漸成長,眼看著脫胎換骨就要成為一艘大船。大船不怕風浪,大船也會前後搖蕩,但無論經歷怎麼樣的滄桑,你都知道它會平安地帶著你去經歷風雨。

  阿福緊緊地攀附著常軒的臂膀,讓這有力而穩定的臂膀帶著自己在風浪黃總衝撞。就在這彷彿沒有盡頭的衝撞中,她這綿軟的身子達到了一處不曾到過的地方,於是她終於戰慄著顫抖著,如同雨後的萍葉傾斜般,溢出許多的晶露。

  常軒卻不為所動,只是略停了下等著她這陣子顫抖過去,便重新開始了他規律枯燥的征途,依然是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緩也不躁,用強硬而穩定的衝擊討伐著那處因為顫抖和露水而變得越發柔軟的芳香之地。

  最後阿福終於受不住了,抱著常軒堅實有力的腰肢,搖擺著飽滿軟綿的身子嬌聲求道:「不要了……停吧……」

  常軒微低下頭,用唇在她因為喘息而微張開的瑩潤唇瓣上咬了一口,粗喘著道:「受不住了?」說著這話,身下的動作可是沒停,依然規律而有力。

  阿福搖擺著,試圖躲避那強硬有力的攻擊,口中軟聲求著:「好啦,這個抵你一個時辰還不行嘛……」

  常軒此時正是興起,乾脆用兩隻胳膊撐在被褥上,越發規律地來回運動,口中粗喘著咬牙道:「不行。」

  阿福更加受不住,眸子裡淚光點點,泣聲求饒:「三個時辰都免了……」

  常軒見她粉臉上如塗抹著上好的胭脂,實在讓人忍不住吞下去,便乾脆再次俯首,先輕輕啃了下她的臉頰,繼而湊到她耳邊低沉粗噶地道:「沒事兒,那些時辰你都留著吧,反正我有一輩子可以慢慢還呢。」

  那一晚,當一切驚濤駭浪都過去時,阿福在汗水和酸軟中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若是一個男人要展翅高飛,他必然要先在自家娘子身上演習一番。

    ***

  常軒要去布莊的事在臘月二十九那天敲定了,說是過年後元月初六就要走馬上任。這件事暫時沒外傳,知道的也就是侯府裡的幾個夫人奶奶以及幾個當家管事的而已。

  這時候外面的雪又開始下了,侯府裡無論上下臉上都洋溢著過節的喜慶。年終了,老爺們對屋裡的夫人以及大小姨娘和言溫語了,奶奶們穿著新衣裳賞雪煮茶,下人們得了賞錢越發慇勤伺候,總之到處都是歡笑之聲。

  這幾天因為府裡忙,常軒也進府給他爹幫把手。有一次偶爾去孫大管家院裡說事,還曾遇到了那任榮呢。任榮顯然對於過年後將要發生的變故並不知情,帶著自家的外甥得旺和常管事父子打招呼。

  常軒和得旺也是從小就認識的,哥倆個看著長輩在說話,也乾脆到一旁說起了話。常軒先恭喜了得旺就要當爹,得旺也恭喜常軒出去自己過,說是這樣方便。常軒知道得旺從小被他娘管得厲害,心裡羨慕自己呢,也就笑了下不說啥了。

  這兩個人正說著,得旺娘子靜丫頭在丫鬟的扶持下搖擺著過來了。她如今肚子已經凸顯出來,整個人看著比原來大了一圈。那種大了一圈,不是阿福的圓潤,而是有些臃腫的感覺。

  常軒想著自己和阿福關於圓臉的戲言,在心裡笑歎了下,便和得旺娘子打了招呼。

  得旺娘子看了看常軒,也坐下來和兩個男人說話兒,又命人端過來瓜果等物。這一旦有了女人在場,兩個男人的談話難免就只能扯到了家長裡短過日子上了。

  得旺娘子先是挑眉問了問常軒:「阿福有信兒了沒有?」

  常軒搖頭:「還沒有呢。」

  得旺娘子沒說啥,輕輕地「哦」了聲,低頭拿了一個栗子剝開。

  得旺從一旁擠眉弄眼打趣常軒:「哥們兒,這事兒你可得賣力氣啊!咱們哥倆兒的兒女若是能同一年出生,也好結成親家呢!」

  常軒心裡也覺得這事得努力,不過面上倒是不露聲色,笑著說:「不著急。」

  話題一扯到孩子身上,得旺開始來勁兒了,他唾沫橫飛地說起這孩子的男女問題,他說自己喜歡男孩兒,說自己娘也盼著抱孫子,這一次最好一胎得男,還說他們已經請人看了,看著肚子,應該是個男娃沒錯。

  他說著這話時,得旺娘子從一旁拿著手裡的栗子擺弄,時不時抬眸瞄一眼常軒。

  常軒彷彿沒注意得旺娘子的目光,只是笑著聽得旺講,時不時答上兩句。

  得旺娘子後來不知怎麼,在旁默默地看著常軒,面上有些惆悵,歎了口氣,乾脆起身離開了。

    ***

  晚上回到家已經很晚了,阿福早已做好了飯菜等著他。阿福臉上泛著紅,眉梢裡帶著喜,眸子裡也閃爍著幸福的笑意。

  常軒看了這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不由得問:「怎麼做了這麼多,就咱們兩個吃不完的。」

  阿福抿了抿唇,笑道:「這是岳娘子幫著做的,她倒是能幹,教會我許多菜的做法呢。我原本想讓她留下吃,可她偏說有事,說是要回去吃。」說著很賢惠地給常軒遞上竹筷。

  常軒坐下,只見桌子上紅燒肘子晶瑩剔透泛著紅,不由得笑了:「這一看就好吃。」說著伸出筷子嘗了一口,一嘗之下才發現香嫩可口,肥而不膩,煞是好吃,當下讚不絕口。

  阿福眸裡含笑,只看著常軒吃,自己卻並不動筷子。

  常軒抬頭見阿福臉頰嬌嫩泛紅,想起了白天的事兒,便挪了下凳子,湊到阿福面前柔聲問道:「阿福,你喜歡男娃還是女娃?」

  阿福一聽很是詫異,微張著瑩潤的唇兒,帶著不敢置信地笑意問他:「你知道了?」

  常軒不明所以:「知道什麼?」

  阿福眨了眨如水的眸子,微低下頭,抿唇笑著:「那敢情你還是不知道了。」

  常軒摸不著頭腦,但低頭看著嬌羞如花的小娘子,心裡忽然心裡一動,放下筷子伸出胳膊攬住她的腰,柔聲問:「到底怎麼了?有什麼好事瞞著我?」

  阿福乾脆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眸裡含媚,頰上帶春,聲如蚊吶:「我可能有了……」

  常軒一愣神,並不知道阿福在說什麼,可是很快他腦中靈光一閃,大手一下子握緊了那綿軟的小手:「你要有孩子了?」

  阿福點頭:「嗯。」說著這話,人已經整個依靠在胸膛上,簡直是如水一般。

  常軒先是呆住,繼而反應過來,激動地把阿福整個人緊緊摟住,口裡放聲大笑道:「阿福,真是太好了!我也要當爹了啊!」

  此時是臘月二十九,別人家已經有鞭炮響起,自家小院裡卻是常軒清朗的笑聲在迴盪。

    ***

  第二日大年三十,常軒阿福這對小夫妻本覺得今年一切從簡,可是因為頭天得了這麼天大一個消息,常軒急巴巴跑到侯府裡去找他爹了。常管事平時是一個喜怒不現的人,如今聽到這消息竟然顫抖著手拍了拍自己兒子,說連你都要當爹了,你娘要是看到也該放心了。

  不過常管事到底人老道,高興過之後,便囑咐了常軒一通,讓他先不要外傳這消息,說是孩子剛得信,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怕對這孩子不好。常軒是不信這個的,可是他這個當爹的心是寧可錯信不能不信,當即表示除了家裡人誰也不告訴。

  常管事叮囑了一番後,最後說看看府裡的情況,若是今晚的宴席早早地散了,他就過去外面小院裡看看,和他們一起吃個團圓飯。

  常軒知道過年的時候自家爹根本是最忙的時候,便忙說不用。常管事也是怕自己回不去,最後想了想才建議道:「不如你去找岳娘子,讓她照應一下。」

  岳娘子自然是比常軒還要早些知道這個喜信的,算不得外人的。當下常軒連連點頭:「那自然是,這次的事兒還多虧了她呢!」

  常管事點了點頭,猶豫了下,看看自己兒子才說:「她孤家寡人的,這大過年的也挺冷清。」

  常軒看看他爹臉色,知道他的心事,暗笑了下,口裡一本正經地說:「爹,我看乾脆把岳娘子接過去一起吃年夜飯得了,就當讓她代替爹了。」

  常管事故作威嚴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我也是替未來孫子著想,你和阿福都年輕,沒經過事,總得找個人給你們出出主意。」

  常軒連連點頭:「知道的!」

  常管事這才嗯了一下:「你早點回家去吧,趁著過年只幾天還沒開始忙,多陪著阿福一些。」

  常軒趕緊向他爹告辭,要知道他原本就是有了娘子忘記爹的主兒,如今娘子有了身孕,更是天大地大娘子最大。

  常管事看著自己兒子背影,忽然想起來什麼,又把他叫住說:「我那裡還有一些山貨,是過年時候外面送的,乾脆你帶回去給阿福吃,也好補補身子。」

  常軒連忙答應著,於是常管事派了一個小廝帶著他過去拿東西。

  常軒走到一半,良心終於冒出了頭,回頭看看他爹:「爹,你要是有時間,過兩天抽空出去一趟,咱們一家吃個飯吧。這大過年的,也好歹讓我們做晚輩的孝順一下。」

  常管事倒是意外自己兒子說出這種話,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說:「看看情況吧。」

  這話是這麼說,但其實兩個人心裡都明白,常管事如今太忙,躲到小窩裡去享受天倫之樂,至少這幾天是不太可能了。  



第四十四章 常軒本領日漸長進

  這一天,常軒叫來了岳娘子一起過年。岳娘子的店面早已關了,請的一個鄰家小夥計自然也回家過年去了。常軒過去她那邊的時候只見岳娘子正調餃子餡準備包餃子。聽說常軒讓自己過去一起過年,常軒連說不用,可是常軒執意請她過去,只說兩個年輕人諸事不懂,到時候還要仰仗岳娘子幫扶。

  岳娘子聽了這話,也就洗洗手,把那現成的餃子面拿籠包包好,又讓常軒端著盛了餃子餡的盆,兩個人朝常軒的小院兒走過去。

  此時外面已經飄揚著雪花兒,所幸一來雪花不大,二來兩家確實離得不遠,不過是一個巷子的距離罷了。兩個人風風火火地進了屋,阿福也正在和面準備包餃子。

  當下兩家地餃子面和餡兒乾脆並在一起,岳娘子桿面皮,常軒和阿福包餃子。岳娘子做得是包子鋪生意,□面皮自然不在話下,手下飛快,一個□面杖兩張皮,瞬間就□好了,只看得阿福膛目結舌佩服不已。

  三個人到底出活,很快餃子包好了,岳娘子讓阿福歇著,自己搶著去下餃子了,常軒在屋裡收拾那些麵粉盆子和桌子。

  這時候外面地鞭炮聲連綿想起,應該是別家餃子下好了。常軒原本手裡端著盆地,聽到這個連忙放下,雙手捂著阿福的耳朵:「不要聽這個,對咱孩子不好。」

  阿福不以為然:「難不成這大過年的,咱都不放炮了?」

  常軒理所當然點頭:「就算放炮,也要讓你躲起來摀住耳朵。」

  阿福沒聽說過這個,正在疑惑,那邊岳娘子正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進來,笑著說:「這個常軒說得對,你剛有娃,娃經不得驚嚇,不能聽這炮仗聲。」

  阿福這才信了。

  到了晚上,三個人不但吃了餃子,還做了一桌子菜,其中自然是有四喜網子這道菜了。阿福笑著向常軒邀功:「這菜可是我在岳娘子的指點下自己動手做的呢。」

  常軒如今因為阿福有了身子,簡直把她捧上天,什麼話都挑著她高興的說,是以當下連忙伸手捏一捏她的臉頰,哄道:「我的阿福越來越厲害了,做得菜比酒樓裡還要好吃。」

    ***

  過了大年就是正月初一,這就是拜年的時候了。岳娘子沒什麼親戚要走,據說她早年隨著夫君賴到此地,後來夫君病逝,幼子也跟著夭折,如今真真是孤家寡人一個。

  常軒原本是要帶著阿福去府裡給各房夫人奶奶請安的,可是如今阿福的身子他有些擔心,便琢磨著能不能不去。阿福心理知道,這是自己嫁了後第一次拜年,不能不去,便說服了常軒,也要跟著過去。常軒知道這事若是真不去的確不好,自家爹面上也不好看,只能讓她去了。

  下任的娘子,要拜的人的確是多,不過幸好還是有作伴的。阿福找到了陸閣娘子,陸閣娘子和陸閣她娘又找了其他幾個管事家的媳婦兒,最後一眾人由孫大管家娘子帶著,開始浩浩蕩蕩地出發去請安。

  走到路上一群媳婦婆子難免說些話兒,這其中因為有那得旺娘子和得旺他娘,而其他家的媳婦兒除了陸閣娘子外,都個個巴結著她們兩個的樣子。

  得旺娘子衝著阿福掃過來的神色裡便有些得意,阿福低頭,只笑不語。得旺娘子卻偏偏找阿福說話,問她在外面過得如果,誰知道她這一說,倒是引得眾位媳婦婆子羨慕起了阿福,說是沒婆婆管著,如今又搬出去,又有個體貼疼人的公爹,真是好命。

  眾人這麼一番話,讓得旺娘子面上很不好看,不過當著她婆婆的面,她也不好說什麼了。

    ***

  總人先是去大少奶奶那邊拜年。大少奶奶向來不愛出門,為人安靜,膝下也沒什麼子女。眾人走進大少奶奶門的時候,都想起阿福和大少爺的那些事兒,目光紛紛看向阿福。

  阿福硬著頭皮隨著大家進去,所幸大少奶奶一向慈眉善目的樣子,老好人一個,只應付了幾句便將眾人打發了,興許她連阿福是個怎麼回事都不知道阿。出來的時候碰到了阿屏,阿屏如今梳了婦人的髻,正要進屋給大少奶奶請安。阿屏看到阿福後,還沖阿福打了一個招呼,口裡說著:「二少奶奶前幾天還提起你呢,你快去給二少奶奶請安吧。」阿屏自然知道,請安這個事也是有次序的,這群人必然是先來大少奶奶這邊,然後才去二少奶奶那邊的。

  二少奶奶眼看就要生了,坐在狐狸皮子墊著的椅子上懶懶的樣子,此時見了阿福果然高興,特地拉了阿福問了些話兒,阿福一一作答。她知道自己很多事都得對了這位二少奶奶,是以雖然覺得這位二少奶奶古怪,但心理也是感激得。

  從二奶奶那邊出來,路上偏巧碰到府裡幾位少爺正從對面走過來。眾人得目光紛紛看向阿福,畢竟大家都知道阿福和大少爺得事。阿福低著頭,同眾人一般規規矩矩地請了安,並沒抬頭看大少爺一下。

  大少爺彷彿也沒有特別注意到阿福,說笑著就和大家過去了。不過眼尖地二少爺還是感覺到自己大哥在走過去後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二少爺心裡有數,便笑了下,不說啥。三少爺卻在那裡砸砸嘴巴,搖頭晃腦說:「我家常軒眼光不錯,這阿福以前看著也就閣小丫頭,如今倒是出落得越來越好了。」

  拜完娘,一眾人該見得都見了,這些管家娘子們也該放鬆一下了。陸閣他娘和孫大管家娘子相約了去搭伙串門,這群年輕媳婦便聚在一起說話。此事話題再次圍著阿福轉,或者打趣,或者羨慕二少奶奶對阿福的另眼相待。阿福知道此時說話無非是惹得眾人更加羨慕罷了,也只能低頭含笑不語。

  得旺娘子這時沒了婆婆在場,小性子便上來了,當下跺了跺腳說:「罷了,這樣乾說話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去我家喝茶,家裡有各色瓜子栗子長生果,還有稀罕的果子呢!」

  總人本來有意巴結得旺娘子,一聽這話,都要去得旺娘子那裡喝茶,阿福推說身子不舒服便要告退,大家也知道她回家要走一段路,便也不強留。

  阿福其實是想抽空去林嬤嬤那邊看看,可是如今因為拜年兩手空空便有些憂鬱,稍微躊躇一下,乾脆過去了。林嬤嬤那邊也有幾個過來拜年的丫頭,不過到底是冷清了許多。阿福過去林嬤嬤很高興,拉著阿福說了許多話。阿福又說了自己又身子的事兒,林嬤嬤越發高興,說是你總算有指望了。

  離開林嬤嬤那邊,阿福一個人順著覆蓋了皚皚白雪的小道兒往外走,走到二門時,倒是看到了熟臉,去原來是之前見過的莫侍衛。莫侍衛見了阿福,忙打了閣招呼,又見她一個人往外走,知道她和常軒已經出去單獨過了,便問要不要找個小廝陪著出去。阿福忙說不用了,說常軒正隨著他爹常管事拜年,自己現在先等著,等他過來後,就一起回去。

  莫侍衛見此,便乾脆給她找了一個椅子讓她坐下,又找人端來了一杯熱茶。

  阿福確實有些累了,當下坐在那裡,手裡捧著熱茶,看著周圍被白雪覆蓋著的假山流水小橋,心理不由得感慨,這莫侍衛處事如此細心周到,倒真是一個好人。

  莫侍衛不忍心讓阿福一個人在外面,可是把她請進去那個守門人暗閣得話又不太適合,便乾脆也拉了一個小廝配載外面站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說幾句話。

  片刻之後,就看到常軒和常管事手裡各自提著東西急匆匆地走過來,兩個人因為走得急,袍底都濺上了雪。

  兩人過來時,見阿福正好好地坐在這裡喝著熱茶,連忙謝過了莫侍衛。阿福自有了身子後,這時頭一次見公爹,不禁有些羞,笑著和公爹請了安。

  而常管事自從昨日得了消息,心情打好,平時話不多的他又對著阿福囑咐了一堆,最後還讓常軒凡事讓這阿福。常軒自然時應下。

  最後常管事將手裡的紙包都給了常軒,說是過年的一些稀罕果子,時主子那邊給的,讓她們帶出去自己吃。阿福不要,可是常管事說他那裡還有許多,最後只能手下。

  回去的路上,阿福想起林嬤嬤,便囑咐常軒什麼時候恢復的時候再去那邊看看,順便拿些東西。

    ***

  年後著幾天,外面人際往來的事暫時停下,再者天也一直飄著雪花,小兩口總算可以在家裡歇息了,於是這日黃昏時分,堪堪大雪封門,常軒怕凍到自己的小嬌妻,早早地拿了木柴燒坑,要把個土炕燒得暖暖地。

  阿福盤坐在炕上,腳腿上蓋著杯子,手裡拿著繡針刺繡呢,此時因了著燒炕些微地煙味,便覺得喉間不舒服,忍不住咳了幾聲。常軒一個七尺男兒半蹲在炕前,正將柴木往洞裡塞,此時聽到阿福地咳聲,連忙抬頭問:「熏到你了?那你感覺拿帕子摀住鼻子。」

  阿福見他臉上蹭了黑灰,額頭上則流下汗,想著自家這個男人如今實在不易,便摀住嘴巴搖頭說:「沒事兒的,過一會就好。」

  其實聽岳娘子說,她如今算是好的了,只好不犯噁心,能吃得下飯。

  常軒卻不放心,看了看屋裡飄著的煙說:「不然我打開窗子透透氣吧。」說著起身拎起床上的棉被,將阿福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個腦袋。

  他看了看,還是不放心,乾脆又拿起自己的棉衣包住阿福的頭臉。最後常軒上下審視一番,看著阿福無辜眨著晶亮的眸子,這是衛衣露出來的了,於是滿意地笑了,伸手拍了拍這堆綿包哄道:「你先躲著,看我給你開窗透透氣。」

  阿福手裡還握著針線呢,可是如今手腳被整個包住動彈不得,只好輕輕「嗯」了聲,乖順地笑道:「那你快點。」

  常軒先用鐵板封住了炕洞,然後打開了窗戶和門透氣,頓時屋子裡的些許的煙味兒往外飄去。常軒還是擔心阿福冷到,乾脆自己也上了炕,包住那團綿包安慰說:「很快就好了阿。」

  整個短在貝利的阿福倒是「噗」地笑了:「你也進杯子裡來,免得凍到。」

  常軒此時汗水沖著之前蹭到地黑灰,臉上髒兮兮地機會形成了寄到黑色溝壑,不過他自己當然不知道,猶自環保著阿福得意:「我身子骨強壯得很,我哪裡怕冷……」

  這兩夫妻如此燒炕兩天後,終於在岳娘子得提醒下明白了,其實完全可以讓阿福先去其他房子躲避,常軒趁機把炕燒好得嘛。夫妻兩個以前在府裡睡得是床,從未燒過炕,如今聽到這個注意,頓時覺得自己腦子實在不開竅。岳娘子則是順便傳授給常軒一些常識,告訴他燒炕要挑什麼樣得菜,要怎麼填柴,這樣冒出來得煙才會少。當然,岳娘子還順便告訴了常軒,這有了身子得女人應該吃些什麼,不應該做些什麼。

  於是在岳娘子得提點下,常軒燒炕以及伺候阿福得本領日漸長進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有點委屈,大雪封門,又沒有外人打擾,暖烘烘得被窩香噴噴的小娘子,他多想恣意胡天海地一番阿。

  可是不行的,她的小娘子有了身孕,他必須顧忌她的身子以及他們的孩子。

  常軒在過年後的幾天裡,乾抱著那軟綿綿的身子又不得紓解,最後憋得把腦袋埋到那兩團綿軟中啃吃了一番。阿福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小聲說:「要不讓我幫你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09:58 PM

第四十五章 阿福幫常軒

  小院子裡依然在飄著雪花兒,屋子角落用土磚壘了一個小火爐,土炕又燒得暖烘烘的,阿福藏在棉被中的腿腳竟然有些出汗,便乾脆掀開厚被子,只蓋了一個初秋時的薄被。

  常軒趴在她腿上,像個孩子般摟著她的腰,將頭臉從她的豐滿中抬起,年輕的俊臉滿佈了潮紅,一雙晶亮的眸子期待地望著阿福,沙啞地喃道:「你要怎麼幫我?」

  阿福其實剛才話說出口的時候已經有些後悔了,畢竟這種事她也是沒做過。看著常軒期待的目光,她低了低頭,小聲道:「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常軒盯著阿福的眸子越發亮了,看著自己小娘子嫣紅的臉頰,試探道:「要不然,咱們試試最後那一個?」

  那個小冊子他們兩個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是以最後那個是什麼,阿福一清二楚。最後一頁,赫然是一個男子呈人字形頂天立地站在那裡,兩腳叉開,下面一個嬌弱嫵媚的女子香肩半褪跪趴在他腳下。那女子簡直如同剛剛出生的羔羊般,乞憐般吞吐著。男子蓬勃之勢太過強硬,而女子櫻桃小口太過嬌弱,以至於看上去那硬物簡直要從女子口中崩出一般。阿福想到這個場景,頓時臉紅耳熱,嬌聲斥道:「不要這個,羞不羞人!」

  常軒卻坐起來,攏著她只穿了單衣的圓潤肩頭,柔聲勸道:「人家那個冊子本來就是教咱夫妻之事的,說什麼羞不羞,反正又沒有外人知道。」說完期待地看著阿福,小聲求道:「好不好,讓我也知道一下那是什麼滋味啊?」

  阿福只低著頭,並不應,她在腦中自動想像了下自己和常軒的那個場景,頓時連頭不好意思抬了。好生生的人,幹嘛作出那種姿態,真是沒得羞死人啊!

  常軒見阿福雖不答應,但也沒有推拒的意思,便乾脆拉著她的手往下,引導著她尋到自己那個萬惡之源頭。阿福心裡沒什麼準備,忽地碰到他褲襠中早已經直挺挺地頂著衣料的物事,倒是嚇了一跳,手連忙縮回來了。

  常軒湊到她耳邊,低聲細語地求著,大手又捉住那綿軟仿若無骨的小手,非要讓她覆上自己的那處熱燙,口裡還撒嬌道:「你看,我都成這個樣子了,難受得很呢……」說著這話,他還討好般在她細滑嬌嫩的臉邊啄吻了一下。

  阿福心裡掙扎得厲害,最後終於期期艾艾地說:「還是罷了,我們就試試那倒數第二個吧?」

  常軒一聽,心裡雖然有些遺憾,不過看自己這小娘子為難的臉都紅了,知道這個事也不能操之過急,他也不捨得讓自己的阿福小娘子羞得難受啊,於是便道:「那也行。」

  兩個人說幹就幹,常軒趕緊解開自己的褲腰帶,毫不客氣地捉著阿福的手重新伸進去覆上,口裡還粗喘著氣催促道:「趕緊給我弄吧。」

  阿福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是脫不掉的,不過心裡安慰自己大不了閉著眼睛用手胡亂一番揪扯,哄得他那物軟下來不就是了麼。

  此事說來容易做來難,首先那熱燙程度遠非阿福之前所想,也許是因為天冷的緣故,那物更顯燙手。而最讓人羞得不敢睜眼的是,那個東西還猶如活物一般脈動著,握在手中輕輕用力,便能感到血液在流淌以及物事在膨脹的感覺。

  阿福掙扎了許久後,看著常軒滿眼期待的樣子,終於狠心一閉眼睛開始按照書中所說伺候起了常軒。

  常軒倒很是舒服,只覺得這勤快的小手雖然比不上那禁瑟水潤之處,可也緊緊包裹著自己,給自己帶來一觸即發的快活之感。他火熱的眸子盯著自己這個乖順忍羞伺候自己的小嬌娘,想著這個小嬌妻肚子裡還給自己養著一個娃兒,滿足之感便油然而生,口中便忍不住發出低呻之聲。

  這大雪封門之夜,躺在燒得暖烘烘的火炕上,讓自家嬌妻服侍著,還有比這個更快活的嗎?

  不過常軒舒服到了一半,他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後來低眉看到自己小娘子因為賣力服侍自己而前後搖蕩的那兩團大桃子,頓時明白過來。當下他口中催著阿福繼續,上身卻抬起來,大手一伸便捉住了其中一個。

  阿福頓時倒吸了口氣,她因為懷孕的緣故,身子越發敏感了,當下被他捉住後便感到身子酥麻了。常軒火熱的眸子裡帶著壞笑,粗喘著低聲道:「總不能少了這個的。」

  阿福身子軟了下來,手中頓時沒了力道,小手軟綿綿地差點握不住那個越發膨脹的物事。常軒正在暢快之時,哪裡容得她停下,當下急聲命道:「握緊一些,別停!」

  可憐阿福輕輕「唔」了一聲,只得強打起精神繼續伺候自家夫君,偏偏自己最為脆弱敏感之處被這個男人如此拿捏著,一會兒試圖握住,一會兒輕輕扯扯那個小櫻桃,真是好生折磨。

  最後常軒到了那臨近城門處,實在是受不住她這沒什麼力道的撫弄,乾脆自己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來回撫弄。阿福此時已經根本沒有了力道,只得聽憑他的擺佈。

  常軒自己握著她的手狠狠弄了幾次,總算最後一聲低吼,弄得阿福滿手都是白滑。

  事畢,阿福低頭看自己的手,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小聲怨道:「你倒是很會弄的,又何必非要扯著我幫你!」

  常軒此時正粗聲呻吟著回味剛才那快活,如今聽到這話,連忙拿了帕子替阿福擦手,一邊擦一邊小心賠笑道:「離開了娘子,自己弄有什麼意思呢!」

  這兩夫妻若是天天在家裡這樣子,倒也是人生一大美事。不過人活在世,總是有一些事情要去做的,特別是像常軒這種要養家的大男人。於是初四那天,常軒開始出門,按照之前常管事提供的名單,通過其他人的引薦,拐彎抹角地先和布莊裡的賬房見了一面。

  那一天常軒回來的時候,臉色比較特別,不是高興,也不是難過,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阿福見他這個樣子,心裡想著他可能遇到犯難的事兒,於是就要起身給他倒杯茶水。男人忙了一天心事重重地到家,好歹喝口熱茶嘛。

  常軒原本是處於沉思中,根本沒注意到阿福的樣子,可是阿福一動,常軒就彷彿一下子從沉思中醒過來一般,連忙接過阿福手中的茶杯,嚴肅地說:「你要喝水嗎?我去給你倒水喝。」

  阿福一愣神,只好說:「我不喝,我是要給你倒水。」

  常軒搖頭,堅決地搖頭:「我不渴。」說著就要扶阿福到炕上坐下。

  阿福無奈地道:「常軒,岳娘子都說了,雖說頭幾個月要注意,但也犯不著這個樣子的。」

  常軒卻很堅持:「不行,她是她你是你,萬一咱們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呢。」說著將她按在炕沿上:「你好好地坐著,不要亂跑,有什麼事叫我啊!我先給你做飯去,你要吃什麼?」

  阿福抬頭,見自家男人那樣子簡直猶如哄小娃娃一般,心裡哭笑不得,再次辯解道:「常軒,岳娘子……」

  常軒卻堅決地伸出手阻止她說下去,神情不容置疑地說:「咱爹說了,頭幾個月一定要小心。」他安撫般拍了拍阿福的肩膀:「你不要著急,等再過一個月就沒事兒了。」

  說完,他站起來,出門鑽進廚房去了。

  他最近除了琢磨初六布莊就要開業的事兒,還琢磨著做飯的事兒。

  昨天他煮了一碗雞蛋羹,煮得不太好,裡面有小泡。後來他向岳娘子請教過,知道了一些訣竅,於是今早上再次煮了一個,這次進步許多,但還是不算完美。

  如今他急匆匆地要鑽進灶房,心裡記掛著的是:今晚一定要給阿福煮出一碗成色上等的雞蛋羹!

    ***

  初五,常軒除了將自己那個懶洋洋的小娘子伺候好吃喝外,其他時間都花在一個厚厚的賬冊上了。

  阿福瞅著他兩眼根本不離那冊子,便隨口問道:「這是不是和布莊有關啊?」

  常軒頭都不抬,「嗯」了一聲後繼續埋頭研究。

  阿福見他這樣,便不好打擾,乾脆拿起自己的針線來,想著再把那刺繡做出一點。其實如今她也有些擔心,因為自己有了身子的事,這個刺繡的事兒怕是要耽誤了。不過她想著,反正自己也不難受,能做的時候就盡量做上一點,興許自己不會耽誤了這個事呢。



第四十六章 打屁股

  自從年前從府中搬出來,常軒人體貼了許多,再者自己有了身子,阿福便覺得這日子過得飛快。常軒如今在布莊當掌櫃忙了一些,有時候回來的晚,她就早早地做好了晚飯等著常軒。常軒其實在布莊當這掌櫃並不痛快,每晚回來的時候臉總是沉著,有時候還皺著眉頭呢。

  阿福見他這個樣子,知道他有心事,便從旁體貼地給他遞上碗筷。她知道自己幫不了這個男人什麼,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其實常軒當掌櫃這個事一宣佈,除了事先早已通過氣的那位賬房,布莊裡其他人頓時炸開了鍋,特別是那位任榮,更是跺著腳要進府裡去找他姐夫。孫大管家早已料到這個場景,人家向主子說了聲,竟然親自出去外面收賬了,至於去哪裡收賬收得什麼帳,誰也不知道。

  任榮滿肚子怒火沒處發洩,自然就通通發到了常軒身上。他看著常軒不過一嘴上沒毛的小伙子罷了,便糾結了布莊裡的一些素日跟隨他的人開始和常軒對著幹。常軒說要進貨,他非得唱反調說那個不好,常軒請賬房定出的價格,他非嚷嚷著這樣肯定賠本,還說年輕人就是不懂事以為你當了掌櫃就了不起了。

  有一次常軒被他說得實在下不來台,便當著眾人的面沉下了臉,頂了他那麼幾句,於是這任榮竟然一拍桌子說,還反了你呢,論起來你爹當初在我姐夫那邊還欠著恩情呢,你憑什麼對我擺臉色瞎使喚。

  那一日常軒回來的時候,臉色尤其難看,進屋的時候坐在凳子上低著頭好久不吭聲。阿福擔心他,從旁柔聲安慰說:「他如今這麼大年紀一人,被你個年輕後生壓著,心裡難免不痛快,隨便說幾句難聽的話也是人之常情,你別去計較就是了。」

  常軒抬起頭,勉強衝阿福笑了下,搖搖頭說:「我沒事兒。」

  阿福知道他心裡堵著難受,便伸手握住常軒的。常軒的手平日都是溫熱的,如今卻有些冷硬,阿福綿軟的雙手試圖將他的大手包住,試圖替他暖熱。

  常軒抬起頭,凝視著自家柔順懂事的小娘子,反握住她的手,抿了抿堅毅的唇形,柔聲說:「阿福,我真沒事。」

  阿福笑著點頭:「沒事就好,那咱先吃飯吧?」

  常軒「嗯」了聲,拿起碗筷,看著桌子上的飯菜,歉意地道:「阿福,這些日子我忙布莊的事兒,難免忽略了你,倒是讓你在家裡受累了。」

  阿福輕搖了搖頭:「不算什麼,我做這些又不費事的。」其實阿福如今已經四個月的身子,肚子也開始現形了。雖說比起有身子前動作小心了許多,但到底不必像剛開始懷孕時那般謹慎,是以做飯什麼的根本不在話下。再說她原本不過是府裡一個小小丫鬟罷了,她認識的府裡僕婦婆子,七八個月大的肚子依然在忙碌呢。

  兩個人靜靜地吃著飯,常軒氣性過去了,便恢復了常態,開始伸手摸摸阿福那已略有突起的肚子,逗逗自己那個不知道才多大一點的娃娃。

  阿福見他臉上總算有了笑意,便趁機問道:「那個任榮除了說這些氣話兒,目前倒也沒什麼其他動作啊?」

  常軒一聽這個,臉上沉思了番,點頭說:「這個人估計就是個草包,如今心裡正氣著呢,可能也是怕我把他之前暗吞公賬的事兒查出來,一時之間倒沒有什麼動作難為我。但只是他身邊有幾個平日要好的,一個叫夏留,一個叫吳馳的,都是鬼頭鬼腦的樣子,回頭難免他就被攛掇了來對付我。」

  常軒自顧自說了這麼許多了,便又低頭擰著眉頭陷入了沉思。阿福見他在想事情,便也不打擾。

  後來吃完飯,阿福正要起身收拾碗筷,常軒卻站起來從後面抱住她,頭臉在她後頸磨蹭了一番,最後親了親她的唇畔,溫聲說道:「阿福,你真好。」

  他的聲線中帶著一絲濕潤和感動。

  阿福抿唇笑了,乾脆將身子倚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輕輕閉上眼睛,柔聲道:「你如今倒是真會說話呢。」

  常軒頓了下,隨即自己也笑開了:「阿福,這輩子我能娶到你真好,下輩子我還要娶你。」

  阿福輕聲笑了:「有這輩子就夠了,誰知道下輩子的事兒呢!」

  常軒卻湊到她頸邊,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髮絲,低柔暗啞地道:「阿福,我不光想要這輩子,還想要下輩子,我還想預定了下下輩子。」

  阿福聽著常軒這充滿深情的言辭,卻忽然想起那日他說過的狠話,他說當初你不就是這樣勾引了我嗎。阿福深吸了口氣,仰起臉兒靠在他肩上,輕聲問道:「常軒,你娶了我真不後悔嗎?」

  常軒猶自親暱地在她臉頰邊磨蹭,聽到這話不滿地道:「我都要預定下下輩子了,哪裡會後悔這一輩子呢。」說著張嘴就要懲罰一般輕咬她的耳垂。

  阿福歪了歪臉兒,躲過他啃咬,小聲埋怨道:「當日你說得那個狠話,我可是記得,你心裡其實是認為我勾引了你呢。」她低下頭,有些微的難堪:「咱們這個事若是說起來,倒確實是我強賴上你呢。」

  常軒萬沒想到阿福舊事重提揭起了老賬,趕緊抱緊了阿福,歉意地哄道:「當時我也就是一時生氣胡亂說說,那生氣的話能當得真嘛!其實若說什麼你賴上我,我倒是心裡慶幸你賴上的人是我呢!」

  阿福抿唇一笑,垂眸故意道:「我才不信呢!哪裡有人盼著被人賴上呢。」

  阿福說不信,常軒卻當了真,鄭重地摟著她,低聲仿若發誓一般道:「我心裡慶幸得很,慶幸那一天我偏偏就在桃樹林裡遇到了你,慶幸我給你出了一個餿主意,也慶幸你竟然就那麼抱住了我!若不是這樣,你我今日是萬萬沒有這等緣分的。」

  阿福見他說得認真,自然是信了的,心裡笑得如同蜜一般甜,不過作為女人,她自然是頗有些小心眼的,便繼續翻起了舊賬:「這次你得罪了任榮,怕是孫大管家的娘子也對你很是不滿呢。」

  常軒不明白為何這話題忽然轉移,不過他還是答道:「那自然是了。不光是對我不滿,她如今見了咱爹都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呢。」

  阿福低眉輕笑:「既然這樣,那得旺和得旺娘子對你是不是也有了看法?」

  常軒聽到這裡,總算恍然,伸出手輕拍了拍阿福圓潤的臀部,口裡故意作出狠狠的語氣道:「鬧了半響你竟然是要套我的話呢,真是太壞,這樣的人就該打打屁股!」

  阿福被他這樣一打,頓時又羞又想笑,連忙笑著躲開。

  常軒這一把打下去,卻覺得那臀部真是飽滿柔膩,那手頓時捨不得離開了,乾脆改打為摸,改摸為揉,邊揉邊道:「我之前總是迷著上面了,倒不曾注意下面這個摸起來感覺也這麼好。」

    ***

  常軒經了阿福提醒,倒也不起在意那個任榮的挑釁了。任榮說任榮的,常軒便自顧自做事兒,該怎麼辦的還是怎麼辦,反正賬房如今是站在常軒這邊的,布莊的財政大權也握在常軒手中。

  任榮繼續叫罵了幾次後,發現這個年輕後生倒是沉穩了下來,做起事來堅決果斷不聽讒言,自己從一旁嚷嚷半響只落得個難看。任榮沒辦法,就跑到府裡和他姐姐哭訴了幾次,說自己為這布莊費了多少精神,如今竟然來了一個後生撿現成的,還說這常管事忒不像話,就算要提攜自己兒子也不能這樣子啊。

  開始的時候孫大管家娘子還沒什麼,後來聽自家弟弟說得多了,自然對常管事有了看法,便時不時和自己兒子說起常管事和常軒的不是。得旺人倒是老實,也知道自己舅舅是個什麼樣的人,於是見到常軒還是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依然如往常一般。

  常管事也聽說了這些事情,對於孫大管家娘子那邊,他是裝作沒這回事一般,而對於自己兒子的表現,他顯然很是滿意。有一次特意出來,對著自己兒子教育了一番,臨了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也要當爹了,也總算長大了,你娘看到不知道該多高興呢!」

  常軒如今對於經營布莊已經上手了,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他甚至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過見到他爹這麼說,他卻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爹,岳娘子人不錯,人家等了你這麼多年,你們年紀也都不小了,你看看是不是……」

  常軒的話沒說完,有些話他這個當晚輩的還真不好說出口,不過他爹應該明白他的意思的,所以他看著他爹,等著看他怎麼說。

  常管事卻歎了口氣,低下頭,想了一番,終於慢悠悠地說:「常軒啊,你娘當時離開的時候,我心裡就暗暗地對自己說,這輩子我就娶這麼一個女人,不會有第二個了。」

  常軒看著他爹回憶的神情,一下子愣了,於是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娘了。

  這麼多年過去,其實娘的身影已經模糊了,他只記得她有長長的頭髮,對著鏡子拿了桃木梳往下輕輕地攏,那動作簡直如同流水一般,溫柔而舒服。

  常軒胸腔漸漸泛起一股混雜著心酸、溫柔、惆悵和懷念的情緒,他抬頭看了看他爹,卻見他爹眸子裡閃過一絲深沉的痛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02 PM

第四十七章 好買賣

  這一日傍晚時分阿福正在屋裡刺繡,如今她肚子也有五六個月了,而手中的活計也趕了一半。她看了看手中已經逐漸成型的鳳凰,想著還是進府裡給二少奶奶看看,免得到時候哪裡弄岔了,主子不喜歡,到時候免不了還得拆掉重新來。

  她將門鎖好了便逕自往侯府方向走去了。如今已是三月時分,柳樹剛剛抽出嫩芽,街道也因為早間下過小雨的緣故格外清新乾淨。阿福邊走邊看著路上風景,心裡也覺得歡快,還想著回頭要多出來走動走動。她聽岳娘子說了,老是坐著對孩子也不好的。

  她進出過府門幾次,大門外的看守倒是認識她,順利進去了。她搖晃著到了二門,遠遠便看看到莫侍衛在那裡守著,便打了一個招呼。

  莫侍衛卻神情嚴肅,衝她點了點頭隨口問:「你是過來探望二少奶奶的把。」

  阿福不明白這話怎麼說,便笑著點頭道:「我是過來讓二少奶奶看點東西。」說著她動了動手中用包袱抱著的刺繡。

  莫侍衛卻一挑眉:「怎麼,你不知道?」

  阿福見他這個樣子,也詫異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莫侍衛頓了頓,堅毅的唇動了下才說:「你進府去吧,進去就知道了。」

  阿福心裡更加疑惑,但看莫侍衛的樣子顯然不好說,便只好告辭了莫侍衛,快步朝內府走去。

  走在路上難免遇到一些丫鬟僕人,那些人有認識阿福的,便匆忙點了個頭,神色間都有些沉重。阿福其間還遇到了得旺娘子,得旺娘子如今已經七八個月了,偌大的肚子挺著,丫頭僕婦們從旁小心扶著。

  得旺娘子看到阿福,輕瞟了一眼便笑了:「我就知道你會趕緊跑回來,也是啊,出了這樣的事,你還不是得趕緊過來巴結巴結。」

  阿福心下不解,當下也懶得搭理得旺娘子,只隨便打了一個招呼便匆忙往二少奶奶院中趕去了。

  進了院子,只覺得一副愁雲慘淡,丫鬟們都一臉小心翼翼地守在外面,而屋外竟然連阿屏都在的。阿屏見阿福來了,一把拉到一旁,小聲說:「你倒是得了信,先在外面候著吧,她今日連飯都不想吃,怕是不願意見人的。」

  阿福趕緊詢問阿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屏卻吃了一驚:「你不知道?」

  阿屏隨即也明白過來:「你在外面住,有些事難免不得信。」當下趕緊把這事告訴阿福,卻原來這二少奶奶前幾日腹中忽然絞痛,以為要生了,便趕緊喚了穩婆和大夫過來。誰知道幾個穩婆並大夫忙了半宿,那孩子愣是動靜全無。老夫人心裡著急,並命人半夜進宮稟報了太后,太后趕緊下玉旨差了兩個宮中的女大夫過來幫忙。

  最後折騰了兩天,二少奶奶總算產下一個男嬰,誰知竟然是一個面色發黑的死嬰。

  阿福一聽,心中頓時絞痛,抬手顫抖地摸一摸自己的小腹,只覺得意□人。要知道這同樣是身懷六甲的人,聽到這種事情難免感同身受。

  她摸著自己小腹,正好此時孩子動了下,彷彿在給她一個安慰,她這才稍寒放了下心。

  不過看著這緊閉的屋門,想起二少奶奶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卻落得如此下場,心裡也替這位奶奶難過。

  兩個人正歎息著,忽聽到屋內蒼白無力的聲音:「外面是誰?」

  阿屏連忙應著道:「是阿福過來了,特意來看看您。」

  屋裡的二少奶奶歎息了聲:「是阿福啊,那讓她進來吧。」

  阿福沖阿屏點了點頭,便進了屋。進去之後,只見二少奶奶躺在帳子裡,懷裡抱著一個繡枕,頭髮散落在臉旁,映襯著那慘白的臉色,真是形容憔悴,望之令人心痛。

  二少奶奶聽到動靜,抬頭端詳了阿福一番,竟然慘笑了下:「阿福,過來這邊坐吧。」

  阿福自然不敢做,只走到二少奶奶近前,半坐在床邊。只是這喪子之痛,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二少奶奶,這時候旁人的言語聽來總是無力的吧。

  二少奶奶卻發出一聲歎息,看著阿福問:「你最近忙什麼呢?常軒對你可好?」

  阿福連忙將自己在外面的事兒說了,說常軒如今在布莊當掌櫃還好,又提起自己將這繡品已經做好了大半的事。二少奶奶聽了倒是很感興趣的樣子,茫然的雙目漸漸泛起了些微的神采,靠著寢床問阿福道:「回頭你拿來給我看看吧。」

  阿福忙道:「想著給二少奶奶看的,如今帶來了,剛才交給外面的阿屏了。」

  當下二少奶奶命阿屏進來,將刺繡打開給她看。二少奶奶掙扎著坐起來,低頭端詳了那刺繡半響,才終於喃喃地說:「也好,但願這個到時候做好了,就當我對她的一點心意吧。」

  阿福當下不敢多言,只小心地一旁伺候著。

  二少奶奶看了半響,終於有些疲了,便命阿屏將這繡品收起,又問了阿福一些外面的事。阿福想起二少奶奶還不曾吃飯,便趁機勸說。二少奶奶倒是笑了:「你說得是,任憑天大的事,飯總是要吃的。」

  阿屏一見心喜,當下命人將早已備好的紅棗銀耳粥端了上來。

  兩個人伺候著二少奶奶吃了飯,又看著她躺下,這才悄悄退出了屋。出來後,阿屏瞧了眼阿福的肚子,歎息說:「你平日也要注意。」

  阿福想起二少奶奶的樣子,心裡沉重,便點頭說:「我知道。」她抬頭看了看阿屏,想起她如今在大少爺那邊,便道:「你也要自己保重。」

  這兩個昔日二少奶奶身邊的丫頭,如今都已經為人婦。雖說以前也曾經有個不痛快的時候,可是今日聚在這裡,倒頗有幾分不捨之意。

  阿福到底是辭別了阿屏,抱著懷中的繡品,想著今日既然來了,不如看看故人。先去看望了林嬤嬤,林嬤嬤自然是知道二少奶奶的事,便告誡了阿福許多事,讓她自己注意。阿福進來時沒帶什麼東西,不過懷中倒是放了一包三兩的銀子,便給了林嬤嬤,說是給她買點東西吃。林嬤嬤卻堅決不要,阿福一想也是,其實老人家這些年只進不出,哪裡是缺銀子啊,當下也只能罷了。

  離開了林嬤嬤,她心裡還想著剛才見到二少奶奶的情境。想著原本那麼春風得意的一個人兒,如今只因為這孩子,一下子彷彿霜打的茄子般,便徹底蔫在那裡了。她抬頭看了看這明媚的三月春光,心裡卻覺得幾分淒涼。

  正好這時候她路過湖邊,想起昔日的許多事情,便記掛起迎春了,記得當初她也是有了身子的,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當下便轉腳過去,打算看看迎春。

  誰知找到迎春的時候,卻見迎春懷裡抱著一個尚不滿週歲的娃娃,正在那裡燒火要做飯。阿福走近看的時候,卻見迎春面上有幾分哀怨,形容間也十分憔悴。

  迎春正低頭忙著,忽見身下有個人影,抬頭看去見是阿福,當下倒是驚喜不已,連忙放下東西拉了阿福說話。

  阿福憐惜地看著她比起前些日子的幸福,如今倒是黯淡無光的容顏,心裡想問,可是又不知如何開口。迎春倒是看出了阿福的心思,慘淡地笑了下說:「如今我們家那口子倒是出息了,養的馬被二老爺看中,提拔了他,他如今得意得很。」說著這話,她神色間染上了幾分淒涼:「只是太過得意了,得意得連自家孩子都懶得回家看,也有些看不上我這個黃臉婆了。」

  阿福當下詫異:「他之前不是對你很好嗎?怎麼如何這樣?」

  迎春苦笑了下,搖頭歎息道:「阿福,你不懂,這男人以前覺得自己不行,便覺得有了我就是好的。可是如今人家太出息,自然是看不上了,眼裡都瞄著那些小姑娘呢。」

  兩個人正說著話,卻聽到迎春背後的娃娃忽地「哇」一聲大哭出來,她連忙接下背帶,將娃娃放下,撩起衣服便給娃娃吃奶。阿福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因這是露天的灶房,這周圍還是有一些養馬的小廝的。再看迎春,確實坦然自若毫不在意的樣子。她想起往日,這迎春也是羞答答的一個姑娘,別說大庭廣眾之下坦露胸部,就連手都不好意思給男人看的那種。

  迎春見阿福這略顯詫異的目光,知道她不解,無奈笑了下說:「周圍都是這個樣子,時候長了也就習慣了。」

    ***

  從府中出來後,阿福心裡頗覺得沉重,回到家裡時已是傍晚時分,她竟然無心做飯,只呆坐在窗前想心事。

  這時候常軒正好回來了,他一臉得意,見到阿福坐在窗前,便笑著上前摟住,開心地道:「阿福,今日我做了一樁好買賣。」

  阿福見他開心,便笑問:「你做了什麼買賣?」

  常軒眉飛色舞地說起,卻原來如今有個南方商人說是積壓了一批上好的緞子,打算低賤賣出。常軒可巧得了這麼一個信,便和人家談妥了,以低於市場三成的價格購進。

  常軒說到這裡,湊到阿福耳邊笑道:「這一下子可以賺不少銀子,布莊以後的日子也會好起來的。」

  阿福卻心下疑惑:「這等好事,怎麼就輪到咱頭上了呢?況且既然是上好的緞子,他為何低賤賣出?」

  常軒卻信心滿滿:「人家是家裡出了事,急著要趕回去,這才打算匆忙清出的。至於為什麼落得咱頭上,還不是咱們消息靈通動作快嘛,這都得多虧了你夫君我呢。」

  阿福聽他雖說得頗有把握,但心裡到底還是有一絲擔憂,便勸道:「那你要當心,免得被人家騙了去。」

  常軒自然點頭:「娘子說得是,我聽你的。」



第四十八章 阿福,我果然上了人家的當

  常軒口裡答應著阿福一定會注意,他也的確是加倍小心了,可到底是年輕人,又是初次做這樣的大買賣,果然還是出事了。
  
  卻原來常軒不顧那任榮的叫嚷反對,將布莊裡的流水銀子都湊起來,這才順利交割了那批緞子。當時常軒也怕出事,特意找了布莊裡驗貨的行家陳淮丹,再加上那賬房先生,可以說是傾巢出動去驗貨。當時行家陳淮丹拿手摸了摸那細膩柔滑的料子,抬頭對常軒說:「這個料子,確實是上等好貨,咱北方這邊都少見的。」

  常軒說不上多麼懂料子,不過好歹也是跟著父親去過南方的人,當下摸了又摸,心裡也是滿意的。不過他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陳淮丹:「還需要再驗驗其他的嗎?」

  陳淮丹點頭:「你先去和對方再談談價格,我在這邊檢查一下。」

  常軒聽了,想想也是,雖說這價格已經比較低了,但總是要去試探一下對方的口風看看是否還有鬆動。當下他帶了賬房先生趕去和賣家去談。

  賣家雖然是南方人,卻帶了一口北方口音,常軒聽了難免疑惑,於是在喝茶間便隨口問起,這賣家卻無奈地說,他其實是地道北方人,年輕的時候跟著父親去南方做生意,就一直留在那裡。如今父親有年老了落葉歸根的意思,便命他過來看看這邊的行情。誰知道運了一批貨物剛到這邊,便聽到父親忽然病重的消息,這才要賤價賣去。

  常軒依然不動聲色,又和人家拉起交情,問人家這一路從南方來是走水路還是旱路。這賣家說是走水路,當下兩個人又聊起路上遇到的各種見聞,這個賣家皆說得頭頭是道。常軒心下疑惑漸漸散去,這茶喝完了,銀子也就交割了。

  之後的幾天常軒很是興奮,整日晚上拿著算盤琢磨,這批緞子應該怎麼怎麼賣,可以賺回多少銀子。阿福低著頭做針線,聽著他念叨這個,耳朵倒是要生繭了,後來禁不住笑出來:「你再這麼念下去,將來咱家孩子怕是一出來就會算賬了。」

  常軒很是得意,走過來環住阿福撫了番她已經六個月大的肚子:「回頭弄幾匹緞子來,也給你做幾身好衣裳。」常軒想著如今都五月了,眼看就要入夏,用新近的那批緞子做夏衣必定好看。

  阿福倒是不需要什麼衣裳,不過她聽常軒這麼提起,不禁道:「那些緞子拿來做衣裳若是合適,不如你回頭給我拿幾匹來,我去送給府裡幾個要好的姐妹。」

  常軒自然是應了,阿福想了想又說:「你再挑上幾匹顏色穩重一些的,我送給林嬤嬤用。」

  常軒連連點頭:「應該的,回頭我給你拿來,然後再買上一些新鮮果子給她老人家送去。」

  這事計劃得很好,小夫妻兩個也是因為這個喜滋滋的,可是誰知等到常軒將那批緞子鋪在了店面裡打算大幹一場時,卻忽然聽到活計急匆匆傳來的消息,那批緞子都是有瑕疵的。

  常軒開始還沒當回事,只是皺著眉問:「什麼瑕疵?」

  小夥計十七八,和常軒年齡相仿,名喚雙喜的,平日跟在常軒身後也是挺佩服常軒,如今急得在這四月天裡滿頭是汗,跺腳急道:「除了上面一些緞子還算是好的,下面好多有瑕疵,根本不能賣的!」

  常軒一聽這話急了,也不管雙喜了,自個兒回頭牽了一匹馬直奔貨倉而去,當時一旁的賬房先生也嚇了一跳,跟著常軒跑過去了。

  幾個人急匆匆趕到貨倉,常軒上前一把散開一批緞子,頓時猶如五雷轟頂,那淡粉色的緞子裡面果然是藏著瑕疵的!這樣的緞子不過是次等貨罷了,尋常人家誰會花錢買這個做衣裳呢!

    常軒愣是不信,趕緊又翻了幾匹抖開,一個個地抖,可是把個貨倉抖得猶如遭了劫,他愣是沒發現幾個好的!

  常軒這次是真傻了眼,重重地擰著眉,盯著那匹緞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夥計雙喜在那裡簡直要哭了:「常掌櫃,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常軒哪裡知道怎麼辦!可是如今常軒不是那個在父親護庇下的毛頭小伙了,他是這個布莊的大掌櫃!一聲常掌櫃,他就不能慌不能亂。

  當下常軒硬逼著自己沉下心來,環視了下四周這些貨品,沉聲道:「雙喜,你先去外面官府報案。」

  雙喜苦著臉問:「常掌櫃,這管用嗎,人家早就逃得不知蹤跡了。」

  常軒卻吸了口氣,沉下臉道:「不管是否頂用,這案子總是要報的,快去。」

  雙喜見常軒如此說,只得趕緊出了倉房,牽了一匹馬翻身上去,直接奔官府而去了。

  賬房先生此時臉色也是蒼白慘淡,他顫抖著手捻著那分明有瑕疵的緞子,幾乎絕望地問:「即使報了案,這銀子怕是也追不回來了啊!」

  他年紀大了,有三個兒子一個閨女,閨女要出嫁兒子要娶媳婦兒,都等著銀子用呢,是以他最怕這布莊倒閉了或出了事,這樣子他就連個差事都沒有了。原本常軒找上他,他見這布莊有了希望,是指望著跟著常軒大幹一場,好歹給自己存點棺材本,可是如今這麼一場,怕是一切都泡湯了。

  常軒此時心裡也是如墜冰窖一般,不過他還是抬起頭,勉強安慰賬房先生說:「沒事,咱找官府去追,總是能追回來的。」

  話是這麼說,其實他心裡明白,這就是做生意打眼了,別說那人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就是找到又能如何?說來說去還是自己沒看仔細被人家糊弄了。

  想到這個,常軒腦中一動,他想起那日驗貨的情景,不由得苦笑了聲,這個陳淮丹,到底是蓄意為之,還是如他一般打了眼?其實陳淮丹平日和任榮也並不太親近的,且為人做事老道,是以常軒才選了此人,卻不曾想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話說小夥計雙喜去了官府報案,府衙開始還沒在意,眼看著就把雙喜隨便打發了,可是後來旁邊的師爺對著耳朵一番搗鼓,他眼就亮了,把個雙喜多看了幾眼。

  後來又問了雙喜幾句,無非是這布莊裡都有些什麼人,待到聽明白了,知道這布莊裡的人竟然是景侯府的,當下便高看了幾眼。於是趕緊傳了人過去貨倉那裡,把貨倉裡的情形登記在案。他又親自過來見了常軒,詳細詢問了常軒那個客商的面目特徵以及身份來歷。

  常軒倒是很少和這些地方官打交道,不過看對方言辭,知道對方敬自己是景侯府的人有意攀談,便乾脆將這事說了一番,最後還孝敬了百兩紋銀。

  這地方官自然是不敢要,趕緊推脫了,常軒知道人家也不圖這個,只好作罷。

    ***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常軒進了一批次等貨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最先知道消息的自然是那個任榮。任榮帶了一幫平日吃喝的手下,大搖大擺地找上了常軒,笑呵呵地諷刺道:「這不是咱們常大掌櫃嗎,不知道如今常大管事那批布掙了多少銀子了?」

  常軒知道他是有意挖苦自己,當下低著頭只看賬本,並不搭理他,可是這任榮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機會,用盡力氣打出一拳卻彷彿被棉花彈回來,心裡自然是不甘心,最後跺著腳說:「現在我就進府裡去和我姐夫說道說道,再找上你那老爹,看他怎麼護著你!」說完甩了袖子而去。

  當晚常軒回到家裡,撐了一天的穩重終於崩塌,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抱著頭低了頭不說話。

  阿福見他這樣,心裡也是一沉,這個樣子倒是從未有過的,於是從旁溫聲問起他怎麼了。

  常軒抬起臉,硬朗的臉龐灰敗沮喪,眸子裡還隱約帶了紅,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娘子,沒說話,直接伸手將她抱住,然後將腦袋埋在她頸間。

  阿福心裡更加忐忑,知道他必然是遇到事了,於是難免胡思亂想,最後常軒終於悶聲說:「阿福,我果然上了人家的當……」

  常軒說著這話時,有著委屈有著撒嬌,彷彿是一個在外面打破了別人家花瓶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埋在娘親的懷抱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福的心頓時揪緊了,轉手抱住常軒窄細有力的腰,柔聲勸慰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她多少也猜到了,必然是布莊出事了,而布莊最近最大的舉動也就是那批所謂的便宜緞子。

  常軒的身子小心地避開她如今已經突起的肚子,像孩子般將頭臉在她飽滿的胸部胡亂磨蹭著,口裡小聲喃喃道:「阿福,那批緞子根本沒法賣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爹一定會失望的,我真是不成器……」

  阿福心疼,用柔軟的手捧起他堅毅的臉龐,輕聲哄道:「沒事兒的,不就是上了人家的當,以後還有機會的。」

  常軒卻不信,紅著眼睛說:「有了這麼一次,我這掌櫃也沒得當了。」

  阿福看著他挫敗到幾乎絕望的眸子,拚命搖頭道:「不會的,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咱一定能過了這一關的!」

  常軒抬手,摸了摸自己小娘子嬌嫩的臉頰,苦笑了下說:「阿福,那批緞子都是有毛病的,沒人會買的。我幾乎用了布莊裡所有的銀子來進這批貨,就這麼打了水漂,以後的生意怎麼弄,我完全不知道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03 PM

第四十九章 今天將是艱難的一天

  這一晚常軒睡得並不好,翻來覆去一直到後半夜。阿福心裡也替他著急,自然是睡不著,可是她又不想讓常軒替自己擔心,只好閉著眼睛裝睡。到了子時,阿福總算有些睏意,扭頭看過去,只見常軒依然睜著幽深的眸子盯著帳幔頂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福這麼一動,倒是把沉思中的常軒驚動了,他翻過來,伸手把阿福攏在懷中,啞聲道:「你怎麼還沒睡?」

  阿福不說話,他沒睡,她怎麼安心睡?

  常軒心裡也是明白的,他把阿福攏在懷裡,又用大手將阿福的腦袋壓在自己胸膛中,同時又小心注意著阿福的肚子。

  阿福聽著這個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心彷彿著地了一般。她想著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使日子艱難到吃糠咽菜,他們總是一家人,她總是被常軒摟在懷裡的,其實這樣就夠了。

  常軒卻伸手探入了阿福衣襟中,阿福還以為他又要去摸往日最愛的兩顆桃子,誰知道那大手只是在桃子上輕輕揉捏了下,便順著她豐潤的腰際往下,來到了她已經圓鼓鼓的肚皮上了。

  常軒大手在阿福衣服中輕柔地撫摸著那肚皮兒,沙啞地說:「阿福,咱家孩子也六個月了吧?」

  阿福靠在他厚實的臂膀上,輕輕「嗯」了下,柔聲補充道:「再過四個月就可以生了,岳娘子說應該是九月生。」

  常軒沉默了好久,湊到阿福耳邊低聲道:「阿福要乖,別為我那事擔心,也就是一批貨而已,天塌下來了有咱爹呢。」

  阿福見他反過來安慰自己,心裡真是又酸又暖,強笑了下,用臉蹭了蹭他堅實的臂膀,輕聲道:「我知道的,咱不怕這個,大不了就是被主子罵一通,再重新回到府中去。」

  常軒另一隻手輕撫了撫她的髮絲,又安慰似的拍了拍,哄道:「不會的,我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我要繼續留在這個布莊裡幹,要把這次損失的給補回來。」

  阿福倒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想,不由得微張了唇抬頭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男人。

  常軒低頭凝視著懷中的娘子,緩慢地,用一種堅決到沒有任何退縮之意的語氣說:「阿福,我一定要繼續留在布莊,一定要在布莊幹出一番事來,絕對不會讓別人看扁我!」

  他的話那麼沉重,彷彿對著阿福發誓,又彷彿對著他自己發誓。

  阿福怔怔地看著這個傍晚時分還埋在自己懷中悶聲委屈的男人,看著因為四月上旬那朦朧的月光灑在他背後而在他臉上形成的陰影,阿福忽然覺得,男人到底是男人,男人的心事不是她一個女人家可以猜度的。

  男人的志氣,也不是阿福可以想像的。

  很久後,阿福唇角輕輕彎起,她望著自家男人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驕傲:「你一定可以的。」她語聲清潤柔和,帶著一絲笑意。

    ***

  第二日,常軒早早地起來,先鑽進灶房給阿福熬了一些補身子的紅豆粥,自己只在灶房隨便吃了點東西。進了屋時,阿福剛剛睜開眼睛,她如今因為有了身子,比以前嗜睡了許多。

  常軒看她雙眸朦朧,臉頰泛紅,便彎腰坐在炕沿,湊過去溫聲道:「飯做好了,在鍋裡溫著呢,你起來後要記得喝。」

  阿福還是有些迷糊,眨著充滿睡意的眸子不解地問常軒:「那你呢?」平日他們都是要一起吃早飯,然後她看著常軒出門去布莊的啊。

  常軒低笑了下,忍不住伸手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我要去府裡一趟,所以自己先吃了點東西。」

  阿福想起昨日的事情,沉默了下,輕聲道:「要不要我也跟著你過去,我可以——」她猶豫了下,眸子輕閃:「我可以去求一求二少奶奶。」

  常軒低頭想了下,終於搖頭說:「不用,我這次先進去見見孫大管家還有我爹吧,先看看他們怎麼說。」

  阿福點了點頭,看著自家男人硬朗的臉龐,莫名有些心疼,於是伸手輕撫了撫他的臉頰。

  常軒凝視著阿福,竟然笑了下:「捨不得我離開了?」說著輕佻了下眉,眸子裡含義不言而喻。

  阿福被他這樣看著,臉竟然一下子發燙起來,不禁撒嬌道:「你快去吧。」

  常軒低低地哼了聲,起身將手伸到被窩裡,尋到那團柔軟飽滿,輕輕捏了一下,這才湊到她耳邊沉聲道:「晚上等我回來。」

    ***

  常軒出了大門,臉上看似輕鬆的神情頓時沒了,他望著這個凌晨時分越發幽深的小巷,卻看到已經有人在晨霧中從門裡出來,有的揣著手走得匆忙,想來是出去買早餐,也有的瞇著惺忪的睡眼出來倒夜香。

  常軒微微閉上了眸子,其實他知道人活在世上難免遇到一些坎坷,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臉上帶著愜意滿足的笑容迎接每一個早上,也不是每一個早上都能在凌晨時分揉著剛睡眼的眼睛迷糊著出來開始新的一天。

  今天將是艱難的一天,他可能面對主子的責備,更可能面對父親失望的目光,以及他人的輕視和譏笑。

  常軒睜開眸子,對自己笑了下,在心裡對自己說,他不再是那個跟在三少爺後邊靠著父親護庇的常軒小廝,他如今是執掌一個店面的掌櫃。

  總是有一些事情,他需要去面對,需要去擔起責任。

  於是常軒深吸了口氣,邁開大步,堅定地向侯府的方向走去。

  他相信,這一天總是要過去的。

  其實很多年後常軒回憶起那一天,經歷了許多滄桑的他也不禁笑了。就在那個走出家門的早上,剛滿十八歲的常軒是抱著壯士赴死一般的決心前去侯府的。他覺得自己遇到了天大的事情,他覺得那是這一輩子最艱難的路程。

  可是在許多年後的某一個早上,閒來無事看著院子裡落花的常軒,那個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夠不慌不忙的常軒對著自己回憶裡那個年輕稚嫩的常軒笑了,後面的路還有很長,他要經歷的風雨是這時候的他所無法想到的。

  那一天,也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

  常軒的步子不快不慢,如往常一般進了侯府。侯府有些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這個事了,便小心地看他神色,不過卻看不出什麼端倪,常軒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

  常軒穿過了曲徑小路,很快到了後院孫大管家的院子。他先是遇到了得旺,得旺很是惋惜同情地看著他:「常軒,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呀,做事也太不小心了,怎麼就弄出這麼一個紕漏呢!」

  常軒沒說話,得旺拉著他繼續說:「我舅舅一直說你做事不牢靠,我是不相信的,可是昨日個他又來說了一番,說是他不讓你買那批布,你卻偏偏不聽,我娘聽了氣得不行,一直罵我爹呢,說當初就不該把那事交給你。」

  得旺正說著,得旺娘子也正好在下人的扶持下走出來,她如今肚子很大,身子也臃腫得厲害。事實上,在她身上已經幾乎找不出去年三少爺屋子裡那個嬌俏刁蠻的靜丫頭的影子了。

  得旺娘子瞪了眼自己夫君,埋怨道:「你跑到這裡嚼什麼舌根,人家常軒好歹也是外面經歷過事兒的人,哪裡像你,一天到晚窩在家裡不出屋。」

  得旺娘子素來如他爹一樣怕娘子的,聽到得旺娘子說這話,便結巴著說:「我這是心裡替常軒著急,他弄出這麼一個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得旺娘子瞟了一眼常軒,卻見常軒根本沒看向這邊,她垂眸輕歎了聲:「人家都不著急,你急什麼!」說著扭身就召喚丫頭扶著她離開了。

  常軒知道得旺說那些話也是為了自己,便上前拍了拍得旺的肩膀:「兄弟,謝了!」

  說完這話,他也逕自進屋去了,孫大管家在屋裡等著他呢。

  進了正屋,卻見孫大管家坐在上座,他爹常管事正在下座陪著,兩個人手裡都捏著一杯熱茶,似喝未喝。孫大管家見常軒進來,便招呼常軒坐下,又命人上茶。

  常軒不坐,更沒心思喝茶,可是常管事卻說了聲:「先喝口茶吧。」

  常軒看看他爹,無奈,只得坐在那裡老實喝茶。

  一盞茶下去,孫大管家和常管事還是沒提這布莊的事,只是隨便敘舊,說起以前年輕的時候。常軒有些坐不住,想開口,可是最後還是閉嘴,無奈繼續悶頭喝茶。

    這孫大管家屋裡用的是那種極淺的淡藍色的茶杯,他一口下去茶杯裡的茶水見底了。

  旁邊的丫鬟見了,唇角輕抿了下,繼續給他續上。



第五十章 得旺娘子出事兒

  又是一盞茶的功夫,孫大管家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抬頭看了看常軒,這才說「常軒啊——」

  常軒連忙站起,畢恭畢敬地站起,他知道總算要說到正題了。

  孫大管家也不繞圈子了,直接步入正題:「常軒,這件事你想怎麼解決?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你就說。」

  常軒一聽這個倒是有些愣了,他就是因為沒主意,所以才進府裡來討個主意的,如今這孫大管家卻問他要怎麼樣。常軒只能求救的看向自己爹,不知道爹又是作何打算?

  誰知道常管事沒看自己兒子,只是低頭凝視著手中的茶盞,語重心長地說:「這裡又沒什麼外人,你想怎麼做,就直接說,我和孫大管家總是盡力幫著你的。」

  常軒一時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在那裡看看孫大管家,再看看自己爹,半響終於憋出一句:「這掌櫃我還想做。」

  孫大管家點點頭,常管事也點了點頭,他們都沒有異議。

  常軒倒沒想到這事如此順利,猶豫了下,終於艱難地說:「出了這事,布莊裡怕是一時周轉不開,到時候還是要請孫大管家給想想辦法。」

  孫大管家溫和地看著常軒:「這個也好辦。」

  常管事卻凝視著自己兒子,意味深長地說:「常軒啊,如今我還在,你孫伯伯也在,出了什麼事我們好歹能給扛著。不過若是有一天我們都不在了,你還是要自己想辦法啊。」

  常軒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向大人尋求幫助的小孩,他偌大一個人臉竟然紅了,只能趕緊點頭說:「爹,我知道的。這件事我盡量自己撐住,若是實在不行再來請孫伯伯幫忙想辦法。」

  孫大管家摸了摸鬍子,笑了:「常軒,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早就覺得你是個好苗子,比我們家得旺有出息。」

  從屋裡出來,常軒的心總算是回到了肚子裡。若是之前他進屋的時候覺得自己是走在懸崖吊橋上,那如今他算是回到平地上了。

  他想著之前壯士赴死一般的自己,想想也是笑了。這事再大,天也塌不下來。他或許會損失一大筆銀子,但好歹上面還是有人替他撐著的,他們願意給他犯錯誤的機會。如今他所要想的,應該是怎麼盡量減少損失,怎麼去挽留人心。

  至於旁人的鄙視,旁人的嘲諷,就讓他們去吧。

  從屋裡出來的常軒一抬眼,就看到了得旺娘子,得旺娘子被一個僕婦扶著,靜靜地立在旁邊看著他。

  常軒笑了下,和得旺娘子打了一個招呼。

  得旺娘子低著頭,輕聲問:「你那個布莊的事,不要緊吧?」

  常軒聽到這話,抬目看過去卻見得得旺娘子眸子裡閃著關切之意。常軒當下倒是一愣,其實從得旺娘子嫁了人,他們兩個再不像以前那樣說笑了,曾經算是親密的玩伴,如今因為發生的種種事情,已經算是徹底疏遠了。

  得旺娘子見常軒不說話,自嘲似的笑了下:「其實你就算有什麼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就是問問罷了。」

  常軒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想在她如今因為懷孕而臃腫的臉上尋找以前那個愛笑愛鬧的靜丫頭的樣子,最後也只能在眉眼中找到一絲曾經的相似罷了。

  常軒想起那一日自己和阿福在被窩裡琢磨的事,在心裡苦笑了下。

  他們都長大了,再不是兩小無猜,他們都成親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將來,各自有了各自的思量。

  如今,在這個遇到難事的關口上,她還能說句這話,已經讓人感動了。

  「沒事兒,總能過去的。」過了好久後,常軒隨口說了一句。

  得旺娘子聽到這話臉上有絲迷茫,有絲失落,不過她還是笑了下說:「沒事就好。」

  常軒點點頭,客氣地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還是早點進屋歇著吧,這早間潮氣重,對你身子不好。」

  得旺娘子倒是沒想到他說這個,怔了下,這才說:「我差點忘了,你家阿福也有身子了,怪不得你如今懂得這麼多。」

  常軒笑了下:「沒辦法,她有時候自己都不自覺,我只能多想著點。」

  得旺娘子聽了,便默不作聲了。

  常軒看看天色,告別道:「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得旺娘子點了點頭,依然不吭聲。

  常軒知道她心裡可能有心事,不過如今的他的確不是那個會哄女孩子開心的小廝了,而以前阿福和大少爺的事,他心裡多少有些計較的,於是便不再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了。

  這時候得旺娘子已經有了八個月的身子,她惆悵地歎了一口氣,轉身回屋,回屋卻看到得旺一臉不高興地年頭她。

  得旺娘子倒是沒在意,她自然知道得旺不喜歡自己和常軒說話,當下她也不說什麼,就躺床上打算歇一會兒。她心裡不好受,身上也有些疲乏。

  誰知道得旺今日個心裡很是不痛快,他立在床前,黑著臉說:「你心裡記掛著別人,看到人家犯了難,你心疼了,是不是?」

  得旺娘子不想搭理得旺,便扭頭面向床裡面。

  得旺卻更加不高興了,伸手便拉住得旺娘子:「你起來,你告訴我啊,是不是還心疼人家呢?」

  得旺平時並不是這樣的,他就算有什麼不痛快也忍著,都是讓著得旺娘子的。可是今天他顯然要發火,他這一發火,得旺娘子原本惆悵的心泛起了不滿,乾脆坐起來拉著臉說:「你到底要鬧什麼?看別人出了岔子你高興是不是啊?」

  她瞪著自己的夫君,乾脆承認說:「沒錯,我是心疼,那又怎麼了!我也是打小兒和常軒一起長大的,以前關係好得很!如今他作難了,我就不興替他擔心嗎?」

  這一番話說得得旺啞口無言,他不知道怎麼反駁可是心裡又覺得憋屈,於是一氣之下拉扯著得旺娘子說:「你在這裡和我叫囂這個,可是你在咱娘面前敢這麼說嗎?你敢對著常軒這麼說嗎?有本事你起來和別人說去!」

  得旺娘子不想起來,卻強被他拉扯著,就在這麼一拉一扯間,一個不留神,得旺娘子竟然從床上滑下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得旺娘子尖叫一賣,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道:「我的孩子……」

  得旺見此情景,頓時傻了眼,愣在那裡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得旺娘子淚水一下子流出來,一邊痛苦地呻吟著,一邊虛弱地叫道:「快,快叫人……」

  得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轉身奔出屋外,口裡大喊著:「來人啊!阿靜要生了!」

  話說常軒從孫大管家屋裡出來後,並沒有直接出府,直接去了自己曾經住過的小院。這個小院裡空了許多,但因為常大管事依然會住在這裡,所以還是有僕婦定時來打掃的,並不會因為他們的搬離會荒蕪了。

  常軒進了屋坐了一會兒,又走到裡屋,回憶了一番自己了阿福最初成親那會子的事,竟然覺得是好久前了。可是掐指一算,不過是大半年光景而已。

  他等了半響,便聽到外面的門響,出來一看,果然是他爹常管事。

  常管事臉上並不好看,進屋看到他也沒什麼特別驚訝,常軒要站起來,常管事卻示意他坐著。

  父子兩個人對坐了片刻,常管事卻忽然問:「今日出來的時候,你見到得旺娘子了?」

  常軒不曾想自己爹問起這個,便道:「見到了,還說了幾句話。」

  常管事輕輕「哦」了聲。

  常軒不明白自己爹為什麼問起這個,便再次補充說:「無非是說了幾句家常,她問起布莊的事,我就隨口應付了句,後來我就勸她進屋歇著,說外面潮氣重。」

  常管事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常軒越發疑惑:「爹,發生了什麼事嗎?」

  常管事卻搖頭說:「沒什麼。只是你那布莊的事,心裡有什麼打算嗎?」

  常軒想起布莊,微擰了眉,考慮了下說:「我如今有幾個打算,只是怕要慢慢施展。」

  常管事看了眼自己兒子:「說來聽聽。」

  常軒這才說:「眼下有幾件事,我必須得辦,一個是將那些存了二心的,那些不幹事白拿工錢的蛀蟲通通清除,再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安插進去;第二個,將目前這批布處置妥當;第三個,便是財源廣進,多想幾個生財的好路子。」

  常管事聽了兒子的安排,倒很是滿意:「第一個嘛,我身邊倒有幾個信得過的老人,都是跟了我許久的,到時候請他們過去幫忙。至於後面兩個,我也沒什麼可幫你的,這得靠你自己了。」

  常軒一聽爹這麼說,頓時心喜:「爹,其實第一個是根本,若是有爹身邊的人相助,相信第二條第三條也不成問題。」

  當下兩父子這麼說定了,常管事又問了阿福如今的情況,常軒自然是一一稟報。

  末了常管事點了點頭,再次叮囑常軒好好照顧阿福,並且說他回頭找個懂事的丫頭過去幫忙照顧。

  常軒原本不想麻煩爹,可是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因為忙於布莊的事,都沒有精力好生照料阿福,而岳娘子雖好,但到底不是自家人,也不好太過叨擾人家,當下也就應了。

  常軒從二門出來的時候,迎頭看到一個僕婦帶著范丈夫匆匆的往裡面走,見了他連個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他當下趕緊讓路,心裡卻疑惑了下,不知道府裡哪位生病了。

  不過府裡這麼大,人又這麼多,有人生病也是常有的,是以他也沒多問,逕自出府來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05 PM

第五十一章 小心把孩子嚇到

  常軒連家都不曾回,直接去布莊了,出了這樣的事,布莊裡人心惶惶,他必須去坐鎮。事實上他走進布莊的時候,便見裡面的人都是無心幹活的樣子,見他來了,眼睛都瞄過來,那意思簡直是在詢問,咱這布莊是不是該倒閉了,怎麼安置我們啊。

  常軒沉下臉,鄭重地「咳」了聲,掃視了眾人,眾人被他一看,該幹嘛幹嘛去了。

  常軒叫了賬房先生來,問起現在賬上有多少銀子,這生意要做,還得拿銀子進貨啊。賬房先生哀聲歎息著,撥打著算盤,最後終於苦著臉說:「如今賬上可以動用的銀子實在不多,怕是進貨都成問題。」

  常軒皺眉想了下:「店裡還有其他的存貨,總是能支撐幾天。」

  賬房先生點頭,不過還是眉頭不解:「可是幾天後呢?幾天後還是沒什麼東西賣,咱還是要關門。」

  常軒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賬房先生實在是個喪氣貨,便正容道:「顧先生,您若是覺得咱這店面馬上要關門怕耽誤了您,倒是可以現在就另尋出路。」

  賬房先生聽常軒這麼說倒是一愣,連忙解釋說:「老可現在是萬沒有另投他家的念頭啊!」其實這布莊給的工錢比起別家要高上一截,只要這裡不倒,他還是不想生二心的。

  常軒見他話說得誠懇,這才點頭:「你且放心,只要我常軒在,就絕對不會讓這布莊倒下去。只是最近怕是有些艱難,還是要顧先生多費心思。」

  這賬房先生拿眼睛打量了常軒一番,見這年輕掌櫃尚嫌稚嫩的臉上是一派堅決,又聽他說得頗有底氣,心裡也多少安生了,便連忙表忠心:「常掌櫃你且放心,老可在這裡好幾年了,雖說沒什麼本事,可捫了良心的事卻從不敢幹。既然掌櫃的要將這布莊生意做好,老可自然是盡力而為。」

  常軒倒是相信賬房先生這話的,要知道這任榮在布莊稱霸幾年了,一個賬房先生能夠不同流合污,想來做事還是講究幾分良心的。當下他又對這賬房先生一番安撫,多少說了以後的打算,這才讓賬房先生退下。

  看著賬房先生離開,常軒重新陷入了沉思,他如今開始想著自己如今落入了的陷阱到底是因何而去。思來想去,他想起了消息的來源,再想起當日驗貨時陳淮丹的表現,還有任榮的那些說辭,他苦笑了下,說是防著點,但到底還是沒防住。

  常軒知道如今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光是猜測別人陷害自己是沒辦法的,凡事都需要證據,可是那個所謂的南方客商早已不見了蹤跡,此時怕是一個懸案。

  他想了許久,終於覺得這事應該從那批緞子上下手。那批緞子顯然是南方貨品,從南方運過來也不容易,來龍去脈應該好查。

  常軒有了這個主意,便有些後悔了,其實早應該想起來,這樣順便可以找莫侍衛幫忙。這個莫侍衛據說以前曾經在江湖上混過的,估計認識的人多。

  當下他想著,明日個還得去趟侯府,找莫侍衛說下這事。不過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布莊的銀子問題,要知道再過幾天布莊可能都要斷貨了啊。

  常軒在自己屋中悶頭想了一番,心裡還是沉重,若是開口向孫大管家和自己爹借錢自然是沒問題的,但眼下這一批緞子,總不能就這麼扔掉,也太過可惜了吧。

  他有心賣出去,但就怕放低了價來買也不見得有人要。其實緞子都是富貴人家用的,普通人家嫌它不耐磨,哪裡願意花銀子買這個呢,可是若是富貴人家,就算再寒酸也不能用這種料子做衣服啊。

  常軒心裡發悶,乾脆出了屋來,自院子裡牽了馬去貨倉方向了。到了貨倉,他又把那批緞子翻上來,一個個地瞧,想著將這批布裁成幾尺大小,將那些瑕疵去掉。可是上看下看,若真是要去掉瑕疵,這布怕是也沒人要了。

  他低頭盯著那布半響,總是不得眉目,最後擰著眉回家去了。

  回到家裡,還沒進門就聽到屋裡有說話聲,他開始還以為是岳娘子過來幫忙,誰知聽聲音不像,那聲音年輕,笑得脆生生。常軒進了屋,那笑聲止住了,一個小丫鬟怯生生地看著他。

  阿福扶著門檻走出來,笑著解釋說:「這是今日個咱爹送過來的,叫細雲,說是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便由她照顧下家裡。」

  常軒心下不解,想著自己爹以前也沒急啊,怎麼如今巴巴地送了一個丫頭過來伺候呢,不過他當下也沒多想,便進屋了。

  原本家裡三間屋,一間正屋兩間臥室,如今來了個小丫鬟,這個小丫鬟便堂而皇之地佔了一間屋子了。兩個人回到屋裡,阿福想起這事笑了:「就咱們如今這個樣子,竟然還請了一個丫鬟來伺候。」

  常軒倒是覺得這樣子挺好,至少他不在的時候阿福有伴了。

  阿福說完那丫鬟的事,便拿眼看常軒,早間常軒出去的時候,她心裡自然是不安的,怕在他外面被人訓斥了受氣。可是如今看上去,雖然眉眼間依然不是那麼開展,可面色倒是如常,這讓她心裡放下一些。

  常軒想起自己早間出門的情景,也笑了,湊過去摟住阿福的腰:「早間睡得怎麼樣?心裡是不是記掛著我呢?」

  阿福扭了扭身子:「可不是,你進府裡見到咱爹了,爹怎麼說?」

  常軒抱緊了她,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聲道:「一切都挺好。」

  阿福不滿,挺好是什麼意思啊,她也想知道具體怎麼說的。

  常軒見她如此,只好扶了她坐在炕沿,把進了府的情景說了一遍。臨了歎息說:「我是一定要好好幹的,不能辜負他們的希望。」

  阿福點了點頭,常軒進入府裡能有這麼結果,確實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想著只要好好處理了這批緞子,事情就算是過去了。而常軒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做事會更加穩妥的。

  不過她聽著常軒說的這些話,也有些疑惑:「怎麼公爹還特意問起你得旺娘子的事?」說著阿福拿眼瞟著常軒,她覺得公爹不是一個多事的人,既然公爹特意問了,肯定是有什麼事。

  常軒頓時感到冤枉,於是原本心裡因為緞子的那絲沉重散去,他抱著阿福可憐兮兮地撒嬌:「我可是就說了三句話啊,統共就三句話,而且旁邊還有一個僕婦隨著呢!」怎麼可以就因為這個懷疑他呢?

  阿福自然是信他,不過想起自己當初被人陷害的事,心裡卻很是不爽快,便拖著腔調說:「如今,咱們那賬本上,可是一個時辰都沒有了呢……」

  常軒一聽,臉上滿是小心防備:「該不會就以為這個捕風捉雨的一句話,就要給我加一個時辰吧?」他真得是好努力好勤奮好賣力才使得那二十多個時辰一點點地被劃掉的呢。

  阿福笑著搖頭,輕揉著他肩膀說:「罷了,先空著吧,以後再說,但只是可不要讓我再因為這個不痛快。」

  常軒自然是千恩萬謝,謝著謝著便把阿福摟在懷裡親了一通。

  兩夫妻親熱了一番,常軒最後顧忌阿福身子硬生生打住,抱著阿福躺在被窩裡粗喘著氣說事了,他又把自己如今的計劃給阿福說了一遍。

  阿福枕著他有力的胳膊,細心聽著,聽到最後蹙了蹙眉:「那些緞子該如何處置,你有眉目了嗎?」

  一提這個,常軒就皺起了眉:「現在還沒什麼想法。」一邊說著話,一邊小心地給阿福撫摸著肚皮兒。

  阿福舒服地哼哼了下,腦中卻想起這些日子偶爾隨著岳娘子逛街時所看到的情景,便問道:「既然賣料子不好賣,何不做成衣裳或者被面去賣呢?」

  常軒無奈歎氣:「都是有瑕疵的,哪裡——」他話說到一半,便頓住了。

  因為他想起自己白日的主意,若是單純賣料子肯定是會被嫌棄瑕疵的,可是若是把這批緞子做成衣服或者被面被裡,將那些瑕疵稍微掩飾,哪裡還怕什麼賣不出呢?

  阿福卻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常軒撫弄得實在舒服,如今卻忽然停下來讓她不滿,於是扭著身子催促常軒繼續。

  常軒想到了這個主意,頓時騰地做了起來,一拍被褥,開懷笑道:「阿福,你太能幹了!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主意呢?」

  阿福茫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常軒樂壞了,低頭狠狠地親了阿福一口,口裡絮叨道:「我的阿福真是又能幹又聰明又好看,我最喜歡阿福了!」說著又是狠狠親了一口。

  阿福被他親得臉上都沾了口水,可是又躲不過,只好笑罵道:「外面屋子還有人呢,你能不能注意著點,別大晚上的發瘋,小心把孩子嚇到!」



第五十二章

  常軒既然有了想法,當下說幹就幹。先是進府找他爹問了幫手的事,常管事聽了他這個主意也很是贊同,當下將手底下做事最牢靠的蘇三叔借給他用了。這個蘇三叔常軒也是認識的,知道他做事穩妥且為人主意極正,當下很是高興。除了人手外,常管事還特意借調了銀兩給常軒用,說到底他是做布莊生意的,那個布莊生意也得維持下去啊。

  重新回到布莊,他很快和蘇三叔找了附近的繡娘以及裁縫,商量著做衣裳被面的事。繡娘和裁縫們把那有瑕疵的緞子看了半響,終於覺得這料子還是可以做衣裳的,只不過要費些功夫。

  常軒馬上讓賬房先生估算了下做成衣裳的人工費,賬房先生撥完算盤就樂了,說其實咱們這批緞子賣的時候價錢就比普通緞子低,即使費些功夫做成衣裳,也是有得賺的。

  常軒聽了心裡極為開心,不過面上還是做出持重的模樣,點頭說:「那自然是。」

  因為布莊裡有了這等變化,那些觀望著看看布莊是否要倒台的人看到了希望,於是又打定了繼續留下來的念頭。而孫淮丹卻在這個時候上前向常軒辭別,說是自己年紀大了身子骨不行,不打算幹了。

  常軒其實已經請莫侍衛的朋友幫忙打探了,心裡明白這事八成和孫淮丹托不了干係,不過當下沒有證據,他也不願意把事情做絕了,依然按照慣例給了孫淮丹辭退時的謝銀。

  孫淮丹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他知道如今布莊流水緊張,他不好意思拿這筆銀子了。常軒卻笑了,若無其事地告訴他,以後身子養好了,還是歡迎過來幫忙。

  孫淮丹更加不好意思,不過也沒多說,便灰溜溜地離開了。

  走了孫淮丹後,任榮身邊就是一批狐朋狗友不成事,常軒算是放心了,反正任榮他怎麼鬧,無非是嘲笑一番,再罵咧咧一番,他能怎麼著呢?至於那些冷嘲熱諷,常軒是打定主意不會放在心上的,他就只當一隻狗在叫罷了。

  其實他也聽說任榮跑到孫大管家娘子那裡告狀,而孫大管家娘子一氣之下就要去找夫人,結果被孫大管家命人攔下了。而家裡老夫人和各位奶奶,竟然也沒問起這件事。常軒自己心裡琢磨著,這件事總歸是孫大管家和自家爹幫自己在主家那邊說了項。

  這幾天常軒忙得昏天暗地,基本回家都很晚了,以至於回去後夫妻兩個人都沒功夫說些枕邊話了。終於這一天,常軒覺得一切都按部就班,新進了一批布料在店面擺著買上了,而負責製作衣裳和被面枕巾等用品的女工裁縫都已經就位,如今唯一需要琢磨的也就是到底什麼樣的花樣兒更能賣個好價錢了。

  常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一日想著補償阿福,便天還沒黑到了家,回到家裡,丫鬟細雲正在灶房裡忙著,見到他回來打了個招呼。他逕自進屋去了,進屋卻見阿福擰著眉頭坐在那裡出神呢。

  常軒笑呵呵地湊過去,放柔了聲音問:「我的小娘子坐在窗前想什麼呢?」

  阿福瞥了他一眼:「得旺娘子生了,你知道嗎?」

  常軒一挑眉,回憶了下:「她夠了十個月了嗎?」

  阿福搖頭,將桃木梳放進梳妝匣裡,淡淡地說:「是早產。」

  常軒一聽,很是詫異:「竟然早產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沒出什麼事吧?」因為岳娘子的教導,他知道早產不是什麼好事,對女人身子影響比較大,搞不好就是母子雙亡,是以如今聽到早產便想到自家阿福,於是心裡難免兔死狐悲。

  阿福搖了搖頭,低聲說:「沒出什麼大事,生了個女兒,母女平安。」

  常軒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阿福目光卻有些幽怨,抬眸看他:「你可知她是哪一日生產的?」

  常軒這幾天忙得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哪裡知道這個,當下便問:「是哪天?」

  阿福輕聲說:「就是那日和你說過話後。」

  常軒一聽,簡直是五雷轟頂,上前一把抓住阿福的手:「怎麼和我扯上關係了?她早產,關我什麼事?」

  阿福白了他一眼:「人家和你說了幾句話,心裡可能太高興了,這一高興,就連孩子都生了唄。」

  常軒聽著她這強詞奪理的話簡直是哭笑不得,可是面上還是做出萬分冤屈的樣子,扯著阿福的衣服可憐巴巴地說:「我和她說的那麼幾句,都已經向你匯報過了,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啊!」

  阿福抿了抿紅潤的唇兒,吐出一句:「罷了,確實和你沒關係。」

  常軒卻覺得她嘴上說沒關係可是心裡還是覺得有關係,當下摟著她撒嬌一通,又說了許多好話,最後終於哄得阿福開心了,拿手指頭指著他眉心說:「看你在家裡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難不成你在布莊裡就是這麼著當掌櫃的!」

    ***

  阿福既然聽說了得旺娘子的事,便準備著進府去看看,於是拿了銀子上街讓岳娘子陪著,著實買了一些補品。買回來還讓問常軒這樣子可不可以,會不會丟份兒。常軒卻並不在乎,事實上他現在提起得旺娘子就頭疼,只是擺著手說:「我覺得這事兒你還是回侯府裡問問咱爹吧。」

  阿福覺得他說得倒也在理,便帶了細雲,提著東西進府去了。進了府,回到自家原本的那個小院,常管事不在,她就先抽空去了林嬤嬤那邊,她帶的東西裡有特意賣給林嬤嬤的點心。

  從林嬤嬤處出來,常管事已經到家了,身後帶著小廝,小廝提著一籃子東西,卻都是一些名貴的補分。阿福頓時覺得自己先來找公爹的想法果然是對的,不然自己拿了東西過去,沒得丟人現眼。

  常管事囑咐阿福去找陸閣娘子一起去孫大管家院子裡,阿福想想也是,當下應了。阿福又說起回頭打算去二少奶奶那邊看看的事,常管事看看籃子裡的東西,說這正好,你在裡面挑一些貴重的拿給二少奶奶。她雖然並不缺這個,但到底是你的一番心意。

  常管事交待完了,起身就要走,不過走到一半又停下來了,看著阿福溫聲說:「若是聽到別人說什麼,你也別放心上。常軒這個孩子實在得很,根本沒多想。」

  阿福知道公爹是說得旺娘子早產的事,當下笑了下點頭說:「爹,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常管事見她懂事得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逕自出門去了。

  阿福當下找了陸閣娘子,兩個人各自帶了丫鬟,一起作伴去看望得旺娘子。一進孫大管家院子,便見到這裡氣氛顯然不太好,阿福和陸閣娘子對視了一眼,都裝作沒看到。
 
  孫大管家娘子恰好在的,見他們進來,邀他們進了屋,上了茶,說了一會兒子話。當下說起這個早產的兒媳,孫大管家娘子頗為不滿:「原本想著怎麼著也該是個孫子,如今竟然出來一個丫頭,我可真是沒福氣。」

  陸閣娘子和阿福都是晚輩,當下也不好說啥,只是陪笑說:「得旺他們也還年輕,以後日子長得很,嬸子你福氣大,肯定能抱上孫子的了。」

  孫大管家娘子卻不以為然,撇著嘴說:「這一次早產,折騰了許久,最後還把大夫都給請來了。人家大夫都說了,這一次生女娃傷了元氣,怕是要養許久才行。我臨死前能不能抱上孫子,可真不好說了。」

  她語氣裡對得旺娘子頗為不滿,陸閣娘子和阿福都聽出來了,兩個人再次面面相覷,只好強笑著勸道:「都還年輕,這個都是說不准的。」

  孫大管家娘子卻沒心思聽她們的勸,拿眼睛瞄了瞄阿福的肚子:「常軒娘子,我看你這個應該是個男娃。」

  阿福沒想到這話題一下子轉到自己身上,只好陪笑著說:「這個做不得準,男娃女娃都是一樣的。」

  孫大管家娘子卻不這麼認為:「我就喜歡抱著胖乎乎的孫子,孫女雖然也好,但總是別人家的人。」

  說著這話,孫大管家娘子又歎息起自己命苦,說是娘家舅不爭氣也就罷了,兒子也不爭氣,在家裡沒什麼出息,偏偏那個當爹的也不給自己兒子謀劃前程,一心想著替別人擦屁股擋災了。

  這話一說,阿福自然知道她是指的常軒那批貨的事兒,當下低著頭並不多言。

  孫大管家娘子心裡憋著一口氣,難免話就多了,於是開始絮絮叨叨東拉西扯,話裡話外意有所指,只說得在場兩個晚輩都透不過氣來。

  兩人在這裡陪著這管家娘子說了老半響的話,總算得以從屋裡出來,由丫鬟領著去得旺娘子房中。而這丫鬟,偏巧是認識的,卻是柳兒。

  阿福初見柳兒竟然在這邊便感到不解,柳兒卻低眉順眼小聲解釋說:「二少奶奶打發我來這邊的,說是我伺候得好,特意賞賜我過來伺候得旺娘子。」

  阿福心裡不明白二少奶奶為何這樣安排,但面上也不好露出,只是笑道:「那感情好,你素日就和得旺娘子投緣,如今來了這邊,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不過柳兒聽了這話,面上並無喜意,只低著頭不說話。阿福從旁看她,卻見她眉眼間少了昔日的單純,那臉上死氣沉沉,卻如一個喪了夫的寡婦一般,當下心裡越發歎息,想著她這段時間過得顯然不好。

  當下阿福和陸閣娘子隨著柳兒進了屋子,就聞到一股濃重的味道,那是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屋中特有的味道。兩個人進去的時候,得旺娘子正抱著孩子餵奶。其實得旺他娘原本正要找奶娘的,可是不湊巧的是那奶娘家裡出了事,而且得旺娘子又突然早產,這奶娘一時半刻也找不到,只好的得旺娘子自己餵奶了。

    得旺娘子見他們兩個進來,便給硬生生斷了奶,將孩子交給了旁邊的丫鬟。那孩子正吃得歡快,忽然沒了,當下扁扁嘴就大哭。得旺娘子面上便不好看了,口裡小聲抱怨道:「這孩子,自生下來就成天鬧,沒個安生的時候。」

  阿福和陸閣娘子見那孩子因為不足月的緣故,瘦得像只小猴子,偏偏如今餓得慌,哭得嘶聲裂肺,當下面上都有些憐憫,只好說些好話勸得旺娘子。

  這得旺娘子如今性子也不好,提起女兒火氣就大,三句話裡就有一句是埋怨,說是自己男人沒本事,自己婆婆脾氣差,偏偏肚子也不爭氣。

  阿福比起在孫大管家娘子那裡還要尷尬,得旺娘子早產的事,其實和常軒真扯不上太多關係,可是卻偏偏那日常軒就和得旺娘子說了幾句話,這真是不湊巧啊。

  當下得旺娘子罵咧咧,而隔壁正房裡那位孫大管家娘子顯然也聽得到的,於是那孫大管家娘子也在那邊摔盆子砸茶杯,這個鬧騰啊,只可憐阿福和陸閣娘子那個小心翼翼,說了沒幾句就借口怕得旺娘子累到,乾脆告辭走人了。

  走出他們院子,陸閣娘子吐了吐舌頭,苦笑著悄悄對阿福道:「她們兩個的性子都是潑辣的,如今碰到一起,我倒是可憐那對父子了。」

  阿福想想布莊裡那個任榮,知道這都是孫大管家娘子吹得枕邊風,無奈地笑了下:「可不是麼,不過也真是什麼茶壺就陪什麼碗,怎麼就這麼巧兩父子都找了這麼硬氣的娘子。」

  陸閣娘子想起得旺娘子,卻是笑了:「她怎麼硬氣了,我看她也沒幾天得意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06 PM

第五十三章

  阿福因為和得旺娘子的各種牽扯,當下也不好多說,只是閉口不言。

  陸閣娘子卻以為阿福沒想明白,特意分析給她聽:「其實這得旺娘子一沒靠山二沒身份的,不過是仗了當初在三少爺那邊受寵,又因為那得旺看中了她,傻乎乎地任憑她宰割罷了。可是三少爺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再者她如今生過孩子,容貌大不如前,那個得旺又生了她的氣,以後定是越來越不待見她了。」

  阿福因不在府裡,並不知道得旺和得旺娘子關係不好的事,當下看四處無人,悄聲說道:「這可不一定,你看孫大管家,還不是被這位娘子拿捏著麼。」

  陸閣娘子撇撇嘴:「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你在外面不知道的,我們在府裡可是清楚。聽說得旺自他家娘子生了娃娃後,只回去看過一眼。」

  阿福一聽詫異,得旺是個老實顧家的男人,怎麼如今竟然這樣?

  陸閣娘子話說到這裡,也不說了,乾脆扯開話題:「小兩口的事,誰知道呢!」

  這話一說,阿福不好多問,但心裡卻不免疑惑。

  告別了陸閣娘子,阿福又回到院子裡,收拾了下留下的一些補品,無非是些人參冰片之類,她細心地將這些包在紙包中放在籃子裡,然後才去二少奶奶院中。

  到了院子裡,卻見院裡的桂樹下放了一個雅致的籐床,二少奶奶正躺在那裡,身上半蓋了一個毛毯子,斜靠在軟墊上呆呆地不知道想什麼。而二少爺則是坐在一旁,手裡端著一碗參茶餵她。

  阿福看到此情此景,心裡難免歎息,人和人總是不一樣的。得旺娘子生了一個女娃,於是惹得得旺和得旺他娘那麼對她,可是這二少奶奶將孩子夭折了,二少爺卻還是不離不棄小心侍奉。

  正好二少奶奶抬眸間看到了阿福,便笑了下,命人招呼阿福過來坐。

  二少爺看了眼阿福,溫和地笑道:「你倒是和這個丫頭投緣,罷了,我讓她陪你一會兒。」

  二少奶奶點了點頭:「也好,你剛才不是說大哥那邊找你有事要談嗎,那你先過去吧。」

  二少爺又叮囑了旁邊侍奉的婢女幾句讓她們小心侍奉著,這才離去。

  當下二少爺走了,二少奶奶叫過阿福走到近前,打量了她一番,這才笑道:「你也快生了吧?」

  阿福柔聲回道:「六個月大了,想著要等到九月入了秋。」

  二少奶奶原本略顯蒼白的面容溫和地笑了,雙眸含著淡淡的遺憾:「生了記得派人告訴我一聲兒,出了滿月記得抱過來讓我看看。」

  阿福抬眸看過去,忽然憶起初見二少奶奶時她的意氣風發,再比照如今這似水般的沉寂和柔和,忽然心裡便那麼一酸,當下強笑道:「我知道的,到時候生了一定抱著他來拜見二少奶奶。」

  無論如何,阿福當然會記得,沒有眼前的二少奶奶,她阿福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呢。

  二少奶奶輕輕歎了口氣,垂眸間便有一絲哀傷,顯然是想起了自己那個剛出娘胎就夭折了的娃。她苦笑了下說:「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做的孽,這輩子才要受這折磨。」

  阿福連忙上前柔聲勸慰:「二少奶奶說得哪裡話,別說人有沒有上輩子都不好說,就是有上輩子,二少奶奶這樣的好心人也一定是積善積德。」

  二少奶奶卻怔怔地望著一旁地上落下的桂樹葉,並不答言。

  阿福見這情景,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只好在一旁陪著。

  這二少奶奶發了許久的楞,總算反應過來,抬頭見阿福尚在,便笑道:「最近我身子不好,記性也有點差。之前還說呢,你家常軒在外面做布莊的事兒,我聽說是出了個岔子。」

  阿福連忙上前應道:「確實是,他年輕沒經歷過事,愣是被別人給坑了,幸好夫人那邊開恩,也沒有怪罪他。如今他正想著好好幹一場將功贖罪呢。」

  二少奶奶唇邊含著一抹笑意,歎息了聲說:「你家常軒倒是個可塑之才,我還記得之前他傻愣愣的跪在我這裡的樣子,如今眼看著也要獨當一面了。」

  阿福想起以前,也低頭笑了下,恭順地道:「這都是二少奶奶栽培,也是夫人們肯給他這個機會將功補過。」

  當下兩個人又隨便說了幾句話,阿福只覺得二少奶奶真是大不同以前,心裡自然是頗多感慨。

  最後阿福見二少奶奶有些乏了的樣子,便也起身要告辭。這時候旁邊的丫鬟提了阿福帶過來的那籃子,二少奶奶看了看,感慨地笑了:「阿福,其實我這裡倒不缺這個,只是難為你還想著我。」

  說著,二少奶奶拿了命人取了一個繡囊給了阿福:「這個你拿著,算是我給你肚子裡這個娃娃的。」

  阿福見二少奶奶說得誠懇,也就謝了接過來了。

  臨了,二少奶奶想起了那繡品,卻竟然說道:「你如今有了身子,若是沒功夫,先放一放吧,也許我用不上了。」

  阿福聽她這話說得很有衰敗之意,心裡忽然湧起一陣淒涼,口裡卻笑說:「二少奶奶,我都已經快繡好了,等過些日子就拿來給你看,到時候你看了肯定高興。」

  從二少奶奶院落裡出來,阿福又去見了迎春,迎春如今已經自己有了一個小院落。阿福過去的時候迎春正忙著納鞋底。一個剛會爬的孩子臉上髒兮兮的,正在地上玩得高興。

  兩個人拉著手說了一會兒話,無非說起以前的一群姐妹。迎春便說如今那群姐妹有不少都已經嫁人了,有的得意,有的落魄,有的夫君懂事上進,有的呢則是每日賭錢。阿福聽了不免感歎,當初大家都是同一處做活,如今算是各有去處了。

  當下兩個人又說起吟秋來,一向溫和的迎春卻忽地冷笑了下:「她如今倒是好,生了一個男娃,二老爺把她當個什寶貝一樣捧著,只是這人也太過張狂,什麼下賤事都作得出來!」

  阿福一愣,她知道迎春性子柔和,倒沒見過她這樣說別人的。

  迎春也知道自己的話把阿福嚇到了,當下便不再多言,低頭只摸著手中的針線。

  阿福莫名有些尷尬,只好抬頭看看迎春如今的住處,笑著感歎說:「你這日子以後總會越過越好,等孩子大了,你就的等著享福吧。」

  迎春也笑了,但笑裡自然有幾分勉強,其實她家男人如今基本不看她幾眼了。不過她還是低聲說:「如今只能盼著這個男人別出什麼岔子就這麼出息了,我倒不求什麼,只盼著他能顧念兒子。」

    ***

  晚間回到家,常軒已經回來,正坐在屋裡椅子上苦思冥想。阿福見他想得眉頭都皺起來,便笑問道:「想什麼呢?」

  常軒見她回來,連忙讓她坐下,這才拉著她的手說起煩惱。卻原來這布莊原本是做布匹生意的,如今愣是要做成衣,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什麼花樣好。他也上街去看了別家的,可樣式總是千篇一律,想著即使照著人家的做了,怕也不見得受歡迎。

  阿福聽完卻笑了,挑著眉說:「你不想想我之前是做什麼的?」

  常軒一聽眼前頓時發光,看著阿福的樣子猶如看著一尊菩薩,笑著巴結說:「娘子,趕緊給夫君我出幾個好主意。」

  阿福想了想說:「人家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回頭你拿幾匹緞子來,我帶到繡房裡送人,順便請她們給想想應該怎麼做衣服最好看又最剩布料,同時還能把那些瑕疵遮掩了去。」

  常軒頓時大樂:「說得極是!」

  這事說幹就幹,第二日常軒就取了幾匹緞子,命人找了輛馬車拉著一起送到了侯府的繡房裡。果然那匹繡女婆子見了這些緞子大為欣喜,要知道她們平日給人縫補,用的都是一些破布頭,於是最最知道該怎麼充分利用零碎了。

  當下這群人各自分了一些緞子,喜得嘴巴都合不攏,又聽阿福問起怎麼做衣裳,紛紛獻計獻策,林嬤嬤更是把自己珍藏了許久的一本插圖的冊子拿出來。

  阿福翻開發黃的書頁一看,只見裡面都是各式衣裳裁剪方式,有些看著眼熟,有些卻是從未見過的新鮮。原來林嬤嬤本是南方人,這都是她年輕時候保存下來的。

  阿福大喜過望,謝過林嬤嬤,又記下了各位繡女們的意見,這才滿載而歸地回去了。

  常軒得了阿福的冊子,這次是如獲至寶般,當下由阿福親自指揮著招兵買馬安排人手組建了一個繡坊,這繡坊乾脆就叫常福繡坊了。當下一群繡女開始趕製去了那些新奇又好看的衣裳。而另一批則根據阿福所畫下的圖案樣式開始做各色被面兒。

  這事大約忙碌了一個月,等常福繡坊的事上了正規,阿福也七個月大的身子,她不再出門,只一心窩在家裡趕製那福百鳥朝鳳圖。

  她隱約感覺二少奶奶身上有什麼事要發生,她不想讓這個曾經幫過自己的二少奶奶失望,所以一定要做出這個繡品給她看。

  這日兩個人正在院子裡樹蔭下,一個隨手做些針線,另一個翻著賬本不知道想什麼,而那個丫鬟細雲則在灶房裡忙碌著。這時忽聽到外面門響,卻是莫侍衛和另一個男人。只見那個男人也生得虎背熊腰,臉上一把絡腮鬍子,兩眼炯炯有神。



第五十四章

  常軒忙將人迎進院子裡,阿福則是見過禮後便進灶房吩咐給客人上茶水。

  三個男人進了正屋分賓主坐下,阿福這邊茶水剛上,聽他們正介紹著。原來這個絡腮鬍子男人姓胡,叫一江,是南方到北方水路上漕幫裡的一個頭目。

  莫侍衛介紹說:「一江昔日也是和我一起在學武藝的,他為人心細,江湖上消息又靈通,這件事我就是托給他來查的。」

  常軒連忙抱拳,口中稱著胡兄,將這位胡一江好生一番誇讚。胡一江大氣地一擺手說,莫英是我兄弟,既然莫英叫你一聲兄弟,你便也是我胡一江的兄弟,自然不必客氣。常軒見人家一副江湖豪傑的模樣,只好連忙改口稱作胡大哥。

  這位胡大哥做事豪爽,說話也痛快,很快便進入正題。卻原來他們已經打探清楚,那匹布的確是來自江南,是一個程姓商人織坊裡出來的。只不過因為瑕疵太多,這位程姓商人便以低於市場價格一成的價錢甩賣出去的。而那個買家原本就是一個投機倒把的,原本指望著用這批貨矇混過關撈上一筆。誰知運到北方,恰好遇到了水賊,把這批貨生生給搶走了。

  那批水賊搶走了這批貨,也是想著能夠發一筆橫財,誰知打開一看竟然是這玩意兒,拿著去了店家一問,人家說是不值錢的。水賊不懂裡面的門道,頭腦也簡單,當下就想乾脆扔進水裡。

  偏生那個被打聽過的店家走漏了風聲,於是便有人找上了那個水賊,說是願意出銀子買下這批東西。水賊已經不指望什麼了,如今有人送上銀子,自然高興,樂得直接給了他們。

  常軒萬萬沒想到這件事裡面還有如此曲折,連忙問這胡大哥那個買下這批貨的人到底是誰,但這位胡大哥直接搖了搖頭:「這個不在水上,就不好打聽了。我聽下的們匯報,說是那個接頭人藏頭露尾,有意隱藏身份,一時之間還真不好查,只能讓手下人注意著,慢慢探查就是了。」

  常軒見此,也不好再問,只能說勞煩人家再給費心。

  話說到這裡,胡大哥卻又提起兩個事兒,一個是任榮在這件事之前曾經變賣了一些金器湊錢,說是有大買賣要花錢,二來是那陳淮丹的獨生愛子賭錢輸了大筆的銀子,被人家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賬。本來陳淮丹是走投無路了,誰知道後來忽然得了一筆錢還了這賬目。

  常軒一聽這個,頓時眼前一亮,兩下一琢磨,雖中間還有疑點,但到底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當下重重謝過這位胡大哥,又要去外面酒樓宴請這兩位。可是這個胡大哥卻一擺手:「要那麼多客氣幹嘛,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去外面就見外了,就在這裡吃個家常便飯不是更好!」

  常軒其實打心眼裡不想阿福忙碌,不過人家胡大哥這麼說,他也沒法,不過想著幸好有細雲幫忙啊。當下他趕緊叫了阿福讓她去街市上買些酒菜。阿福一聽,連忙出去,先找了岳娘子一起說了這事。岳娘子一聽,馬上拍著胸脯說這事你放心,我在行得很。說著先讓阿福在她店裡歇息,自己跑出去買了各樣小酒菜並打了一罈好酒托酒家活計送過來。那酒家活計也是認識岳娘子的,當下也趕緊巴結著應了。

  阿福同岳娘子回到家裡時,這幾個人說得正酣,已經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還一個勁地說要回頭比試什麼。岳娘子還笑著說,常軒平日看著老實,如今和這江湖人打起交道來倒也有些本事的樣子。阿福想想,自己也覺得好笑,不過想想常軒原本跟著三少爺的武師父就學過一招半式的,也就不那麼奇怪了。

  岳娘子手腳麻利,她來掌勺,細雲打下手,阿福一旁協助,很快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就搬上了桌子。

  這位胡大哥一看這菜色,頓時讚不絕口:「常軒老弟,你家娘子真是能幹,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弄出一大桌子的菜,這簡直不比外面酒樓差嘛!」

  常軒心裡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得謙虛道:「哪裡哪裡,這還是多虧了附近岳家娘子幫忙呢。」

  於是這位胡大哥又問起岳家娘子是怎麼回事,常軒不好說這位娘子有意自己老爹,只得說是平日認識的,為人熱情厚道又能幹,自己開著一個包子鋪。

  這話正說著,恰好岳娘子端了五個盤子上桌。胡大哥一雙眼睛都瞪大了,他雖有武功,但倒沒見過哪個女子兩隻手端了五個熱騰騰盤子菜的。

  而抬頭看過去,只見這位岳娘子眉眼俏麗,妝容樸素但別有一番味道,年紀看上去也就只是二十五六的樣子,當下看著岳娘子的神色便有幾分欣賞。

  岳娘子自然也感覺出這個絡腮鬍子看自己的目光不對,不過她也是見過世面的,便熱情地笑著招呼說:「這位大兄弟,怎麼只看不吃呢?」

  這胡一江猛地被岳娘子這麼說,倒是一愣,幸虧有鬍子遮著,不然那臉估計要見紅了。

  岳娘子出去後,胡一江言辭就不如之前豪爽了,吞吞吐吐似有話說。莫侍衛何等人也,自然是看出兄弟那點心事,便假裝無意地幫他打聽起岳娘子的事兒。

  常軒也看出他們的用意,心裡有些猶豫,他想著岳娘子有心自己爹爹這麼多年,但爹總是躲著人家。與其這樣耽誤人家,倒不如給人家另一個機會。他想明白了這個,便乾脆把這岳娘子的身世說了一遍,又說她一個寡婦家執掌著包子鋪,是怎麼怎麼不容易。

  這胡一江本是那義氣豪傑般的人物,聽得這個女子經歷了如此多的磨難,當下便豪氣地說以後若有人敢欺負到她頭上,只管來找他胡一江。

  他這話說得慷慨,只聽得一旁的常軒又好笑又感慨,莫侍衛則是一旁端著酒杯吃菜。

  等這兩位走了,常軒交待了阿福一番,便匆忙進府去見他爹去了。常管事顯然早已料到這一切,聽到這個消息並沒有什麼驚訝,只是淡淡地說:「查清楚了就好。」

  常軒見他爹這樣,先是一愣,隨即也想明白了,這事若說是任榮幹的,那任榮好歹是孫大管家的小舅子,隔著孫大管家這一層,自己一時之間也不能把他怎麼樣,萬事還得看孫大管家的處置。

  至於陳淮丹,不過是為人跑腿的,若是從嚴處罰則是送交官府,從此這個人的一輩子也就完了。若是從輕的話,那就是辭退了。常軒略一考慮,想著大家都在這一行幹,這陳淮丹原本也是被逼無奈,況且如今也知道自己錯了,自己犯不著趕盡殺絕,做事還是要給別人留一條生路的。

  常軒想明白了這個,倒也不著急了,便又和他爹說了一通家常,那話題扯著扯著就到了岳娘子身上。

  常管事顯然沒料到自己兒子和自己提起這個,當下半響不吭聲,最後彷彿毫不在意地說:「我倒是有些時候沒見過她了,她最近可好?」

  常軒心裡暗歎,自己爹可真是不通人情,看來還是要激一激的,便乾脆說起今日莫侍衛的朋友胡一江來,說那個胡一江三十左右的模樣,對岳娘子頗有些意思。不過人家說話直爽乾脆,直接說是要以後照應著岳娘子呢。

  常軒說完這話,便從旁悄悄看著他爹的反應。

  誰知道常管事卻是笑了:「那倒挺好,她年紀也不小了,該想著為自己將來考慮考慮。雖說她自己也能過得很好,可這個世道,一個女人家,總是需要個男人幫扶著。」

  常軒萬沒想到他爹說出這麼一番話,愣了一下,無奈地看著他爹說:「爹,你還真不打算給我找個娘啊?我原本以為若是手腳快些,說不得我還能有個弟弟呢。」

  常管事聽到兒子這話,竟然有些哭笑不得,瞪了常軒一眼:「你也是個大人了,別在這裡胡說八道。」

  常軒聳聳肩,頗為無奈:「好吧,爹你自己琢磨吧,這事我還真說不上話。」

  常管事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卻是抬頭說:「你先回去吧,我去見一下孫大管家。」

  那一日他爹常管事和孫大管家怎麼談的,常軒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常軒去布莊的時候,發現任榮不見了,過了幾天一問,原來這任榮已經被他姐夫孫大管家發配到鄉下去管一塊莊子了。常軒找人打聽了下,卻原來那莊子靠著山,基本是不毛之地,沒任何油水可言。

  常軒回到家裡和阿福說起這事,想像著任榮如今罵爹跺腳的樣子,真是說得眉飛色舞得意萬分,惹得阿福只在那裡笑彎了腰。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08 PM

第五十五章

  常軒的衣服先試著做出來一批,拿過來給阿福瞧,阿福讚不絕口,覺得這個樣式必定討那些風雅人士的喜歡。常軒心裡依然沒底,便特意命人趕製了幾件衣服回去侯府,打算送給三少爺他們。

  當時大少爺恰好也在三少爺那邊,兩個人正說著事。見到常軒來了,大少爺只低著頭看手中的茶水,並沒和常軒說話。

  三少爺倒是熱情得很,上前拍著常軒的肩膀,說你這小子如今跑出去把我整個給忘記了,這麼久都不回來看我。常軒只得笑著告罪,後來又說起此行的目的,便趕緊取了幾件外衫來給三少爺看。

  三少爺抖開來,只見月白色的緞子衫,樣式別緻雅致,但最特別的是那衣服下角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若是平常的男式衣服,上面繡了一朵荷花難免顯得太過脂粉氣息,可是由於那荷花顏色偏淡,以至於和整件衣服渾然一體,不但沒有絲毫脂粉氣息,反而多了幾分魏晉時分文人墨客的風雅。

  三少爺一見之下眼中冒光:「這件袍子不錯,從哪裡來的?常軒你是專門要送給我的?」

  常軒從旁笑著點頭道:「三少爺,如今我們布莊開設了一個繡莊,這件衣服就是咱們繡莊裡出來的。我也看著這件衣服是極好的,便特意拿來給三少爺看看。」

  三少爺聽了這話自然是歡喜,一邊誇著這衣服好,一邊竟然要馬上就穿上。一旁大少爺皺了下眉,喝止道:「三弟,你不要胡鬧了。」

  三少爺扁扁嘴,看了他大哥,只好作罷。

  常軒見此,又命人拿出另外兩件外袍,和之前那件是一樣的樣式一樣的顏色。三少爺見了,不禁問:「常軒,你怎麼弄了三件,莫不是要把另外兩件和大哥二哥?」

  常軒知道這個大少爺對自己沒什麼好感,其實他對大少爺更不待見,不過心裡雖這麼想,面上還是看著大少爺恭敬地笑道:「常軒這裡為三位少爺都準備了我們繡坊裡精心製作出的衣裳,但這兩件嘛,卻還是要給三少爺的。」

  三少爺不懂了,手裡抖摟開那衣裳,口裡奇怪道:「常軒,這兩件和前兩件分明都是一個樣式一個顏色,我幹嘛要弄三個同樣的衣服呢。東西雖好,但多了也就沒意思了。」

  常軒笑看了兩位少爺,便從容不迫地對三少爺道:「請三少爺打開這件袍子細細地瞧瞧。」

  三少爺此時已經抖開,他頓時發現些許不同,卻原來他手中如今這件袍子,衣服最下擺彷彿依然是那朵荷花,但是荷花卻已經迎風綻開,那綻開之姿,恰如一隻撲扇著翅膀的淡粉蝴蝶一般。

  三少爺連忙細看了一番,頓時忍不住笑著叫道:「這可真是妙,兩個荷花顏色和大小極為相似,只是一個含苞欲放,一個迎風而綻。」

  大少爺也沒想到這件袍子上還有此等門道,只在一旁略皺著眉頭看,並不言語。

  當下常軒又打開第三件袍子,卻見那袍角依然是那朵荷花,但已經微微收攏,花枝略挽,呈頹敗之勢。常軒向著滿目驚奇的三少爺解釋道:「這三件袍子,一件用於晨時,此時荷苞伴著一點清露;一件用於午時,此時荷花正是極盛之時,最後一件用於昏時,此時一日剛過,正是香氣收斂之時。」

  這下子,不但三少爺只呼妙哉,就連那不動聲色的大少爺也目露佩服之色,點頭說:「能在區區幾件袍子上作出如此心思,常掌櫃的這個繡坊可真是獨樹一幟啊。」

  常軒見大少爺這麼說,乾脆道:「繡坊剛剛建起來,如今還沒有名字呢。既然大少爺也覺得這繡坊之作獨樹一幟,不如就煩請大少爺幫忙起個名字吧。」

  大少爺倒沒想到這常軒竟然如此順著竿子往上爬,不過當下也不好拒絕,略一沉思,便道:「不如就叫福運來繡坊吧。」

  常軒聽得「福運」二字,略一愣,抬眸看過去,只見大少爺低頭凝視著衣服上的荷花,倒是看得仔細。

  常軒以前雖然不滿這大少爺,但到底敬他是主子的,如今卻忽然湧起一陣厭煩,心裡暗想這個大少爺真是死心不改,如今怕是依然記掛著自己家裡那個小娘子呢!若不是尊他是個主子,今日常軒必然一拳頭砸過去,打得他滿地找牙!

  三少爺從一旁欣賞著自己的新衣裳,自然不明白常軒心中所想,聽到大少爺的那個名字,只點頭說:「挺好挺好,福運來福運來,福運馬上就能來,這個名字很不錯。」

  常軒也笑了,點頭說:「是不錯,那就謝大少爺賜名了。」

  這日常軒和兩位少爺散了,馬上就命人趕製了一批,分別送給侯府裡各位少爺老爺以及夫人奶奶,樣式個個新穎獨特,大家自然都很是喜歡。常軒又請自己爹爹將一些袍子衫子送給了當地所知的達官貴人,那些達官貴人平日所穿也是日常慣見的,若是精緻的話,無非是在料子上考究以及在繡工上講究,如今見了這等別出心裁之物,也都起了那附庸風雅之心。

  接下來三少爺恰好顯擺地穿了常軒送給他的那幾套衣裳去參加一個詩會,這個詩會從早上一直舉行到晚上,三少爺就得意洋洋地分別換上了那三件衣服,於是引得眾位才人學子羨慕不已,紛紛打聽起來。

  這一打聽,他們知道了福運來繡坊,於是紛紛撲過去,想著自己也挑件樣式別緻的。而此時阿福照了林嬤嬤給的那個冊子,又分別衍生出了許多樣式。比如之前所說的那個荷花一日三套的袍子,她自然可以比著做旭日東昇艷陽高照以及夕陽散落的袍子。

  阿福敲定了花樣後,就交由福運來繡坊去做,很快成批的袍子衫字趕製出來放在了福運來的門店,而這些衣服馬上被搶購一空了。

  常軒大喜,立即再接再厲,又趕製出一批,這一批卻是被那些京中的達官貴人以及部分學子搶空了。一時之間,京中以擁有福運來繡坊所特製的成衣為榮,紛紛前去購買。此時常軒命繡坊裡的繡女裁縫們連夜趕製,依然供不應求。

  常軒一琢磨,與其大量供應還不如限量賣,於是便定出規矩,每個月福運來繡坊只出多少件衣裳,多了的話咱可不伺候。此話一出,那些因為嫌這價錢貴而猶豫了半響考慮著要不要買的學子們紛紛跌足,當下砸鍋賣鐵也要買啊。

  這時候,蘇三叔又出了一個主意,編造了幾個順口溜給京中的孩子們,於是很快京中大街小巷便唱開了「學子要穿福運來,來年必能中狀元;官人要穿福運來,步步高陞謀好差;姑娘要穿福運來,媒婆擠著往家來;夫人要穿福運來,明年必生龍鳳胎。」

    ***

  就在這福運來的生意紅火昌盛之際,福運來背後的這位大掌櫃卻開始發愁了。他搖頭歎息,只恨當初那個騙子客商為何不多賣給自己一些緞子呢!如今那批緞子馬上就要告罄,他只能蘇三叔前往江南一帶,趕緊給他帶回來一批這樣的緞子。

  蘇三叔懷裡揣了銀票,急匆匆地跑到了南邊,誰知道人家那個程氏織坊一聽是北邊的景侯府要緞子,竟然一口回絕了。這蘇三叔摸不到頭腦,給那位程府大當家遞了幾次帖子,人家根本是連見都不見,最後還是一個守門的下人告訴蘇三叔:「這位大叔,您就別在這裡等了,我們大當家說了,景侯府的人一律不見,景侯府要買的東西一律不賣。」

  蘇三叔一聽這話,敢情人家就是衝著自己來的?他不明所以,但是常軒那邊等不了啊,無奈之下,他只好買通了當地幾個客商,由人家分散著在那個程氏織坊進了緞子,這樣總算湊齊了常軒所需。

  再說常軒這邊,那批被面雖然在衣裳的帶動下也賣得不錯,可到底是不如衣裳熱銷啊。這時候本就為缺了料子發愁的常軒果斷地一拍板,將這批被面也做成袍子來賣!這一聲令下,繡坊的姑娘們婆子們開始齊動手,拆被面趕袍子,日夜忙碌,總算勉強供應上店面所需。

  不過這些繡坊姑娘雖然累,可是個個心裡歡喜幹勁十足,只因常軒給的工錢比起別家要高上許多,她們每日拚命地幹,回去後在家裡也被爹爹夫婿高看一眼。

  阿福也是不得閒,她如今除了閒暇時趕製那個百鳥朝鳳,其他時間沒事兒就琢磨著怎麼去改進那個冊子上的式樣,怎麼才能更新鮮更時髦。有時候自己想不出了,她就去回侯府去找昔日姐妹們一起出招,當然她為了感激對方總是會帶去一些上等品色的料子。

  迎春有一次甚至也主動找上她,說是也想幫著她做些。阿福見她開口之間吞吞吐吐,便猜到了什麼,果然這迎春艱難地說:「如今男人有了異心,我手裡也沒有銀子使喚,想著這日子實在作難,可不可以在你這裡幫點忙,好歹手頭積攢點私房。」

  這個自然是不在話下,其實常軒的福運來繡坊正缺像迎春這樣心靈手巧的人呢,於是乾脆把部分活計給了迎春,迎春便在家裡一邊帶孩子一邊製衣裳。

  就這樣到了七月份盛夏之時,此時阿福已經八個月身子,繡品也快要完工了,只是她如今精力越發不濟,每日刺繡的時間越來越少,那進度就慢了下來。



第五十六章

  這一日阿福正在院裡乘涼,順便指點細雲做些針線活。因為阿福一直忙著那百鳥朝鳳,以至於這快要出生的娃竟然沒幾件衣裳,是以如今只好教著細雲來做。細雲倒是個耐心細緻的好姑娘,經阿福一指點,很快便學會了怎麼做嬰兒的穿戴,做出來針腳細密,讓阿福讚歎不已。

  這邊正做著,忽聽到外面門響,卻是岳娘子過來了。岳娘子手裡拿著幾件剛出生的男娃穿的肚兜以及虎頭鞋等物,阿福見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收下並謝過岳娘子,兩個人便拿著蒲扇在樹下邊扇著邊說些話。

  先是說了孩子的事兒,接著就說起岳娘子包子鋪的生意。誰知一提這個岳娘子就歎氣:「如今我門口愣是拄著那麼一個惡煞,路過的小孩都要被嚇哭了,我那生意能好到哪裡去呢。」

  阿福一聽這個倒是笑了,她知道所謂惡煞說得是那個胡一江,胡一江自見過岳娘子並吃過岳娘子的菜後,對她是一見傾心,從此把那江湖買賣暫時擱置下,跑到岳娘子店面前站崗,是風吹雨打從不退縮。岳娘子開始是客氣相勸,接著是橫眉豎眼,然後是掐著蠻腰痛斥,後來是拿著□面杖追著打,最後是無可奈何回屋該幹啥就幹啥去了。

  人家胡一江不怎麼說話,站在那裡既老實又聽話,活計出去買個糧食磨個面,他都主動搶過來幹,幹完了就重新到店前站崗,岳娘子最後竟然也習慣了。

  如今她只能長歎一聲:「我都已經說過多少次,我是怎麼也不會改嫁給他的,他這個人怎麼就像是麵團堵住了耳朵眼,愣是聽不進去呢。」

  阿福掩唇輕笑:「其實這位胡大哥人也厚道直爽。」

  胡大哥是厚道直爽啊,直爽到大搖大擺站在人家門前說:「反正我是娶定了你,你一日不嫁,我就站在這裡一日。」

  岳娘子低頭繼續歎息,神色黯然:「我怕是已經成了左鄰右舍的笑柄,從此後沒什麼顏面見人了。」

  阿福收起笑,微低下頭,她知道岳娘子這話裡指的是自己公爹。自從這胡一江出現後,公爹因為忙還沒來過小院呢。只是想來常軒總應該對公爹提過這胡一江的事,只是不知道公爹對這件事是什麼反應。

  阿福想著這個,心下一動,想著若是公爹對這件事真得不高興了,那也是好事,說明岳娘子還是有戲的。當下她心間一轉,便對岳娘子笑道:「過幾日公爹過來我們這裡吃飯,我想著多準備幾個菜餚,到時候你一定要過來幫忙。」

  岳娘子一聽,自然明白阿福是給自己一個機會,當下心裡感激,口裡卻還是問道:「近日常管事忙得緊呢,他有時間過來嗎?」

  阿福卻頗有保證:「放心,一定可以的,爹早就說過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只是一直因為忙拖著,這次一定過來的。」

  岳娘子當下眉目流轉,點頭笑道:「那也好,我好長時間不見他了,正好這次一起吃飯。」

    ***

  當晚回到房中,阿福坐在一旁靜看著自己那個忙碌著放蚊帳的男人,含笑問道:「我記得後天咱爹過來一起吃飯?」

  常軒小心地鋪好涼席,口裡嗯了一聲:「是這麼說的。」

  阿福眼珠兒轉了轉,又道:「咱爹知道那胡一江的事了嗎?」

  常軒頓了下,抬頭看了眼阿福:「鬧了半響你心裡記掛著這個事呢,我和咱爹說了啊。」

  阿福無奈,只好繼續問:「他怎麼說?」

  常軒聳了聳肩:「爹當時聽了,就『哦』了一聲,什麼表情都沒有,什麼也沒說,之後就岔開話了。」

  阿福聽了這個,低頭沉思了一番:「咱爹心思,可真是不好猜。」

  常軒此時已經鋪好了炕,過來小心地服侍著阿福睡下,口裡還說:「咱爹啊,心裡估計矛盾著呢,其實岳娘子人的確不錯,奈何他覺得我娘是沒人能比的,自然就想不明白了唄。」

  阿福見常軒提起這個,忽想起一事,便問道:「我記得之前清明,我還說是不是應該給咱娘去上墳的,咱爹卻說不用。當時我看他臉色不好看,便沒敢問,後來說要問你,一忙也忘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軒聞言一愣,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攏著阿福的肩膀幽幽地說:「我也不知道,當時我還小,只記得我爹求了大老爺,托人把我娘的棺木運到南方去了。」

  阿福一聽更加詫異:「為什麼運到南方?」

  常軒歎了口氣,搖頭說:「我哪裡知道呢,小時候我也問我爹了,可是我爹又不說,只是隱約提到我娘的親人都在那邊埋著呢。」

  阿福問到這裡,見常軒眉目很是悵然,知道自己提起了他的傷心事,便不再問了,只是握住他的手。

  常軒倒是沒什麼,自己笑了下說:「這都是過去的事兒,反正我心裡記得我娘就行,管她葬在哪裡呢,總是應該有人給她燒紙錢的。」

  當下兩夫妻也就上炕躺下了。

    ***

  到了第三日,剛過晌午,岳娘子便早早地過來幫著收拾。看得出來岳娘子是特意打扮過的,面上略撲了些腮紅,眉也描過,頭髮梳得光亮,耳朵上還帶了平時不見她帶過的祖母綠的耳墜。

  阿福心裡不由得感歎,所謂女衛悅己者容,這岳娘子為了自家公爹也是費盡了心思。她想著自己多這樣一個婆婆,也是多一個人幫持啊,心裡是萬分希望公爹乾脆就娶了這岳娘子做續絃的。

  阿福因為身子的緣故,岳娘子不讓她忙碌,只帶著細雲做飯,讓阿福從旁看著就是了。幾個女人一邊說話一邊做飯,時間倒也過得快。誰知這時卻聽到外面一個嗓門響:「常老弟在家嗎?」

  岳娘子聽到這聲音就皺眉,跺腳道:「他怎麼也來了!」

  阿福忙讓細雲出去開門,果然便見胡一江走進來。這胡一江先是瞅了瞅屋裡,見屋裡沒人,便金刀大馬地站在院裡:「弟妹啊,咱們常老弟今日不在家?」

  岳娘子小聲呸了一下:「人家常軒是大老闆,忙得很,哪裡會這個時候在家裡呢!」說著白了那個胡一江一眼,故意道:「也只有那些沒志氣的,整日裡想著歪門邪道的,才會這時候到處亂串門子。」

  她這話已經說得相當不客氣了,旁邊的細雲聽了睜大眼睛詫異地看著岳娘子,再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胡一江。

  可是胡一江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只笑著對阿福說:「弟妹,我今日是來找常兄弟的,他既不在家,那我走了便是。」

  阿福只好陪笑著點頭:「胡大哥,您慢走。」

  誰知胡一江剛走到門口,卻故意聳了聳鼻子,問阿福:「好香的味道啊,這是在煮什麼?」

  阿福心裡苦笑,但無奈只好道:「鍋裡正煮著豬蹄膀呢。」

  按說她應該叫人家晚上一起過來吃的,這才是待客之道啊。可是今晚的事兒,若是有了這位胡大哥,阿福還真不知道如何收場呢,當下也只能厚著臉皮啥都不說了。

  胡一江卻是個不知道客氣的,滿臉羨慕地說:「這味道真好,在外面不怎麼吃過呢。」說著這話,拿眼睛便瞅著岳娘子。

  岳娘子哪裡怕他看啊,岳娘子可是曾經掐腰罵過□面杖打過的人,當下「哼」了聲,扭身子就進屋去了。

  阿福聽到胡一江這話,卻再也不能不接了,畢竟人家是幫過自己家常軒的人,當下只好強笑道:「胡大哥若是喜歡,晚間過來一起吃飯,恰好我家公爹也在,回頭大家一起聊。」

  胡一江當下抱拳,豪氣萬丈地道:「弟妹真是痛快人,那老兄今日也就不客氣了,晚上一起吃飯。現在為兄還有點事要忙,就先走了。」

  岳娘子在廚房裡聽到這話,便涼涼地插了一句:「整天就是個不著調的,他能有什麼事要忙!」

   其實這也不能怪岳娘子說話寒磣胡一江,這胡一江每日不是站崗就是到處閒逛,還真沒見他幹過幾件正經事。

  胡一江卻沖那灶房裡嘿嘿笑著說:「屋裡那位,這你就不懂了,眼前就有兩隻鬥雞在打架,我老胡正打算去瞧個熱鬧。」說著嘴裡哼著小曲兒,轉身大踏步走了。

  阿福見他這樣,不由得想笑,進了灶房見岳娘子還氣鼓鼓地坐在灶前,便勸道:「罷了,胡大哥也是個爽快性子,你也別多想,左右若是你有了好人家,依他的性子,也不至於為難你的。」

  岳娘子一聽這個,臉倒是泛了紅,低聲說:「唉,我也是不想耽誤人家,只是沒想到這個人竟是個驢一樣的脾氣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09 PM

第五十七章

  晚間常軒剛回來,那胡一江便拎了一罈子好酒過來了,兄弟兩個也是好久沒見,兩個人先是寒暄了一番,很快就要上酒。

  胡一江卻打住了,摸著他那亂糟糟的鬍子認真地說:「這罈子好酒是上等的竹葉青,我一兄弟送的,埋地下二十多年呢。」

  常軒不懂酒,不過以前跟著自己爹出去做事也經歷過些場面,倒是能喝幾杯的。當下他拎起那尚用黃泥封著的罈子聞了聞,只覺清香撲鼻,不由讚道:「果然是好酒。」

  胡一江點了點頭:「咱兄弟兩個也是相交多日,到現在還沒見過咱們常大叔呢,我這才琢磨著把這罈子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來,請常大叔一起嘗嘗。」

  常軒一聽這話,看了胡一江眼,只見這位大哥那賊亮的眼睛笑得如同一隻狐狸,頓時心裡明白了八成。感情今日個這胡大哥是要向自家爹示威了

  胡一江到底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嘿嘿笑了幾聲,摸摸腦袋,吞吞吐吐地說:「常兄弟,咱老胡就這麼點心事兒……」

  常軒見他那黑臉上竟然泛出紅來,連忙點頭說:「胡大哥,我明白的,沒事兒,咱回頭喝酒,喝酒。」

  這時正好小丫鬟細雲端了一個托盤上來,常軒覺得自己這件事讓一丫鬟看出來端倪到底不好,連忙說其他的岔開話題:「胡大哥,如今京中有什麼新鮮事兒沒有,說來聽聽。」

  胡一江一聽這個,頓時來了興致,臉也不紅了,話語也溜了:「哎呦,說起新鮮事,我今天倒是看到一件,倒是和你們府中的人有關呢!」

  常軒聞此,連問到底是什麼事。其實常軒最近忙著經營那福運來繡坊,倒是許久不曾回過府中,是以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胡一江卻擠了擠眼,笑道:「你知道那個塘口街嗎?」

  常軒一聽,倒是挑了下眉。塘口街他是知道的,自從三少爺懂事便三不五時地溜去塘口街尋樂子,常軒也跟著去過。當然了,那些進房裡溫存的事輪不上他一個下人,他一般是從旁看著。

  如今胡一江提起這個,又說起什麼和景侯府有關,常軒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胡一江眉飛色舞地說:「今日個,你們府中的三少爺一個老相好被人家搶了!」

  常軒聞聽皺眉,他知道自家那位三少爺一向不是個消停的主,沾花惹草是時常有的,且他還頗有些多情,把那些花草看得很重,時常偷偷地在家裡倒騰下銀子去貼補那些花草。如今這老相好被搶,估計三少爺難免生氣了。

  胡一江看常軒臉色,知道他是認識這個三少爺的,便繼續八卦道:「你猜是誰搶了他相好?卻原來是八王爺府中的兒子呢!」

  常軒聽到這裡眉頭皺得更緊了,八王爺和當今皇上同是太后嫡出,他的兒子更是倍受皇上喜歡,對方來頭不小,若是三少爺應付不好,只怕此事橫生事端。

  胡一江喝了一口茶,卻閉口不談了。

  常軒只好問:「後來怎麼樣了?」

  胡一江嘿嘿笑了,聳動著他那濃眉說:「其實沒啥,兩邊的人好像打了一架,後來我過去看的時候,已經被官府的人請走了。」

  常軒聽了這個,臉上頗有些擔憂,他知道自己那個莽撞的三少爺惹出這個事來,怕不好收場。

  胡一江看常軒臉色,知道他擔心,當下摸摸腦袋,也知道自己多嘴了,只好安慰說:「沒事的,你們景侯府不怕他們。」

  常軒心裡苦笑,胡一江是江湖人不懂這些門道,這王侯將相們之間的事,哪裡是一個怕不怕就說清楚的呢。

  兩個人正說著,就聽到外面門響,往外面一瞧果然是常管事來了。當下兩個人連忙迎出去,常軒也就罷了,那胡一江上去煞是親熱,一口一個叔,叫得常管事好像憑空多了一個親侄子般。

  這時候阿福和岳娘子也從灶房裡出來了,岳娘子見胡一江叫常管事叔,面上有些不好看,不過考慮到胡一江和常軒是兄弟相稱的,是以胡一江這麼叫倒也沒什麼不對,她只能心裡暗惱,狠狠白了胡一江一眼。

  胡一江假裝沒看到,親熱地拉著常管事的膀子就要進屋,口裡還說侄子特意給你帶了好酒,今日個一定要嘗嘗。

  常管事平日出入的是侯府高門,來往的也都是通禮數的,哪裡見過胡一江這種上前直接拉胳膊的,當下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下,不過還是隨著胡一江進屋了。

  三個男人坐定後,胡一江自報家門,常軒連忙從旁介紹。

  常管事自然是早已聽說胡一江這號人,是以當下連忙拱手謝胡一江,畢竟人家幫過常軒。胡一江倒是豪爽,拍著胸脯說以後都是自家人,沒什麼客氣的,再說了這幾年你們對岳妹子關照得很,我還要謝你們呢。

  他這話一出,常管事眉頭輕佻了下,不過也沒說什麼,只是隨口客氣了幾句。

  此時阿福正好端菜上來,聽到那聲岳妹子,差點就要笑出聲。其實岳娘子現今二十六七,掄起年紀倒是比這胡一江大幾歲的,如今竟然就這麼被胡一江稱為妹子了。

  阿福回到灶房和岳娘子說起這個事來,岳娘子狠狠地用燒火棍戳著地,口裡埋怨道:「這個胡一江,可真能攪和!」

  阿福卻笑道:「岳嬸嬸,我倒覺得這不是一個壞事。」

  岳娘子不明所以,抬眸怨道:「不是壞事,難不成還是好事嗎?」

  阿福點了點頭,巧笑道:「回頭你去上菜,看看我爹的神色,若他臉色不好的話,那說明他對你是有心的。」

  岳娘子低頭想了想,點頭說:「有道理。」

  片刻之後,岳娘子一手端了五個盤子上桌,進去的時候卻見常管事雖然也應和著吃飯喝酒呢,可看那神色確實有些心不在焉,當下她心中一喜。

  誰知胡一江見岳娘子過來,連忙樂顛顛地站起來去接,口裡還說:「吃這麼一頓飯,看把你累的。」話語之間頗是親熱。

  岳娘子聽著這話,卻用眼中餘光繼續看常管事,誰知道常管事坐在那裡四平八穩,臉上風吹不動,頓時她心裡又有些洩氣,想著這個人真是難以捉摸啊。

  一頓飯吃完,常軒也無可奈何,胡一江是海吹鬍扯,常管事是若有所思。

  後來胡一江喝得醉醺醺,常軒只好去送他,他卻要拉著岳娘子一起走,最後沒辦法,岳娘子和常軒一起去送人。

    ***

  阿福吩咐細雲收拾著桌子上的狼藉,自己卻端上一杯飯後茶,隨口問自己公爹道:「爹,最近府裡不忙吧?」

  常管事接過那茶,淺飲了一口,歎氣說:「府裡還好,只是今日出了點事。」說話間,神色頗有些倦意。

  阿福其實是想把話題引到岳娘子身上的,可是沒想到府裡還真出了事,便忙問:「怎麼了?」

  常管事卻閉口不提此事,關切地看著阿福,溫聲道:「阿福,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子,讓常軒多陪著你些。」

  阿福低頭,抿了下唇笑道:「常軒如今事多,我有細雲和岳娘子陪著就是了。」

  常管事卻搖頭:「細雲到底是個小丫鬟,岳娘子呢——」他話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下。

  阿福抬起眸子,小心地看公爹的神色,誰知公爹常管事卻彷彿毫不在意地說:「那怎麼說也是外人,人家有自己的生意要顧。回頭我和常軒說說,讓他先把繡坊的事放一放。」

    ***

  第二日晚上,常軒在炕頭上摟著阿福,先貼到阿福肚皮上停了一番動靜,然後滿足地把自己腦袋躺在阿福腿上說:「阿福,我以後要早點回來陪你。」

  阿福忍不住笑了,用手替常軒順著那黑色的髮絲,柔聲道:「該不會是爹和你說過什麼吧?」

  常軒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腿,輕聲說:「嗯,爹說了,一定要陪著你,說這事對女人是頭一次。」

  阿福聽他說得認真,鼻子倒是有些發酸,想著遇到這樣的好公公也是自己的福氣。

  自那日後,常軒確實是晚出早歸,盡量多抽了時間陪著阿福,摸摸肚皮聽聽動靜,有時候還能感覺到孩子在肚子裡面踢腳的動作呢。

  每到這時,常軒便大樂:「咱家小丫頭這力道還挺大的。」

  阿福撲哧一笑:「人家肚子裡分明是一個男娃,要不然怎麼能這麼頑皮呢。」

  常軒卻不樂意了,摸著阿福的肚皮,拉下臉命道:「裡面的娃你聽著,我是你常軒爸爸,我想要個漂亮的女娃,可不許你是男娃!」

  阿福白了常軒一眼,推開他的手,輕柔地撫著肚皮,寵溺地道:「娃,你可要聽好了,你娘我最喜歡男娃了,你不能是女娃,一定要是男娃。」

  因為得旺娘子的事兒,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生個男娃。

  常軒想再摸,阿福卻用手推著不讓他摸,還怪他道:「你不會說話,小心把咱娃給嚇到!」

  常軒委屈地看了眼阿福的肚子,頗有些可憐兮兮地說:「如今娃在你肚子裡,男娃女娃還不是你說了算。」

  阿福聞言忍不住再次笑了:「怎麼是我說了算呢,當日這娃還不是你送過來的。」

  她這話說得時候也沒多想,待到說出,才明白過來,頓時臉上泛紅,低頭含笑不語。

  常軒卻興起,湊到阿福耳邊,語聲曖昧地說:「若是這胎是個男娃,下次我就賣力在你肚子裡種一個女娃如何?」

  阿福低頭不應。

  常軒拉著阿福的胳膊撒嬌:「阿福,我想要個女娃,一個和你一樣的女娃。」



第五十八章 這就是我的兒子?

  話說第二日,夫妻兩個人甜蜜之餘也想起岳娘子的事,阿福便不由得歎息,她想著看公爹那個樣子,雖說也覺得岳娘子不錯,可到底是沒有踏出一步的意思呢。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真是可憐岳娘子等了這麼幾年。

  常軒想了想,只能說罷了,這種事情勉強不得,還是隨爹的意思去吧。

  阿福心裡記掛著岳娘子,後來抽空挺著肚子去岳娘子包子鋪裡看,只見胡一江依然站在門前,岳娘子低著頭悶聲收拾著蒸籠。岳娘子抬頭見阿福來了,笑著打了招呼,又把她迎進了後院。

  兩個女人說起知心話,岳娘子提起常管事臉上便黯淡下來,她苦笑著說:「你不用說什麼,其實有件事說起來丟人,我倒是不曾告訴你呢。」

  阿福不解地看著岳娘子,岳娘子卻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其實那天過去後,我曾去找過他。」

  阿福詫異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呢?」

  岳娘子歎了口氣,看著窗戶外面落寞地說:「沒然後了,我白白等了這麼多年,以後他總是會忘記以前。可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他真不愧姓常,人也真是長情。」說著她倒是苦笑了下。

  阿福頓時噎住,岳娘子竟然直接去找了自家公爹,這般行事確實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做得出來的,不過自家公爹卻還是讓她傷心了。

  岳娘子後來也笑了,望著阿福說:「沒事的,不就一個男人嘛。」

  阿福抿了抿唇,輕聲問:「岳嬸子,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其實如今阿福覺得,就這麼嫁給了那個胡一江也是不錯的。

  岳娘子卻笑著歎了口氣:「我都半老徐娘了,能有什麼打算的。你看門外那個胡一江,論起年紀倒是比我還小呢,我總不至於真的從了他。反正如今我守著這個包子鋪,橫豎餓不死,又沒有男人管,這日子也自在。」

  阿福見岳娘子倒也想得開,便不好再說什麼。

    ***

  這些日子阿福也沒有其他心事,無非是逗逗肚子裡的寶寶,或者拿起那即將完成的繡品縫上幾針。如今這繡品差不多也完工了,只剩下最後給那百鳥之王的鳳凰繡上眼睛,這就做好了。

  轉眼已是九月下旬,如今天色轉涼,阿福肚子裡的娃眼看著就要生了,而常軒早已請好了穩婆,給人家送了上好的禮。

  這一日,阿福盤腿坐在炕頭,看著外面院子裡的老樹開始掉黃葉,落了那麼一院子。她便叫過來細雲,請她把院子掃掃。細雲是個勤快的姑娘,當下放了手中的針線,下炕掃院子去了。

  阿福笑看著窗外的細雲,忽然想起昔日在繡坊的自己,不由得抿唇笑了下,繼續低頭繡那雙鳳目。半響之後,當她繡上最後一針,用牙齒咬斷了繡線又用了一個針法將那線頭壓住,這才將繡針放在別處,展開那大幅繡品細細地看。

  細雲進屋的時候,只見阿福臉上帶著溫和柔美的笑意打量著那幅繡品,不由得笑著上前:「嫂子,這是繡好了嗎?」說著也上前湊過去看。

  低頭看過去時,只見那百鳥之王的鳳凰高站在梧桐之上,五彩斑駁的鳳翅展起,大有迎風欲飛的態勢,而它一雙細目則是微微瞇起,昂首俯視著其下落於花叢中的百鳥。其下朝拜的鳥顏色各異種類繁多,它們或者揚頸高歌,或者嘴上銜著花瓣彷彿向鳳凰獻禮,情態各異活靈活現,使人看之彷彿置身於鳥語花香之中。

  細雲雖然早已看過,但如今再看依然讚歎不已,差點忍不住拿手去撫那鳥兒,不過她很快想起自己剛剛掃過院子沒洗手,到底收回了手。

  阿福見細雲這般情態,心裡也有幾分得意,要知道這畢竟是她嘔心瀝血之作,當下眸裡含笑道:「我先收起來,等明日就送到府中去,二少奶奶見到一定喜歡的。」

  誰知道晚間常軒還沒進家門,阿福卻忽覺得腹中一陣抽痛,她想起穩婆之前所說,便明白自己怕是要生了,當下連忙喚了細雲去叫人。

  細雲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哪裡經過這陣仗,差點慌了神,不過還是勉強鎮定下來,結巴著說:「我,我現在就找人!」說著拔腿就跑了。

  阿福在炕上痛了一盞茶功夫,便見岳娘子匆忙跑來了,當下趕緊扶著阿福道:「細雲已經去叫你家常軒去了,我派店裡的活計去找穩婆,胡一江去你們侯府找他去了。」

  阿福當下顧不得許多,只好虛弱地點頭稱謝。

  而常軒那邊,見到細雲流著汗喘著氣兒跑過來,頓時明白了,當下不說什麼便搶過旁邊一匹剛剛拉貨的馬來,上去拍馬就直接奔家裡去了。只可憐細雲大汗淋漓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呢,在那裡擦著汗喘氣道:「我,我這不是白來了嘛!」

  一旁的夥計雙喜遞過一杯溫度適中的茶:「怎麼說是白來了呢,你這一過來,咱們常大掌櫃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唄!」

  至於常管事那邊呢,一聽這個消息向來處事穩重的他也不由得趕緊放下手中事超府外奔來。那個胡一江跟在後面大呼小叫:「喂,我跑來給你送信,一杯熱茶都沒有啊!」胡一江一向看常管事不順眼,此次主動前來其實有故意讓常管事欠人情的意思。

  一旁莫侍衛也在,其實胡一江就是先找到莫侍衛然後找到常管事的。當下這莫侍衛拉著胡一江說:「人家遇到這好事,你就別在那裡攪和了,走,隨著我喝酒去。」

    ***

  此時常管事和常軒都已經聚集在門外,就連細雲也在小夥計雙喜的陪伴下回到小院裡靜靜地等候著,而屋子裡產婆正指揮著岳娘子忙碌。岳娘子忙不過來,見細雲回來了,也連忙叫她進來幫把手。

  常軒心裡著急,便在院子裡背著手轉來轉去。常管事黑著臉低頭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來聽著裡面一聲聲的呻吟痛叫,常管事終於忍不住了,瞪了自己兒子一眼,呵斥道:「你能不能坐下來?」

  常軒猛地頓住,看了看自己爹,委屈申訴道:「爹,我坐不住啊!」

  常管事想想也是,繼續低著頭不說話了。

  偏生這時岳娘子從屋裡出來,遞出來一個木盆,瞄了眼這兩父子,命令道:「去弄點熱水吧。」

  常軒連忙上去,一把接過那木盆,拽著岳娘子著急追問:「啥時候能好?」

  岳娘子白了常軒一眼:「生孩子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你以為說好就好啊!」說著便進屋裡去了。

  常軒無奈,守在門外眼巴巴地捨不得走開,不過聽著那叫聲實在心痛,只得紅著眼睛兩手抱著盆跑去灶房盛開水。

  待到遞進去熱水時,常軒試圖從門縫裡瞅瞅,可是隔著厚重的簾子呢,再加上岳娘子眼疾手快,他愣是什麼都沒看到。

  聽著裡面痛苦的呻吟聲,常軒垂頭蹲在窗台下,咬著牙忍耐,他現在是恨不得去替阿福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常軒在恍惚中總算聽到一聲嬰兒有力的啼哭聲。這一下子彷彿震破了之前的混沌,他猛地躍起,欣喜地衝著他爹喊道:「這是生了!」

  常管事再也沒有昔日的鎮定,此時臉上也透著激動,猛點頭對兒子說:「生了!」

  細雲雙喜面面相看,也都是欣喜不已,兩個人趕緊上前道賀。而常軒此時是恨不得衝進屋裡看看,卻被常管事一把拉住胳膊。

  片刻之後,岳娘子總算是挑開了門簾,懷裡抱著一個包裹嚴實的嬰兒,眸裡含笑望著父子兩人說:「是個大胖小子呢。」

  常軒趕緊湊過去瞧,只見自己那兒子皺巴巴的,臉上發紅,猶如一隻猴子般。他頓時有些詫異,擰著眉頭說:「這就是我的兒子?」

  岳娘子無奈白了他一眼:「這難不成還是別人家的兒子?」

  常管事此時也湊過去看,聽到自己兒子這麼說,笑呵呵地道:「這是剛生下來,等過幾天就好看了。你當初剛生下來時,也是這個樣子的。」

  常軒一聽這才放心,他見岳娘子抱著孩子,自己也忍不住想抱到手裡。岳娘子卻沒有給他的意思,常軒只好從一旁巴巴地看。

  常管事伸手上前,笑道:「我來抱抱。」

  岳娘子抬眸看了常管事一眼,見他那手勢倒很是懂行,顯然是之前抱過孩子的,便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到常管事懷裡。

  兩手相接時,岳娘子口裡柔聲提醒說:「小心些。」

  常管事溫聲笑著說:「放心,我知道的。」

  岳娘子心裡便微微一動,她覺得兩人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彷彿是熟稔的夫妻般那麼親密自然。可是她看向常管事臉色時,卻見對方注意力全放到了那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身上,何曾注意過自己呢,當下心便涼了半截。

  常管事此時抱著自己的孫子,一改昔日的不苟言笑,滿臉和藹地逗著那剛出生的小嬰兒。話說這孩子也是可愛,睜著清澈的大眼看他爺爺,看著看著竟然彎眉笑起來。

  常管事見此大樂,越發開懷。而一旁的常軒湊在一旁巴巴地看著,此時終於眼饞到不行了,從旁求道:「爹,讓我抱抱吧。」

  常管事頭都沒抬,繼續呵呵笑著看自己孫子,口裡卻說:「你不會抱。」

  常軒無奈,只好也去跟著逗自己兒子,口裡還道:「兒子,我是你爹,你看我這邊。」說著臉上做出鬼臉來。

  這兒子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常軒見此不死心,乾脆將臉湊到人家小娃娃眼前去,誰知道小娃娃猛地見到一張臉出現在自己眼前,小嘴一癟,「哇」地一聲便大哭了起來。

  當下把個常管事心疼得不行,手裡安撫地拍著嬰兒的後背,口裡還罵常軒:「你看把孩子嚇的,有你這樣當爹的嗎?」

  常軒也挺心疼,不過他也無辜。

  常管事將孩子哄得不哭了,抬頭嚴肅地看了眼常軒:「你進屋看看你媳婦兒去吧。」

  常軒想想也是,自家阿福受了這麼大罪,自己還沒進去看呢,當下趕緊拋下那個惹人憐愛的嬰兒,匆忙進屋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11 PM

第五十九章 你嫌棄我兒子了

  常軒走進屋裡的時候,只見阿福額發上帶著汗,臉色蒼白地躺在炕上。他想起之前痛苦的呻吟聲,心裡一抽,趕緊上前坐在炕沿。

  阿福其實並沒有睡著,只是微瞇著眸子假寐歇息,此時若有所感睜開眼睛,便見到常軒坐在一旁心疼地看著自己。她勉強扯開一個笑來,輕聲說:「看到孩子了嗎?」

  常軒憐惜地拿過一旁的巾子,輕柔地替阿福擦著額際的汗,又替她攏了攏汗濕的頭髮,這才柔聲說:「見到了,是個男娃。」

  阿福聞聽,綻開一個溫和疲憊的笑來,望著常軒說:「等下次咱們生個女娃。」

  常軒見她這樣一笑,心裡忽然泛起一種夾雜了酸楚痛意的幸福。眼前這個女人是自己的娘子,為自己懷胎十月總算生下一個男娃。他凝視著阿福,忍不住伸手輕輕撫弄著滑嫩的臉頰,口裡輕聲喃道:「好的,咱下次要個女娃。」

  阿福輕點了點頭,腦中想起之前常軒曾說要賣力在她肚子裡種個女娃的事兒,臉頰禁不住泛起了紅暈。

  常軒原本見她軟軟地躺在被窩裡只露出頭臉的嬌弱樣子實在惹人憐愛,如今見她微濕的臉頰上泛紅,忽然心裡一動,禁不住低下頭去親了那臉頰一口。

  阿福倒也沒躲,只是小聲羞道:「別親了,沒洗,髒著呢。」

  常軒卻在親了一口後又忍不住啃了一下她柔軟的唇,口裡還說:「看你如今這個樣子,真恨不得一口吃下去。」

  誰知兩個人正親著,岳娘子卻抱著孩子挑簾子進來了。

  阿福一見,慌得趕緊伸手虛軟地推開常軒,不過依她如今的力道自然是推不開的,幸好常軒機靈,趕緊站起來在一旁,口裡還鄭重其事地「咳」了聲。

  岳娘子雖看到了,但也只裝作沒看到,笑著對阿福說:「看看孩子吧。」說著將孩子放到阿福懷裡。

  阿福其實還未曾看過自己孩子呢,如今接過來細細看,真是越看越有愛,忍不住笑著道:「常軒,我看他長得和你倒是像。」

  常軒聽了,也坐在炕沿湊著看,可是他不敢像之前那樣大聲說話了,他怕嚇著這孩子。但是他看了半響,最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怎麼看不出他像我呢?他有我好看嗎?」常軒知道自己長得不差,至少是面目清俊的,而眼前自己這個兒子實在看不出哪裡好看。

  阿福聽了這話可有點不高興了,抱著自己兒子說:「你嫌棄我兒子了。」

  常軒趕緊搖頭:「我沒有那意思!」

  阿福低頭看兒子,一副不搭理常軒的意思。

  常軒連忙從旁溫聲軟語,把自家兒子誇了一番,說這兒子長得比自己好看多了,將來肯定大有作為。

  阿福依然不搭理剛才嫌棄了自己兒子的常軒,只是笑著看自己兒子,倒是岳娘子噗嗤笑道:「這孩子估計餓了,我先餵他點黃連水了,回頭讓孩子給吸吸,你先出去吧。」

  常軒粘在自己娘子旁不想動,口裡還說:「沒事,我從旁看著就行。」

  岳娘子抿唇笑了,口裡說:「那我出去。」說著就要挑簾子往外走。

  阿福卻叫住了岳娘子,狠狠地白了眼自己這木頭男人:「我要喂孩子呢,你矗在這裡做什麼?出去燒點熱水做飯吧。」

  常軒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娘子若是坦胸露乳給自己看了沒啥,給岳娘子看了也沒啥,但是岳娘子和自己同在,就這樣讓阿福露出柔軟來,實在有些尷尬了。當下他也紅了臉,趕緊起身:「阿福,我先給你們做飯去,你給孩子餵水吧。」說著就往外走了。

  其實外面常管事早指派細雲給阿福熬了紅豆粥煮了白雞蛋,哪裡需要他個常軒做飯呢,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這邊兩個女人看著常軒出去,都禁不住笑了,岳娘子先給孩子餵了點事先早已備好的水,又教著讓阿福給孩子吸奶。阿福這才掀開衣服來,露出因為孕育而越發飽滿的兩團柔軟。

  這是她第一次試圖給孩子餵奶,自然有諸多不順,幸好有岳娘子從旁指點著。待到上了手,阿福垂頭溫柔地看著自己那個吸奶吸得連腦袋都一動一動的孩子,忍不住笑道:「怪不得旁人總說什麼用上吃奶的力氣,如今才知道,這小娃娃吃個奶真是要賣力氣的。」

  岳娘子坐在一旁也笑了:「你還算好的,生得大,等孩子吸幾天,很快應該就有奶水了,也是咱這娃有福氣啊。」

  阿福明白岳娘子指的是自己的兩團柔軟。其實她以前比起周圍的小姐妹就要大上許多,如今更是飽和細膩,讓人看到都忍不住想揉上一揉的那種。當下她紅了臉頰,低頭笑了下。

    ***

  晚間常軒進屋的時候,見到的依然是阿福給孩子餵奶的情景,此時因為已是要睡了,也沒有外人,阿福乾脆在帳子裡將兩隻都露了出來。其中一個如同一個飽滿的桃子般在她胸前垂出優美的曲線,而另一團則因為被孩子咬在口中扯出容忍的形狀,更顯露出一種母性的異樣美。

  常軒心裡一蕩,湊在一旁坐下,低頭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說:「你這物生得好,倒是便宜了這小子。」

  阿福頭都不曾抬,柔聲說:「這小子可是你兒子。」

  常軒看著自己那兒子在阿福懷裡猶如一隻小貓般貪婪地吸著,實在眼饞,乾脆將這母子二人都攏在懷裡,湊到阿福耳朵根上說:「就這麼被他搶走了!」

  很久以前,那可是常軒的最愛,他最愛揉啊捏啊親啊啃,怎麼啃都啃不膩,如今卻要讓給兒子了!

  阿福晶亮的眸子瞅了眼常軒,看著他那猶如小孩子失寵般的神情,忍不住想笑,可到底是忍下了,只彎著唇。

  如今他們的炕邊已經放了一個小床,孩子就睡在小床上的。阿福先是哄著孩子睡下了,又按照岳娘子之前教的方法小心地放好了兒子,低頭慈愛地凝視了一會兒,這才在常軒的催促下上炕睡覺。

  剛躺到炕上,常軒便湊了過來,大手伸進她尚未掩好的懷裡,捉住了其中一團兒。即使他的手大,如今是怎麼也無法一手將那團柔軟掌握了。

  他小心卻恣意地玩了一番,這才饜足地放開,抱住阿福在懷裡說:「等以後這小子長大一些斷奶了,你還是我的。」

  阿福折騰了一天,也著實累了,此時靠在自己男人霸道佔有的懷抱裡,也忍不住長吐了一口氣。

  常軒卻是不累的,他抱著懷裡柔軟飽滿的小女人,摸摸這裡揉揉那裡,最後又捉住她的唇狠狠親了一番,還是後來看她實在疲憊,這才心疼放過了她。

  阿福靠在常軒胳膊窩裡打了一個哈欠,模糊地說:「趕緊睡吧,聽說孩子半夜還會哭的,還要餵奶。」

  常軒一聽,越發心疼,趕緊攏著阿福在懷裡,拿手輕拍著阿福的背哄道:「嗯,你趕緊睡吧。」

  這一夜孩子哭了四次,阿福也起來四次餵奶,不過由於根本沒什麼奶水,小娃娃吸了半響依然是沒有,哭得就更厲害,阿福只好給他餵水。而這樣的鬧騰,常軒自然也醒了。

  第一次他抱怨道:「這小子,怎麼就不讓你娘安生!」

  第二次他恨恨地道:「這小子,嘴太饞了!」

  第三次他紅著眼睛看阿福:「阿福,我都恨不得替你帶這小子了,他就知道折騰你,太過分了!」

  第四次他歎著氣說:「阿福,明日咱也找個奶娘吧。」

  其實要不要找奶娘的事兒,之前他們也討論過。得旺娘子是找了奶娘的,不過被得旺娘子整天嫌棄,聽說鬧得不太愉快。常管事意思是你們看著辦,常軒是無所謂,他在此之前對這件事沒什麼感覺。

  阿福覺得還是自己帶吧,一來她覺得這樣和孩子更親一些,二來她感覺到公爹為人一向低調收斂,自己也不是那嬌生慣養的人,自己辛苦些也沒什麼,再說了,自己若是奶水充足,橫豎辛苦也就是這幾個月。

  如今常軒心疼娘子,是大力主張一定要請了。阿福見此,心裡自有打算,反正她是要自己帶孩子的。既然公爹說讓自己看著辦,那自己只要說服自己的男人就行了。對於這個,阿福是有把握的。

  當下她一邊抱著孩子哄,一邊抬眸笑看著炕上躺著那個男人。男人猶自憤憤不平批判兒子不懂事,阿福心裡好笑,他怎麼就忘記了,以前到底是哪個整晚上地折騰自己不得安生呢?

  又過了兩日,阿福的奶水來了,且非常充足,小傢伙吃得歡快,她頓時鬆了一口氣。想著這次無論如何不要請奶娘的,自己喂就足夠了。



第六十章

  阿福生了一個男娃的消息,很快侯府裡都知道了。而此時阿福已經將那副百鳥朝鳳圖繡好,當下托常軒送回了府中。老夫人和二少奶奶見過後,大喜過望,連連誇了阿福。到了洗三的日子,老夫人不但按慣例送來了補品以及金裸子,還特意送了許多一對黃澄澄的鐲子,一個長命項圈和六個金鈴鐺。二少奶奶自然也另外備了一份賀禮送來,當下府中諸人都知道阿福受主家另眼相待,再加上常軒如今的布莊進項頗多,大家也都羨慕得緊,於是這兩口子的日子真是紅紅火火。

  偏偏這日常軒又提起找奶娘的事兒來,阿福並不搭理,只一心喂孩子。常軒終於忍不住,湊上去撒嬌說:「阿福,我可不願意讓你辛苦這個。」他摸著阿福的臉頰,憐惜地說:「你看你都瘦了。」

  阿福聽說這話,挑了挑眉柔聲說:「我瘦了嗎?我記得昨晚你還誇我如今臉圓得像那十五的月亮,說是越看越想吃。」

  常軒頓時啞口無言,過了好久才在一旁蔫蔫地喊了一聲:「阿福……」

  阿福笑了下,看他一眼說:「你就是氣你家兒子搶了你的,是不是?」

  這一句話倒是說到了常軒心裡去。

  阿福歎了口氣:「你是男人,如今又做父親了,怎麼可以和兒子搶呢?」說著這話,奶也餵好了,便將兒子放在一旁拍著他的背哄著睡。

  常軒上前,低頭凝視著兒子,如今這兒子臉上已經展開來,看著好看了許多,小眉小眼紅嘴唇,如同畫上的一般。

  他看著心裡喜歡,便伸出手來輕輕碰了兒子的小鼻子,嘴裡喃喃地道:「罷了,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我便讓給你吧。」

  阿福一聽,差點笑出聲來。

  等好不容易哄了兒子睡著,夫妻兩個躺在那裡說話。常軒便說道:「咱爹說了,回頭看看給咱們再換個大些的院子。」

  其實常管事在阿福生娃之前就提過這事,只是當時兩個小夫妻沒什麼經驗,覺得也是夠住的。可是如今生了娃,這才發現著實不夠。阿福現在坐著月子,外面只有細雲伺候著,兩個人照顧孩子著實辛苦。而常軒是要白日去布莊的,如今也跟著每晚三四次地醒來,長期這樣下去也受不住啊。

  當下小夫妻商量著,看來是要換個院子了,怎麼也得多幾間屋子。到時候不但可以讓爹也過來一起住,就是要找個嬤嬤來幫助照顧孩子也方便。

  一邊商量著這個,常軒那邊的手不老實,照舊摸來摸去。他雖是男人家,但也知道如今月子裡不敢亂動下面的,只弄著那兩團柔軟揉捏親暱。可是今日他正摸著,卻聽阿福輕輕地叫了一聲,嚇得他連忙放開:「怎麼了,弄疼你了?」

  阿福紅著粉嫩的臉頰在他壯實的胳膊上蹭了蹭:「沒事兒,剛孩子只吃了一邊的奶,另一邊有些漲得難受。」

  常軒一聽,頓時擔憂起來:「那怎麼辦?要不然咱把孩子叫起來,讓他也吃下另一邊?」

  阿福無奈,白了自己這男人一眼,怎麼這男人自從當了爹之後就越來越笨了呢?

  常軒很快也意識到自己的主意實在太餿,從旁嘿嘿陪笑著說:「那怎麼辦?」

  阿福眸光流轉,膩在常軒身旁,略挺起胸,於是那一團飽滿便帶著微微的顫意蹭著常軒的胸膛。

  常軒頓時只覺得胸膛裡的火燒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他如今就是那秋後的乾柴,只要阿福一個動作,他就可以點起來。

  阿福倒是也不敢惹火,點到為止,含笑嬌聲道:「你來幫著吃點吧?」

  常軒萬沒想到她竟然說出這話,竟然口乾舌燥起來:「這樣好嗎?」

  阿福臉上泛紅,埋到他胳膊窩裡悶聲說:「你不幫忙,我便自己弄就是了。」

  常軒一聽連聲道:「我幫,我幫,我幫!」

  於是在這九月的夜裡,他就著窗戶裡透出來的一點微弱月光,兩手捧上了被自家兒子搶去的寶貝,嘴巴湊上去,尋到那雪白細膩上傲然挺立的紅珠,試探著學著那小傢伙白日的動作,輕輕吃了一口。

  他這麼一吸,阿福頓時輕輕呻吟了聲。

  常軒連忙抬頭,墨黑的眸子心疼地看著阿福:「疼嗎?」

  阿福搖頭,其實倒是不疼,只是感覺很特別。自己兒子吸的時候就是喂兒子的感覺,可是自家男人吸的時候,那滋味就不一樣了。這讓她想起這個男人當初吸她下面時候的滋味。

  常軒聽她說不疼,心裡也估摸著阿福是得了其中滋味,便再接再勵重新低下頭來,好一番輕含細弄,著實地服侍,輕輕地吸吮。於是阿福白色的乳汁流到了自己男人口中,而這個男人卻把那越來越異樣的滋味傳到了阿福全身。

  阿福微閉著眸子,嫣紅的唇兒半張開來,嬌聲細喘著,兩手緊抓著常軒堅實的臂膀,而胸膛卻是高高挺起,弄得前面兩團彷彿在邀人品嚐蹂躪一般。

  常軒在這細品中,兩手揉捏著阿福那幾乎癱軟的身子,忽然一下子便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如狼一般啃吃起來,不管不顧地啃著阿福雪白的胸膛,細滑的頸子,口裡還急促地喘息著說:「阿福……我想死你了……」

  其實阿福何嘗不想那個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的常軒呢,當下她緊抓著常軒的臂膀,讓自己柔軟的身子貼緊了他的堅硬,感受著來自男人身上的脈動以及渴望。

  於是就在這交纏和親吻中,阿福身子陡然繃緊,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體內炸開一般,她依附著眼前男人顫抖起來,深深埋在他胸膛裡享受著屬於自己的悸動。

  常軒只覺得懷裡的小娘子簡直是如同一隻低泣著的小貓,那軟軟的身,那嬌嫩的骨,還有那漲卜卜的胸,都讓人恨不得把她疼到心坎裡去。

  他忽然覺得懷裡的這個小東西是如此柔弱,如此需要自己的呵護,自己一定是要讓她過上好日子,一輩子不讓她受委屈,一輩子都窩在家裡做一個幸福的小娘子。有一股可以稱得上酸楚的柔情在常軒胸腔裡迴盪,他緊緊抱著她,心裡不由得想,以前不懂,現在明白了,這世上原來真可以有這麼一個人,讓你願意為她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死了也是甘願的啊。

    ***

  這小兩口的日子雖然忙碌,但因為每日甜滋滋的,也不覺得時間難熬,於是很快便是十月了。這個月二十一,是當今太后的四十壽誕,當今聖上設宴崇文殿,請了文武百官。景侯府自然是在被宴請之列,但出乎不明所以的人意料的是,女眷之中老夫人竟然只帶了二少奶奶,並沒有帶去大少奶奶。這件事自然給了眾人不少猜測,其中也有人說大少奶奶和大少爺一向不得老夫人喜歡,是以才會這樣。

  可是那知道個中緣由的,卻是明白二少奶奶身份特殊,她和太后關係不一般,如今太后四十壽誕自然是要前去祝壽的。後來老夫人呈上那個百鳥朝鳳,太后見了很是喜歡,命人放到跟前細細打量了許久。老夫人當下忙從旁說,這是自家老二媳婦兒督人繡出來的。

  太后聽了感慨萬分,欣喜之餘誇了二少奶奶,又問起這繡品出自何人。二少奶奶便上前稟報,將常軒娘子阿福身懷六甲刺繡的事說了,又說當日繡品成時,這常軒娘子恰好產子。其實這事原本不過湊巧而已,可是經二少奶奶一說,卻是平添了幾分神秘。

  太后一聽這話,頓時感到神奇不已,當即便要傳喚這常軒娘子過來。當下殿中諸人見太后興起,自然趕緊出宮,命人去抱景侯府中常管事的兒媳並孫子覲見皇上。

  其時常管事不在,常軒正陪著自己娘子逗弄孩子,這孩子如今兩眼早已睜開,雙目清澈機靈,常軒一逗他就笑,這讓常軒越來越喜歡這小傢伙了。

  當下忽然聽到宮裡傳旨,常軒雖然明白應不是壞事,但也著實嚇了一跳,當下趕緊讓細雲幫著收拾了,又親自伺候自己娘子穿戴整齊。末了,他還上下打量了自己娘子,跺腳遺憾地道:「早知今日太后會召見你,我總應該讓繡坊給你做件好衣裳,這才穿得出去啊!」

  阿福倒是並不在意地笑道:「我們原本就是府中的下人,若是穿得太貴重反而不好,我看這樣子去見太后就極好了。」如今阿福身上穿得是緞面的米黃衫子,簡單素淨又穩重。

  常軒想想阿福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他想想這些日子到底是虧待了自己的娘子,於是暗暗想著以後要多多給娘子置辦衣服。也因為這個事,後來阿福的各式衣服有十幾箱子之多,當然這是後話了。

  當下阿福由細雲陪著,抱上了孩子,隨著宮裡來的官人上了馬車,這一路向宮中行去。

  進宮後自然是四處戒備森嚴,周圍雖然侍衛宮女一干人但鴉雀無聲井然有序,當下細雲便有些緊張,靠著阿福輕顫了下。

  阿福倒是鎮定,可到底是當娘的人了,如今懷裡抱著自己那個乖巧惹人疼愛的娃,便覺得自己這個當娘的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只為了護他,於是自然把周圍的人事都看淡了。是以阿福雖然也是個沒見過這種場面的,但當下倒是從容自若。

  進了宮裡,宮人又從旁教了許多規矩,然後便帶著阿福進去見太后。阿福進去的時候太后正喝茶吃點心,旁邊是一眾公主妃嬪陪著,公主妃嬪一旁則是二少奶奶,而老夫人卻是並不見人影。

  阿福當下心裡明白,知道二少奶奶和太后的關係,便連忙深吸了口氣,上前拜見。

  太后慈愛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眉目端正臉型圓潤,身子也稍顯福態,當下倒是喜歡,便命人叫到近前來說話。

  阿福抱著孩子,依了禮數走近前來,太后便問了一些家長裡短的話,阿福一一作答。當太后知道阿福親自餵養孩子時,又是感慨了一番,說其實孩子還是跟在自己身邊好。

   後來也是因為這句話吧,阿福算是得了個令牌,從此孩子都是自己帶的,再也沒人提過請乳娘的事兒了。

  太后又命人將這娃娃抱到自己跟前來看,說來也是這娃娃懂事。見了太后便瞇起眼睛咯咯笑起來,笑得眼睛像月亮般好看。

  太后一見大喜,命旁人抱著自己逗弄了半響。偏偏又有個妃子,估計也是想討太后喜歡,便說太后是有福之人,是以這剛滿月的娃娃見了就喜歡。

  太后也覺得自己和這娃有緣,當即賞賜了長命鎖等物,又問起這孩子是否有了名字。其實阿福常軒和常管事商量過孩子的名字,也弄了幾個備選只是還未敲定罷了。可是如今太后問起,阿福竟然福至心靈上前答道:「還未曾起名。」這話嚴格說起來,倒也不是說謊了。

  太后一聽,沉吟著道:「我聽說你身懷六甲為我繡了百鳥朝鳳做壽,算起來也是這孩子和我有緣,不如我就給他起個名字吧?」

  阿福一聽大喜,連忙上前拜謝,懇求太后賜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30 PM

第六十一章 二少奶奶的身世

  太后沉吟片刻,卻說道:「平常人家過日子,無非求得是一個安生,不如這孩子就以『安』為名,你夫家既姓常,合起來倒是一個常安。」

  阿福在心裡默念著常安,想著這一世原本也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盼著他一輩子平安過活而已,當下心裡大為喜歡,趕緊上前謝太后賜名。

  她自然明白,有了太后的賜名,這個孩子這輩子算是有了依仗,只要不出什麼大事,平安一世是沒問題的了。

  從宮中出來時,恰逢二少奶奶的也要出宮,二少奶奶便留話讓阿福跟著自己一起。阿福眼瞅著太后身邊的貼身太監親自送了二少奶奶出宮,心裡越發明白了,便抱了孩子和細雲跟隨其後。

  出了宮門,二少奶奶鬆了一口氣,回頭望了望那幽深的宮廷,笑歎了口氣說:「我估計以後再也機會來這裡了。」

  阿福見她臉上雖帶著笑,但眉眼間卻染上幾分蕭瑟,心中雖不解,但並不敢多問。二少奶奶也很快恢復過來,笑看著身後細雲抱著的嬰兒常安:「抱過來我瞧瞧。」

  阿福連忙命細雲抱給二少奶奶看,二少奶奶凝眉細看了一會兒,歎息了聲。阿福想著她應該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當下不敢多言。以前或許不知,但如今當了母親,這才知道喪子之痛應是世間之最痛。若是真遭遇了二少奶奶那事,傷口哪裡是幾句安慰的話語能夠撫平的,旁人所做的無非是盡量不去提起罷了。

  兩個女人正在這邊站著,而侯府的轎子停在旁邊,候著她們上轎。偏偏此時宮裡卻又走出一隊人馬,當頭那位一身金貴身旁侍從眾多,走過來時雍容高貴目無下塵。

  阿福認出這是之前在太后身邊的一位,而此女能夠出宮來,想來應是已嫁出去的公主吧。二少奶奶見了,小聲道:「這是太后嫡出的昌明公主。」說著已經上前依了禮數前去見禮。

  阿福見此自然也跟隨其後向這位昌明公主下跪請安。

  昌明公主一挑娥眉,輕輕掃過兩人,最後目光落到了二少奶奶身上。她審視了半響,卻忽然開口問:「夫人可是甲子年生人?」

  二少奶奶慘淡地笑了聲,點頭說:「正是。」

  昌明公主聽了點頭,喃喃地道:「那倒是長我四歲。」

  二少奶奶低頭不言。

  昌明公主低頭凝視著她,忽挑眉問:「夫人可會刺繡?」

  二少奶奶搖頭:「拙婦不會。」

  昌明公主卻笑了,那是冷笑:「我怎麼聽說夫人幼時是會的?」

  二少奶奶抬頭看了眼昌明公主,只見那高高在上的人兒眉眼裡凌人的高貴。

  她低下頭,這是天家的兒女,皇家的血脈,這是金枝玉葉。

  她沉默半響,終於緩緩地說:「拙婦年幼失祜,無人教養,即使曾經學過,也早已荒廢了。」

  昌明公主聽到這話,也不說話了,很久後她點了點頭,看著遠處說:「九月了,秋風要起了,你保重身子。」說完這話,她逕自離去了。

  二少奶奶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很久後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阿福連忙上前扶起二少奶奶,可誰知二少奶奶卻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太后也不過是不惑之年,如今身子竟然是不行了。」

  阿福一驚,連忙看向左右,幸好近旁並無外人,而二少奶奶聲音極低,別人應是沒聽見的。

    ***

  姑且不提二少奶奶那日的異常低落,只說阿福跟隨了二少奶奶回到侯府裡,只見常管事和常軒早已等在那裡了。常管事見阿福平安回來,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雖說他們早已得到消息知道了太后給孩子賜名的事,可到底是不放心。而常軒見了阿福回來,也顧不得外人在場,直接過去一把抱住。一旁下人見了竊笑,常管事黑著臉只當沒看到,阿福羞紅了臉輕輕推著他,可是當然推不動了。

  阿福得了這樣的榮光,自然是要去見老夫人的。其實闔府當下都是激動異常,因為太后不但是誇了二少奶奶,還給府裡的家眷並各位少爺都賞賜了東西,甚至還問起二少爺以後的前途問題。總之這景侯府上下是滿門歡喜,風光無限。

  當然比起眾人的欣喜,那個低落的二少奶奶則是托說身體不舒服,直接回了自己院子。二少爺見此,隨後也跟著回去了。阿福看著興奮異常的常軒,心裡也是高興的,可是想起二少奶奶今日所說的話,心裡總是隱隱不安,但又不好提起。

  這晚夫妻二人是留在侯府中的小院住的,老夫人特意派了幾個丫鬟前來服侍。忙碌了一個晚上,夫妻兩人總算哄了孩子在隔壁睡下,自己也躺上了床。

  對於阿福而言,這一天是神奇的一天,她這樣的人是一輩子都不曾想過見到當今太后,也不敢想像自己的兒子竟然被太后賜名的。而之後眾人的誇讚以及欣羨,還有老夫人的另眼相待,甚至那幾個慇勤侍候的丫鬟,這一切在阿福眼裡簡直如同走馬一般,顯得是那麼的不真實。

  此時躺在床上,靠在自己男人那堅實的胸膛上,聽著那規律有力的心跳聲,阿福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

  她用自己嬌嫩的臉頰磨蹭著男人的臂膀,喃喃地說:「怎麼覺得今天做了一場夢。」

  比起阿福的忐忑,常軒卻是興奮的,此時他摟著阿福,狠狠地親了一口說:「如果是做夢,那就一輩子不醒就是了!」

  阿福受了他那吻,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自己因為被吻而沾染上的濕潤,口裡卻忽然說道:「二少奶奶的事兒,你是知道的吧?」

  常軒一聽這個頓住了,凝視著她說:「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阿福一見他這個樣子,心裡明白他也是知道的,當下歎了口氣說:「既然這事連我一個小小的婢女都是知道的,那估計滿府裡的人都知道,不對,應該是上京城的人都是知道的。」這自然也包括那高高在上的皇家貴女——昌明公主了。

  常軒不說話,用手輕輕撫弄著阿福柔軟的腰際,低聲說:「這事也就是偷偷地說罷了,不過你怎麼忽然想起這個?」

  阿福拉著拉常軒的胳膊,示意說:「我只知道大概,卻並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你說給我聽吧。」

  常軒歎了口氣,看看外面樹枝因為風的吹動而在窗戶上投下的搖曳暗影,輕聲說:「我倒是知道個九成,今日說給你,你不要說給外人聽,以後就當不知道便是了。」

  阿福在常軒懷裡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輕點頭說:「我怎麼敢說給外人呢,你說便是了。」

  常軒這才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替阿福攏了下髮絲,這才說起來。

  二少奶奶的身世,是府裡公開的秘密。不過最近幾年沒人敢提起了,也就是小夫妻在被窩裡閒話時才敢說起罷了。

  二少奶奶,原本是富商之女,因何嫁給景侯府嫡子二少爺為妻,這卻是有原因的。說起這個,卻不免要扯到本朝皇家的一件醜事了。

  原來當今太后原本珍珠,生於平常人家,排行老大,家中老母善刺繡,於是這珍珠從小做得一手好活。後來長大十四歲被許給了附近繡坊裡的一個小管事之子為妻。她過門後也是夫妻恩愛,沒一年功夫就生下了一女名秀雲。秀雲長到三歲時,忽一日這珍珠回娘家,在娘家時遇到一個瞎眼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善摸骨,一摸之下便說此女當母儀天下。

  珍珠之父母自然是不信,只說這算命先生眼瞎,自然看不見女兒早已是為人妻。而當今是太平盛世,自己那小女婿怎麼看也沒有當皇上的可能啊。算命先生聽說這事也有些疑惑,不過他卻堅信自己沒摸錯,此女是母儀天下的貴格是沒錯的。

  珍珠之父非常疑惑,不過正好這時宮裡要選繡女,他看自己那小女婿出門進貨至今未回,便乾脆斗膽包天讓自己的女兒珍珠用了二女兒明珠的名字前去參加選秀。他原本也是試試的意思,若是不成的話大不了女兒繼續和小女婿做夫妻嘛。誰知道也巧了,珍珠竟然順利進宮,被當時身為太子的當今聖上看中,留在了東宮,且在不久之後便傳出喜訊。

  珍珠之父至此才覺得那算命先生的話是對的,而這時候那繡坊的小女婿前來要妻女。珍珠之父自然沒有女兒可以還,只好推說女兒早已暴病而亡。小女婿自然是不信,把個岳丈家鬧了個底朝天,最後無奈只得帶著自己的女兒秀雲離開了。

  幾年之後,秀雲長到七歲,忽然一場大火將自己那棲身的繡坊燒得一乾二淨,爹爹也葬身火海中了。秀雲孤苦無靠,只得投奔外公家,誰知道這外公外婆卻是早已亡故,而唯一的親人姨娘也早已遠嫁他處。

  她年幼孤苦伶仃流落街頭,什麼苦頭都吃過了,最後在差點被餓死的時候,竟然忽然被一善心人家收養。那善心人家是積善之家,也是幾世的經商之家。那人家將她收養後,對她寵愛備至,她卻莫名所以,但漸漸地也感悟到了什麼,便安然受之。長大十幾歲,便忽然訂下了和景侯府的這門親事,這才嫁到侯府來。

  阿福聽著外面的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想起二少奶奶這一生的坎坷,又想起她那個夭折的孩子,禁不住歎息不已。

  作為一個年輕媳婦,二少奶奶竟然曾經在府裡那樣盛氣凌人。她是怎麼想的,是否曾經有過怨恨?



第六十二章 他連我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常管事做事向來周到,阿福和常軒剛回到他們的小院子裡沒幾天,常管事就已經幫他們找好了一處宅子。這宅子是以前一個糧商的別院,後來那糧商出了事,院子一直空置,如今被常管事盤過來了。常軒過去看了看,很是滿意,沒幾天就準備著搬過去了。

  阿福到那邊新院子看過,只見這是二進的宅院,青石板砌的整齊,院子角落還有花圃,看上去倒也舒適別緻。院子前面幾間可以會客或者它用,後面的有五六間,足夠他們小夫妻用了。

  阿福進去的時候,常軒早已找了人收拾妥當,搬家這天又叫了布莊的人過來幫忙。於是不過半天功夫,他們就在新院子安置妥當了。阿福如今是這麼打算的,他們小夫妻住一間,給常管事留下一間,另外找一個丫頭過來幫手,到時候和細雲住一間;以後請一個嬤嬤來幫忙帶孩子單獨一間,剩下的一間就留著,備不住哪天有個什麼事可以派上用場。

  阿福在這邊打算得挺好,那邊常軒已經在外面物色合適的嬤嬤和丫鬟了。以前這種事都是常管事幫著的,可是如今常管事說自己就不替他們小兩口閒操心了,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常軒一時之間也沒處去找可信的人,後來便乾脆托了岳娘子找一個嬤嬤,又在自己繡坊裡尋覓了一個可靠老實的丫頭過來暫時幫忙。

  等一切妥當的時候,差不多也是臘月,眼看著又要過年了。此時正好常安百天,府裡的管家娘子起哄要過來一起喝小傢伙的百天酒。若說以前,常軒這兒子自然是沒這麼受大家器重,可是如今不同了,如今這常安的名字可是太后賜下來的,小傢伙脖子上掛著的銀項圈還是太后親自賞賜下來的呢。當時太后說,男不戴金女不戴銀,於是就命賜了個銀項圈,又讓人在上面刻上了常安的名字。

  也因為這個由頭,常安百歲那天,阿福特意抱著常安進去見了老夫人和二少奶奶,謝了恩,又得了打賞,這才重新抱著出來。回來時家裡已經聚集了許多人,把個院子圍得團團轉。

  阿福院子裡這幾個人自然是忙不過來的,不得已只好又請岳娘子過來幫忙。岳娘子關了店面帶了夥計一起幫著收拾。

  一群人圍著炕頭上的小常安說笑。此時常安百天,模樣已經舒展開來。眾人見小傢伙虎頭虎腦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大家一逗他就笑,笑起來眉眼彎彎,真是好看,紛紛誇讚。又有人提起那脖子上的銀項圈,說是有了這東西,以後的前程是不用愁了。

  阿福聽著別人誇讚的話語,心裡自然是歡喜,不過說起什麼前程,她心裡卻是平添了幾分擔憂。她今日去見二少奶奶,只見二少奶奶依然是神情低落,她沒敢多問。其實她另外找人打聽過,知道當今太后身子大不如前,聽說是一直吃著藥卻不見好。

  吃過飯後,大家差不多都散了,常軒在外面帶著兩個夥計清點各色禮品並收拾桌凳殘局。阿福見一旁的迎春一直低頭不說話,待到眾人要走,她卻推說有事留了下來。阿福就猜著迎春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便讓孫嬤嬤將常安抱出去,自己和迎春說話。

  常安雖然還小,但好像已經能記得自己娘親了。此時被孫嬤嬤抱出去,他仰著臉兒小手胡亂抓著,大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娘,那意思是你怎麼不要我了。

  這倒是看的迎春和阿福都笑了,迎春羨慕地說:「這小孩子真是惹人疼。」

  阿福起來收拾了下炕上的被褥,招待迎春坐下,又端來了瓜子榛子等物放在一旁,這才笑著說:「小孩子嘛,這個時候都是這樣的。」

  迎春低頭想了下,卻歎息了道:「我那孩子幾個月的時候,我沒那麼多時間看他,都是讓他一個人躺家裡。有時候我抽時間看他,發現或者早尿了,或者餓得哇哇直哭呢。後來稍微大一些,每日都是被我背著出去混在馬廄裡。我割草他就抓我的衣服,我餵馬他就瞪著眼睛看,我清掃馬廄,他就在一旁抓了馬糞玩。」

  說完她苦笑了聲:「那時候孩子真是受了苦!」

  阿福見她提起這個,只好打岔說:「你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你家男人如今在二老爺面前有了臉面,他就算是不顧家,可孩子到底是他親生的娃,這日子將來也過不差的。」

  誰知不提這個便罷,一提這個迎春是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她紅了眼睛,抬頭看了眼阿福說:「阿福,說起這個,我倒是有件事要求你呢。」

  阿福想著她應該是有事相求,但以為無非是銀錢上的事罷了,便道:「咱們都是姐妹,說什麼求不求呢,你但說便是。」

  如今常軒在外面布莊主事,年底都是有分紅的。布莊繡坊生意這麼好,分紅自然少不了,阿福早已不愁銀子用。其實今日林嬤嬤過來,她還特意送了林嬤嬤一封銀子並許多糕點補品呢。

  迎春見阿福說得痛快,當下面上有些難色,不過還是艱澀地開口說:「阿福,我家那男人如今得罪了二老爺,被趕出來二房。他如今也不願意在馬廄裡挑馬替糞,弄得個上不上下不下呢。」

  阿福一聽這個,心裡頓時皺了下眉頭,詫異地問:「不是說二老爺很是欣賞他嗎,怎麼如今弄得這麼下場?」

  迎春猶豫了半響,終於說:「我也不知道。」

  阿福從旁看她臉色,看出她必然是知道的,只是不好啟齒罷了。其實她是想幫迎春的,可是這怎麼也關係到府裡的人,如今常軒和自己雖然受主子寵愛,可到底是出來另外過活的,進府裡去要人還是要求主子給個臉面的。

  再者了,阿福對迎春這個男人也是知道一二,其他不說,光是這男人剛有些前途便對迎春母子不管不顧,這就足以讓阿福對他心生厭惡,更遑論讓常軒舍下臉面將這個男人要出來了。

  迎春從旁見阿福低頭不語,知道她為難,當下忙道:「我也就是隨口提提,你若覺得為難,那我也沒法強求。」

  阿福聽到這話,抬眸問道:「他之前對你母子冷情,如今他落魄了,怎麼倒是讓你來找我了?」

  迎春臉上泛紅,眸子裡漸漸帶了淒涼,尷尬地說:「無論怎麼著,他都是我孩子的爹啊,我總不能看著他不管。」

  阿福聞聽,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這事怕是不好辦,不過我還是和常軒說說,盡力而為吧。」

  迎春聽到此,自然是千恩萬謝,又說如果事成定然拉了自家那男人過來登門拜謝,然後才離開。

    ***

  晚間常軒回到房裡,阿福和他提起這件事,誰知阿福剛提了一半,常軒就挑著眉說:「你該不會說得那個養馬的嚴興吧?」

  嚴興正是迎春男人的名字。

  阿福點頭:「你若看著方便,就隨口說上幾句,好歹幫他一把便是;若是為難,也就算了。」其實阿福從心裡不覺得那個男人值得幫,不過是看著迎春開了這個口,不忍拒絕罷了。

  誰知常軒卻一屁股坐在炕上,俊秀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團,冷眼看著阿福說:「你怎麼竟然要幫他呢?」

  阿福一怔,不明白常軒為何這樣,只好說起迎春這一茬來。

  常軒這才表情稍緩:「既然如此,以後這件事再也不提了。」

  阿福不明白了,上前幫常軒捶背,邊捶邊道:「為什麼不准再提?」她是不明白啊,怎麼常軒一聽嚴興的名字就不高興呢?

  常軒忙碌了一天,此時被自家娘子錘著背,當下舒服得很,便瞇著眸子如同貓一般,不過嘴裡還是冷著聲音說:「這個人啊,真不是個東西,以後可要遠著他些。」

  他這一說,阿福大為奇怪,背也不捶了,膩歪到常軒懷裡要他說。常軒開始還故意不說,後來禁不住自家娘子在自己身上蹭啊蹭,只好繃著臉說:「這個人和那個二老爺曾經看對了眼,這就讓人不喜。」

  阿福眨眨眼睛,點頭說:「確實是,王八對綠豆,想來這兩個人都差不多。」

  常軒不屑地挑了下眉,又繼續說:「我聽說如今二老爺身邊的那個什麼小妾前些日子懷上一個。」

  阿福茫然不解:「那是好事啊!」

  誰知常軒拉過阿福來,大手伸到她前面懷裡去,捉住了一處躍動輕輕揉搓,嘴裡冷笑了聲說:「那二老爺這些年身子早搗騰虛了,他這麼大年紀,哪裡能種下兒子來?」

  阿福一聽這個,頓時怔住,良久才詫異地道:「難不成?」

  難不成那嚴興竟然和二老爺的小妾吟秋勾搭上了?

  常軒自然明白阿福已經猜到,大手一提將阿福抱起放倒在炕上,邊解開她的衣襟以便讓自己的手更深入,一邊道:「那個女人為了能多生幾個娃,真是費勁了心計,竟然勾搭了小廝嚴興。你在外面自然不知道,但府裡已經有傳聞,懷疑說二老爺的那個娃根本不是他的種。也就是這件事沒坐實,要不然這個嚴興估計是連命都沒有了。你竟然還要我去給他說情,傻子才去呢!」

  阿福此時尚未反應過來,任憑常軒將自己剝光脫光,她卻依然在想迎春的事,她想起之前有一次迎春提起吟秋咬牙切齒的樣子,想來迎春早已知道這件事了?

  常軒解開了衣襟,釋放了那兩處誘人的彈跳,看著那在空氣中因為微微顫動而蕩漾出的迷人乳波。他眸子裡的顏色變深了,喘息也急了,猛地一下埋首在那高高俏立的兩粒紅葡萄上,狠狠吸了一口。阿福被他這樣一吸,頓時身子一軟,彷彿被抽去了力道一般,也就是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常軒看著癱軟在身下任憑自己恣意擺弄的女人,居高臨下地騎坐著,一手抓住一團根本無法掌握的軟膩,粗礪的指頭便稍一用力,就這麼捏住了她那如雪地紅梅般綻放的紅豆擠壓並旋轉,直弄得阿福發出一聲聲嬌弱的喘息聲。常軒越發滿意,眸子裡含笑俯視著自己女人說:「大晚上的,你不好生伺候自己的男人,怎麼小腦袋裡盡想著其他男人的事兒?」

  阿福聽到這話,緋紅飛上臉頰,輕推了他把,軟軟地嗔道:「輕一點,你個壞人!我何曾想過其他男人!」這話自然是毫無威脅力,特別是她這麼一動就惹得那兩處峰巒蕩漾出動人的波來,於是看在男人這簡直是扭著身子的誘惑了。

  常軒此時迅速地脫了自己的衣服,直接騎上了阿福,兩手重新抓住那兩團白膩雪滑,故作狠狠地道:「那個二老爺算是什麼東西,他就是個沒種的玩意兒,哪裡比得上我常軒半分!」

  阿福知道他心裡對當年的事一直不滿,可是二老爺到底是主子,只好道:「人家好歹是個爺,你在外面說話注意著點,可不要胡亂說了什麼話被人抓了把柄去啊。」

  其實別說如今常軒做事比起頭幾年穩重了許多,就是當初他還是個毛躁小伙子時,因為一直跟著三少爺,又有自己老爹常管事的耳濡目染,平時做事也是有些分寸的,自然不可能在外面說出什麼話來。不過如今他熱炕頭暖被窩,騎著自己那個任憑自己馳騁的娘子他便有些忘形,乾脆俯首到阿福耳邊,低聲道:「他估計連我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那溫熱的氣息,那曖昧的聲調,阿福臉唰地紅了。

  可是常軒卻繼續說:「怎麼,你不信?要不要試試?」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38 PM

第六十三章 豐盛的紅燒肉

  常軒湊到阿福耳邊輕蔑低啞地說:「他估計連我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阿福此時早已被剝得如同綿羊,豐潤白滑的身子掩在大紅緞面的被子裡,烏黑的秀髮散落一旁。她聽到這話,頓時臉頰飛上了醉人的酡紅,簡直如染了胭脂般,而眸子則是嬌嗔地看了常軒一眼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可是此話軟綿綿的,透著醉人的媚意,哪裡像是埋怨,倒像是對自家男人的引秀。

  常軒見阿福半掩在被中的樣子,胸口一蕩,喘息急促起來,真是恨不得馬上撲過去啃一口。不過他倒是強自忍下了,眸子裡閃爍著惡作劇的笑意,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膨脹頂著阿福那處柔軟,居高臨下的威脅道:「怎地,你不信,那今日我便不用這物,定也要弄得你欲生欲死。」

  阿福看常軒這個樣子,知道他今日事勢在必得了。自從她生完孩子後,身子是格外的敏感,他又在這上面禁了許久,於是這段日子簡直是如同猛虎下山般,每次都要胡天海地一番才肯罷休。偏偏今日這常軒又是喝了酒的,要知道男人有了幾分醉意後,往往在床事上就更加狂猛。此時的阿福被這個帶了幾分酒意的男人這樣頂著,也別無他法,當下仰著臉兒散著頭髮,眸子裡含著點點醉人的星光,柔弱地搖頭哀求說:「罷了,今日你既要弄,還是快些吧,別又想什麼新花樣折騰我。」

  常軒自然不會就這麼簡單放過她,事實上如今他在外面正是春風得意時,但凡是府裡的一個人誰不敬他幾分?今日他滿腹得意興奮異常,回到被窩裡就是要弄了娘子好生馳騁一番的。

  當下他放開阿福的兩團誘人的嬌軟,粗糲的大手一伸猛地一手一個抓住了阿福的雪白腿兒分開。阿福一聲低叫,羞得兩手摀住了眼睛。

  阿福身子是雪白的猶如上好羊脂玉,偏偏這羊脂玉還在關鍵之處透著嬌嫩的粉澤,常軒灼熱的目光打量半響,最後大手終於覆上她的小腹。他低頭用一種研究的神色看著那裡,又拿手比劃了一番,彷彿在想像著這裡曾經住著自己的孩子,最後他低啞地喃了聲:「今日我要再在這裡種下一個娃,要一個女娃。」

  阿福捂著臉,嬌聲催道:「你要種便種,幹嘛還摸來摸去。」要知道他們夫妻日久,對於這床第之事也放得開了,反正無非是進來出去再噴點東西流點水,可是若是光著身子看來看去,總是有些臉紅。而此時阿福上身毫無遮掩,偌大兩個飽滿晃來晃去彷彿邀人上來抓一把般,而下邊只穿了褻褲,偏偏那褻褲是暗紅色薄紗的,根本擋不住什麼的,一眼看過去,甚至可以看到那芳草淒迷下面的幽洞。

  常軒的眸子顏色更深,他打量著那處唇兒,彷彿著迷一般低下頭湊了上去。

  阿福知道他要做什麼,常軒這人平日慣能服低做小,這種事兒也做過幾次。阿福平時覺得羞,總是半推半拒,但其實心裡明白,這事做到妙處,比起那用熾熱直接猛力耕種更有一番滋味,當下隨手拿了一個帕子遮住臉,只當什麼都沒看到,任憑他去弄自己便是了……(省略)

  阿福倒是沒想到他今日如此狠心,竟然吸得自己有刺痛之感,可是她也明白依照這個男人的虎狼之勢,他是斷斷不會繞過自己的,當下只能兩手胡亂抓住旁邊的被角,壓抑著幾乎從口中發出的呻吟聲。

  常軒狠狠親了一番,終究不過癮,於是猛地將那薄紗掀開。薄紗因為沾了阿福的水兒,早已黏貼在她□的花瓣上,此時冒然揭開,眼瞅著那濕透的紗兒和白嫩的肌膚分開,又是一番旖旎情景,紅的嫵媚白的嬌嫩,看得常軒幾乎捨不得移開眼兒……(省略)

  這可苦了阿福,阿福只覺得下面發癢,被撩撥得身子發顫,兩手胡亂抓住常軒的黑髮揪扯,可是她又不知道揪扯了常軒又有什麼用。她想讓常軒離開自己,可是又捨不得,彷彿自己被那靈活的舌頭弄得飄到了半空中,升不得天落不得天,她緊閉了雙眸拚命地搖晃著臻首,半響之後她終於受不住,啜泣著求饒道:「常軒,你趕緊給我吧……」

  常軒從她的兩腿間抬起首來,兩眼熾熱地盯著阿福,啞聲問:「你要什麼?」

  阿福軟軟地躺在已經潮濕的床榻上,嗚咽著求道:「趕緊弄吧……」

  常軒今日卻是非常狠心,他一口否決:「不行,我要先讓你嘗嘗其他滋味!」說著重新俯首下去。

  這一次他使盡了渾身解數來弄自己的小娘子,不過片刻,阿福便猛地身子一僵,身下的唇兒瞬間傾瀉出瑩亮的水兒,接著她整個人陣陣顫抖戰慄,身下水兒陣陣,幾乎打濕了被褥,當然也濡濕了常軒的唇舌。

    阿福正半瞇著眸子喘著氣兒躺在炕上,可是誰知道常軒根本沒打算放過他……

  阿福未曾防備,小口倒吸一口涼氣,小洞兒感到一陣粗糲的痛感,幸好剛剛來過,水兒充足,嬌嫩舒展,才不會感到特別的痛。

  常軒一隻大手握住她因為身子顫抖而蕩漾著的一隻柔軟,另一隻手則是用了一根中指在她體內抽XX。那甬道內因為之前的滋潤過多而濕潤柔軟,常軒粗糲的手指進出順暢,於是他乾脆加快了速度猛力來回。他低頭看著那唇口的嬌嫩花瓣緊緊夾著自己的手指頭,看著那嬌嫩因為自己劇烈的進出而被迫不斷地張合,忍不住啞聲問道:「阿福,你感覺怎麼樣?」

  回答他的是阿福醉人的低哼聲,手指頭伸進去自然和唇舌在外面挑逗不一樣的。那根手指頭雖不如常軒的磨人之物,但貴在靈活迅速,阿福下意識緊夾著雙腿,將那根磨人的手指頭夾在兩條白生生的腿縫間,扭動著腰肢輕輕摩擦。就在這摩擦中,酥麻的快意之感一波波襲向阿福,阿福張開紅潤的唇兒發出壓抑不住的低吟聲,快意之感讓她的腳趾頭都蜷縮起來。

  常軒見到阿福這般姿態,又聽著耳邊那如小貓般的啜泣聲,心裡自然是頗為得意,當下他心裡一動,又加了一根手指頭,兩根手指併攏在一起,強迫那洞口兒撐開來,試探著往裡面進去。阿福覺得略痛,忍不住擺著腰兒掙扎,可是常軒卻捏住她的俏生生挺立的粉尖兒,低聲命道:「乖,別動!」

  說著這話間,兩根手指頭已經到了最能觸及得最裡面,當下在濕潤的軟泥中輕快地來回運動,不多時就將阿福送到了九霄雲外。

  可憐的阿福就在這因為快意而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時,忽感到那手指頭退出了,她正在收縮中感受著,忽然又有東西就這麼擠了進來。阿福嚇得趕緊搖頭,拚命推拒:「不要啦,受不了啦……」此時此刻,她正是最美妙的時候,再多一分便真有些承受不住了。

  可是常軒卻不會放過她,不但不放過,他還仗著阿福那裡早已濕軟成一灘泥而猛地直接頂入最深處,惹得阿福話沒說完便倒吸了口氣。

  常軒乾脆將阿福整個抱起,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捧著她的後頸,唇舌貪婪地吮吸著她的櫻桃小口,堅實的胸膛磨蹭著她兩團讓他一輩子都放不下的團團圓潤,而身子則是賣力地進入,在那緊致濕滑的小口兒中進行著自己無盡的征途。

  阿福啜泣,阿福不幹,可是阿福逃不過,阿福只能將腦袋依靠在他胸膛上,兩手無力地捶打著他:「壞人!」這聲壞人軟膩膩的,彷彿在求著人家可以更壞一點,更猛一點。這綿軟甜膩的聲音讓任何一個男人聽到,估計不是壞人都能變身為壞人,立馬褪下褲子提槍上陣將她狠狠地擺弄一番。

  「阿福,你說你當日若是真嫁了那二老爺,保不準今日是怎麼受罪呢,肯定連我一根手指頭都不如,你說是不是?」常軒粗喘著氣說話,同時蠻橫地……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更深入,那勢頭彷彿要將阿福撞穿一般。

  阿福聽著那「啪啪的」的水漬聲,臉兒早已紅透,又聽到他這話語,更是羞得無言以對,只好胡亂啜泣道:「怎麼又提那人……你這小心眼……」

  常軒卻不依不饒,一隻大手握住她的腰肢,身下越發賣力,口中還道:「就是那個什麼大少爺,他有我好嗎?他一沒我大二沒我壯,估計伺候不了你幾下就不行了。」

  阿福聽著這話真是有些過了,恨不得抬起拳頭捶這個男人幾下,可是沒辦法啊,男人那比劍還硬的……,當下她眸子裡含著淚珠兒,咬著嬌嫩的唇兒,很是賭氣地挺起胸來揚起頸子,讓自己那兩團飽滿的嬌物磨蹭著常軒的胸膛。讓你再這樣亂說,就不信這樣還堵不住你的嘴。

  常軒這下子是真說不出什麼來了,他在狂猛急速中凝視著自己懷中的小女人,只見她半瞇的眸子裡醉人的星光點點,雙頰上彷彿塗抹了天底下最動人的胭脂般。她如雲的黑髮披散在羊脂玉一般的身子上,在自己強猛的衝撞中整個豐潤的身子蕩漾出絕世動人的媚態。

  這一刻,常軒覺得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比得過自己的阿福。她們沒有阿福的飽滿豐潤,所以不會有這樣的柔軟和成熟;她們沒有阿福的雪白紅潤,所以沒有這樣的嬌媚和甜美。當然了,常軒也不會用自己堅實的虎腰去如此侍弄除了阿福之外的任何一個女人,所以她們也不會有阿福這般風中搖曳的媚人姿態。

  這一刻,常軒覺得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了這個動人的小娘子,他的狂猛他的精氣他的堅硬。他甚至在這狂抽狠插中想起了一個傳說,關於一個絕色的鬼怪引誘了一個書生,那個書生幾度春風後便被吸乾了精血的傳說。

  可是如今的常軒覺得,若自己的小娘子是一個精怪,即使被她吸乾了精血又能如何,反正一切一切都是要給她的……

  當一切狂風暴雨歸於平靜後,常軒躺在炕上,胸膛劇烈起伏著,上面有汗珠子在流淌。阿福則是癱軟地趴倒在常軒胸膛上喘著氣兒,手指頭無意識地劃過常軒的胸膛,倒是沾染上些許濕潤。

  常軒半瞇著眸子享受著殘留下的快意,拿手拍了拍自己娘子的圓潤的肩頭,如哄小狗般吩咐道:「拿個帕子給我擦擦。」

  阿福輕輕白了他一眼,不過還是勉強起身,從旁邊扯了一個汗巾給常軒:「給你。」

  常軒得了便宜,笑得露出白牙:「我剛才這不是出了大力氣嘛!」說著他挑眉笑道:「要不然下次你來動,我保準給你遞巾子擦汗毫不含糊。」

  阿福無奈,笑著捶了他一下,催他快點擦,自己還等著用呢。

  常軒趕緊三下五除二擦拭了自己的身子,擦完了看看旁邊軟得猶如麵條一般的阿福,乾脆一把將阿福拎過來,如同對待一隻小貓般上上下下胡亂擦了一番,這才隨手將巾子扔到一旁。

  兩個人重新躺下,蓋上被子,常軒的手照例伸過來摸著阿福的綿軟,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話。

  阿福想起剛才常軒竟然說什麼大少爺,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又羞又氣:「以後可別亂說話了,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常軒想想也是,便抱過來阿福笑著說:「我聽說那大少奶奶也有喜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侯府裡就要添丁。」

  阿福聽了,忍不住歎息:「希望這孩子能夠順利吧,可不要像二少奶奶那樣。」二少奶奶自從夭折了那孩子後,身子骨一直不行,且再也沒有傳過喜訊。

  夫妻兩個人說這話,常軒卻忽然說起來三少爺:「想當初我跟著他,雖名為主僕可也情同兄弟,但如今分開了,做的事不一樣,兩個人倒是走遠了。」

  阿福倒不曾想他忽然提起這個,便問怎麼了,常軒這才說起三少爺。卻原來三少爺如今也快要成親了,可是他卻在外面偷偷摸摸地置了一個別院,養了一個寡婦。

  阿福一聽吃驚不小,她之前只知道三少爺在外面勾欄裡和什麼什麼世子搶女人,怎麼如今又勾搭上了寡婦呢?

  常軒在外面做事,自然各路消息知道得多,於是和阿福說起,聽說那寡婦年輕貌美還帶著一個孩子,把個三少爺迷得跟什麼似的,家裡的老夫人和大老爺都氣得不輕。誰知道三少爺卻彷彿鐵了心,竟是乾脆連家都不回了,大老爺說是要派人把他轉回來家法處置,而二夫人則是在家裡整天哭。

  這事說完了,常軒躺在那裡摟著阿福感慨:「以前三少爺就喜歡沾花惹草,那時候還常常偷跑出去呢。」

  阿福拿手輕輕捏了一把他的胸膛,不滿地小聲說:「是啊,你還幫著他望風呢,果然是主僕,都是一樣的人!」

  她捏這一把常軒自然是不疼,可是阿福的不滿意他是感覺到了,便笑了下,溫聲哄著她說:「那都是以前了,那時還小不懂事,主子在外面尋花問柳的,咱就鞍前馬後伺候,跟著也看個熱鬧。那些溫香軟玉的事兒,哪裡都輪得到我這個下人呢,你可不許多心。」

  阿福想了想,笑道:「那如今你走出去也是人人誇讚的常大掌櫃了,我聽說外面那些做買賣的人都巴結著你呢。就連府裡那些旁支莫系的公子爺,見了你都不敢小看。如今這溫香軟玉溫柔鄉,總該有你的份了吧?」

  其實阿福說這話是有緣由的,如今常軒做生意,出去應酬結交在所難免,帶著酒氣回來也是有的。常軒聽了這話,摟起阿福,拍了拍她滑膩圓潤的肩:「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和三少爺可不一樣。」

  阿福其實也就是說說,心裡想想也明白常軒把整個精力都放在家裡,對自己也是疼寵有加,便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當晚夫妻兩人也不過是隨便提起三少爺,誰知第二日常軒剛回到家,便有人登門造訪,卻正是常軒之前伺候的主子三少爺。

  阿福連忙命丫鬟沏茶倒水,這邊常軒將三少爺請到上座,自己在下面陪著。三少爺坐定,阿福親自端了茶水上來,三少爺卻把目光打量了阿福一番。

  常軒輕「咳」了聲,三少爺這才回過神,看著阿福走出門去,竟然忍不住歎息說:「常軒,你如今這日子倒是過得自在。」

  常軒親自給三少爺奉上茶,這才裝傻笑了聲說:「三少爺,您這是打趣常軒呢,不過是湊合著過日子罷了。」

  三少爺卻挺嚴肅地搖了搖頭:「常軒,我那個沒過門的媳婦如果有你家阿福一半的標緻,我也不至於鬧成如這樣了。」

  常軒聽了,心裡有些不悅,事實他私心裡並不喜歡家裡幾個少爺說起自家娘子如何。若是他有足夠的能力,估計恨不得將娘子藏在深宅大院裡不讓任何人看見的上之前幾位少爺拿自己娘子打趣的時候他心裡就窩了火,只是沒辦法發作罷了。如今的他也只是勉強笑了下:「三少爺,咱們那沒過門的三少奶奶可是大家閨秀,哪裡是一般的粗鄙下人能夠比的呢。」

  三少爺愁眉深鎖,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常軒,咱們打小一塊兒長大,你應該明白我的,這輩子沒別的想法,就是尋一個如書上所說的絕代佳人相伴而已。如今那個彭家小姐,我偷偷看到過的,長的那個模樣,我都不忍心看。」

  常軒聽了,只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並不言語,三少爺評論自己未過門的娘子,他常軒自然插不上話。

  三少爺又歎了一口氣,將茶水放下:「常軒,其實你這個娘子原本只有六分姿色,可是就憑了那身段也能算作個八分姿色,你小子窮漢不知餓漢饑,哪裡明白我的苦。」

  常軒是不知道三少爺的苦,不過如今他是清楚他自己家心裡的怒意。聽了這話,常軒便差點將茶杯猛地放在桌子上,不過他還是忍下了,他有力的手指緊緊捏著茶杯,捏的手指發白。

  忍下氣的常軒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抬眸看向自己昔日的主人,淡淡地說:「三少爺,您今日來是?」

  他相信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昔日的主人不可能沒事拋下那個藏嬌金屋跑到自己家裡來和自己討論自家女人的身段問題!

  三少爺聽到這話,手重新摸上了茶杯,笑了聲,欲言又止。

  常軒斂眉看過去,只見三少爺握住茶杯的手修長白淨。其實這雙手他自然不陌生,眼前這個主子是他從小跟著的,這個主子平日無所事事,一群丫頭婆子侍候著,每日家連個手指甲都修整得像個女人。

  三少爺見常軒目光落到自己手上,卻誤以為他在看那茶水,乾笑了聲說:「常軒,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往了,凡事也要講究著點,你這茶杯不過是街上買的吧,趕明兒我把我那裡珍藏的一套官窯裡出的青花茶杯給你用吧。」

  常軒不動聲色地笑了下:「三少爺,常軒如今雖然不跟著三少爺身邊侍候了,可還是昔日府裡那個常軒。三少爺也知道的,常軒粗鄙,不懂得那些高雅之物,平日家裡就算有人來往也不過是一些買賣人,有了好東西也白白糟蹋,不懂得欣賞的。」

  這一番話說的三少爺看了常軒半響,很是遺憾地搖頭說:「你說得也是,好東西到了你手裡也是糟蹋!」

  常軒嘿嘿笑了下,不再說什麼。

  三少爺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試探著開口:「常軒,我那邊的情況,你也知道的?」

  常軒點頭:「聽說了一些。」無非是三少爺養寡婦,寡婦愛花銷,偏偏府裡斷了三少爺的供給將三少爺掃地出門罷了。

  三少爺看了看常軒,他原本以為常軒會接下去問些什麼,他也好開口,可是誰知常軒根本不接,猶豫了番他只好繼續道:「如今我和家裡鬧翻了,一個人在外面過活,手頭有些緊。」

  三少爺停頓了下,試探著繼續道:「常軒你如今是個大掌櫃,掌管著繡坊,我聽說這繡坊今年進項著實不小,你如今手底下應該比較寬鬆吧?」

  常軒這才明白,敢情自家這位三少爺竟然是找到昔日的跟班小廝想要借銀子?當下他忽然覺得又好笑又滑稽,沉吟了下,頗是為難地道:「三少爺,以前常軒跟著你,你也對常軒照顧得很,按說你開了口,常軒肯定沒有回絕的道理。但只是常軒如今雖然經營著偌大一個鋪子,可那流水的銀子都不是常軒的,這都是要記賬的,常軒也不能幹那挪用公賬的事兒啊。」

  他說到這裡,臉色更加為難了:「三少爺,若是常軒真幹了這事給府裡知道,假公濟私,挪用公款,那可不是小事,怕是到時候不但常軒要受府裡的責罰,就是三少爺也是要牽連進來的啊……」語音拉長,常軒皺著眉頭苦著臉連連搖頭,看上去真得很難辦,很遺憾哪。

  三少爺聽到這話,頓時苦了臉:「常軒,你真沒辦法幫我嗎?」

  常軒皺眉沉思,最後終於說:「公帳是沒辦法了,若是三少爺不嫌棄,常軒這裡還有一些銀子,這還是我爹添補給我的,說是如今有了娃,過年花用不小,讓我平日不要太剋扣孩子的吃用,順便置辦些年貨。如今若是三少爺實在急用,就拿起救救急吧。」

  三少爺眼前一亮,忙問常軒:「那有多少?」

  常軒想了想,很是大方地說:「總有幾十兩吧。」

  這話一出,原本滿懷期待眼睛發亮的三少爺頓時洩了氣,眸子也暗了幾分,無可奈何地擺手說:「罷了罷了,幾十兩能頂得上什麼用!」

  他皺著眉,心裡的確很不高興,原本以為常軒能幫上忙,如今看來常軒外面風光,其實內裡也是個窮光蛋。這奴才到底是奴才,眼界小,沒辦法。

  常軒當下摸了摸鼻子,也非常抱歉的樣子,無奈只得繼續招待三少爺喝茶,可是三少爺哪裡喝得上,坐在那裡繼續愁眉不展。

  昔日的主僕對坐無言。

  許久,常軒忽然道:「其實,辦法倒是有一個,但若是府裡夫人老爺若是知道我給您出這麼個法子,怕是會要了我的命。」

  可是三少爺卻一時管不了那麼許多,激動的差點站起來,催促著常軒說:「有什麼好法,你倒是說說看!」

  常軒猶豫了下,這才吞吞吐吐地說:「我只是聽說前面巷子,有人專門放些銀貸給人周轉,但具體是怎麼回事,常軒倒是不知道了。」

  三少爺大喜,拉住常軒說:「常軒,你倒是說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常軒這次乾脆利索地搖頭:「常軒也就是偶爾聽人提起,按說這個都不應該在三少爺面前說的。本來嘛,這也不是什麼好事,三少爺還是趕緊忘記得好,就當常軒什麼都沒說過就是了。」

  三少爺見常軒話說到這樣,剛才的激動勁過去,自己一想也明白過來。

  他坐在那裡皺著眉頭半響,最後終於彷彿下了決心:「那我自己回去打聽下,再想想辦法吧。」

  常軒見他這樣,也笑著打岔扯起其他話題,說起以前自己在少爺身邊伺候的種種事,三少爺卻無心聽,低著頭皺著眉想心事。常軒見狀,又吩咐丫鬟們準備晚餐,說是要請三少爺在這邊用膳,希望三少爺能賞臉。三少爺自然無心用膳,趕緊推說還有事呢,坐了沒一會兒就走了。

  常軒送到門口,望著三少爺在小巷裡走遠的背影,眉頭微微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第六十四章 要一個像阿福這樣的閨女

  回到房裡時,阿福正逗著常安玩。夫妻兩個覺得常安這個名字是太后起的,太過金貴應該鄭重對待,於是又起了一個平日用的小名,叫小糰子。此時常軒看看粉嫩一團的兒子小糰子,再看看一旁臉上泛著淡淡光澤的阿福,心情好了許多,帶著笑湊過去。

  此時炕上燒得暖烘烘,阿福穿著碎花襖,頭髮半散下來,而小糰子則穿著紅色棉肚兜,光著白淨嬌嫩的小腳丫,躺在那裡咿咿呀呀地抱著自己的虎頭鞋玩。

  常軒見了忍不住笑起來,隨手從小糰子手裡抓過來鞋子:「這做娘得也太壞了,竟然給我們小糰子玩鞋,這不是欺負我們不懂事嘛。」

  阿福見此,忍不住噗嗤笑了:「我也是隨手放在那裡了,誰知道他抓住玩得不鬆手。」

  小糰子沒有了虎頭鞋,竟然不依起來,皺皺小鼻子張嘴就要哭得樣子,阿福忙拿過來鞋子給他繼續玩,反正這鞋子都是在炕上穿的,一點不髒的。

  阿福邊侍弄著自己的兒子,便隨口問道:「三少爺怎地忽然過來這邊?」

  常軒笑了下,便把三少爺的來意說明。

  阿福一聽,自然很是吃驚,睜著杏仁大眼不解地道:「他怎麼和家裡鬧到這個地步?」

  常軒「哼」了聲:「那個寡婦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也不知道三少爺是被什麼蒙了心,竟然被那個寡婦耍得團團轉。如今大老爺正在氣頭上,說是以後就當沒這個兒子了。」

  阿福低頭思慮了下這個事,追問說:「你可曾借給他?」年底繡坊分紅,家裡才得了一大筆銀子,再加上平日積攢得雜項,數目也不小呢。

  常軒坐到炕上,一邊逗弄著炕上的小糰子,一邊笑道:「我又不傻,自然是不能借,若是真借了,被府裡知道,那就不得了了。」

  阿福這才點頭。其實這事也說不上他們不念舊情,只是如今三少爺正和家裡賭氣,若是真幫了他,那銀子平白如流水般給了那寡婦花用,而自己則是在府中落一個埋怨和責怪。

  這邊夫妻兩個一邊陪著兒子玩,一邊又嘮叨起三少爺的事兒,常軒自然不提他最後含糊其辭說的話。阿福在一旁倒是歎息了一番,說三少爺是個好人,如今弄成這樣真是可惜。

  常軒臉色不豫,聽阿福這麼說,竟然忽然蹦出一句:「主子爺們的心性,還不都是這樣。」

  常軒一說這話,阿福頓時沒音了。主子爺們什麼心性,也不關她的事兒啊,可是偏偏這常軒總是喜歡在她面前貶損人家。

  其實這就是小心眼!

  晚上兩個人躺炕上睡覺的時候,阿福因想著半夜還得起來給孩子餵奶,再者忙碌了一天也實在是累了,躺下沒多久便睡去了。而常軒側臉看了自己娘子一會兒,微皺著眉頭,想著白日的事,又想起自己和三少爺以前的種種,終究是不開懷

    ***

  三少爺從常軒家出來後,到底是迫於當前的窘境,打聽了一番找了個借貸的用很高的利錢借了銀子,好歹也能過一個富足的年。

  而府裡呢,二老爺生著氣,二夫人想要偷偷地派丫頭過去看看自己兒子,卻被二老爺發現了,這夫妻二人還為此鬧了一場,鬧到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也是心疼自己孫子的,可是想想那沒出息的孫子說的話,她倒是贊成二老爺,說是年輕人,好歹磨磨這性子吧。

  這一句話算是定了性,於是可憐的三少爺,大過年的只能在高牆外頭陪著自己那金屋裡藏的寡婦了。

  過了年後,老夫人正打算偷偷地派人去和三少爺說聲,讓他好歹進屋裡趕緊跪下認個錯,再回頭把原本定的王家的小姐娶了,這件事或許能這樣過去。

  誰知道這時候三少爺自己又遇到一個麻煩,原來那寡婦之前還有其他風流帳,那風流帳偏偏是以前和他搶過女人的八王爺府中小世子。世子聽說自己看中的女人被這個冤家對頭藏了起來,當下大怒,跑過三少爺那個偏院裡鬧騰了一番,把寡婦給搶走了。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天,三少爺看看人家身邊那些彪悍的家丁,知道自己沒有了侯府的支持啥都不是,這時候欠了一屁股外債的他心灰意冷,總算想要回家了。

  恰好自己娘身邊的嬤嬤過來了,於是他乾脆對嬤嬤說,先給我還了外債,我這就回去。那嬤嬤一問外債,知道竟然是高利貸,再一問數目,心驚肉跳,回去偷偷地告訴了二夫人。二夫人一聽也是嚇了一跳,但這種事情她自然不敢讓二老爺知道,只能偷偷地典當了自己陪嫁的幾個貴重首飾,算是幫兒子還了債。

  無債一身輕,三少爺終於回家了,回來後二老爺自然是暴怒,開始根本不見,後來三少爺跪在門外雪地裡。二夫人心疼,哭紅了眼睛,二老爺最後看著實在不像話,便命人先打了三少爺幾十鞭,又把他關在書房裡閉門思過。

  本來受點皮肉疼,再關幾天,這件事也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卻正在這時,忽然那王家派人過來了。

  二老爺正想著出了正月趕緊把老三的婚事辦了,他正打算去王家呢,如今這王家人一來,他連忙說起這個事。哪只人家王家卻是來退婚的,說是小門小戶的女兒,高攀不上貴府的少爺。

  這話一說二老爺也是一驚,可是顯然人家王家是鐵了心的。他心裡明白人家是聽到了自己兒子辦得混賬事,於是才急著退婚的。眼看著王家說得毫無轉緩餘地,他當下只能同意。

  這事讓老夫人和二夫人兒子知道了後,又是一番鬧騰,老夫人是埋怨不該退婚,二夫人是哭自己命苦。二老爺其實也很無奈,他是重臉面的,自己兒子出了這種事,自己當初也是賭氣才不讓他回家,如今鬧大了,他面上也無光。

  也是恰好,此時有個外任的機會,二老爺心灰意冷之下,乾脆去外地任職了,也有點眼不見心為淨的意思。

  對於這一出鬧劇,阿福和常軒自然是看在眼裡的。阿福是連連歎息,但處在她的位置也不好說什麼,她若是為三少爺感慨,家裡常軒這個大醋桶肯定要不高興了。

  其實阿福即使什麼都不提,常軒也已經很不高興了,他冷眼旁觀著這一切,蹙著眉頭不知道在想啥。

  阿福開始並沒多想,可是後來到了三月份,也就是二老爺離京上任的時候,公爹常管事忽然過來了,且臉色難看。他把常軒叫道一旁,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

  阿福只是看到,常軒出來的時候,膝蓋上帶了塵土的,袍子也是皺的,看樣子應該是跪過?再看他的臉色,鐵青著臉一句話都不說,顯然是沒好事。

  晚上睡覺的時候,阿福試探著問他,他自然是不吭聲,只是翻身一下子將阿福抱住,狠狠地親了一口嘴唇。

  阿福無奈,只得任憑他抱著,兩個人緊緊相貼,阿福彷彿能感受到常軒的心跳聲,那心跳,比往日快一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常軒忽然動了動身子,依然是抱緊了阿福,湊到阿福耳邊低低地喃道:「我不喜歡主子爺們看你的目光。」

  阿福茫然不解,她不明白話題怎麼到了這裡,不過常軒既然這麼說了,她也只能乖順地在他懷裡點頭。

  阿福的柔順卻引得常軒血氣沸騰,乾脆再一個翻身,壓上了阿福。

  常軒動作粗魯,阿福開始默默承受,後來逐漸得了妙處,也便隨著他的動作低哼起來。男人喘息之聲,肉體撞擊之聲,以及女人被弄得情動之聲,在這暗室裡蔓延開來。

    ***

  接下來幾日家裡的氣氛一直比較沉悶,常軒比起以前話少了很多,每日都是早出晚歸努力做事。阿福一時之間倒是有些不適應,只得把自己的時間更多地放在自己的小糰子身上。

  小糰子如今六個月了,越來越討人喜歡。常管事時常過來看他,每次來的時候都賣各種各樣好玩的玩意兒。小糰子倒也和自己爺爺很親近,常管事一來,他就樂呵呵地笑。

  阿福想著如今的日子,不由得感歎,有銀子了,不再受人管束了,怎麼自己和常軒最近反而疏遠了。她偶爾會想起以前在府裡小院時的情景,那時候沒有丫鬟沒有嬤嬤,但是常軒會幫著自己。如今的常軒,怕是再也沒有那個閒工夫了。

  在這個感歎中,她食慾不振起來,每日仄仄的想睡,很快就連常軒也注意到了,趕緊請了大夫給她看。誰知一看之下,這才知道阿福竟然又有了身子。

  這下子常軒喜得不輕,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抱著阿福親了一番,又隔著肚皮要聽聲音,說是自己這次一定可以得一個閨女,要一個像阿福這樣的閨女。

  這件事對於阿福來說倒是意外之喜,見常軒這麼高興,她也很高興,其實第一胎是兒子,她也盼著自己第二胎是個女兒啊。滿懷期盼地摸著自己那沒有絲毫凸起的肚皮,想著將來能有個粉嫩的小女娃。

  有兒有女,這樣才能湊成一個好字嘛。

  就在小夫妻二人歡喜異常地開始期盼新的生命時,在這個上京城裡,一個老人卻忽然去世了。

  消息出來,老夫人呆住了,二夫人怔住了,二少奶奶一下子暈了過去。

  當今聖上的生母,如今的太后娘娘,她駕崩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0:58 PM

第六十五章 脫奴籍

  太后駕崩,舉國大孝。二少奶奶躲在屋子裡不出來,太后是她的生身母親,但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太后活著的時候可以隨時召見二少奶奶,可是如今死了,二少奶奶卻沒有辦法進宮去,於是連母親最後一面也見不成了。

  阿福想起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老人,心裡也頗為難受,再想起二少奶奶,更是歎息不已。她摸著自己的肚子,不由得想,若是二少奶奶能夠有個孩子也好啊。於是她便抽時間去寺廟裡,暗暗為二少奶奶祈禱,但願她能早生貴子。

  阿福心裡明白,像二少奶奶這個沒有什麼家世背景的人,之所以能夠被老夫人看重,其實是因為她那特殊的身世。如今太后去了,而之前曾遇到過的公主又是那樣一副模樣,還不知道當今皇上心裡怎麼看待這件事呢,於是二少奶奶境遇堪憂。

  就在阿福為了二少奶奶擔憂時,忽一日,老夫人叫了阿福和常軒一起過去,說是有重要的事。兩個人到了老夫人跟前,卻發現二少奶奶在,自家公爹常管事也在。常管事肅立在一旁,頗為恭敬,但面上看不出什麼神色。

  老夫人看著阿福已經略顯懷的身子,把她叫上去,慈眉善目地和她說了幾句話,問起家裡小糰子的情況,又問起肚子裡這個。阿福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得一一認真作答。

  老夫人阿福坐下,阿福自然不敢,二少奶奶淡淡地衝她笑了下,示意她坐下就是,阿福最後只好半就著那杌子坐下來。

  老夫人又和常軒說話,問起外面的聲音,常軒認真說了,老夫人把常軒誇了一通。

  阿福更加不明所以,只好看向公爹常管事,誰知常管事一本正經,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麼。

  就在阿福疑惑之時,老夫人卻忽然說起了正事,這一說之下,把個阿福和常軒驚得不輕。

  卻原來,老夫人竟然說要給他們一家脫了奴籍!

  脫籍這個事,在府裡也不是沒有前例,可是阿福和常軒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輪到了自己頭上!要知道常管事可是打小就在府裡長大的,而常軒更是生下來就是永世的家奴!

  老夫人看著兩個年輕人震驚的樣子,瞭然地笑了下,又繼續說起自己的想法,原來她是要給常家幾口人脫籍,可還是希望他們一家能夠繼續為府裡做事。

  常軒和阿福聽了,自然連連點頭,從震驚中醒過來後,夫妻兩個人一起磕頭,感激不已。

  常管事倒是鎮定,只站在一旁,想來是早已知曉這件事了。

    ***

  從老夫人房中出來後,常軒興奮之餘,禁不住埋怨自己爹:「既然早已知道,怎麼也不說給我們一個信兒,心裡也有個底啊!」

  常管事並不在意,只是說孫大管家那邊等著另外有吩咐呢,讓常軒趕緊過去。常軒聽了,只好隨了小廝匆忙往孫大管家那邊去。

  阿福心裡卻頗為不安,宮裡太后剛沒了,府裡就急巴巴地讓自己一家脫了籍,不知道這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她當然不會以為老夫人是純粹好心想對自己一家好。如今孫大管家又叫了常軒過去,不知道是什麼事?

  常管事自然也看出自己兒媳的,溫和地沖阿福笑了下:「這是好事,以後你和常軒在外面好好過日子吧。」

  常管事處事穩重,為人嚴謹,極少會笑,如今他這樣一個淡淡的笑意,自然是可以看出他心裡其實也很是高興的。當下阿福心裡稍安,笑著點了點頭,不過想起剛才公爹說的話,不禁又問:「難不成爹你不和我們一起在外面過嗎?」

  常管事卻點頭道:「我不去。」

  阿福心下不解:「老夫人既要說給我們一家脫籍,怎地爹還要繼續住在府中?」

  常管事卻笑了下,搖頭說:「我也要離開,不過我要去南邊了。」

  阿福詫異:「為何要去南邊?」

  常管事長歎了口氣,望望遠處天空,終於說:「當初你娘的靈柩被常軒他舅帶到了南方,後來他這舅舅再也沒有了音訊,我甚至不知道你娘到底埋在哪裡。這些年來,我一直打探消息,可是卻沒有任何消息。如今總算得了自由,我好歹去南邊找找,這樣也能心安。」

  阿福萬沒想到自己公爹竟然還有這樣一樁心事,想著公爹這十幾年來獨自一人拉扯常軒長大,心裡卻一直記掛著那個早已不在人世的婆婆,眼眶不由得一熱。

  身為兒媳,她不好多說,不過她心裡也明白,這是一個長情的好男人。岳娘子苦守多年,怕是終究一場空了。

  低下頭,阿福眸子裡一熱。

  若是自己不幸先走,常軒是否也會有這樣相守一世的執著?

  常管事看了眼兒媳,反過來寬慰說:「常軒如今也懂事了,再不像你們初成親那會兒。你性子柔順平和,遇到什麼事記得勸著他點。」

  阿福眼圈兒一下子紅了,她從小沒有爹,常管事是唯一一個用這種慈愛父輩語氣和她說話的人。

  她抬起眸子,哽咽著聲音說:「爹,我知道了。」

  常管事點頭:「這樣就好,你們好好過日子,我也能安心離開。」他看了看外面,又說:「你如今有了身子,先回屋歇一會兒去吧。」

  阿福柔順地道:「嗯,好的。」

  臨轉身前,阿福卻忽又想起一事,忍不住問道:「爹,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常管事聞聽,沉默了下,這才笑著說:「我也不知道,或者一兩年,或者三四年,這個沒準兒的。」

    ***

  晚上常軒夫妻回到家裡,常軒一進屋就將阿福抱了起來,口裡還壓抑著興奮叫道:「阿福,咱們再也不用看人眼色了!咱們的兒子再也不需要伺候別人了!」

  阿福倒是嚇了一跳,趕緊提醒自己肚子裡有孩子的,常軒這才趕緊將她放下來,又討好似的輕撫著她的肚皮兒,小聲安慰了她肚子裡的「乖閨女兒」。

  夫妻兩人激動一番後,也漸漸地回復了心緒。常軒這才說起孫大管家找他商量的事兒,卻原來孫大管家要他脫籍後,依然繼續做福運來的大掌櫃,而這福運來則是要掛在常軒名下的。

  聞聽這個,阿福更加震驚:「這是為何?」

  常軒半摟著她,輕輕撫著她的被安撫著,口裡道:「我也不知,但想來應是為以後打算吧。」

  阿福卻有些心神不寧,忍不住站起來走來走去:「這事也太大了,怎麼可能把福運來掛在咱們名下呢?」福運來每年賺的銀子,阿福心裡大概有數,知道那不是自己小夫妻所能承受得起的。

  常軒只好繼續解釋說:「雖則掛在我的名下,可年底分賬,咱依然是拿自己應該得的分紅,大部頭還不是要送到府裡去,你不用怕的。」

  阿福還是忐忑:「可是府裡對咱們也太過放心了吧?再說了,他們怎麼不找其他人呢?」

  常軒卻拍了拍她的肩頭,瞭然地笑道:「就算掛在咱們名下又能如何,只要侯府不倒,咱們就算脫了籍也依然是侯府下面罩著的,咱們就算想飛,也飛不出人家的五指山。」

  阿福點頭:「你說得倒也是。」

  常軒抱住她,輕輕親了一口,溫聲說:「你別擔心,這事我前後考慮清楚了。脫了籍總歸是好事,這繡坊即使掛在咱們名下,咱只要不貪人家的,府裡只會感激咱們。」

  阿福聽他這麼說,心裡也放下了:「你說得對,不管怎麼著,咱老實本分做人,總不至於出什麼事的。」

  常軒「嗯」了聲,攬住她的手輕輕下移到了她的肚皮上,又將她攬得更近了,在她耳邊異常堅定和溫柔地說:「反正這事你不用操心的,我心裡有底,總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你就在家裡好好養胎,到時候給我生個乖閨女兒就好了。」

  又過了幾日,常軒一家幾口脫籍的事該辦的也辦了,而常管事也要離開了。

  常管事走得那天,阿福告訴了岳娘子,可是岳娘子並沒有來,來得是胡一江。

  胡一江笑得很開心,上前大力拍著常管事的肩頭:「常大叔,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吩咐沿江的兄弟了,保證你這一路順風,好吃好喝好住!」

  胡一江這一拍下去很有力道,幸好常管事身子還算壯實,若是一般的人,怕不是要抖上一抖。

  當下常管事面不改色,淡淡地看了胡一江一眼,只說了一句:「凡事拜託了。」

  胡一江聽了這話,更為得意了。

  凡事拜託,很好嘛,他會照顧好一切的,就連包子鋪的那個女人他也要照顧了。

  常軒早已和自己爹早臨別前有過一次深談,再者他也瞭解自己爹的秉性,是以對這件事並不奇怪。不過如今看著他爹即將上車遠行,如今已經不太外露情緒的他也頗為不捨。

    常管事倒是沒什麼留戀,只是又囑咐了兒子兒媳幾句話,然後就要上車走了。

  阿福這時候忽然又想起一事,連忙問道:「爹,我肚子裡這個孩子,將來叫什麼,你好歹給起個名字吧!」

  常管事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眼阿福,沉吟了一番說:「就叫一個念字吧。」

    ***

  這年的九月,阿福再次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名字就叫常念。

  這一年福運來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已經是上京頗有名氣的富商了。

  這一年的常軒很是失望,他真得像要個「乖閨女兒」。失望的常軒決定再接再勵,反正他才弱冠之年,他的小娘子也正是妙齡,他們有的是時間,他是發誓怎麼也要在她肚子裡種下一個乖閨女兒的了。



第六十六章 常軒大富商

  常軒白天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福運來的聲音上,這生意是蒸蒸日上,如今上京城裡提起福運來的常大老闆,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常軒晚上回到家裡幾乎每晚都要在自己娘子身上賣力,矢志不移地進行他種下一個閨女的大業。只可惜老天不開眼,自從阿福那年生了老二常念後,三年過去了,肚皮一直毫無動靜。

  常軒對自己家裡兩個男娃又是喜歡又是憤恨,特別是看到他們總是粘著阿福時,更加不平,每每在被窩裡控訴:「自從有了他們,你就被分去了一半!」

  他說完越發不平,又補充說:「哪裡是一半,分明是一大半!」

  他透過窗子幽怨地望著外面的月亮:「以前你是十五的滿月,如今被那兩個小子咬一口,只有初三的小細牙留給我了。」說著這話時,他沒有一絲外面那個掌管了七家布莊的三家繡坊的大掌櫃的沉穩,反而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

  阿福勉強忍下笑,伸出手上前拍了拍他那氣鼓鼓的臉頰,安慰說:「乖。」

  常軒哼了聲,扭過臉去。

  阿福素日是知道他的,如今分明成了大人,在外面也威風了,可是在家裡吧,也許是因為和連個孩子混在一起的緣故,反而越來越有了撒嬌耍性子的架勢。當下阿福也不在意,只是鋪床準備上炕睡覺。

  如今他們一家早已不住在當初的二進院裡,已經換了一個有花園的大宅子,家裡僱傭的僕人婢女自然也多了起來。可是阿福對於兩個孩子以及常軒的事總是親力親為,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常軒每每覺得自己不受重視。

  不過他也就是說說罷了,那兩個肥嘟嘟的小娃,怎麼著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平時他雖然在兩個小娃面前總是裝出一本正經的嚴父樣,可偶爾興起,也會陪著他們玩的。有時候吧,阿福看著他們父子三人在炕上玩鬧,心裡泛起滿足感之餘,禁不住想,常軒平時也就是嘴上嫌棄一下,其實要真沒了哪個娃,他估計比自己都心疼呢。

  這邊常軒見阿福逕自鋪床寬衣解帶卻並沒有繼續溫言安慰自己的意思,當下自己也覺得沒趣,摸摸鼻子又如同一隻小狗一樣湊到阿福身邊了。

  阿福不理他,逕自上炕,常軒見此,也趕緊迅速脫了自己的衣服鑽進了被窩。

  被窩裡,他從阿福後面將她攬住,湊到她耳邊,忽然問道:「我記得你以前有個賬本呢,怎麼好久不曾見過了。」

  阿福聞聽,輕笑了聲:「早不知道扔哪裡去了!」

  常軒開始煽動了:「還是拿出來吧!」

  阿福翻過身來,細細地打量他,最後終於挑了下柳葉細眉,笑問道:「難不成你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眼巴巴地等著我罰你了嗎?」

  常軒一聽,趕緊辯解:「怎麼可能!我這幾年可是一點錯處都沒有,你都看在眼裡的。」

  阿福輕點了點頭,這個她倒是信的。若不是因為常軒這幾年實在是無可挑剔,她也不至於把那賬本擱置到一處不再理會啊!

  常軒撇清了自己的,開始繼續進讒言了:「這種賬本啊,完全可以當做傳家寶,老子用了再給兒子用嘛。你如今是不是應該拿出來,給那兩個臭小子記賬?」

  阿福一聽這話,頓時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啊。

  小糰子不乖,記賬;小念兒不乖,記賬!假如當爹的常軒不乖,自然也要繼續記賬!儘管這幾年沒什麼錯處,可是難保以後沒有啊。要知道如今常軒好歹也是一方富商了,每日往來應酬多,難保哪一天不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阿福有了這個主意後,第二天便將賬本翻了出來,對著兩個不怎麼聽話的小不點開始教訓家規。兩個小傢伙一個四歲,一個三歲,也是能聽懂人話了,一聽要記賬,頓時一激靈,他們平時劣跡斑斑,今日打壞了花瓶明日不好好唸書,可都是入賬的「好事」啊!

  正在他們想著跑到娘親懷裡撒嬌讓她打消這個念頭的時候,他們的爹出現了。

  常軒一聲輕咳,嚴肅地說:「這個帳一定要記,你們平日有了錯處,你娘就記下來。等晚上我回來,自然會為你娘出氣。」

  兩個小傢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乖巧點頭說:「知道了。」

  阿福見平日讓人頭疼的兩個小娃如今乖巧起來,心裡自然十分得意,不過得意之餘她還是轉首對常軒說:「你平日若是有了什麼錯處,我也是要記下來的,等爹回來,自然讓他處置你!」

  常軒一聽,頓時皺眉。

  兩個小傢伙中小念兒沒見過他爺爺,小糰子雖也不記得了,當下忍不住對自己爹大聲道:「爹,原來你也怕你爹爹啊!」

  常軒聞言,一沉臉:「真是不懂事,那是你們爺爺!」

  小糰子看他凶巴巴的,只好委屈地縮了縮脖子說:「我知道了,那是爺爺。」

  常軒這一沉臉,自然惹得阿福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能慢慢教嗎?這又不是外面布莊裡的小夥計,犯得著你吹鬍子瞪眼的嗎?」

  阿福這一番碎碎念,常軒也只好從旁聽著,不敢再說啥了。

    ***

  話雖這麼說,但兩個孩子不在跟前的時候,阿福也難免記掛起那個在外面的公爹:「都三年了,也不知道爹爹他什麼時候回來?」

  常軒心裡想著侯府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前些日子不是捎了一封信嗎,說是過一段時間就回來了。」

  阿福歎了口氣:「這幾年,爹估計心裡也不好受。」原因無他,只因這常管事踏遍江南,卻沒有找到常軒那個姓楚的舅舅,於是也就沒有找到常軒他娘的墓地。

  常軒聽阿福這麼說,當下也想起這件事,無奈地道:「爹就是死心眼,其實娘要是活著,知道他這個樣子,又何嘗會喜歡呢?」

  當下兩個人都沒話說了。常管事走的頭兩年,胡一江更加慇勤地往岳娘子那裡跑動,岳娘子開始是不為所動,後來也漸漸地不再抗拒了。

  前段時間,阿福這邊收到常管事的信,岳娘子過來問了問,當聽到他要回來的消息是,岳娘子倒是苦笑了聲。

  「他找了這麼久,終究是沒找到啊!」岳娘子只說了這麼一句,就走了。

  第二天,阿福得到消息,說是岳娘子要嫁胡一江了,胡一江高興得滿城亂竄,說是要招呼人幫忙辦喜事,說一定風光地迎娶岳娘子進門。

  聽到這話,阿福和常軒也只能相視苦笑。他們曾以為岳娘子或許給自己當娘,看來這終究是一場空。也罷,岳娘子嫁了胡一江,對她來說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當下夫妻兩個又說起話來,常軒說眼看著就要中秋了,他已經備好了各式禮品,讓阿福抽個時間進府一趟,給各位夫人奶奶送去。阿福自然是應了,不過因為這事,卻又想起一件事來和常軒說。

  「你還記得迎春的男人孫興嗎?」阿福提起這事時頗為小心,她知道自家這個男人是個順毛驢,說話不能逆著來毛來,而諸如孫興這個曾和大老爺沾上邊的男人,就是逆毛一根。

  常軒果不其然臉就沉下來了,這一沉下來,看得阿福心裡一抖。要知道這個男人雖然在自己枕邊簡直如同一隻小狗般百般討好自己,可是到了外面那也是獨擋一面說一不二的人物,這一嚴肅起來,看了心裡竟然打顫。

  阿福當下小心地看了常軒一眼,還是硬著頭皮說:「他們如今日子過得實在不容易!」

  其實自從阿福和常軒脫了籍後,府裡陸續放出了一些丫頭僕人,這其中就有早已被冷落到角落裡幹粗活的迎春夫婦。

  他們兩個出來後,家無恆產,迎春平日給人洗衣縫補,孫興便出去給人做些短工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其實如今孫嬤嬤已經去了,當時他們一起長大的那些丫頭也各自有了各自的歸宿。吟秋依然在大老爺屋裡,只是早已被冷落了,守著一個也同樣不受寵的日子過活。其他的或者竟然已經病逝,或者每日忙著養孩子,又或者靠著巴結奉承包攬了灶房縫補等處的活,反正怎麼活著的都有。

  阿福因為和迎春關係好,那日巧遇迎春見其不過二十出頭,卻形容憔悴生了白髮,想起往日情誼,實在不忍心,便只能開口讓常軒好歹幫扶一些。

  常軒其實何嘗不知道自己娘子的那點小心事呢,當下沉默了一會兒,攬過娘子在懷:「現在也不同往日了,若是出手幫他們一把也不是不可以的,但只是那孫興實在讓人不喜,挺多讓他去布莊幫著打雜就是了!至於迎春,倒是可以去繡坊幫忙。」

  阿福一聽這個,喜歡得湊到常軒臉上小親了一口:「還是你好,我原本以為你不答應呢。」

  常軒難得被自家娘子主動親,心裡很是歡喜,不過面上還是故作淡定:「我家娘子開口,為夫豈有拒絕之禮。」

  這話一說出,阿福更加高興,乾脆伸出渾圓如玉的胳膊攔住常軒的頸子,又用自己綿軟富有彈性的胸脯輕蹭著男人健壯的胸膛。

  常軒這下子臉上終於繃不住了,俯下首來狠狠地捉住阿福的唇兒親吻起來。很快阿福便釵散發亂,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在常軒懷裡顫著,而常軒眸子眼色變暗,喘息也急促起來,下面則是硬邦邦頂著阿福的柔軟。於是不多時的功夫,這兩個人就滾到了炕上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1:08 PM

第六十七章 端看哪個爭氣生下男娃

   這一日阿福命僕從套上了馬車,吩咐下人將常軒早已備好的各色禮品裝上了馬車,這才和細雲一起上了馬車前去府中。這幾年細雲漸漸也長大了,出落得越發水靈,當然人也懂事了許多,已經是阿福身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阿福其實也謀劃著給細雲找個好的出路,可是細雲卻說自己不想嫁人,只想留在阿福身邊侍奉。話是這麼說,可是女孩子大了怎麼可能不嫁人了,阿福便讓常軒注意著點,找那些身家清白的,不拘家世,只要為人老實即可。常軒也應下了,可是他也是忙,一時之間還沒回音呢。

  阿福和細雲在馬車上隨口說著話,不多時便到了侯府。下了馬車來到大門前,侯府的門衛也是認識她們的,連忙派人稟報,並迎了進去。

  阿福邁進大門的時候,還頗有些感慨。以前自己就是這個宅子裡從不出門的小丫頭一個,如今每次回來,倒是被當客人一般看待,不免感歎以前,想著人生的際遇真得難以琢磨。

  她先過去老夫人院裡拜見,得知老夫人近日身子大不如前,便和老夫人房中的大丫頭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如今的身子,又把禮物送了,這才去拜見各位夫人。大夫人如今多是吃齋念佛,少見外客,二夫人前兩年生病去了,這個也不用見,倒是省事了。

  阿福又分別拜見了大房的各位奶奶。如今大少爺也出仕了,府裡大奶奶當家。二少奶奶一直在屋裡養身子,二少爺每日陪著二少奶奶,也不見幹什麼事。聽說大夫人有意讓二少爺納妾,不過二少爺卻不願意,老夫人聽了也說先讓孩子調養幾年身子再說吧,大夫人聽到這個也只好罷了,但心裡應是不樂意的。三少爺也已經成親了,這位三少奶奶是一個沒落官宦人家的女兒,阿福只聽說他們夫妻關係冷淡,但好歹能維持下去。

  阿福拜見了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這才去二少奶奶那邊。如今其他兩位奶奶都已經有了孩子,且都是男孩。相形之下二少奶奶屋裡卻冷清許多。可是如今老夫人凡事還是向著二少奶奶說話,再者二少爺性子也是倔。為這事,大夫人總是歎息這個二兒子,還有意過繼一個孩子給他,只是當時也就是說說罷了。

  阿福進去二少奶奶那邊的時候,卻見阿屏也在。阿屏如今氣色比起以前好了許多,不過性子也收斂,在二少奶奶跟前說話細聲細語的,眉眼低垂。此時她正陪著床上的二少奶奶說話,聽說阿福來了,便笑著站起來迎接。

  阿福忙笑著過去相讓,兩個人最後都坐陪在二少奶奶身邊說話。二少奶奶這幾年其實也曾有過喜信兒,但怎奈總是沒幾個月就小產了,這樣折騰下來,孩子沒有,身子卻是大不如前了。

  幾個人說了會兒話,其中自然提到了如今侯府的事,於是二少奶奶難免歎息,說如今光景是大不如前,有時候她坐在窗前看外面,就覺得院子裡人丁稀拉拉。說著這話時,她便忍不住看向阿福,其實這幾年多虧了常軒名下的布莊和繡坊,不然府裡怕是會更加艱難。

  這話一說,阿屏和阿福便低下頭不語了。府裡的事,阿福沒有插嘴的餘地,阿屏更沒有說話的份兒了。要知道阿屏如今是大少爺房中的人,大少奶奶自從掌家後,以前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個人逐漸露出了手段。而老夫人和大夫人年紀也大了,不太愛管事,便不怎麼理會這些,於是府裡敢言語的人就更加少了,凡事端看大少奶奶決斷。

  說起這個,二少奶奶長吁短歎,說幸好幾年前她身子好時,給府裡還另作了其他安排,就是以後沒落了也不至於太慘。又說這一世自己嫁給二少爺,在府裡也是受盡了疼愛,自己為府裡操好這個心,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這話聽到阿屏和阿福兩個都頗有些惻然,趕緊上前安慰。不過兩個人也都知道,二少奶奶心結難解,言語再多也是無力。

  後來說了一會兒話二少奶奶累了,兩個人便趕緊退出來讓她歇息。從屋裡出來後,阿屏便和阿福說起自己的顧慮。

  「你不在府裡自然不知道這些,可是我卻時常到這裡走動。如今二少奶奶像是著了魔一般,總是提起說上一輩子如何如何,還說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在這裡活一遭。」

  阿福聽到這個倒是不在意,安慰阿屏說:「不過是生病的人隨口說說罷了,你又何必當回事呢。」

  阿屏卻看看四下無人,拉了阿福到一處角落,皺著眉頭很是憂慮:「可是二少奶奶總是念叨,說是她想回家,說不想留在這裡。」

  阿福不解:「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回娘家一趟看看?」

  阿屏無奈歎息,搖頭說:「我也這麼說,可是她卻說那不是她的家,她說要回她自己的家,還說她想什麼『上班』,什麼『飛機』,反正都是一些聽都沒聽過的東西。」

  阿福低頭想了半響,終於小聲猜測說:「你也是知道的,以前太后極為寵愛二少奶奶,想著她是時常進宮的,應該是見識過許多我們不知道的東西。那個什麼『飛機』什麼『上班』,或者都是宮裡的稀罕玩意兒吧。」

  阿屏點頭:「我猜也是。」不過她隨即皺了皺眉:「可是那都是過去的事兒,如今太后早已不在,宮裡對二少奶奶還不知道什麼想法呢,這話其實就不應該亂說啊!」

  阿福深以為是,想著二少奶奶以前也挺精明的,如今或許是因為病了,竟然開始糊塗起來,當下不由得歎息一番。

  兩個女人說完了二少奶奶,話題自然又轉到了孩子身上,於是阿福說起兩個孩子怎麼怎麼調皮,說幸好如今年紀小,要不然就要上房掀瓦了。阿屏呢,也提起孩子,不過她愁的是如今在房裡的尷尬。說這位大少奶奶如今自己有個孩子,卻又說要把她的瑜兒(阿屏的兒子)也給接過去一起養著。阿屏自然希望孩子交自己養,她說大少奶奶這個人雖然看著賢惠淑德,但這人背後會做什麼事真不好說,她不放心。

  阿福聽了這話倒是吃了一驚,趕緊看了看四周,囑咐阿屏以後說話要注意,千萬別被人抓了把柄去。阿屏自然明白,握住阿福的手,很是感動:「阿福,其實你放心,這些話我也就和你說說。如今在府裡,我平日說話小心著呢。」

  阿福也明白,點頭說:「也是,你如今在大少奶奶房裡伺候,若是不小心怎麼過得下去呢。」

  阿屏低頭喟歎一聲,忍不住道:「記得以前咱們兩個在二少奶奶房裡的時候,我還總覺得你會和我搶大少爺呢。如今想來,真真是好笑,我當寶貝的東西,其實真未必是寶。就算被納進房裡又能如何,還不是要看人臉色行事,到了最後連自己兒子都保不住。」

  阿福不知道怎麼安慰阿屏,只好說以後孩子大了就好,孩子有出息了,當娘的也就可以揚眉吐氣了。

  阿屏苦笑了聲:「那不知道要熬多少年,也不知道能否有那麼一天。再說了,如今府裡也是諸事不順心,就是當了主子又能如何,我看也是每日發愁。」

  阿福聽到這話,心裡微詫,想著阿屏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阿屏看了眼阿福,嘲諷地笑了:「你或許還不知道,但我卻是聽到一些風聲。」她再次小心地看了看四處,拉了阿福到了樹下僻靜角落,壓低了聲音說:「聽說大老爺被人參了幾本,奏折已經遞到了皇上那裡。」

  阿福聽著這個,心裡頓時一沉:「這是哪裡聽來的?大老爺不是馬上要回上京了嗎?」

  阿屏撇了撇嘴,搖頭說:「誰知道呢,反正如今老夫人最近這些日子都不好受,唉聲歎息的。」

  阿福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這才小聲說:「這都是主子們的事兒,咱們想多了也沒用,只能聽天由命了。」

  阿屏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連主子都在愁的事兒,咱們端看老天爺造化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羨慕地看了阿福一眼:「不過阿福啊,你如今在外面過得養尊處優,更不需要看人顏色行事,府裡就算有什麼禍事怕也輪不到你頭上了。」

  如今的阿福金釵高髻,杏眸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臉上泛著紅潤的光澤,身邊又有丫鬟僕人環繞,言語從容淡定,已經隱隱有了大家夫人的態勢了。

  可是阿福呢,她看著阿屏羨慕的樣子,心裡卻隱隱打鼓。當初福運來的所屬問題,也不過是府裡幾個掌事的知道罷了,其他人並不知道內幕。他們只知道常軒脫了奴籍卻繼續掌管福運來,卻並不知道這件事具體如何運作。若是府裡真出了什麼事,常軒的福運來沒有了靠山,怕是在這滿地淨是達官顯貴的上京城也討不了什麼好。再說了,自己和常軒也都是講良心的人,若是府裡有了禍事,自己和常軒又怎能袖手旁觀呢?

  阿屏見阿福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她是惦記送禮的事,便托說自己忙著回去伺候大少奶奶,告別回去了。阿福告別了阿屏,自己站在樹下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收拾了起心緒去了孫大管家房中。

  如今得旺也納了一房小妾,正是以前的柳兒。阿福去孫管家娘子房中時,見到了柳兒,柳兒穿金戴銀在一旁侍奉著,肚子卻是鼓著的。

  原來柳兒已經是第二胎了,之前生了一個女娃,孫家娘子很不高興,幸好這一次柳兒再次有了喜信兒了,她盼著這一次是個男娃。而得旺娘子靜丫頭,這幾年一直肚子沒動靜,如今卻忽然也有孕了,當下一妻一妾都是大肚子,端看哪個爭氣生下男娃了。

  阿福剛要告別孫大管家娘子,就見得旺娘子過來拜見。阿福也是許久不見得旺娘子了,這得旺娘子臃腫或者說肥壯的身體上裹著綾羅綢緞,臉上的胭脂虛浮,看上去怪模怪樣的,竟然還不如柳兒順眼呢。

  得旺娘子見阿福在,便隨口應付了幾句場面話,言語冷淡。

  阿福因為之前種種事情,對得旺娘子也沒什麼好感,當下隨意笑著應付了幾句後,便也告辭了。

  阿福從府裡出來的時候,身上有些累,細雲忙從一旁扶著。兩個人上了馬車後,馬伕吆喝一聲,伴隨著清脆的馬鞭聲和噠噠的馬蹄聲,馬車逐漸離開了侯府的大門。

  阿福掀開車簾,看著那遠去的門前兩個石獅子,忍不住喃喃地道:「但願一切都是我多想了吧。」



第六十八章 常軒夜不歸家,阿福發威

  阿福回家後問起常軒關於大老爺被參的事,常軒也說如今確實是有幾位官員上奏折參了大老爺,說有官員參他任上幾年貪了修建堤壩的銀子,也有參他收受賄賂判了虛假錯案的。

  阿福一聽這話急了,忙問常軒這些可是屬實。常軒無奈攤手:「這我哪裡知道呢,大老爺若是真貪了人家銀子,也不會告訴我啊!」

  阿福低頭皺眉沉思,心裡忐忑不安起來。

  常軒見阿福為這事操心,只好安慰說:「你擔心這麼沒用,其實也不用擔心的,雖說咱不懂那做官的事,但我聽說那些當官的每日都會上奏折,今日參這個明日參那個,皇帝哪裡有這麼多閒工夫理會呢。再說咱們大老爺在京裡有的是關係,到時候說幾句好話,這事也就過去了。」

  阿福聽了這個,心裡略略放鬆一些,不過終究是惦記著這個事。

  這一日常軒不在家,阿福在家裡給兩個孩子做鞋子。阿福對於終究兒子的事向來喜歡親力親為,她喜歡在孩子衣服上花心思,給孩子做一模一樣的衣服。而兩個孩子年紀只差一歲,摸樣又看著極像,分明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大小號。當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鞋子時,看著真是粉嫩可喜,讓人不禁感概真是有子萬事足。

  正做著,忽想著前些日子岳娘子那裡看到的鞋樣子不錯,便過去岳娘子那邊。路上卻碰到附近人群湧動,都爭著跑去一處看熱鬧,又聽著遠處有敲鑼鳴鼓之聲,毫不熱鬧。

  阿福平日不怎麼出門,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等到了岳娘子那裡才知道,原來這是今年新中的武狀元遊街的日子。阿福聽了很是詫異,要知道一般開科考試都是春季,如今是八月入秋的季節,怎麼出來一個武狀元呢?

  岳娘子倒是把她好一頓笑話,說你不知道,平日春季開科那是文試,而今日遊街的是武狀元。又說其實大瀛朝已經幾朝不曾取過武狀元了,只是因了這幾年蠻夷一直擾亂邊境,偏偏朝中可用的武將寥寥無幾,皇上這才心血來潮,說是要開武科舉廣招天下英才。

  恰好岳娘子店中的小夥計聽到這話,便湊趣道:「只可惜咱每日只會做包子了,若是知道個一招半式,咱也去碰個運氣啊!」

  岳娘子衝著這小夥計呸了一聲說:「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你什麼下作的身份,哪裡能去考什麼武狀元呢。」

  這話說得小夥計很是不服氣:「人家皇上下旨說了,英雄不問出處,但凡武功高強願為國效力的好男人皆可參試呢。我還聽別人說,如今這遊街的武狀元就是江南商人之子呢!」

  岳娘子聽著不信:「我聽說人家武狀元文韜武略都有,怎麼可能是商人之子呢?」

  小夥計見岳娘子不信,拚命辯解道:「我不但知道人家是商人之子,而且還聽說啊,這武狀元他爹,和常家掌櫃倒是個同行,人家在江南開著個現成的大布莊呢!」

  岳娘子聽了這個,倒覺得有趣,便對阿福說:「你家常軒也會些武藝,若是早些知道,該讓你家常軒也去參試了。」

  阿福一聽這個倒是笑了:「他那個本事,也就是在家裡做做買賣罷了!」

  兩個女人扯開這個話題,又閒說了一些孩子的事兒,阿福惦記著岳娘子和胡大哥的事兒,便道:「等過些日子你和胡大哥成親,有什麼要差使的,你儘管說。常軒他們繡坊裡布莊的人隨便用。」

  岳娘子低頭笑了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兒呢,不急。」

  這話一聽阿福倒是詫異了:「前些日子聽著胡大哥說,不是馬上就要成親的樣子嗎?」

  岳娘子唇邊帶著一抹笑,說出的話卻毫不在乎的樣子:「都一把年紀了,反正熬了這麼久,什麼時候成親不都一樣嘛。」

  阿福越發不解,心想自己公爹是徹底不回來了得樣子,她眼看著岳娘子單了這麼多年,也是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如今怎麼聽著這個意思,彷彿那成親的事還沒影兒呢?

  從岳娘子那裡回來後,卻見家裡來了客人,正是陸閣娘子。陸閣娘子是前些日子向阿福要了幾匹新緞子打算給婆婆做襖用的,今日正好過來取。兩個女人難免又坐在炕前說了一會兒子話。

  此時眼看著天黑了,陸閣娘子難免好奇:「你家常軒呢,怎麼也不見回來?」

  阿福看看外面,只見天已大黑,心裡有些擔心:「我只聽說今日有人請了他喝酒,他也沒說是哪家,誰知道怎麼到這個時候還不回來呢。」

  陸閣娘子歎息了聲,正色說:「阿福,你可要小心著點,這男人發達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外面惦記著他的紅紅綠綠也多起來。」

  阿福低笑了聲:「這種事情,我們當女人的又能如何?」迎春的那個男人,略一發達便開始人五人六起來,這是人的本性問題。常軒如今已經貴為大掌櫃了,若是他真要如何,哪裡是每日守在家裡的自己這種婦道人家能管得住的啊!女人這輩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除卻女人本身,不過是看命罷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端看男人品性。

  陸閣娘子想了想說:「其實你家常軒人倒是不錯,你不用擔心的。」

  阿福心裡卻沒來由的更加擔心,望著窗外胡亂點頭笑著說:「說得也是。」

  陸閣娘子走了後,阿福先餵了兩個孩子吃飯,吃過後阿福先陪著兩個孩子玩了一會兒,便讓嬤嬤帶著他們回屋去了。

  她自己再屋裡一邊胡亂做著針線,一邊想著孩子的事。今日聽說人家中了武狀元的事,她這個做娘的難免心動,想著如今孩子一個四歲,一個三歲,也差不多該到了啟蒙的時候了。常軒回來後,要和他商量下孩子入私塾的事。其實三歲進私塾是小了些,可好歹小念兒還有小糰子哥哥小糰子帶著,希望他多少能在私塾里長進些。

  阿福講一切都打算好了。就當常軒回來,可是誰知一等再等,眼看著二更時分了,常軒是依然不見人影。

  這下子阿福心裡不快起來,其實自從她嫁了這男人,晚上不回家這種事也就那麼幾次,還是因為大少爺的事男人和自己鬧彆扭的時候

  如今竟然這麼晚不回家連派個小廝送個信都沒有的事,阿福難免胡思亂想起來。她乾脆下了炕,隨手翻出來那小冊子,先給兩個吃飯時不乖的小娃娃劃上一筆,又重重地給常軒劃上一筆。

  這些都是要算賬的。

  阿福對著一盞油燈,一直熬到三更時分,心裡更加擔憂,正想著要不要找小廝去外面問問,結果卻忽然聽到外面聲音。阿福連忙湊到窗前一看,那個走路直歪歪由小廝扶著進來的人可不是常軒嘛。

  常軒尚不覺得什麼,進了門後一身酒氣,見阿福正坐在炕頭前還沒睡呢,便湊過來坐在炕沿,大著舌頭說:「怎麼還沒睡?」

  他這一說話,酒味撲鼻而來,阿福禁不住皺了眉頭。不過她還是忍下,吩咐丫鬟打來熱水,先讓常軒漱洗了再說。

  漱洗的時候,阿福見他腳步不穩,只好從旁扶著,又給他挽起袖子,免得水濺到衣服上。

  常軒帶著滿身酒氣,紅著眼睛看阿福,喃喃地說:「還是我家阿福最好了。」

  阿福抿唇不語,低下頭為他脫下外袍,可就在這時,忽然聞到他衣襟上有一股子脂粉味。

  她開始還不信,湊近了再聞,果然是脂粉味。阿福因為帶孩子的緣故,如今都不用那些的,於是這脂粉味顯然是外面女人的。

  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阿福的心便往下沉,臉色也難看起來。

  常軒這個醉鬼偏偏還沒覺得,被阿福伺候著脫下外袍後,就湊到阿福面前,張開雙臂就要抱。阿福不動聲色地躲開了,自己走到炕上坐下來。

  常軒撲了個空,趔趄著腳步跟個小孩一樣巴巴地跟過去,也要坐炕上。阿福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身上的味道真難聞,先去洗個澡再睡吧。」

  常軒滿臉不高興,他不願意去洗澡,就想趕緊上炕和娘子溫存。

  可是阿福卻忽然站起,瞪了他一眼,不容置疑地說:「不洗澡,不能上炕。」說著將常軒推開,嘩啦一將帳幔扯上,自顧自上炕去了。

  常軒猝不及防,就這麼背自家娘子推下來,整個人差點跌倒在地上。他紅著眼睛愣愣地看了那緊閉的帳幔半響,喃喃地道:「這是這麼,不讓我睡覺了?」

  可是帳幔裡面的人根本不答腔,顯然是不高興到極致了。

  常軒無奈扶著杌子站起來,傻傻地站了半響,終於拍了拍袖子上的土,委屈地說:「洗就洗!」說著往外走去。

  如今天色晚了,阿福早已讓丫鬟們歇息了。此時常軒因為被娘子趕下炕,心裡不高興,誰知道出了屋後只見院子裡靜悄悄,別說人,連個狗叫聲都沒有!當下他便沉下臉,喝道:「人呢?都跑哪裡去了?」

  幸好此時抱廈裡還有兩個丫鬟沒睡,應是等著看看還有什麼吩咐。如今她們聽到這聲音,趕緊跑出來,卻見常大掌櫃陰著臉站在那裡,一雙眸子含了怒氣,看著頗為嚇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1:31 PM

第六十九章 大狗常軒撒嬌

  兩個丫鬟從未見過常軒在家裡這個模樣,當下匆忙上前,恭聲問說有什麼吩咐。

  常軒低哼了聲:「我要沐浴。」

  可憐這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如今已是八月,天氣轉涼,洗澡的話總是要燒了熱水,然後讓小廝給搬來那大浴桶的。

  如今三更半夜的,誰折騰這個啊?

  常軒見這兩人滿臉猶豫,越發不高興了:「怎麼,不行?」

  他素日在布莊也是一聲命令下去沒人敢質疑的人,如今在家裡竟然指使不了兩個小丫鬟,面上自然更加不快起來。

  這兩人看著常軒那臉色很是陰沉嚇人,當下哪裡敢說不行啊,只好連聲應著,一個匆忙去灶房要燒水了,另一個則是趕緊去叫人搬那個浴桶。

  正在這時,正屋的門『匡當』一聲打開了。

  阿福如瀑的黑髮用一塊杏色緞子簡單挽成一個髻,其餘都披散下來,素色裡衣外只隨便披了件暗紅色衫子,就這麼俏生生地地站在門口,睨著常軒不說話。

  常軒見阿福出來,忙腆著臉上前討好說:「我已經吩咐他們去準備洗澡水了。」他說話間還帶著酒意,不過討好的口吻如同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般。

  阿福心裡忽然想笑,不過忍下了,依然冷著臉兒,轉頭吩咐兩個丫鬟說:「三更半夜的,他折騰你們也跟著折騰啊,還不趕緊去歇著。」

  兩個丫鬟見此,心裡只呼救星來了,鬆了一口氣謝過趕緊回房去了。

  常軒可能是因為醉了的緣故,依然沒反應過來,只呆呆地站在門口凝視著阿福。

  阿福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轉過屁股就進屋去了,臨進屋前拋下一句話:「傻站著幹什麼,還不進來?」

  常軒聞此大喜,趕緊樂顛顛跟上。

  掩好了門,他小心翼翼湊到炕前,柔聲喚道:「娘子——」

  阿福坐在炕前低著頭不說話。

  常軒又往前一步,輕喚道:「阿福——」

  阿福唇角輕挽,不過低下頭忍住了,故意用了冷冷的調子說:「也不知道在什麼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到這個時候,還弄了一身的臭氣,難不成你還覺得委屈了?」

  常軒原本就帶了幾分醉意,如今折騰了這麼一遭便覺得頭暈,他踉蹌著上前,扶住門廊,用幽深的黑眸低頭打量著阿福,半響委屈地辯解說:「阿福,我沒有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阿福無奈看了他一眼,自己轉身進門去了。常軒當然也趕緊跟上去,不過腳步越發的不穩了。

  誰知常軒剛進屋,阿福便停了下來,她這麼突然一停腳,常軒這醉醺醺的人一時剎不住腳,就這麼撲了過去。

  這常軒雖然帶著醉意,可到底身手利落,乾脆從阿福背後一把將她摟住,將那噴著酒氣的嘴巴湊到人家阿福臉頰旁,得意地嘿嘿笑說:「阿福,我抓住你了。」

  阿福這下子真是哭笑不得,勉力掙脫了他,回轉身來,伸手一扯,開始給他解開腰帶拖下外袍。

  常軒一時沒什麼反應,愣愣地看著阿福,任憑阿福為自己寬衣解帶。

  阿福有點沒好氣,抬手就要給他脫下裡衣。常軒此時雖然腦袋不太好用,但好歹還算乖順,一邊非常配合地伸手抬腳讓阿福給自己脫,一邊歪頭打量著阿福。

  阿福脫完了,常軒身上覺得涼,低頭一看,原來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遮不住關鍵部位了,而下面一處已經堂而皇之的挺了起來。

  當下這個醉酒的人竟然生出了點羞恥心,於是他凝視著自己的娘子,微低著頭頗不好意思地說:「娘子,要脫衣服得在被窩裡啊,這樣光溜溜的讓別人看到不好。」說著這話,他臉上先是泛紅,然後嘿嘿笑了下。

  阿福再次忍不住了,「噗」地一聲笑出來,隨手拿起旁邊一個薄被上前,給他團團裹住,口裡依然沒好氣地吩咐說:「你身上臭哄哄的,若是不脫光了,白白沾染得咱們炕上都是味兒!」

  常軒抱著圍住自己的薄被,自己低頭認真地聳動鼻子聞了聞:「沒有什麼味兒的啊。」

  阿福睨了他一眼,忍不住輕輕地「呸」出聲:「我看你身上的脂粉刮一刮,都能拿出去賣了!」

  常軒那個被泥糊住了的腦袋轉不動了:「脂粉?」

  阿福憋了這麼許久的氣兒,如今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今日是誰請你喝酒啊?竟然還叫了那不三不四的人作陪?我看你如今是越來越不像話,再過幾年,你是不是乾脆就要——」

  阿福本來想說,是不是幾年之後乾脆就要招妓納妾了,可是她想想這情景,忽然又覺得委屈起來,眼圈兒也一下子紅了,於是這話無論如何說不出來了。

  常軒見阿福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樣子,腦袋頓時清醒了幾分,上前趕緊握住阿福的手:「你這是胡思亂想什麼?」

  阿福心裡卻依然不痛快,一甩手擺脫了常軒,扭屁股坐炕上,低著頭在那裡就要垂淚的樣子。

  常軒這下子酒意徹底嚇跑了,幾步邁過去,挨著阿福坐在炕上,抬手就要摟住阿福,阿福掙扎了一下,總算被他抱在懷裡了。

  常軒歎了一口氣,認真解釋說:「你可千萬別誤會,我沒有叫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啊。」

  阿福抿了抿唇,小聲說:「知道你沒叫,可是其他人肯定是叫了的吧,要不然你哪裡來這脂粉味。」

  一聽這個,常軒倒是無話可說。

  他安慰地一手輕拍著阿福的後背,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說:「阿福,你放心,我在外面難免見得人多,可我心裡是有數的,絕對不會做對不起的事。」

  阿福依然不高興:「我倒是信你如今說的是真話。可是時候長了,逢場作戲是難免的,再說了,等我人老了,你看著外面那些嬌滴滴的小姑娘,還有不心動的道理,到時候說不得……」

  她話沒說完,便覺得手上一痛,低頭看時,卻是常軒握住她的手用了幾分力道。

  常軒早年練過武藝的,雖然這些年一直忙於生意不曾勤練,但好歹是個有底子的大男人家,於是阿福綿軟無骨的小手被那堅硬有力的大手稍微一握緊,便感到些許的痛意。

  阿福抬起頭,只見常軒幽深的黑眸帶著幾分惱意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自己。
  
  她微低下頭,聽著耳邊那略重的呼吸聲,知道自己說的話讓這個男人不高興了。
  
  她的唇動了動,猶豫著想解釋,可是這明明是常軒有錯在前啊,怎麼如今倒是他惱了呢?

   過了好一會兒,常軒終於長歎了聲,環住她說:「阿福,以後不許你這樣說我。」

  阿福眼中這次是真得滴下淚來,她靠在男人健壯寬實的胸膛上,小聲撒嬌說:「我不許你招惹外面的女人,不許你納妾,不許你看俊俏的小姑娘一眼。」

  常軒抱著她,聽著她那撒嬌的碎碎念,剛才的些微怒氣頓時化為了好笑,寵溺地低笑出聲:「原來我的娘子是在吃醋啊,心裡怕我去找水靈靈的小姑娘呢。」說完,他看著阿福染上紅暈的臉頰,忍不住伸手輕捏了下。

  阿福臉發燙,乾脆鴕鳥一般將腦袋埋在他胸膛上,感受著他那因為低笑而微震動的胸膛,小聲地道:「反正不許你看別人一眼!」

  常軒拿手順著她的髮絲,想了想認真地說:「其實……我最喜歡那水靈的小姑娘了,臉蛋兒嫩嫩的,拿手一捏就掐出水兒的那種。」

  阿福聽這話,原本早已化開的心一下子又涼起來:「你嫌棄我了!」說著她就著惱地起身。

  常軒自然不讓她起身,一手摟著她,一手去捏她緋紅的臉蛋,口裡還調笑道:「這不是現成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嘛,我最喜歡捏這個了!」

    ***

  可有可無的小劇場番外(微雷):

  當晚常軒繼續行他製造一個「乖閨女兒」的大業,到了那熱鐵入鞘時,他忽然認真地說:「阿福,你可是一點不能懷疑我的。」

  阿福這時候早已雙頰含春兩眼如霧,聽到這話杏眸一撩:「為什麼?」

  常軒很是鄭重其事地說:「為了咱們的閨女,我也不能在外面沾染惹草。」

  阿福依然不解。

  常軒低笑了聲,這才說:「我全都攢著留給你了!」說完,挺腰入內。



第七十章 阿福再次懷孕

  第二日,常軒因為前晚喝酒又運動的緣故,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他猛地起身,叫聲不好,套上衣服就往外走。阿福喊著他吃早飯,他卻說布莊今日要進一批絲線,必須提早趕去,免得出什麼岔子。

  阿福伺候孩子們吃著飯,一邊惦記著常軒沒吃早飯的事,一邊遺憾昨日又忘記和常軒說孩子上私塾的事。等陪著孩子吃完飯,她讓嬤嬤帶了孩子回屋玩,自己則是命人將熬得稀爛噴香的粥放進瓦罐裡,又挑了幾個做得細心精緻的菜碟子一起放在食盒裡。

  雖說布莊裡也可以吃飯,但到底是外面做的,不如家裡精心。常軒昨天才喝了酒,還是要吃些青菜小粥才好。

  阿福帶了一個小丫鬟出門去,也不需要讓人備車了,反正那布莊距離這邊近得很,走一會兒就到,權當活動筋骨了。

  常軒的福運來如今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繡坊了,因為當日那江南布莊將這福運來拒之門外不予出售布料,這幾年常軒自己開始經營布莊,所以他如今已經發展出四家布莊了。這四家布莊變著花樣做出新穎的料子,很快又由繡坊設計出各式的衣服。衣服已經不單單在上京賣,還在其他州縣開了分店。其實這事也多虧了胡一江,胡一江水面上人頭熟,於是貨物便由他運往各地。

  阿福如今去的是福運來在上京的總店,常軒平日就在那邊處理一些事情。她過去的時候,只見店門前賓客來往眾多,夥計忙得腳不著地。阿福想著還是不要打擾店裡了,於是便繞過店面從後院進去。

  後院是平日運送貨物的地方,她遠遠便見到幾十輛馬車如長龍般堵在後巷。身邊的小丫鬟也見了此番情景,不由得笑道:「我聽別人說,一看這巷子裡堵住了,便知道咱們福運來要出貨入貨了。」

  阿福一聽這個便輕皺了下眉頭,問道:「這個是誰說的?」

  小丫鬟不以為然,輕笑道:「大家都是這麼說的啊。」

  阿福輕「哦」了聲,心裡卻有絲憂慮,天子腳下,樹大招風,偏偏如今大老爺又遭人陷害,她回頭一定要囑咐常軒凡事低調行事的。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剛到院子後門,便見常軒帶了幾個管事正在那裡驗貨。常軒此時穿著青色緞袍,背著手立在一旁,神情嚴肅。旁邊驗貨的夥計時不時向他匯報什麼,他或者問幾句,或者只輕輕點頭,又或者吩咐下去什麼,舉手投足間很是穩重。偏偏此時八月的秋風微微吹起他的袍角,他原本就俊秀清朗的眉目配上這從容的態勢,倒真真是一個翩翩好兒郎。

  阿福卻想起昨晚上那個眼巴巴拽著自己衣角做出一副委屈樣的常軒,便不由得想笑。

  旁邊小丫鬟見到了常軒,連忙上前喊道:「大當家!」

  常軒聽到聲音,抬目過來,見竟然是阿福來了,目中一喜。不過他看看左右,還是輕「咳」了聲,吩咐一旁的管事說:「勞煩彭管事先在這裡看著,我有些事,去去就來。」

  彭管事自然也知道人家夫人來了,連忙應下,於是常軒便快走幾步朝阿福這邊走來。

  常軒看了看身後小丫鬟手中的提盒,便知道阿福給自己送飯來了,當下心裡高興,不過嘴裡還是心疼地說:「你昨晚也沒睡好,怎麼不在家多歇一會兒呢。」

  昨晚阿福為什麼沒睡好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當下臉上發燙,抿唇笑著說:「食盒裡的粥還熱著呢,你先抽空喝了吧。」

  常軒連忙點頭,當下迎著阿福進了院子,又把阿福帶進一處平日他歇息的房間。阿福替他打開食盒,一碟一碟拿出,常軒因為趕時間,再者也是餓了,當下狼吞虎嚥地吃了。

  這裡吃完了,阿福看看也該走了,家裡兩個孩子等著呢。

  常軒卻有些捨不得,平時阿福可是從來沒過來這邊看他,於是瞅著屋裡沒人,伸手揉了揉阿福的臉頰。

  阿福臉上越發燙了,睨了他一眼,自己出門去了。

  門外的小丫鬟正在那邊東張西望呢,她很少進這邊的院子,如今見院子裡都是新進的絲線布料成堆,難免覺得好玩。偏偏此時一個搬運的小夥計覺得這小丫鬟秀氣可人,便上前搭話。

  那小夥計眉清目秀的,說話也很是機靈,惹得這小丫鬟用帕子捂著唇兒連連發笑。阿福出來見到此番情景,心上有些不快,想著回頭還是打發了這小丫鬟的好,免得惹出什麼事來。

  小丫鬟見阿福出來,臉上一紅,連忙止住了笑恭敬地站在阿福身邊。而那小夥計,見到阿福卻是眼前一亮。

  今日阿福穿得是淡藍色的裙子,映襯著烏黑的髮絲和白裡泛紅的臉蛋兒,端莊秀麗真是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睛。偏偏她身子又生得好,胸前兩處聳起飽滿渾圓,雖隔了衣服依然能感覺到裡面是鼓鼓的,恰如兩顆熟透了的桃子般。這對於那個青澀的小伙子來說,自然不是一個尚未長成的小丫鬟可以比的。

  阿福也感覺到這個小夥計盯著自己看不挪開眼,當下面上便有些惱了,不過她還是忍住,領了小丫鬟扭頭便離開了。

  而常軒從屋裡緊跟著阿福走出來,自然把這一切收入眼底,當下眸子裡便起了怒意。眼看著阿福離開了,他肅著臉,不動聲色地問那小夥計:「你叫什麼名字?」

  小夥計的眼睛這才捨得從阿福遠去的背影上離開,猛然見到大掌櫃在前,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答道:「我叫阿粕。」

  常軒點了點頭,轉身去外面繼續驗貨了。

  等到了晚間店面打烊時,小夥計阿粕收到消息,他被辭退了。

    ***

  話說皇天不負有心人,阿福總算是再次有了身子。這一次常軒期待地撫摸著她平坦的小腹說:「這次總應該是個閨女兒了吧!」

  阿福心裡也是這麼想,若是能再有個閨女,這輩子算是圓滿了。其實家裡那兩個小淘氣也盼著有個小妹妹可以一起玩呢,他們說不喜歡弟弟。

  相對於阿福這邊的幸福美滿,如今府裡大老爺的日子確實不好過。聽說原本參了他的那些奏折都被皇上壓下了,根本不曾理會,可是後來卻有一個叫甄郭奮的非要咬著不放,再一次上奏折提起這個事。皇上無奈,只好讓刑部查這件事。於是如今府裡的人日子是過得膽顫心驚,老夫人為了這事都臥病不起了。

  阿福對於這些事不太懂,不過隱約聽到常軒提起,說那個甄郭奮其實就是八王爺的親信,還說可能這個事昌明公主也從中作梗。總之個個來頭很大,矛頭都對準了府裡的大老爺。

  這一日,阿福想著得旺娘子也快要生了,自己也該進府去看看。再說了,前些日子得了一些上好的燕窩,她也想著送給二少奶奶用。

  從二門進去的時候,她遇到了莫護衛。因為胡一江的緣故,如今常軒和莫護衛也熟悉起來,三個人偶爾會一起喝酒,因此阿福對莫護衛也不陌生。

  如今莫護衛正和兩個家丁說話呢,看到阿福過來,打了一個招呼。阿福見莫護衛臉色不太好,便笑問起這是怎麼來,誰知莫護衛倒是反問阿福說:「你怎麼這時候進府裡來了呢?」

  阿福便說起給二少奶奶送燕窩的事,莫護衛點了點頭,鄭重地說:「天色已經不早了,你送完東西早點回家去吧。」

  阿福心裡雖然莫名,要知道如今不過是未時罷了,怎麼就說天色不早呢。不過她也沒多問,告別了莫護衛,逕自帶了丫鬟前去二少奶奶那邊。

  進去的時候,恰好二少爺也在,正握著二少奶奶的手在跟前說話呢。二少爺見阿福來了,便說:「你來了也好,陪著她說會子話吧。」說著二少爺便出去了。

  阿福見二少奶奶臉色並不好,就算是笑著,也笑得蒼白無力,心裡便不住歎息,當下坐過去陪著她說話。

  說了一些話,阿福見她精神依然不好,怕她累著,便要告辭出來。二少奶奶點頭說:「也好,你先回家去吧。」說著就要躺下,阿福見此,忙上前伺候她躺下。

  誰知正在這時,便聽到外面有喝斥的,還有驚叫聲,接著一個小丫鬟臉色蒼白地跑進屋裡,口裡嚷著說:「二少奶奶,不好了,有一群人闖進咱們府裡來了!」

  二少奶奶聽到這個猛地坐起,驚問道:「什麼人?」

  小丫鬟嚇得都要哭了:「一群官兵,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1:36 PM

第七十一章 關進梧桐庵

  小丫鬟嚇得都要哭了:「一群官兵,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一聽這個二少奶奶頓時呆住,接著便是身子一軟差點跌下床來,惹得小丫鬟和阿福連忙去扶。兩個人唬得趕緊去扶。這邊剛重新躺下,便聽到外面雜亂的腳步聲驚叫聲以及喝斥聲,彷彿就在附近。

  正在幾人驚疑不定之時,外面匆忙跑過來一個老夫人房裡的丫鬟,說是讓趕緊過去接旨。當下兩個小丫鬟和阿福一起幫二少奶奶穿戴上,這才扶著她往外面走去。誰知剛出院門,便見外面已經佈滿了手中握著刀槍的官兵,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彷彿強盜一般。

  二少奶奶苦笑一聲,反手握住阿福的手說:「阿福……你快些離開吧……」

  離開,談何容易,阿福四處望去,只見外面已經到處都圍滿了人,她能往哪裡走?無奈之下,便想著老夫人那邊,卻沒走幾步便被攔下,說是聖旨已經下來了,他們是來抄家的。那個頭目腮邊一顆黑痣,眸子陰冷的如蛇,此時他銳利地掃視了下這幾個女人,當下命令趕緊拿下。

  二少奶奶尚且不信,揮開上前就要擒人的那幾個官兵,勉強打起精神質問這頭目。誰知那個頭目冷笑一聲說,聖旨上說了,男的入獄,女眷則暫且拿下。這時候身旁的兩個丫鬟已經嚇得臉色發白說不出什麼話,二少奶奶指了指旁邊的阿福:「她並不是我們家的,只是過來串門而已,總應該放出去吧。」

  頭目打量了一番阿福,目光陰冷,阿福禁不住心裡打了一個突,不過還是趕緊上前稟道:「我確實不是侯府裡的人。」

  這個頭目看了半響,終於說:「不管是不是,先抓了再說,回頭自有公斷。」說著一揮手便讓人拿下。

  可憐阿福和二少奶奶等人不過是弱質女流,自然禁不住幾個如狼似虎的官兵的推搡,幾下便被擒住押解下去。一時之間釵落發散,個個狼狽不堪自不必提。

  很快阿福和二少奶奶兩人便被押解到了正廳,到了那裡卻看到老夫人和兩位夫人並兩位奶奶都已經在了。老夫人已經昏厥過去,旁邊還有點點猩紅血跡。大夫人抱著她正在那裡哭,二夫人則是氣急敗壞地罵著那些看守她的人。大少奶奶顯然還處於不敢置信之中,而那位進門兩年的三少奶奶則是嚇得哭出了聲,淚水和脂粉弄得滿臉都是。

  二少奶奶見老夫人昏厥,掙扎著過去看,可是官兵並不讓她過去,她白白一番揪扯只是弄得衣裙更加凌亂不堪。

  阿福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又見那些官兵如強盜般到處搜查,將這府裡但凡值些錢的全都搜羅了去,想著這就是從前戲文裡看到的抄家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竟然發生在自己眼前。

  大夫人抱著老夫人哭了半響,老夫人終於醒來,渾濁絕望的雙眼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落到了二少奶奶身上。二少奶奶此時哭得不成人形,跪在那官差面前求著要過去看一眼,手裡胡亂扯了身上的首飾往那官差手裡塞。官差四下看了看,不動聲色地將首飾藏進袖子,咳嗽了聲也就讓她過去了。

  二少奶奶踉蹌著撲到老夫人跟前,緊緊抱著老夫人痛哭出聲。老夫人抖動著顫巍巍的唇,掙扎了半響終於吐出一個字:「你……」說完這個字,她便忽地頓住,兩眼呆滯。

  大夫人驚叫一聲,惹得二夫人兩位奶奶還有阿福等都掙扎著奔過去。可是老夫人卻是腦袋無力地倒向一旁,再也沒有動靜。

  大夫人顫抖著蒼白的手試了試老夫人的氣息,卻已經是沒有任何活著的跡象了。二少奶奶緊握著老夫人的手,只覺得那手逐漸開始涼起來。於是大家都明白過來老夫人去了,一時大家都哭了起來。

  這邊一群女人正哭得撕心裂肺,外面一個穿了官服的人走進來,看了看說:「將她們暫且押解往梧桐庵。」

    ***

  二少奶奶和大夫人此時還是抱著老夫人哭,可是旁邊的官差上前,強硬將她們拽開。二少奶奶人雖在病中,但青白的手死死抱住老夫人,於是那官差狠命去掰開,只聽一聲驚人的脆響,二少奶奶的手腕生生被掰斷了。

  阿福心疼地要去扶住二少奶奶,可是她卻是自顧不暇,已經有一官差上前提起她就走,幾乎是硬生生拖起的。阿福猛地記起腹中的胎兒,只得好聲央求那官差。那官差見阿福實在可憐,又見她說話順從,便停下拉拖著的動作,讓她站起來自己走。

  當下一群昔日的主子們或者被推搡著,或者被拖拽著往府外走去,而後面則是一群丫鬟們被官差圍攏著往外面去。出了二門後,她們才發現家裡的男人們早已經被拿下,阿福在淚眼朦朧中,甚至還看到莫侍衛也已經被四個官差拿著刀槍守著。

  莫侍衛見阿福被擒下,嘴唇動了下似乎想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轉頭看向別處。

  阿福擦了擦眼淚,兩手護著腹部,想著自己如今早已脫籍,只要查明白了好歹應該能放出去的。她不求自己能夠倖免於難,但總是要惦記著肚子裡的孩子。

  此時無論男女都被官差押解著往外行去,由於侯府人口眾多,這一串走下來倒猶如長龍一般。大家或者默默低頭垂淚,或者絕望悲涼形如槁木,又或者驚懼不定臉色蒼白,搞得這一串隊伍真如哭喪一般。

  出了府後,這些人卻是押解向不同的地方,阿福連同眾位夫人奶奶管家婆子是一個方向。此時大夫人和二少奶奶都已經不再大聲哭了,大夫人低頭抹淚,二少奶奶則是神情呆滯,她們在官差的推搡下往前走。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此時忽然想起自己的孩子,於是哭著要孩子。偏偏此時跟著奶娘混在下人們隊伍中的幾個孩子也跟著哭嚎了起來,於是那黑痣頭目不勝其煩,直接命人趕緊將她們拖走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阿福只覺得日頭逐漸西下,腳下也開始生疼。最後她們終於出了城,來到了城外山下的一處廢舊的尼姑庵裡。

  阿福茫然地抬頭,她記得此處叫做梧桐庵。這個庵裡並沒有梧桐樹,之所以起這個名字卻是有緣故的。以前曾經有位妃子被貶到這個庵裡出家,在這裡過了十七年清苦的日子。十七年後她的兒子卻登基為帝,下旨請她回宮去。

  這個梧桐庵因為出了一個太后的緣故,自然也曾興盛一時,不過隨著朝代更迭,漸漸地也沒落了,如今更是廢舊不堪無人問津。

  當下這群女眷被官差趕到了庵中,只見裡面雜草叢生灰塵遍佈,蜘蛛網佈滿了院子角落。那些官差將她們推進來後,便關上了庵門,然後將這庵院團團圍了個水洩不通。

  阿福心裡一直惦記著二少奶奶的受傷,見不再有官差押解著,趕緊去看二少奶奶,誰知二少奶奶一臉呆滯,彷彿不覺得痛般,只任憑那手成詭異的形狀下垂在身前。

  阿福心裡揪疼,眼裡忍不住再次落下淚來。她不知道如何處理,只好撕扯下自己裡衣的下擺給二少奶奶胡亂包上。

  大夫人此時也鎮定下來,環顧了下四周,只見二夫人並三位奶奶都在,另外還有孫大管家娘子,柳兒,得旺娘子,阿屏等,都一個個哭得脂粉花了臉,紅腫的眼睛裡流露出驚惶恐懼,甚至是絕望。阿屏抱著不過兩三歲的孩子,孩子又餓又累只哭叫,她只好胡亂哄著。可是哄著孩子,自己卻忍不住哭起來。而三少奶奶大少奶奶還有阿屏等,因為當時孩子並不在身邊,她們如今甚至不知道自己孩子到底在哪裡,於是更加揪心擔憂,哭得都站不起來。

  不過其中最可憐的是柳兒和得旺娘子,這兩個此時還大著肚子,如今走了這麼些路,都靠著長滿了雜草的台階坐下,撫著肚皮裡那尚且不知男女的肚子,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人想起那在抄家之際去了的老夫人,悲從心來。想著之前其實一直在病,但好歹能延著命,她原本還慶幸來著,可是如今想來,倒不如之前早早地去了,也省的臨終如此淒涼。老人家活了這麼大歲數,原也是兒孫滿堂的老壽星,卻竟然連一個風光的喪事都不曾有。

  此時已是入秋時分,白日尚不覺得,一到晚間天便涼了起來。秋風吹過發黃的雜草,拂起台階久積的灰塵,大夫人感到陣陣涼意。

  她強打起精神,對周圍一眾人道:「如今這天眼看著要黑了,先去打掃下庵裡吧,咱總得過了這一晚。」

  這話一出,其他人先不說,就是那位三少奶奶卻是一愣,臉上掛著淚水上前怯怯地說:「咱們竟然是真要住在這破庵裡了?」

  她原本是小官宦人家的女兒,當初父親為了巴結這侯府才毀了幼時定下的親事嫁給府裡的三少爺。當時家裡都說她命好,可是如今怎成想竟然落到如此田地,她心裡著實委屈。

  大夫人點頭:「這個案子怕是一時半刻結不了,咱們總是要被關在這裡一段時候。」

  三少奶奶聽到這話,小心地問:「那咱們最後會怎麼樣?」

  大夫人見這個兒媳畏畏縮縮實在不成體統,她原本已是勉力支持,此時被這麼一問,心裡又悲又怒,對這個兒媳更是極為不滿,不由得冷臉說:「我怎知道?」

  三少奶奶被大夫人嗆了一句,只好默默退下,蹲在一旁揪著一根狗尾巴草垂淚去了。

  阿福此時也鎮定下來了,她深吸了口氣看看四周,逕自掙扎著起身進了庵裡,翻找了一番總算尋到一個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來的掃帚,只是那掃帚一拿起來便散開了,想來是因為放置了太久的緣故。

  阿福蹲□子,將那掃帚重新綁好,開始打掃起來。大夫人見此,自己也進了庵裡,找了被人丟棄的一個蒲團,撕扯開後,又綁成一個條形,這才跟著阿福一起打掃。

  外面的大少奶奶阿屏等人見大夫人都動手了,也隨著上前進去幫忙。於是她們各自撿了一團那撕開的蒲團,勉強拿著擦起了庵台。

  大夫人見大家都幹了起來,自己便繞著這院子前後走了一圈,只見後面許多房間因為風吹日曬的緣故早已經破了洞,倒是這供奉佛像的正院還完好無損,想著她們這一群人如今只能在這正廳暫時安家了。



第七十二章 金銀真得能通天嗎

  等一群人勉強打掃出一處乾淨地可供晚間歇息時,大家的肚子也都空了。阿福因為才有了身子的緣故,最近吃得都比平日多,前幾日還曾被常軒笑說再這樣吃下去怕是要養不起了呢。如今竟然遇到了這種事,看來是真得要挨餓了。

  大家顯然也都餓了,花了妝的臉上慘淡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不知道是誰肚子裡還傳出了咕嚕聲。

  正在這時,卻聽得庵門被打開的聲音,大家都轉頭去看,只見有兩個官差,一個提了木桶和籃子,另一個則是抱了幾床舊被子。他們連頭都沒抬,直接將那木桶籃子和被子仍在庵門內,然後大門再次被關上,大家甚至聽到了上鎖的聲音。

  三少奶奶最先站起來,跑到門口打開那木桶看,一見之下她很是失望:「是稀粥。」雖說她以前是小官宦人家的女兒,可是好歹也是嬌生慣養的小姐,怎麼可能只吃這種泛著一股子奇怪味道的粥呢。

  阿福第二個起身,她見籃子是有瓷碗,那瓷碗髒兮兮的,有的甚至帶著裂紋和缺口。這些東西平時在侯府就是丫頭都不會用的,可是如今淪為階下囚,自然是顧不上那麼許多了。

  這時天已大黑,阿福見大夫人渾身無力地斜靠在門檻上不知想什麼,便只好對阿屏道:「阿屏,咱們先把粥抬到屋門前去吧。」

  這一院子的女人雖多,但以前個個都是主子,阿福自然不好開口讓人家過來幹活。少數幾個不是主子的,柳兒得旺娘子大肚子,於是阿福也只能開口讓阿屏過來幫忙了。

  阿屏的兒子瑜兒如今已經睡下,小孩子餓,一邊睡著一邊吧咋著嘴巴呢。此時阿屏小心地放開兒子緊握著自己不放的小手,來到了門口,看了看那桶粥,歎息說:「也好,今晚也不至於挨餓了。」

  阿福點了點頭:「等回頭瑜兒醒了,餵他一些。」

  誰知這兩個女人說著這話,旁邊的三少奶奶巴巴地看著原本自己根本不願入口的粥,此時倒是怕阿屏和阿福獨吞了去,便拿起碗來搶著說道:「我快要餓死了,先給我盛一碗吧。」

  阿福和阿屏對視一眼,再看台階處的大夫人根本沒看這邊,而二夫人則是冷笑了聲,罵道:「整個一沒出息的東西。」

  阿福低下頭,拿起長柄的木勺為三少奶奶盛了滿滿一碗粥,然後重新蓋上木蓋子,這才和阿屏一起提著到台階前來。其實那木桶不大,估計裡面的粥也就是勉強夠她們這些人吃,於是阿福和阿屏抬得並不費力。兩個人剛將桶放下,就聽到三少奶奶「呸」了一聲,口裡還埋怨道:「這都是些什麼,哪裡能嚥得下,分明是給豬吃的。」

  阿福知道那熬粥的米用的是脫粟,這種米只是去了皮殼,自然不如平時在府中吃得精米軟糯可口。她聽著三少奶奶將那碗粥在那裡抱怨,也並不說什麼,只是將粥桶放在台階上,又回頭去和阿屏一起把被子抱回來。那被子破舊不堪,散發著臭油味,想來是被許多人用過的。

  放下被子,大家開始吃飯。因為她們沒有油燈,屋裡很黑,只能在屋前就著月光分粥。阿福先盛了一碗給大夫人和二夫人,又盛了兩碗給兩位少奶奶。二夫人和大少奶奶都勉強嚥著吃,大夫人和二少奶奶卻是根本連看都不願意看了。

  此時分完了粥,阿屏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叫醒了孩子去餵。阿福則是過去,想著勸二少奶奶好歹吃一些。

  這時候二少奶奶已經清醒過來了,面對著阿福的勸說,她推開了粥,淒涼地笑了下說:「我若真餓了,自然想吃的,如今卻是真得吃不下。」

  這一句話,阿福是沒法再勸了。

  阿福其實也是滿腹的心事根本吃不下,不過阿福肚子裡有孩子,她就算不想吃,也得為了孩子吃。可是二少奶奶呢?除了二少爺,她還能有什麼牽掛?

  這一頓飯,有的根本沒動一口,有的只是勉強吃了一碗,以至於原本只是夠吃的粥,竟然還剩下小半桶呢。三少奶奶在那裡發了一通脾氣,最後看著就連大少奶奶和二夫人都端起來吃了,她也只好捧起碗來,低頭看了半響,一咬牙吃起來。

  吃完飯,也是該歇息了。可是人家送來的破被子只有幾床而已,於是大家只能擠在一起睡了。她們先撿了乾草鋪在身子下面,然後才兩三個人合蓋一床被子睡下。

  饒是如此,阿福身上依然冷,她心裡開始擔憂若是在這裡呆上幾日,怕是要生病了。摸著自己的肚子,想著萬一病了,可真是對孩子不好。

  一時之間聽著旁邊的長吁短歎聲,也不知道團兒和念兒不見了娘親有沒有哭?不知道常軒是不是很擔心自己?她想來想去,又想著自己到底是早已脫了籍的,沒有理由要隨著侯府的主子們被關在這裡,總應該能被放出去的。想明白了這個關節,她也試著躺下去睡。只是她自嫁了常軒後,幾乎每晚都是在常軒的懷中入睡的,常軒的胸膛結實,她靠在上面舒服安心。如今她在這樣冰冷淒清的庵裡,又哪裡能睡得著呢。

  各種事情浮光掠影地迴旋在腦子裡,阿福睜著眼睛望著黑暗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是昏沉沉地睡去了。

    ***

  此時的常軒正在燭光中凝視著一箱箱的金銀。

  他自聽到這個消息,便趕緊命人去找阿福,可是侯府卻被官兵團團圍住,阿福則是根本不見人影。他開始還寄希望於阿福已經離開侯府。可是後來,當官兵撤去時,他卻透過層層的人群見到阿福也連同各位夫人奶奶被押解離開了。

  當時他恨不得衝上前直接將那群人砍了,然後抱著自己的娘子離開這裡。

  如果是十七歲的常軒,也許他還真這麼幹了。

  不過現在的常軒,顯然不是十七歲的常軒了。

  他咬牙望著阿福被官兵押解離開,毅然轉身回到了布莊,當下命人籌備了數萬兩現銀。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並沒有任何的權勢。

  他雖然會一些武藝,可是他卻深深地明白,那點功夫在這些拿著刀槍穿著官服的官兵面前,根本是不堪一擊的存在。

  常軒明白,如今要救阿福,必須拿銀子砸!

  福運來這幾年的生意有多紅火,大家都是知道的,於是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五萬兩白花花的現銀便裝成了數個箱子,由一群群壯漢抬著放在了常軒面前。

  常軒打開那一個個的紅木箱子,望著在蠟燭下閃耀著光芒的白銀,不禁想起了昔日自己被告知可以脫籍的時候。

  蠟燭躍動的火光倒映在常軒的眸子裡,可是卻照不進他的眸子深處。

  他凝視著那白銀許久,堅毅的唇角忽然挑起一個冷笑。

  常家原本是世代的奴才,如今即使脫了籍,可是主子的恩情就在那裡。

  常家的人從來都教不出忘恩負義的子孫。

  所以,常軒不可能只顧著自己的娘子,他要救的,是整個侯府的主子們。

  如今這數年積累下的金銀,便是他為昔日主人們以及自己的阿福打開枷鎖的金磚。

  可是,他的金銀真得能通天嗎?

    ***

  阿福是被凍醒的。

  她睜開眼睛,微抬起頭,只見身上的被子早被三少奶奶娘子扯去了大半,半邊身子在外面凍著呢。她趕緊坐起來,稍微往被子裡擠了擠,可是這時她卻看到二少奶奶也是半邊身子露在外面,原本蒼白的臉幾乎發青。

  阿福忙起來,幫著二少奶奶蓋房子,她這麼一動,卻是把得旺娘子動醒了。

  得旺娘子睜開眼,沒好氣地扯過被子說:「阿福,你怎麼搶我被子?」

  阿福抿唇輕聲說:「二少奶奶凍著呢。」二少奶奶之前受了傷,如今就怕發起燒來。當下阿福伸手過去摸了摸二少奶奶的額頭,卻並沒有燒,反而冰冷得很。

  得旺娘子見到阿福的動作,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地說:「二少奶奶又如何,你也不能為了討好你的二少奶奶就讓我凍著啊!」

  阿福無奈,只好輕聲解釋說:「得旺娘子,我給二少奶奶多蓋上一些被子,也並不會凍到你。再者說了,二少奶奶怎麼是主子,況且如今又受了傷,你也該照顧著點。」

  得旺娘子卻低低地嘲笑了聲:「阿福,你可別給我提什麼主子不主子了,如今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哪裡還分什麼主子奴才。今日個三少奶奶的樣子你也看到了,人家眼裡是根本連婆婆都沒有了呢!」

  她說得正得意,正好躺在二少奶奶旁邊的柳兒卻醒了。她一雙略帶不安的大眼看著這兩個人,小聲說:「罷了,你們別吵,我左右睡不著了,還不如起來活動下,讓二少奶奶多蓋一些被子吧。」

  得旺娘子聽了這話,瞟了柳兒一眼,譏笑道:「你什麼時候有了這副好心腸?難不成是記掛著當日二少奶奶把你送到我身邊的恩情?」

  這話一說,柳兒頓時臉上發白,她小心地看了眼阿福,咬了咬唇,拄著地上的乾草起身往外走

  阿福見柳兒大著肚子一個人起來,自然是不放心,左右她也睡不著,只好跟著起身出去。

  兩個人走到外面台階處,只見暗黑的天幕上已經逐漸透出魚肚白來,想著天也快亮了。

  柳兒低頭歎了口氣,眸光無神地落在地上,喃喃地說道:「阿福,咱們要被關到什麼時候?還能出去嗎?」

  阿福眸子一黯,不過她還是勉強笑了下說:「肯定可以出去的。」

  柳兒抬起頭來,滿目茫然地望著那破敗的院牆,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我總覺得我走不出去了,我要死在那裡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1:39 PM

第七十三章 常軒夜探梧桐庵

  其實常軒在上京城混了這麼久,以前又仗著景侯府的關係,也是認識幾個官員的。比如之前那個給他們辦布料被騙案子的那位,就是存了靠著常軒巴結上侯府的意思。不過現如今,大家顯然都有意躲著常軒,就算是實在不能躲,也是顧左右而言它。沒辦法啊,大家都要混口飯吃,這官場的事兒太複雜,景侯府這個案子水太深,他們頭頂的烏紗帽本來就小,罩不住這麼大的案子啊。於是常軒銀子是如流水一般往外扔,可是楞沒找到一個願意說句話的人。

  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家的常軒帶著滿身的倦意,低頭望著窗外正在飄落的葉子。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成熟可以去面對世間所有的困難,不過如今他忽然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幼稚。

  他苦笑了聲,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大樹將倒,自己卻要以螳螂之力去扶,這是多麼可笑的事啊。

  常軒閉著眼睛,以前種種在腦中浮現,二老爺對阿福的調戲,大少爺對阿福的覬覦,甚至還有自己對三少爺耍的一點壞心眼,一直到最後老夫人讓自己脫籍以及拿福運來相贈。

  身邊的心腹已經暗示過了,侯府倒了就讓他倒吧,反正福運來是握在自己手裡的。侯府若是倒了正好從此得了自由,況且侯府這已經是一艘將來沉下去的船,沒必要往上面浪費太多銀子了。

  可是怎麼可能呢,父親從小對自己的教導,昔日主子的恩情……獨善其身,常軒邁不過自己的良心。

  望著外面夜色漸濃,常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竟然開始盼著父親常管事早一點回來上京了。有父親在,他總是可以不去應和那個在黑暗深處浮起的卑鄙念頭。

  這時候,小糰子和念兒跑進來了,身後還跟著擔憂的嬤嬤,一路叮囑著讓他們跑慢些。

  小糰子見父親在,連忙上前扯住父親說:「爹,我娘呢,怎麼今天還沒回來?」

  念兒比小糰子乖一些,此時並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常軒,滿是期待地等著他的回答。

  常軒沉默了會兒,蹲□子,心疼地撫摸著自己兩個兒子的臉頰:「你娘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糰子清澈的眸子裡寫滿了懷疑:「到底是哪天回來?很快是多快啊?」

  常軒心裡浮現出無奈,不過他盡量讓自己做出很和藹很親切的笑容來:「兩三天就會回來,你娘到時候還會給你們帶水晶梅花包吃。」

  水晶梅花包,小糰子吃過,很好吃的。於是他皺著小眉頭低頭想了想,最後終於信了,並開始討價還價:「要三個。」

  常軒趕緊點頭:「好,三個!」

  小糰子點頭:「成交。」

  常軒摸了摸小糰子軟軟的黑髮,卻看到一旁的念兒依然是靜靜地瞅著自己不說話。

  三歲的小男孩,眼睛如同兩顆黑葡萄般,單純稚氣而黑白分明,可是常軒忽然有點不敢直視。

  銀子,常軒是掏了;關係,常軒也是打點了。

  官府裡的人說了,阿福應該是可以放回來的。

  可是到底能不能,常軒心裡其實沒底。

  阿福被關在廢舊的庵裡受罪,他的心比誰都痛,胸臆間總是揪扯著。

  念兒彷彿感覺到了父親躲著自己的目光,他清澈的眸子一黯,低下頭喃喃地說:「爹,我要娘……」

  他的聲音,軟糯,卻執著。

  他也許並不知道大人的世界裡發生了什麼,不過他依然用自己稚嫩的聲音表達著自己的想法,他就是想娘了。

    ***

  今天是她們被關進這裡的第二天,假如說第一天的時候,三少奶奶以及得旺娘子之流對大夫人還有多顧忌的話,那今日真是徹底撒開野來。

  她們沒受過這份罪,她們已經認定這個侯府不行了,她們覺得自己受了侯府的連累,非常委屈。

  這份委屈就反映在了言語動作中。

  先是得旺娘子,她在言語中擠兌起了大少奶奶,把個平日好性情的大少奶奶氣得臉色發青。孫大管家娘子雖然平日性子不好,但終究為人老道,知道這案子沒結,將來怎麼樣不一定呢,是以看到這個情景當即把得旺娘子訓斥了一番。

  誰知得旺娘子受了孫大管家娘子的訓斥,當下就開始撒起潑來,又哭又鬧的,說我為你們孫家懷著孩子,如今卻在這裡受著這份罪!又說自己在侯府可是沒沾過什麼光,如今受罪倒是有一份,真真是太委屈。

  她這一鬧騰,孫大管家娘子也火了,婆媳兩個便在這破庵裡吵了起來,話語是越來越難聽,聽得大家直皺眉頭。

  一旁閉眸不做聲的大夫人終於睜開了眸子,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你們若是想吵,那就出去。」

  大夫人平日雖然不怎麼管事,可此話一出,聲音裡也透了十足的威嚴。若是平時,這得旺娘子之流怕是早就嚇得趕緊跪下了。

  不過此時此刻,得旺娘子顯然不怕,其實人家連婆婆都不怕了又怎麼會怕這個過氣的主子呢?且看她冷哼了聲,叉著腰輕佻峨眉,諷刺地笑道:「出去吵?出去哪裡?庵子外面都是官兵,托大夫人您的光,我如今就是想出去都沒法子啊!」

  這一句話噎得大夫人臉色頓時發白,當下咬著牙閉上眼睛不說話。刁婦一個,不搭理就是了!

  二少奶奶正懶懶地盤坐在雜草堆裡呢,阿福怕她聽到這些話受刺激,誰知細細看過去,卻見二少奶奶睫毛都沒眨一下,只是垂著眸子在那裡發愣。

  此時已是晚間了,外面有人又送來晚飯,孫大管家娘子見狀,便趁機上前問大夫人和大少奶奶是不是要開飯。大少奶奶此時氣也消了,她如今糟心的事多著呢,也犯不著和一個奴才就叫。大夫人點了點頭,於是開始吃飯。

  阿福已經摸清規律了,她們一天兩頓飯,早間是粗面素餅和稀粥,晚上是脫粟做的粥。大門一天打開兩次送吃食,其餘時候概不打擾。

  當下大家分吃了稀粥後,阿福依然覺得沒吃飽。頭一天晚上她還不餓,後來今早吃得很是簡陋,忍饑挨餓到現在,自然是受不住了。只可惜她伺候著二少奶奶吃了半碗,再抬頭看時,那個木桶已經見底了。

  無奈之下,她也只能忍了,可是心裡更加盼著常軒快些來救自己出去。

  當晚她們這些女人正睡著,忽聽到外面院子裡有什麼動靜,阿福首先醒來,她正打算起身出去看,卻見阿屏和大夫人也醒過來了。大家在黑暗中相視了一眼,阿福和阿屏披上衣服起身,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大夫人略一猶豫,也起身跟上。

  阿福在最前面,她剛要伸手推開門,誰知道門自己開了,很快外面閃進來一個人影。

  阿福嚇得差點發出一聲尖叫,不過來人手疾眼快,一把將她的嘴巴摀住,另一隻手已經環住了她的身子,同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說:「不怕,是我。」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阿福眼睛裡頓時落下淚來。

  大夫人也發出一聲驚喜的低呼:「你是常軒?」

  來人正是常軒。

  徹夜難眠,他終究是放心不下,便乾脆半夜三更把胡一江從被窩裡提出來,讓他陪著自己走了這麼一遭。

  大夫人雖然驚喜,但顯然這佛堂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回頭看了眼依然熟睡著的眾人,便命阿屏在這裡守著望風,自己和阿福常軒一起去後院找個僻靜角落說話。

  一路上,大家輕手輕腳,常軒的大手穩穩地拖住阿福的腰際,堅定而有力道。

  阿福的眼淚從腮邊滑到嘴角,她嘗到了鹹鹹的味道。常軒感覺到了,手不著痕跡地往上,替她揩去淚水。

  略帶粗糙感的溫暖大手劃過嬌嫩的肌膚,阿福咬了咬唇,拚命忍下想撲到他懷中的衝動。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一處僻靜角落,大夫人看了看四周,終於站定了低聲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常軒連忙放開阿福,恭聲答道:「外面一位朋友用法子將守衛的官兵引到了正門,我則是越過院門進來的。」

  因為庵中關著的都是女眷,官兵守衛鬆懈。而梧桐庵年久失修,院牆並不高,常軒這樣身手敏捷的人翻牆而入自然不在話下。

  大夫人嘉許地點了點頭,這才問:「現在外面怎麼樣了?」

  阿福一聽這話,一雙眼睛也期盼地望著常軒。如今侯府裡的男人都被關起來了,連個外面主事的都沒有,一切希望都在常軒身上了。



第七十四章 萬事小心,家中一切都好

  常軒見大夫人問起,當下想起外面的情景,面上便很是不忍和為難。大夫人見此,自然也已經猜到,便讓他但說無妨。當下常軒只能將外面的情況說與大夫人聽。卻原來如今兩位老爺和幾位少爺連同孫大管家等人都被關在天牢裡,尋常人根本不能進去探望。常軒也曾找過昔日那些與侯府來往密切的高官,可是人家也都是閉門概不見客。

  大夫人聽了這話,怔了半響,終於淒涼地歎了口氣:「難不成真有人存心不給我們這一家子活路嗎?」

  此時半邊秋月高懸於廢舊的梧桐庵之上,一旁破敗的殘垣裡有長彎了的枯樹,枯樹有老鴉發出呱呱的叫聲,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裡聽起來很是□人。

  阿福一旁咬著唇兒望著常軒,她只覺得常軒瘦了。不知道家裡兩個孩子如何了,有大夫人在場她也不好拉著常軒問東問西。

  大夫人低頭靜默了許久,終於抬起頭忽然問道:「阿福總是可以出去的吧?」

  常軒聽到這個,想起明日阿福就可以出去了,心裡雖高興,但面上不動聲色,趕緊答道:「確實,官府已經說可以放人了。」

  大夫人歎了口氣,撩了撩耳邊被夜風吹亂的髮絲,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常軒。

  常軒這個孩子,從小就在府裡,小時候看著老實忠厚,只是不知道如今長大了出了府有了妻兒還是否一樣老實?

  常軒並不知道這位昔日的主人作何想法,只得低頭恭敬從旁聽著。

  大夫人看了常軒半日,終於開口說:「常軒,阿福如今還有著身子,你先想辦法把她弄出去吧,免得在這裡受罪。」

  阿福一聽,忽然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她之前只想著自己要離開,可若是自己被救走卻留下夫人和少奶奶們在這裡受苦,那又成何體統?當下她只能連忙上前道:「夫人說的這是哪裡話,阿福在這裡陪著夫人和奶奶們,也能有個照應。」

  常軒聞聽這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阿福,堅毅的唇輕輕動了下。

  大夫人卻只是看了眼阿福,低笑了聲,喃喃地說:「罷了,盡人事聽天命,再者說……」

  大夫人滿聲細語地說話,雙眸卻緊盯著常軒的神色不放:「再者說,如今侯府落難,多少下人丫鬟恨不得趕緊逃走免得沾上晦氣,如今你們夫妻兩人是早已脫了籍的,又何必管這一檔子閒事呢!」

  阿福聽了這話,越發覺得不是滋味,看了眼一旁的常軒,低下頭細聲道:「大夫人,侯府對我們一家人有著天大的恩德,侯府的事就是我們的事,阿福和常軒心裡一直記掛著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再生之恩,又怎麼可能做出那種忘恩負義的事呢。」

  常軒從旁聽著自己娘子的話,心裡知道她說的是真,可到底是一股淒涼湧上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夫人並不言語,只靜靜地看著常軒。

  阿福咬了咬唇,看向常軒,常軒也五味雜陳地看過來,四目交接間,他們也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曾為人奴才,曾受過恩惠,他們夫妻終究是要還的。

  當下常軒心中慘笑一聲,上前鄭重行禮,恭聲道:「夫人,如阿福所說,夫人對我常氏一家有再造之恩,常軒此生難忘,常家後代子孫也永不會忘記侯府的恩情。此時侯府遭此大難,常氏一家便是傾家蕩產,也要為侯府盡綿薄之力。」

  這一番說的擲地有聲,聽得大夫人的眸子總算有了一絲安心,當下眼中含了點淚花,點頭說:「常軒,你能說出這番話,也是老夫人當初沒看錯人。」

  既然常軒表了決心,大夫人也安心了,當下抓緊時間便說起接下來這件案子的走向,又提起這件案子的由來,說是就怕朝中有貴人執意對付侯府,其中自然提到了和二少奶奶一母同胞的昌明公主,以及那個曾經被三少爺得罪了的八王爺。

  想起昌明公主,大家自然都是歎了口氣,其實太后入了宮後只孕有當今聖上和這位昌明公主,後來皇上登基為帝,這位昌明公主自然也跟著受盡了寵愛,養的了一個唯我獨尊的性子,但只是不明白為何她偏偏要和自己這位流落民間的姐姐作對罷了。

  這邊正談論著此事,忽然聽到外面有陣陣貓叫傳來,接著就有腳步聲以及叫罵聲,那叫罵聲連連說什麼「這幾日命歹,沒什麼好差事,偏偏把這個半夜三更守大門的活給了自己。」

  常軒聽著那貓叫聲,已然知道應該離開了,又聽到叫罵聲,眉頭便是一皺,連忙向大夫人稟報道:「大夫人,時候不早,常軒必須離開了。」

  大夫人點頭:「你小心些,別被外面的人發現了去。」

  常軒遵命,轉身往外走之機,他又頓住了腳步,猶豫了下終於看向阿福,低聲說:「你萬事小心,家中一切都好。」說完這話,人便如一陣風般快速離去了。

  阿福呆呆地看著他的身影隱沒在院後面那些廢舊的屋子中,耳邊卻彷彿依然迴響著他最後的那句叮囑。

  匆匆一面,也就是這麼一句話罷了。

    ***

  當晚阿福回去自然是再也難以入眠,大夫人也是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於阿福來說,她原本只是盼著要離開的,可是經今夜那一出,她心裡反而有些為難。抬眸看看一屋子蓬頭垢面髮絲凌亂衣裙髒污不堪的主子們,她更加覺得若是走了實在不能心安。

  可是若不走,陪在這裡一起受罪,除了能照顧下二少奶奶,她又能做什麼?

  阿福垂下眸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除了曾經是伺候主子們的下人,更是一個懷了孩子的母親。

    ***

  第二日,眾人剛剛用過早飯,就聽到外面大門打開的動靜。大家不禁面面相覷,因為來了兩日,只有一天兩次送飯的時候才會把那大門打開的。

  大家都疑惑地往外看去,誰知卻是一個官差進來道:「哪個是常家的娘子?」

  阿福連忙上前應道:「稟官爺,小婦人便是。」

  官差點頭:「我們昨日已經接到上令,今日你可以離開了。」

  阿福心中一喜,這時卻聽到得旺娘子冷哼一聲:「我就知道你肯定早早地離開了,呸,整個一背主求榮的奴才!」

  大夫人並不理會得旺娘子,上前溫聲說:「阿福,你先出去吧,回去之後——」

  她這話還沒說完,卻忽聽到庵門外腳步雜亂,甚至夾了馬蹄之聲,當下不要說庵裡眾人,就是那官差也吃了一驚。

  很快大門打開,一行帶刀侍衛魚貫而入,侍衛進來後很快分為兩排侍立兩側,而在侍衛身後,則是一排穿了宮服的宮女們,個個眉目清秀神態恭敬。

  剛才的官差很快被清理走,院中只剩下了這帶刀侍衛以及諸位宮女們。

  大夫人看到此番情景,臉上一白,皺眉看向身後二少奶奶處。

  此時宮女的最後,有一個嬤嬤走進來:「哪位是侯府的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此時正倚靠在已經掉了牆皮的牆角發楞,聽到這句話彷彿沒聽到一般,繼續低頭看地上的螞蟻。

  阿福只得小心地碰了碰二少奶奶,提醒說:「二少奶奶,有人來了。」

  大夫人上前行禮,恭敬地問:「不知道這位嬤嬤找我們家二媳婦是什麼事?」

  那嬤嬤笑了下,目光別有用意地看向角落的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此時也反應過來,抬眸看了眼嬤嬤,淡淡地應道:「我就是。」

  嬤嬤上下打量了一番二少奶奶,笑容可親:「我們家公主特意過來,說是要見見二少奶奶您呢。」

  二少奶奶在阿福的扶持下站起身,看著旁邊的大夫人,嘴唇動了動。

  大夫人點頭:「既是公主有請,你還是過去吧。」

  二少奶奶點了點頭,稍微打理了下幾日未曾梳洗過的髮絲,這才隨著那嬤嬤一起出去了。

  嬤嬤邁出門檻的時候,忽想起一事,轉頭看向一旁的阿福:「這位,就是那常家娘子了?」

  阿福忙低頭行禮,恭聲應道:「小婦人正是常氏。」

  嬤嬤「哦」了一聲:「適才那位官差前來,這是要放常家娘子出去了?」

  阿福點頭,輕聲道:「正是。」阿福說著這話時,心中一沉。

  誰知這嬤嬤也沒再問什麼,便帶著二少奶奶離去了。

    ***

  二少奶奶抬頭望著眼前高高在上的昌明公主。

  昌明公主從小受盡寵愛,如今皇上更是因為失去了母親而對昌明公主倍加疼愛,所以她早已養成了驕縱傲慢的性子。

  如今這個高貴傲慢的公主,俯視著已經狼狽不堪病弱蒼白的二少奶奶,美麗的細眸中卻透著一絲隱約的怨恨。

  她低頭看了這個據說和自己流著一半相同血液的女人半響,終於開口說:「阿蒙,這是你的乳名吧。」

  二少奶奶乍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睫毛動了動,輕輕點頭說:「是。」

  昌明公主精緻的唇扯開一個諷刺的笑,她從容地問:「那你知道我的乳名是什麼嗎?」

  昌明公主的乳名,二少奶奶自然不知道。

  昌明公主當然也沒指望她回答,逕自說道:「我的乳名,叫阿盟,和你的同音不同字。」

  二少奶奶倒沒料到這個,垂眸不語。

  昌明公主看著二少奶奶,美麗的眸子裡浮現出憎惡和痛恨:「你知道嗎,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母后明明抱著我叫著我的名字,眼睛卻彷彿看著別人?」

  她猛然站起,艷紅色的衣擺在跪著的二少奶奶眼前飄蕩:「後來,我聽到她在病中喊著要阿蒙過來,可是我不明白,我就陪在她身邊啊,她怎麼還要阿盟呢?她到底要什麼阿盟?」

  二少奶奶聽到這些話,痛苦地閉上了眸子。

  昌明公主蹲□來,凝視著二少奶奶因為痛苦緊閉而顫抖著的睫毛,輕笑道:「我是她的女兒,可是她從來都不喜歡我,她一直在惦記著另一個女兒。」

  「她貴為皇后,卻一針一線親手縫製著女娃穿的棉衣,我以為那是給我的,可是後來發現不是,不是——」昌明公主的聲音裡染上了十足的恨意。

  她逼迫著二少奶奶睜開雙眼,怨恨地道:「她寧願將那些親手縫製的衣服永遠放在箱子裡,也不願意讓我穿上!她每日喊著我的名字,可是眼睛裡從來都沒有我!甚至於——」

  她咬牙切齒:「甚至在我十歲的時候,她說我生辰是七月初六的!但我不是,我不是七月初六的!」

  昌明公主的聲音越說越大,面上帶了十分的怒意,抬眸間卻是形似於二少奶奶昔日的凌厲。

  一旁的都是心腹的嬤嬤和丫鬟,她並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想法。

  母親在時,她強顏歡笑,從來不敢提起那個母親流落在外的女兒。

  私心裡,她當然不會承認那個人是自己的姐姐。

  姐姐?她也配嗎?

  昌明公主是先帝的第七公主,是當今聖上的唯一胞妹,她的姐姐是長公主,是二公主,是三公主,卻從不會是那個低賤的商人之女!

  昌明公主修長白嫩的手輕輕攥起來,兩寸長的紅色指甲折斷了。

    ***

  二少奶奶回來的時候臉色越發蒼白,神情更顯呆滯。

  阿福和阿屏擔心二少奶奶,只得從旁小心伺候,可是二少奶奶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望著坑坑窪窪的泥地不斷地流淚。

  後來阿屏因為要照顧自己的孩子吃飯,也就顧不上二少奶奶了,只有阿福在這裡,輕柔地為她擦淚。

  這晚直到要睡的時刻,得旺娘子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笑起來:「阿福,怎麼那官差也不讓你出去了呢?」

  她一說這話,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阿福更是心都涼了。

  她不知道昌明公主的到來對她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只能默默地祈禱,一切都能好轉。

  可是她的願望終究是要落空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1:43 PM

第七十五章 常管事失蹤

  事情發生在一個夜裡,二少奶奶被官差們帶出去審訊了。

  阿屏的孩子正安靜地躺在破舊的被子裡睡去,阿屏低頭安慰似地拍著孩子的背,神情渙散。阿福清秀的眉頭緊緊鎖起,她不知道外面在發生著什麼,她只知道二少奶奶被帶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孫大管家娘子和她的兩個兒媳婦躲在一旁不吭聲,得旺娘子如今雖然彪悍到了天不怕地不怕,但她怕官差。

  二夫人吃飽了不餓,半躺在角落裡裝睡,大少奶奶沒有什麼表情帝坐在那裡,而三少奶奶面上則是隱約有些興災樂禍。

  大夫人睜開原本緊閉的眸子,長歎了口氣,往往外面沒有月亮的暗黑天幕。

  萬物寂靜,只能隱約聽到外面草叢裡的蟲鳴聲。

  正在這時,庵院的大門忽然「嘎吱」一聲被打開了,阿福心中一驚,連忙起身出去看。

  誰知她這一走出去,卻是嚇得臉都白了,當下差點一腳從台階上栽下來。

  她穩住心神,再次看過去,只見此時的二少奶奶被一個官差如同拎著破布袋一般走進了院子,一把扔到了院子裡的雜草中。噹一聲悶響後,二少奶奶摔在了地上,正好仰面朝上,髮絲濕漉漉地裹在臉上,掩住了她半張臉。而此時官差手中昏黃的燈籠光映照她那露出的半邊臉上,卻已經是慘白的沒有半分人樣了。

  阿福倒吸了口氣,猛地抬頭看過去,卻只見兩個官差的後面,正是阿福曾經見過的那個下巴帶痣的頭目,他面色陰冷,一雙眼睛如鷹般,說不出的戾氣。

  這個頭目打量著阿福,目光森冷,這讓阿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手也禁不住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頭目最後終於收回目光,低聲命令下屬道:「回去。」說完這個,幾個人重新退出院子,大門嘎吱一聲關上。

  這時候其他人也都出來了,大家趕緊去看二少奶奶的情形,誰知卻見她雙唇青紫,鼻息微弱,手腳冰涼,分明已經是要去了的樣子。

  阿福此時也反應過來,連忙掐了二少奶奶人中,又趕緊拿了晚間特意給二少奶奶留下的半碗粥,撬開唇來硬灌進去。

  她這邊正灌著,卻忽聽到三少奶奶一聲驚叫,一隻手顫抖地指著二少奶奶身下。阿福忙看過去,卻原來二少奶奶身下不知怎麼竟然有了一灘血跡。

  她再抬眼看去,原來這血跡卻是從院子裡就有,只是因為夜色太暗雜草眾多,她們竟然不曾發現。

  大夫人也是一驚,趕緊查看二少奶奶傷勢,待解開衣服前去看時,卻是心都涼了半截,直著眼睛喃道:「這怕是沒得救了。」

  接下來的一夜,二少奶奶一直雙目緊閉不曾醒轉,到了後來竟額上火燙。阿福急了,便過去敲門叫人請大夫,可是外面那些官差哪裡會答應啊,最後阿福哭著砸門喊叫,官差們也煩了,竟然不耐地訓道:「這位娘子,我們也是聽命行事,這三更半夜的,若是我們存了憐憫之心去找了大夫,到時候挨罵受訓的還是我們啊。」

  阿福絕望地靠在冰冷破舊的大門上,淚水再次落下來。

  她朦朧的雙眼望著這個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她的二少奶奶,終究是走不出這個廢舊的庵院了嗎?

  當她無精打采地回到屋子裡的時候,二少奶奶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只是聲音虛弱不堪。因為之前孫大管家娘子的兩個兒媳婦說自己懷著身子,怕沾了晦氣,所以她們早已將二少奶奶移到了正殿的偏屋裡。此時大夫人擦著淚在一旁照顧著,其他人已經在正殿歇息了。

  阿福也擦了擦淚,勸大夫人過去歇息吧,畢竟大夫人年紀也大了。大夫人這時候也確實累了,點頭答應,又勸阿福也過去躺一會兒。

  阿福卻並不想休息,她知道二少奶奶隨時都可能離開了,她想再陪她最後一程。

  大夫人離開片刻後,阿屏哄完了孩子過來了,陪著阿福一起坐著照看二少奶奶。

  其實也說不上什麼照看,她們連點水都沒有,手頭唯一能用的就是半碗粥,可是二少奶奶已經吃不下了。摸著二少奶奶火燙的額頭,為了降低點溫度,只能去外面拔了帶著濕氣的雜草給二少奶奶擦擦,可是這又能有什麼用呢。

  一直到了後半夜,兩個人都有些乏了,可誰也沒去睡。二少奶奶說了許多胡話後,後來也沉沉暈過去了。

  正在這時,二少奶奶卻動了下乾裂的唇,接著慢慢睜開了眼睛。

  二少奶奶的眼睛是那種微微上挑的鳳目,笑的時候彷彿含了滿池春/水,怒的時候仿若帶了凌厲的劍氣。可是如今,這一切都沒有了,她無神地望著眼前的阿福,掙扎著綻開一個虛弱無力的笑容。

  阿福見她醒了,很是驚喜,趕緊拿了之前剩下的小半碗粥想餵她,可是二少奶奶見了卻只是搖搖頭,艱澀地道:「阿福,我有個事……要托給……你,你一定要替我做……」

  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說完之後喘息不已,顯然這些話消耗了她不少力氣。

  阿福顫抖著握住她的手,拚命地點頭:「二少奶奶,你說,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去做的。」

  阿屏眼淚已經下來,她也知道二少奶奶這是迴光返照了,當下哽咽著道:「二少奶奶,你放心……阿福一定會去做的,我會幫著她的……」

  二少奶奶望了眼兩人,幽幽地歎了口氣,吩咐道:「等我走了,你們撕開我的裡衣,裡衣的夾層裡縫了一塊黃緞子……」她說完這些話,已經沒什麼力氣,只好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那是當今聖上年幼之時所穿的布兜,太后一直留著……我最後一次進宮見太后,太后把這個給了我。」

  阿屏和阿福聽到這裡面面相覷,她們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二少奶奶說到這裡,乾澀無神的雙眼也滲出淚來:「太后曾經請聖上善待於我,可是如今卻到了這個田地……」

  她大喘息了一會兒,卻忽然哭著笑出來,邊笑邊道:「那布兜上面還有太后的字跡,是是非非就請皇上自己去看吧。若是他覺得對著九泉之下的太后娘娘也是無愧於心,那——」

    她話說到這裡,忽然笑聲和話聲一下子止住,雙目直直地望著遠方。

  阿福和阿屏驚呼一聲,連忙去扶住她。

  她卻是軟軟地往後面牆上倒去,只聽到身體碰撞在牆上的輕輕悶響,然後二少奶奶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阿屏看著雙眼依然不曾閉上的二少奶奶,嚇得摀住嘴「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阿福趕緊伸手去試探她鼻下,卻是已經沒有了任何喘息。

  此時阿屏的哭聲驚醒了眾人,大夫人最先跑過來,見到此番情景心裡明白,紅著眼睛蹲下來,伸手一撫,幫二少奶奶合上了眼睛。

    ***

  此時在外面家中的常軒也沒有合眼,他並不知道二少奶奶沒了的消息,他只是皺眉想著今日的事。

  官府裡原本說是阿福今日就可以放出來的,誰知道到現在也沒個動靜,他去過官府裡問,沒個准信,後來使了銀子,總算有個小吏偷偷地告訴他說:「一時半刻肯定出不來了,有個了不得人物問起這個事了,不過具體怎麼回事我真不敢亂說,不然就是惹禍上身了。」

  一聽這話,常軒頓時驚了,趕緊打聽最近誰來過官衙,可是沒人來過,他一轉念,又去打聽誰去過庵裡,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昌明公主親自去過梧桐庵!

  聯繫到大夫人之前所說的話,常軒總算明白了,這存心要對付侯府的人,怕不是明面上看到的八王爺,而是和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昌明公主。可是無論八王爺還是昌明公主,這都不是他常軒能夠惹得起的,甚至也不是侯府能惹得起的。

  可憐常軒心裡擔憂著阿福,又憂慮著侯府的事,可是面上還得裝了和顏潤色的模樣去哄兩個孩子。念兒從一旁默默地掉眼淚,小糰子則是鬧著要娘,他是一個頭兩個大,幸好有細雲在。

  細雲跟在阿福身邊多時,明白阿福平日是怎麼哄孩子的,便又是給他們故事,又說答應要做這個那個的搞點給他們吃,這才哄得他們不哭了。

  常軒看著這番情景,望著終於睡下的兩個小傢伙,感激地對細雲說:「多虧了有你,要不然這兩個孩子就足以讓我頭疼了。」

  細雲抬眸,只見常軒眉頭佈滿了愁思,這幾日就不曾展顏,她也不由得歎息了下,溫聲安慰道:「夫人總是會能出來的,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罷了,你也不要太過擔心了。」

  常軒苦笑了聲,他也希望阿福早點出來,可是真得能馬上出來嗎?他心裡沒底,特別是當他聽說昌明公主曾經出現在梧桐庵時,他更加茫然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沒頭的蚊蠅一樣在一個黑屋子裡亂撞,卻找不到一個出路。

  這一次,二十幾歲已經是兩個孩子父親的常軒,更加盼望著父親常管事能夠回來了。

  可是就在第二天,胡一江卻告訴他一個消息:常管事做的船遇到了風浪,船翻了,人失蹤了。

  岳娘子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上頓時沒了血色,常軒則是忽然感到一陣頭暈。

  常軒扶住椅子,閉上眸子凝神片刻,再次睜開眼中是驚人的堅毅,他咬著牙問:「失蹤了是什麼意思?」



第七十六章

  那一夜,阿福和阿屏為二少奶奶守了一夜,終於在天快要亮的時候,阿屏提醒阿福趕緊取下二少奶奶身上蓋的東西,免得被人發現,阿福這才用手撕開二少奶奶的裡衣,只見裡面果然夾著一層,拿出來後是一個嬰兒穿的肚兜,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如今那小字也染上了紅字。

  天大亮後,得旺娘子偷偷地溜到了大門口告訴外面官差裡面死了人,於是官差進來查看,恰好那陰臉的頭目也在,於是一起進來。

  陰臉頭目進了庵中,上前探了二少奶奶鼻息,發現確實已經沒有氣息了。

  阿福咬著唇,恨恨地望著這個人,她永遠不會忘記,就是這個人帶著屬下將飽受摧殘的二少奶奶帶回來的,她也永遠不會忘記二少奶奶猶如一個破布袋一樣被他們扔在地上的情景。

  這頭目探了鼻息發現二少奶奶分明已死,然後一抬頭間,便看到了阿福正恨恨地盯著自己。

  阿福的杏眸裡含了點點水光,可是那水光卻凝聚成如火的怒氣和憎恨。

  頭目略一愣神,不過很快恢復過來,站起身淡淡地命令屬下:「拖走吧。」

  阿福此時還緊握著二少奶奶的手,她死死抓著不放。她不知道這些人會如何處置二少奶奶,也許隨便找個地方挖坑賣了,甚至也許讓她曝屍荒野?阿福不敢想像。

  這時兩個官差上前開始搬起二少奶奶就要走,阿福猝不及防,差點摔倒在地,可她的手依然是緊握著不放。

  那個頭目見此情景,冷笑了聲:「人都已經死了,你還要如何?」

  阿福怒瞪著此人,滿腹的仇恨全部從眼中噴出。二少奶奶慘死的情景讓她幾乎開始不顧一切地去痛恨這群畜生。

  頭目見阿福這個樣子,收起了笑,瞄了眼阿福略鼓起來的肚子,冷聲道:「這位娘子,我看你還是顧好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吧。」

  阿福聞此一驚,情不自禁地鬆開了二少奶奶的手護住了自己的腹部。

  頭目再次一聲冷笑,揮手命令屬下將二少奶奶屍體帶走了。

  阿福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想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二少奶奶了,淚水再次滾下來,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將顫抖的手往腰側移去,那裡藏著二少奶奶留下來的黃肚兜,那是二少奶奶生前唯一的吩咐。

    ***

  且說胡一江傳來消息說常管事乘坐的客船翻了船,常管事失去了蹤跡,常軒是徹底傻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原本還盼著父親早一些回來,如今父親卻落得個生死未卜。

  岳娘子臉色蒼白地坐在一旁,喃喃地問胡一江:「他還活著嗎?」

  胡一江搖頭,他哪裡知道的這麼清楚,他也是剛從江上得來的消息啊。不過他為難地看了眼岳娘子的神情,看她的樣子,分明是對常管事舊情難忘啊。

  常軒心裡自然比岳娘子更加心急,不過他還是按捺下來,深吸了口氣道:「麻煩胡大哥幫著在江上查查吧。」父親無論是生是死,他現在都沒有辦法親自過去尋找了。此事說來實在不孝,不過他知道自己就是去了也幫不上忙,胡大哥在水面上人頭熟,如今只有再求他幫忙了。

  胡一江面上也頗為沉重,看著常軒沒了血色的臉,拍了拍肩表示安慰:「放心,我一定盡全力找到常大叔的。」

  常軒點了點頭:「兄弟,這些日子多虧了你,謝了!」

  胡一江倒是笑了:「既然叫聲兄弟,何必客氣這些。」

  岳娘子卻是剛剛反應過來的樣子,她走過來直直地望著胡一江,眼圈發紅,一字字地說:「你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胡一江心中一動,這一刻他忽然想問,若是自己出了事,岳娘子是不是也會這樣擔憂。不過此時此刻,他終究沒問,只是把那苦楚放在心裡,點頭鄭重地說:「放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必定將常大叔帶回來。」

  聽到那個死要見屍,常軒和岳娘子心中俱是一沉,胡一江說話直接,但他說得卻是實話,有可能常管事早已不在這個人世了。

  胡一江這個人說幹就幹,他當天就收拾了包袱準備前去江南一帶尋人,同時已經命令屬下先行一步傳下尋人令。臨走前他找常軒來告別,其中倒是提到一件事:「莫大哥如今還被關在牢裡,我今日聽說官府要把侯府裡的下人全部發賣了,常兄弟若是方便,麻煩將莫大哥贖回來。」

  常軒自然是答應下來,事實上即使胡一江不提,他也正要設法將侯府的下人買下,到時候他們想走便走,想留下的便陪他一起等著主子們出來。

    ***

  胡一江說完這個事,當下也沒有了其他心事,歎了口氣便離開了上京城。

  第二日,常軒果然聽說官府要牙人發賣景侯府的下人,便命了布莊的一名管事帶了銀子再領了幾個下人前去領人。那管事想著布莊裡的嚴興以前也是侯府裡的人,乾脆帶了他去,也省的到時候自己分不清哪些是侯府裡的人。

  那管事帶著嚴興到了衙門後,只見那群昔日的丫鬟婆子們早已雙眼紅腫驚慌失措,而另一邊的男丁們也是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其中唯有那莫侍衛,雖然同樣形容憔悴,可到底看起來比其他人多了幾分硬氣,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如今這些男丁也就罷了,丫鬟婆子們一見嚴興這個熟悉的面孔,紛紛哭叫起來,喊著嚴興過來贖了自己。而這其中的一位,便有那位二老爺的小妾吟秋,她因為只是一個小妾,也被官差在混亂中關進了這裡發賣。

  如今她見了嚴興,忍不住抱著懷中的孩子哭叫道:「嚴興,我在這裡!」她這一叫,她懷中的孩子也跟著哭起來。

  嚴興放眼看過去,只見那吟秋如今面容憔悴蒼白,頭髮亂糟糟地用一根荊釵挽著,真是猶如街上一討飯婆般。吟秋見他只是盯著自己看卻不搭理自己,以為他是沒認出自己,忙胡亂用袖子擦了擦臉,哭著喊道:「嚴興,你個沒良心的,我是吟秋啊,你不認得我了?」

  此時管事也看著疑惑,便皺眉問道:「嚴興,這位娘子可是侯府裡的婦人?」

  嚴興猶豫了下,點頭說:「正是。」

  管事當下便不多問,只要是景侯府的人,他便是要帶回去交差的,當下大筆一揮,全部賣下。

  正在此時,外面忽然過來幾個家丁,看那穿著雖是下人的服飾,但用料極好,想來是哪個大戶人家派來的吧。他們此行竟然也是要過來贖人的,只不過他們不問其他,竟然上前便問牙子這可是景侯府的下人們。牙子不明所以,只得趕緊答應說是,那幾個家丁又問說這其中可有姓常的人。

  牙子疑惑,翻了翻名簿,搖頭說:「姓常的倒是沒有。」

  那幾位家丁有些不信,再次確認了是景侯府的下人後,便繞著這群人看了一圈,彷彿在找什麼人。

  這管事也是個機靈的,他心想自家主人昔日就是景侯府的人啊,同樣也是姓常,若主人當日不是離開了景侯府,今日被官賣的人中自然就是有常氏一家了,於是莫非這幾位家丁要找的人就是自家主人?

  當下這管事不動聲色地上前笑問道:「不知道這位小兄弟要找姓常的做什麼?」

  那幾位家丁見管事說話和氣可親,便回道:「這位大哥,我們只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前來贖回姓常的一家,但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個就不知道了。大哥既然問起,可是知道景侯府的常姓家丁現在何處?」

  這管事見此,更加不明白,他不知道對方來歷,於是便留了一個心眼:「姓常的家丁?景侯府如今應是沒有姓常的家人的。」

  幾位家丁頗為失望,面面相覷後,拱手相謝:「既然如此,那就謝過這位大哥,我等先行一步了。」

  這管事見他們要走,忙又問道:「雖說現在不知道這姓常的人家了,不過難保以後有了什麼消息,幾位小兄弟可以留下府上的住處,萬一有了消息我等也可前去通知一聲。」

  那幾位家丁聞此大喜,連忙留下家裡地址,再次拱手謝過後這才離開。

  管事心下暗喜,趕緊派了嚴興去查防這家人的來歷,又回去向常軒稟報了這件事。

  常軒此時正緊皺著眉,他剛剛聽說了二少奶奶過世的消息,想著昔日二少奶奶為了阿福教訓自己的事,自然也是惋惜不已。他知道自己一家能走到今日,二少奶奶功不可沒,不曾想他常軒沒來得及報答半點,她就已經上路了。

  想起宮中的那位什麼公主,他心中又多了一絲厭惡,同胞姐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時管事過來匯報有人向牙子打聽常姓家奴的事,常軒聽了一時之間並沒有太在意,只想著這事可能和自己父親有關,便命人前去探查這家來歷。聽到管事說已經去查了,當下也放了心,只等著消息就是了。

  常軒在這百般愁緒中又想起阿福,他心裡明白阿福一時之間是出不來了,如今不求能救她出來,只求能給她送些衣物吃食進去,讓她少受一些罪。

  於是這幾日常軒便忙著打點過去梧桐庵中探望一事,最後總算有了眉目,說是可以派一個女眷進去探望,並送些東西進去。

  女眷?選誰呢?常軒心間一動,自然是選細雲進去了。

  就在常軒忙著此事之際,管事那邊傳來消息,消息卻是讓常軒很是吃驚。

  那幾個家丁所在的府邸,竟然是當朝新晉的狀元郎的安身之處。

  而更讓常軒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狀元郎之父,竟然也是布商,就是那江南程家布莊的大東家!

  常軒輕皺著眉,慢慢回憶起來,程氏布莊這些年迅速崛起,如今已經幾乎稱霸江南布業了。就是這家程氏布莊,在幾年前曾經拒絕和景侯府所屬的布莊有任何生意往來,後來常軒才不得已之下親手建了幾個布莊自給自足。

  程家布莊,他們到底和侯府有什麼關係?為什麼又要找姓程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1:47 PM

第七十七章 柯頭領

  自從二少奶奶去了後,原本還會嗆幾次嘴的三少奶奶和靜丫頭都安靜下來了,而柳兒彷彿被嚇到了,每日呆呆地抱著肚子坐在門檻前望著外面的天。她吃得越來越少,人漸漸瘦下來,胳膊和腿細得像木柴,只有一個肚子大得突兀,樣子看著實在可憐。孫大管家娘子便讓她多吃一些,怕這個樣子根本熬不到把孩子生下來。孫大管家娘子如此說了幾次,柳兒依然是瘦下去,反而是靜丫頭自覺地越吃越多,於是竟然胖了起來。

  阿福這幾日圓潤的臉盤也漸漸削下去了,阿屏看了擔心,勸她保重身子。阿福心裡也清楚該保重,可是記掛得事情太多,又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又怎麼可能不瘦下去呢。

  這一日,大家看著外面晚秋的日頭斜照在院子裡,便三三兩兩坐在台階上曬太陽。正在此時,大門卻打開了,大家一聽這聲音,都心中一沉,抬頭看過去。

  於大夫人而已,固然是盼著這案子早點審了,免得懸在這裡。可是於其他人而言,她們看了二少奶奶的慘狀,心裡總是怕自己也落到如此境地,自然是聽到意外的門響便膽顫。

  可是這一次大家抬頭看去,卻是愣住了,原來大門打開,在一群守衛官差中,盈盈然站著一個俊俏的姑娘。姑娘懷裡抱著一個包袱,也正朝院子裡看過來。

  眾人一見大喜,原來這姑娘正是細雲。阿福也見到了細雲,猛地自台階上站起來,口裡還驚喜地問道:「細雲,你怎麼來了?」

  細雲看了看身旁,身旁正是繃著臉兒如閻王般的柯頭領,當下連忙討好地笑了聲:「陰頭領,我可以進去了嗎?」

  柯頭領用他那陰沉的眸光掃了眼阿福,點頭說:「只有半柱香時間,話不能亂說。」

  細雲知道這是說她只可以進去半柱香時間,趕緊謝過這柯頭領,抱著包袱奔向阿福。

  柯頭領在門外看著兩個女人跑向對方,然後緊緊抱住,而阿福則是淚都下來了,拉著細雲的手一個勁地問什麼小糰子怎麼樣,念兒有沒有哭。當下他唇角不由自主地動了下,勾起一個不知道是諷刺還是好笑的弧度。

  阿福拉著細雲正要問自己男人孩子的情況,卻忽感到一道陰冷的視線掃來,抬眼看去,卻見識他,頓時原本的急切和淚水化為壓抑的恨意。她緊緊咬著蒼白的唇兒,頓時一聲不吭起來。

  柯頭領輕咳了下,命令手下將大門關上,他並沒有觀看兩個女人哭作一團的嗜好。

  阿福見大門關上,這才拉了細雲進屋,而一旁的眾人也都圍了上來,紛紛問起這個案子的情景,問她們什麼時候能出去。

  細雲見大家個個形容憔悴,而自己的主子阿福娘子更是瘦了一圈,眼淚也落下來,只說常爺在外面也是擔憂娘子的,還提起兩個孩子開始只哭著找娘,如今自己哄了幾天,總算不像剛開始那樣哭了。

  阿福聽了這個,自然是挖心一般的痛,可是如今又能如何呢,也只好含淚囑咐細雲替自己好生照顧兩個孩子。

  說了一會兒話,細雲這才解開包袱,只見包袱裡是一些平日吃的食物,諸如醃肉油餅等物。當下這群昔日嬌養的夫人娘子們見了這些以前根本不會正眼看的食物,是個個看得嘴裡只流口水。

  阿福和大夫人等還好說,心裡有事也不在乎這些吃的,可是靜丫頭和孫大管家娘子卻是眼睛只盯著那包袱不曾移開。

  細雲見大家這樣,倒是很不好意思:「外面官差不讓帶太多東西進來,只讓帶一個包袱。常爺說現在先帶些能管飽的吃食進去,其他的以後再慢慢想辦法。」說著將包袱遞給了阿福。

  阿福收下來,又轉遞給大夫人。

  大夫人接在手裡,看都沒看大傢伙,直接說:「留到晚間吃吧。」

  此時大家情緒也都穩定下來,大夫人便趁機問起細雲外面情景。細雲便說起常爺將家僕都贖出來,可是大老爺和幾位少爺被關在牢中,常爺用盡了辦法都不能見到一面,偏偏此時這個案子一直被壓著不審,也不知道這是要拖到什麼時候。

  大夫人低頭沉思了片刻,便也沒再問。

  阿福拉著細雲又趁機囑托了許多,都是關於兩個孩子的。她正說著,忽聽到大門再次被打開,卻原來是那位柯頭領又站在門口了。

  柯頭領毫無表情地下令:「時間到了。」

  細雲只好起身往外走,阿福眼巴巴地看著她離開,而靜丫頭已經瞄上了大夫人身旁那個包袱。

  柯頭領目光掃過阿福,又看了眼那個包袱。

  阿福原本滿心的傷心擔憂,此時看了這個柯頭領真是一下子化為了怨恨,當下瞪了他一眼。

  柯頭領冷冷地「哼」了聲,竟然抬腳大步走進來。

  大家皆是一驚,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懼怕。要知道至今為止,除了這些人帶走和送回二少奶奶,他們還未曾踏進院子啊。

  誰知道柯頭領卻是目不斜視地走過眾人面前,逕自來到了大夫人身旁,彎腰撿起那個包袱解開。

  阿福見常軒為自己準備的吃食被這個惡人打開,頓時心裡更加厭惡了,當下禁不住輕叫一聲:「你要做什麼?」

  柯頭領面無表情地回眸看了眼阿福,扯開冷淡的嘴唇來了一句:「例行檢查。」

    ***

  當晚這群女人吃了被抄家之後的第一頓有滋有味的飯,醃肉和油餅是大夫人負責分的,她給三個懷孕的女人多分了一些,又特意留給阿屏的孩子一些。

  阿屏見了受寵若驚,大夫人只是看了眼那瘦得只剩下兩大眼的孩子說:「說不得我就只剩這一個孫子了。」

  這話說得阿屏低下了頭,也說得三少奶奶和大少奶奶一愣。她們兩個也都是有了兒子的,可是如今這兒子到底在哪裡,她們卻是一無所知。當時出事時,兩個孩子應該是跟著乳母的,可是聽那細雲說侯府的下人都已經被贖回去了,兩個小少爺卻是不見人影。

  阿福這一晚盡量讓自己多吃一些,她聽細雲說兩個孩子在外面哭著要娘,心裡忽然來了一股勁,她要好好保重身子。醃肉雖然早已沒了當初的新鮮,可是吃著到底要比那數日不變的脫粳所熬的稀粥要好上許多,吃了後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只是可惜常軒怕是沒辦法時常送些吃食來,自己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只能委屈了,阿福這麼想著。

  可是她卻沒想到,從第二日開始,外面早晚的稀粥卻漸漸地變得稠了起來,用的米也精細了好多,甚至有時候晚上還會給送些肉餅過來。

  大夫人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切變化,心裡開始猜測朝廷對待侯府的態度有變。而幾位少奶奶以及孫大管家娘子則是以為常軒花了錢的緣故,於是對阿福說話的時候語氣好了很多,還特意在吃飯的時候分給她多一些。

    ***

  在外面的常軒並不知道庵裡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怎麼使銀子也沒辦法再去看望阿福了,甚至托人送些東西都不行的。他無奈之下,找了莫侍衛打算去半夜翻牆進去。

  莫侍衛和他原本關係就好,如今更是感念他的贖身之恩,於是當晚就要幫他進去。可是他們二人一切就緒,剛要試圖翻牆進去時,卻忽然聽到大門處有人沉聲呵斥道:「什麼人?」

  聲音不大,但足以穿過院牆傳到這兩個正要偷摸庵的人耳中。

  莫侍衛和常軒對視一眼,當下兩人連忙隱藏在死角中不敢動彈。

  過了許久,他們再沒聽到什麼聲音,就在他們以為可以重新活動時,卻知道卻見一個直挺的握著一把劍的身影無聲地巡視過這一片。

  這兩個人頓時再次僵住,屏住呼吸。

  過來巡視的人正是柯頭領,他輕皺著眉頭,用銳利的眸光掃過環繞在院牆和高樹中的那一片黑暗。

  常軒在黑暗中皺了下眉頭,他知道二少奶奶死了,死在這些官差手中,而自己的阿福也被這群人看守著。眼前這個人應該就是官差的首領,他聽說這個人的名字,知道這個人是綠林出身,性情冷漠好殺戮。

  常軒緊握著拳頭,他有一種上前把這個人殺掉的衝動,他怎麼可以忍受這樣一個男人威脅著自己的阿福呢。

  莫侍衛在黑暗中感覺到常軒的情緒波動,手動了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常軒咬著牙,忍下了衝動。

  柯頭領在院牆外站了許久,久到常軒以為他是不是已經發現自己了,久到他自己彷彿已經變為月光下的一棵樹。

  終於,就在連莫侍衛都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柯頭領終於邁開腳步,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莫侍衛望著這個人遠去的背影,低聲對常軒說:「這個人我們惹不起,他已經起了懷疑,以後怕是要加強防守。」

  常軒點頭,他明白的,以後怕是不能輕易再來這裡了。



第七十八章 常軒的舅舅

  眼看著天冷了,這幾日常軒打通關係給梧桐庵裡送了些被褥。庵中關著的或者身懷六甲,或者原本是嬌弱的貴婦們,想來那些官差也不想再出人命,是以這被褥倒是順利送進去了。常軒還安置了侯府中之前的那些下人,大部分選擇領了銀子離開了。畢竟侯府將來怎麼樣不好說,他們被關在牢裡關怕了,如今能順利走人又能拿銀子,何樂而不為呢。這其中當然也有些不願意離開的,或者是實在沒處可去的,或者是在侯府裡有一定地位想著將來多少還是能撈些好處的。這其中就有那小妾吟秋,她抱著手中的娃哭天抹淚,是怎麼也不願離開的。

  常軒想想也是,她的兒子好歹是二老爺名義上唯一的孩子,她自然不願離開。不過鑒於常軒對二老爺早就心懷不滿,他便找來細雲,讓她隨便給吟秋安排一個院子先住著,各項供給短缺不了她的,但也就是這樣了。如今侯府要倒了,這吟秋若想在常軒手下繼續過之前的日子,那是根本別想了。

  吟秋開始還不願意,她眼看著這細雲不過也就是幾年前的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怎麼如今竟然管起了事,心裡很是不忿,便拿話刺了細雲幾句,無非便是說細雲怕是要趁著阿福不在趁機爬上常軒的床。

  她這話一說,細雲當下臉紅了,氣得眼淚也下來了。後來還是旁邊的人過來勸了一番,細雲才平息下來,不過因為這個事,細雲就徹底不管吟秋的事,有什麼用度需求自然是小丫鬟僕人們送過來,她是連過來問候一聲都懶得了。

  吟秋過了幾天這樣的日子,便有些受不住,於是某日抱著孩子就去找嚴興了。這嚴興因為前些日子幫著一起去贖回侯府下人的事,地位一下子上升了不少,別人見了他也叫聲嚴爺的,於是他也堂然把自己當一個爺。

  嚴興開始還不敢理這吟秋,可是經不住她鬧騰啊,後來兩個人便慢慢勾搭起來。開始時還知道避著人,後來見常軒不怎麼管他們,而那細雲也很少過來吟秋這邊,於是這兩個人便也不掩人耳目,堂而皇之的當起了野夫妻。這事大家都看在眼裡,不過侯府以後怎麼樣真不好說,是以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但裝作不知道罷了,估計如今不知道這事的也就常軒那邊,還有嚴興的妻子迎春罷了。

  常軒如今的確忙,他找了門路,總算進了那之前根本不讓進的大牢見到了自己的主人。進去一看,大老爺二老爺都瘦了老大一圈不說,那孫大管家卻是已經不在了!據說是當時牢裡的獄卒打人,孫大管家護著兩位老爺,結果一不小心被踢到了地上,當晚摀住心窩子疼了半宿,最後終於嚥氣了。得旺在獄裡哭得不成人形,不過這又能如何,大老爺二老爺自身難保,他們也沒什麼辦法了。三位少爺都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裡,二少爺見了常軒就撲過來問二少奶奶怎麼樣了,常軒看著二少爺眼中的渴盼和焦急,愣是沒敢說出二少奶奶已經沒了的消息,只得含糊其辭過去。

  大少爺蹲坐在監獄一角,見是常軒來了,他也不搭理,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三少爺卻是同二少爺一起撲過來,大叫著說常軒你得想辦法救我。常軒心裡苦笑,他又能有什麼辦法,他能做得無非是看看能否給送點東西過來,好歹讓少爺們老爺們的日子好過一些罷了。

  從獄中出來,常軒一路連馬都懶得騎,就這麼慢慢踱步回來的。這一路上,旁邊街市的喧鬧和他完全是是兩個世界,心裡帶著落寞和無奈,就這麼一步步走回來。要知道先不提各位老爺少爺,就是那孫大管家,不但對常管事有恩,就是對常軒自己,都是有提拔之恩,如今孫大管家就這麼去了,他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走到福運來門前,看看裡面依然是生意興隆,他心裡才感到一絲溫暖。店裡夥計正忙著,並沒有注意到自家大掌櫃就在門前站著,一個個笑容滿面地招待客人,於是常軒就傻傻在站在那裡呆看了許久。

  站了半響,他終於想著要回家去了,結果一轉身卻沒提防身後一個人迎面大步走來,就這麼和人家撞了個正著。
  
  常軒身子壯實,這一撞間,他倒是沒什麼事,那個人卻是差點摔倒在地上。常軒一下子回過神來,趕緊就要伸手去扶,誰知道那個人身後的侍從卻早已將那人扶起,另外還有兩個侍從上前呵斥常軒。

  常軒定眼看去,只見自己撞倒的那人不到四十歲的年紀,身上穿的袍子是上京城裡都少見的上好料子,又見人家帶著侍從,知道不是好惹的,趕緊抱拳作揖。

  那中年人好不容易站起來,早有人給他扑打了身上的灰,他自己又整了整頭髮,這才向常軒這邊看過來。

  誰知道他看了常軒,卻一下子凝起了眉,對著常軒好一番打量。

  常軒以為人家心裡有氣,想著今日本來是自己的不對,只好再次含笑道歉,又說以後再到這福運來買布買衣,以後一定給打一個大折扣。此時店裡有客人也發現了門口的事,都紛紛出來看熱鬧,而店中夥計自然也認出門口是自家大老闆,都趕緊端茶遞水搬來了椅子。

  那中年人卻彷彿根本沒聽到常軒的賠禮之聲,他只是對著常軒看了好久,看到後來眼中彷彿帶了點水光,最後終於嘴巴顫了下,帶著壓抑的激動問道:「你是福運來的大掌櫃?」

  常軒心裡很是無奈,想著今日才知道了孫大管家的死訊,如今又遇到這樣的事,真真是禍不單行,當下只好抱拳勉強笑著點頭。

  那中年人見了,竟然顫著聲音追問說:「你,你姓常?你爹也姓常?」

  我若是姓常,我爹自然姓常,常軒如是想,當下歎了口氣,點頭道:「這位官人,我爹和我都是姓常。」

  中年人聞此,忍不住上前一步,緊抓住常軒的袖子:「你是常騰的兒子!」

  常騰,這是常管事的名字。

  常軒一聽這個,頗為詫異,自己爹爹的名字,此人怎麼知道?他心間一動,想起派陳管事前去人牙處發生的事,再看看左右的侍衛,頓時明白過來,難不成此人就是南方程記布莊的大掌櫃,也就是新科狀元之父?

    ***

  此時庵中的阿福正經歷著來到庵中後最為忙亂的時刻——柳兒要生了。

  自從柳兒進了庵中後,她一時情緒低落,後來二少奶奶去了,對她的打擊也很大,她如今已是瘦得皮包骨頭。偏偏這日上台階時踩到了青苔還摔了一腳,於是這一下子便羊水破了。

  幸好庵中的眾女子都是生過孩子的,一看這形勢不對,馬上將她扶進屋子,又匆忙跑到庵門前敲著要他們找穩婆,弄熱水。

  可是那些官差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不敢擅自做主,說得請示一下。阿福看著柳兒蒼白虛弱的小臉,當下就急了,用這輩子最大的聲音怒問道:「你們的柯頭領呢,他人呢?」

  這群官差們見慣了庵裡女人低眉順眼的樣子,忽然見這小娘子氣急敗壞地衝著自己吼,當下都是一愣,後來終於其中一個反應過來,忙說這就去找柯頭領。

  柳兒那邊身下流著血,無力地緊鎖著眉頭呻吟,大夫人和二夫人還有孫大管家娘子都圍著她,孫大管家娘子還在一旁喊著讓她不要叫,省著點力氣。

  這時候大夫人見阿福匆忙又跑回來,把阿福拉到一旁焦急地問穩婆什麼時候能到,說如今庵裡連點熱水都沒有,而這柳兒又看著身子如此虛弱,怕是事情不妙。

  阿福聽著這個,心裡一沉,望著門外,她只希望那些官差能盡快找到他們的頭領。

  可是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太陽逐漸西去,柳兒的氣息也越來越虛弱,那個柯頭領依然沒有來。

  孫大管家娘子終於熬不住了,跑到大門前,拉了那些官差的衣袖哀求,求他們給弄些熱水和吃食來。這些官差早已派人找柯頭領,見他一直不來,當下只好擅作主張幫著去弄了。

  等到西邊天上全都染成了紅色的時候,柳兒已經幾乎沒有了任何力氣。她的額頭上粘著被汗水打濕的髮絲,睜著無神的大眼,用已經乾裂的唇斷斷續續地叫著阿福的名字。

  阿福忍著淚水湊過去,柳兒卻用盡了力氣緊抓住阿福的手,掙扎著想要說什麼,可是她沒有力氣了,她毫無血色的唇動了幾下,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夫人歎了口氣,柳兒怕是真得不行了。

  此時孫大管家娘子坐在一旁看著這一切,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柳兒雖然只是一個妾,可肚子裡懷的也是她孫家的種,沒想到如今就折損在這庵裡了。

  得旺娘子此時肚子也是大著的,她見此情景不由得擔憂地摀住了自己的肚子,神情惶恐。

  柳兒閉了一會兒眼,彷彿積攢了一些力氣,終於斷斷續續地說道:「阿福……我要死了……我對不起……對不起你……」

  阿福咬著唇含淚輕輕搖頭:「柳兒,你沒事的,你一定可以撐過去的。」

  柳兒卻勉強搖了搖頭,掙扎著說道:「……當日……當日你和大少爺……其實是我故意引去的……」

  她這話一說出,大家心裡俱是一愣,其中得旺娘子臉色頓時變了,冷聲道:「你如今說這個做什麼!」

  大夫人臉上有些不好看,冷淡地掃了眼得旺娘子,轉首柔聲吩咐柳兒說:「孩子,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柳兒看了眼大夫人,苦笑了聲:「大夫人,我貪圖小恩小惠……受了人家的好處……幹了昧良心的事……害了阿福,這才有此報應……」

  眼中的淚水漸漸滑下,滑到了一旁夾雜了茅草的被褥上,她仰躺在那裡,滿懷歉意地望著阿福:「阿福……我對不……對不起……你……不要怪我……」

  阿福的淚水劃過腮邊,她早知道其中有問題,可是此事過去了那麼久,她早已不會去怪誰了,沒想到如今柳兒卻在臨死前竟然掙扎著要說出這個。

  她緊攥著柳兒的手,哭著道:「柳兒,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不怪你,真得不怪你的……」

  柳兒原本無神的眸子裡有了一絲光彩:「謝謝你……」

  可是她說完這話後,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眸子也不動了,彷彿定格在那最後的一絲光彩上。

  後來過了好一會兒,阿福才意識到,柳兒已經去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6 11:50 PM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2-7-7 05:39 AM 編輯

第七十九章

  話說常軒在店門前碰到那狀元之父,也就是江南程記的大掌櫃,而這大掌櫃攥著常軒的衣袖激動交加,此時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常軒趕緊將人請進內室,又命下人端上茶水。

  這程掌櫃忍下心中澎湃,坐定之後,望著常軒目中隱約含淚,顫著聲音說:「這麼多年,你倒是和我那妹子長得越來越像了!」

  常軒聞此大吃了一驚,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到這程掌櫃歎息說:「你怕是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常軒自然只能點頭,但隱約中他也感覺到了什麼。當日母親亡後,聽父親隱約說過,是南方的舅父運了棺木離開,但舅父去了哪裡,母親又葬在哪裡,父親一直不知,是以這幾年才在江南遊歷尋覓。

  只是當日也彷彿聽父親說過,母親娘家姓宋,這程掌櫃卻是姓程,不知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常軒的唇動了動,試探著問:「莫非,莫非您口中的妹子,就是家母?」

  程掌櫃原本心中早已是澎湃萬分,如今聽了自己外甥的話,更是老淚流下來,上前緊握住常軒的手顫聲道:「不錯,你的母親就是我的妹子,你該喚我一聲舅舅!」

    ***

  在梧桐庵中,柳兒的身子漸漸涼了下來,身子下面是一灘血。孫大管家娘子坐在一旁歎息垂淚,她當然並不知道自己的男人也已經不在了,不然怕是就不止靜坐垂淚了。

  得旺娘子捂著肚子,盯著地上的柳兒,動也不動,眸子裡流露出驚惶和擔憂。得旺娘子心裡也怕,怕自己就這麼死在這裡,她忽然開始後悔了,後悔不該之前那樣對大夫人還有阿福說話,若是有個好歹,別人都不管自己了,那她該怎麼辦呢?

  阿福默默地坐在柳兒身旁陪著,這已經是庵裡走掉的第二個人了。

  這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阿福木然地抬起頭,只見又是那柯頭領,身後跟著幾個人,其中一個還帶了草蓆子。

  阿福心裡冷笑了聲,想著早些不見人影,如今人死了,他們是拿著草蓆子來收屍了?

  柯頭領一進來便聞到滿屋子的血腥味,又見幾個女人絕望木訥地坐在屍體旁默默守候,當下輕輕皺了眉頭,命令手下將屍體帶走。

  這一次阿福沒有阻止,甚至她連頭都沒抬一下,只是看著眼前的柳兒被拉起,被捲進草蓆裡,然後被帶走。

  屋子裡的女人都垂下了頭,甚至二夫人大少奶奶等不相干的人眼中都帶了潮濕。她們都是女人,儘管之前地位有所不同,可是她們也生過孩子,如今看著屋子裡的人已經走了兩個,自然是心有慼慼然。

  庵裡的人靜默了許久,大夫人的目光忽然掃過得旺娘子,她歎了口氣說:「靜丫頭,柳兒臨死前說的那件事,是你指示的吧?」

  得旺娘子聞此一驚,她自從嫁了,就一直是得旺娘子了,很少有人喚她靜丫頭。如今大夫人這一聲喚,彷彿午夜夢迴,彷彿時光重現,她猛地抬起頭,雙目驚惶躲閃。

  這時候孫大管家娘子擦了擦眼淚,冷眼瞧了身旁的兒媳婦一樣:「除了她,還能有哪個?」

  孫大管家娘子和這個兒媳婦向來不對盤,如今到了庵裡後越發不喜歡兒媳婦的好吃自私。如今柳兒沒了,她心裡正難過著,自然說話沒有好語氣。雖說以前孫大管家娘子也不待見柳兒,總覺得她行事太過畏縮,可是如今人走了,她回想起柳兒在自己跟前的小心謹慎,心裡卻感念起柳兒的好來,是以對靜丫頭更加不滿。

  得旺娘子見此,望了眼旁邊的阿福,紅著臉就要辯解,可是此時阿屏也冷笑了聲過來了。

  阿屏以前跟在二少奶奶跟前也是個厲害人物,只是後來到了大少爺房中,她才收斂了脾性。如今想起過去的那些事,她不由得氣性上來了,當下便嘲諷地望著得旺娘子說:「阿福向來老實,怎麼會做出那種事呢?當初我就琢磨著這事蹊蹺得很,必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如今想來,柳兒也是個膽小怕事的,她哪裡敢在二少奶奶跟前耍什麼花樣呢,看來這事還真是你指示的!」

  得旺娘子一聽急了,忙站起來道:「關我什麼事,陷害了阿福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大夫人冷淡地瞥了眼得旺娘子,盯了她半響,只盯得得旺娘子心裡發虛不敢直視大夫人。最後大夫人的目光終於下移,慢慢看向得旺娘子挺起的肚子。

  得旺娘子的手不自覺地撫向肚子,心裡同時一緊。

  大夫人唇邊扯開一個笑來,淡淡地說:「做人還是積點陰德的好,就算不為自己,也為孩子想想啊!」

  得旺娘子一聽這話,臉頓時白了,撫著肚子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

  阿福垂頭坐在那裡,她倒是不在乎這個了。反正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她和常軒也早已想到其中必有人陷害,曾經也猜到過是得旺娘子所為。如今總算確定了,得旺娘子是否承認倒是無所謂了。其實承認了又能如何,自己總不至於上前打她兩巴掌出氣吧。

  可是得旺娘子卻沒有阿福想得開,這晚上她飯都沒怎麼吃,腦中一會兒想著二少奶奶的慘狀,一會兒想著柳兒痛苦的掙扎呻吟,還有那攤已經清掃乾淨了的血跡。

  這晚上她幾乎是徹夜難眠,好不容易合上眼,腦中彷彿就浮現出噩夢,忽然嚇得趕緊睜開眼睛。最後她睜大眼睛瞪著外面黑乎乎的天,終於猛地坐起來,口裡喃喃著說:「阿福,我承認就是了,是我讓柳兒害你的……我全都承認……」

    ***

  卻說常軒的舅舅尋來,常軒心裡自然是疑惑不已又激動萬分,最後舅甥兩人坐下,這程舅舅才說起這事的始末。

  原來這位程舅舅和常軒的母親原本姓宋,也是生在官宦人家。常軒的母親從小生得聰明伶俐溫柔可人,頗得父母兄長寵愛,後來生到十五六歲,已經是姿容秀麗知書達理的小佳人一個。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常軒的外公當時被任上得罪了當地的權貴,結果落得女眷為奴男丁發配的結局。

  程舅舅歎了口氣:「當時我被流放到邊遠之地受了幾年苦,最後和當地隱居的一個富戶投緣,那人家的獨子不幸英年早逝了,人家就想把我認過去當兒子。我當時一心想著離開那個苦寒之地,便答應去了原本的姓氏投靠了人家,於是那人家就花了大筆銀子設法保我出來,又讓我頂了那亡去兒子的名字。」

  常軒聽得連連點頭,心裡這才明白為何自己舅舅改姓了程。

  程舅舅苦笑了聲:「你怕是心裡在想,怎麼我竟然貪圖安逸就數典忘宗背棄了祖宗的姓氏?」

  常軒一想這舅舅說得確實有道理,不過他自然不敢說,只好道:「舅父既然這麼做,必然是有苦衷的。」

  程舅舅歎了口氣:「你不明白的,當時你外公被人冤屈,我是一心想著為他討回公道的。若是我一輩子留在那邊遠之地,永遠沒有機會回來,也就永遠沒有辦法替他洗清冤屈了。」

  常軒聽到這個,只好道:「舅父忍辱負重,常軒明白的。不知道如今外公的冤屈如何了?」

  程舅舅聽到這個,搖頭又是一番歎息:「後來我跟著義父經商,終於有機會去找了當日陷害你外公的人,可是那人竟然早已死去了,而當日判了此案的人,也高老還鄉了。這久積的沉案,哪裡是那麼容易查清楚的,無奈之下,我就想著先找到你的母親再做打算。可是誰知道,我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你的母親,你的母親卻……」

  程舅舅目中隱約含淚,臉上悲憤不已。

  常軒見此,心裡一沉,想起聽父親說過這舅舅遠了棺木離開的事,只好趕緊道:「想來舅父尋到時,母親已經不在了。」

  程舅舅點頭,同時一掌拍在桌子上:「我的妹子,原本也是千金之軀,竟然淪落到嫁於他人家奴為妻!」

  常軒抿了抿春,低頭不語。

  程舅舅顯然提起此事氣不打一處來:「這也罷了,可是你那混賬父親竟然還不知道珍惜,竟然害得我的妹子抑鬱而亡!」

  常軒唇角動了動,終於小心地提醒道:「舅父,當日母親過世,我記得清楚,她是因為產下我時落了病根,後來又失去調養才……」

  程舅舅聽了這話,很是不滿,皺眉嫌棄地望著常軒:「你這孩子從小跟著那常騰一起長大,果然學了他的奸猾!」

  常軒聽了那「奸猾」二字,頓時心中大汗,他本不欲反駁舅舅,可是為人子者,他也不能聽別人這樣說自己爹爹啊,當下只好硬著頭皮道:「舅父,常軒那時年紀雖幼,但記得清楚,父親對母親溫柔體貼頗為照顧,哪裡談得上不珍惜?而且父親一向行事本分寬厚,奸猾這兩個字實在……」

  常軒話還沒說完,程舅舅就火了,騰地站了起來,再次一拍桌子說:「你果然是那奴人之子!要知道當日我的妹子落難,你的父親常騰趁人之危強娶了她,這才害得她因為生產而傷了身子!」

  強娶?常軒再次皺了下眉頭,他忽然明白為何當日這舅父前來運送棺木卻不曾看過自己一眼,也明白了為何父親竟然連母親的墓地所在都無法知道,以至於今日要踏遍了江南去尋。

  程舅舅心裡有氣,本待甩袖子走人,不過腳步剛一邁出,忽想起身邊這人是妹子留在人間的唯一血脈,於是那腳步便硬生生地停下了。他站在那裡大喘了口氣,終於重新坐下,冷哼了聲看向常軒:「以後你就是我的外甥,我自然會照應你的,至於你那當人家下人的爹,不要也罷!」

  常軒聽了這個,臉上也不太好看了:「舅父,常軒雖然出身低賤,但身為人子,倒也做不出數典忘宗的事情。」

  程舅舅的氣兒剛剛消停,此時聽到常軒這一句話,臉頓時黑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常軒冷著臉,硬著聲音說了句:「沒什麼意思。」

  程舅舅瞪著眼睛盯著常軒半響:「你這是在諷刺我?」

  常軒低頭,不冷不熱地說:「不敢。」

  這舅甥兩個人正在這裡冷一句熱一句地你來我往,這時忽聽到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新科狀元郎前來求見。

  程舅舅瞥了眼常軒,吩咐來人說:「請他進來。」

  那人是常軒的家僕,當下聽了這程舅舅喧賓奪主,自然是拿眼看常軒。

  程舅舅卻是大手一揮,頗為自豪地說:「讓他進來,這是你表弟,我的兒子,今年才考中了武狀元!」



第八十章 阿福出獄,夫妻重逢

  話說常軒認了舅舅,偏偏這個舅舅脾氣看起來不太好,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衝著常軒吹鬍子瞪眼的。幸好這時候那個傳說中的武狀元表弟來了。

  待到對方進屋來,常軒只見對方著墨藍袍,看上去笑容親切,常軒便趕緊上前見禮。程舅舅一反剛才對常軒的不滿,親熱地拉著常軒的手把常軒介紹給了武狀元,並說這是表哥,是你那早逝的姑姑唯一的血脈,以後一定要當親哥哥來看待。

  常軒聽了「親哥哥」那三個字,心裡忽感到一陣久違的暖意。雖然之前對這個忽然認來的舅舅大肆批評自家爹的話很是不滿,可想想他應該也就是這個性子,那股不快也就散去了。

  這位狀元郎聽了,趕緊向常軒見禮,兩個人互通了姓名,於是狀元郎喚常軒一聲哥哥,常軒便喚狀元郎一聲耀祖。程舅舅當下很是高興,招呼兩個人一起坐下,程舅舅開始問起常軒這些年的事兒,當然談話間涉及到常管事的話他們自動避開了。

  常軒也拋卻剛才的不滿,說起自己這些年的事,其實小時候的事也沒什麼可說的,於是便著重說了自己離開侯府開辦福運來的經歷。程舅舅聽了很是滿意,拍著大腿說:「你不虧是我程繼的外甥,果然是有經商的天分,把個福運來弄得風生水起!」

  常軒心中大汗,自己開辦福運來和這個舅舅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啊,不過作為外甥,他也只好點頭稱是了。

  反倒是旁邊的表弟耀祖,笑著提醒他老爹:「爹,我怎麼記得幾年前人家福運來曾經去咱們布莊買布,當時你氣哼哼地把人家趕出去,說是就算那布去給狗做衣裳,也不賣給景侯府的人呢。」

  程舅舅一聽這個,皺了皺眉頭,摸了摸鬍子說:「那個時候我哪裡知道這是我的外甥啊!」

  常軒不想讓舅舅尷尬,忙笑著說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於是這個話題掠過,程舅舅問起常軒的妻小,常軒想起阿福尚在庵裡關著受苦,心裡黯然,不過還是給舅舅說起自己的家人,又命細雲帶了小糰子和念兒來拜見舅舅。

  程舅舅見到兩個粉團兒一樣的男娃,高興得合不攏嘴,拍拍這個抱抱這個,倒是把狀元郎耀祖好生一番痛罵,只說到現在這傢伙還不成親,分明是讓自己沒法抱孫子,弄得耀祖只好在一旁乾笑。

  程舅舅正高興著,忽然想起來,便問常軒:「我的外甥媳婦呢?怎麼她不來見我?」

  念兒人雖小,但卻伶俐得很,聽到這個便睜著墨黑的大眼問道:「外甥媳婦,這說得是我娘吧?」

  程舅舅看著這個聰明的小傢伙,心裡更為喜歡了,笑容滿面地直點頭:「沒錯沒錯,我的外甥媳婦就是你娘,她人呢?」

  念兒難過地癟了癟嘴,低下頭不說話。一旁的小糰子眼圈兒都紅了,就連常軒也歎了口氣,皺了下眉。

  程舅舅見此番淒涼場面,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擰著眉頭問:「這是怎麼了?」

  狀元郎耀祖人倒是機靈,他只略一沉思,便問道:「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如果他沒記錯,這位表哥以前的主子景侯府遇到了事,也許表哥一家也受到了牽連?

    ***

  在庵中的眾位女人如今正是忙亂一團。

  原來得旺娘子那一夜輾轉難免,半夜忽然坐起,口裡只叫著說我承認了錯處,當下大家都被驚醒了。得旺娘子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大家醒來了,只在那裡胡亂叫著,說「我不想死,不想死在這裡,我錯了還不行嘛」。

  孫大管家娘子見這個情景,便覺得她情緒不對勁,於是便勉強忍下對她的不滿,上前哄著她睡下。畢竟這個女人肚子裡是自己的孫子啊,孫大管家娘子還是挺盼著得旺娘子順利生下個孫子的。

  可是得旺娘子卻一把將孫大管家娘子推開了,其他人見此,趕緊過來扶孫大管家娘子,並按住得旺娘子。得旺娘子卻彷彿怕了眾人一般,直著眼睛掙扎著,將眾人全部推開,抬腳就要往外跑。

  大家見事情不對勁,趕緊要去拉她,可是她卻推開門就往大門口跑。跑到大門口後,她開始使勁地撞門,說自己要出去,說自己不要死在這個鬼地方。

  門外的侍衛被驚動了,進門來見了她瘋瘋癲癲的樣子,上前就要摁住,得旺娘子繼續掙扎,又是咬又是踢的。其中一個侍衛不小心被他咬了一口,鮮血竟然直流,於是那侍衛氣了,口裡罵道:「這女人怎麼像只瘋狗呢!」

  這侍衛生氣,手下便用了力道,使勁抓住了得旺娘子的手腕一把將她推進了院子裡,然後這幾個侍衛手疾眼快地把大門鎖上了。

  得旺娘子被摔在冰冷潮濕的茅草上,趴在那裡半天起不來,口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孫大管家娘子當下顧不得其他,爬起來去看,一看之下便大聲喊了起來:「她是不是要生了啊!」

  這麼一叫,大家也都趕緊去看,果然是要生了,於是大家一邊扶著得旺娘子進屋去,一邊去敲門請侍衛務必要請穩婆來。

  侍衛一聽剛才那個瘋女人要生了,不由得面面相覷,那位剛才推了得旺娘子的心裡倒是有些怕。

  上一次那個女人生孩子難產死了,後來他們的柯頭領黑著臉把他們好一番訓斥,這一次該不會再次難產死了吧,到時候豈不是又要挨罵?

  當下這幾個侍衛商量了一番,趕緊派了一個人去請柯頭領了。

  事情也巧,這柯頭領半夜睡不著,想起那一日在庵外隱約的身影,便乾脆想過來看看,誰知剛到這裡便聽到這事,當下趕緊命人去請穩婆。

  得旺娘子聽說自己要生了,嚇得臉都白了,口裡大叫著說自己不要生,更不要死在這裡。孫大管家娘子怎麼勸她也不聽,最後孫大管家娘子急了,上前給了得旺娘子正反兩巴掌,口裡狠狠地訓斥道:「你若是要活,便剩下力氣給我生孫子!」

  得旺娘子得了這兩巴掌,頓時沒動靜了,帶著兩個紅紅的巴掌印咬著牙攢著力氣生孩子。

  穩婆在後半夜的時候終於來了,其他熱水巾子被褥等物也陸續送進來,得旺娘子生孩子的待遇明顯要比柳兒高出一個檔次,也許這就是人各有命吧。

  天快亮的時候,庵裡傳出來娃娃的啼哭聲,穩婆將孩子包起來交給了孫大管家娘子,這是一個女兒。

  孫大管家娘子聽了是個女兒心裡並不高興,不過她想著好歹母女平安,便也沒說什麼。其他眾女人對得旺娘子雖然很是不喜,不過看著這個在自己等人的努力下順利產出的女嬰,心裡還是很待見的,便都圍上去瞧。

  得旺娘子過了這個生死關,躺在茅草堆裡發呆。她對自己千辛萬苦生下的這個女兒彷彿沒有什麼感覺,她茫然地望著掛滿了蜘蛛網的房梁,彷彿少了三魂六魄。

  後來的幾天,她一直保持著這樣的樣子,孫大管家娘子看不過,便扯著她給孩子餵奶。得旺娘子餵了幾次奶,終於彷彿醒過來了,她緊緊抱著自己冒了生命危險生下的孩子,口裡喃喃地說:「我沒死。」

  這幾天她都不怎麼吃飯,又要給孩子餵奶,人倒是瘦下來許多。阿福從旁看著,忽然覺得在她身上隱約找到了最初見到靜丫頭時候的影子。

  又一日,大家正在吃飯,得旺娘子正在餵奶,忽聽到外面再次門響。大家看過去時,只見柯頭領站在大門前,目光射向阿福這邊。

  阿福心裡一沉,她總覺得看到這個柯頭領就沒好事,難不成這次又要發生什麼了?

  誰知柯頭領看了阿福一會兒,忽然開口說:「你可以出去了。」

  阿福一愣,其他人更是詫異地看向柯頭領。

  柯頭領將目光轉向其他處,冷淡地再次重複說:「你可以出去了。」

  大夫人最先反應過來:「阿福,你先回去吧。」

  阿福不敢置信地望著柯頭領:「為什麼?」

  柯頭領冷哼了聲:「我只是奉命行事,哪裡知道為什麼?」

  阿福之所以能出去,自然是程舅舅的功勞。確切地說,是程舅舅「逼迫」著自己那個狀元郎兒子程耀祖的功勞。

  程耀祖一個是不敢違背自己父親的話,二個是實在想幫自己這位才認來的表哥,三個嘛,自然是這件事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自己這位表嫂早已是脫了籍的,和那個什麼景侯府算是毫無關聯了,如今憑什麼被關在那個地方呢?

  若是平頭百姓,這個委屈也就是受了,反正也沒人給百姓聲張的。如今既然是自家表嫂,程耀祖當然是硬著頭皮跑到皇上面前去說項。其實皇上對程耀祖最是欣賞了,甚至曾經提過要跟著程耀祖學一些騎射本領的,於是對程耀祖說的話倒是認真想了想。

  沉吟了一番,皇上問了程耀祖一個問題:「你剛才說的那個表嫂,她原本是景侯府的家奴吧?所以她是受了景侯府的牽連?」

  程耀祖當時心就一沉,趕緊恭敬地說明了原委,特意強調了表嫂早已離開了景侯府,如今被關起來純粹是無妄之災。

  皇上皺眉想了半天,又問說:「景侯府的人一直關著?」

  程耀祖心裡無奈,心想你關的人難不成你還不知道?不過人家是皇上啊,他雖然腹誹,但也只好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其中自然還輕描淡寫地提到了一些聽說的事。

  這個聽說的事,自然是包括聽說景侯府的二少奶奶病死在了庵裡。

  皇上聽到這個,開始還不相信,沉下臉把程耀祖好生一番問,程耀祖這時候卻是一問三不知了,凡事都是聽說而已。

  皇上問了半響沒問出什麼,於是他想想也是,程耀祖不過是新晉的武狀元郎,如今根本沒有實職呢,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呢。

  最後皇上答應了趕緊放程耀祖的表嫂出來,然後揮揮手讓程耀祖退下。

  程耀祖有了皇上的保障,心滿意足地退下來了。他走出宮門的時候,恰好看到刑部侍郎進宮,便隨口和人家打了一個招呼。

  刑部侍郎神色匆匆,旁邊還跟著幾個太監,看起來是要進去見皇上的。

  程耀祖慢騰騰地邁步出宮去,邊走邊想,不知道皇上這是又要幹什麼呢。

    ***

  當阿福走出庵門的時候,回頭望了望,裡面是住了多日的破舊宅院,台階上一堆女人眸子裡流露出濃濃的羨慕。她輕歎了口氣,她希望自己她們都能離開這裡。

  大門打開的時候,柯頭領就站在大門外,依然是一絲不苟的冷然。

  不過阿福連看這個人一眼都不曾,她的眼睛一下子就定在了門前的馬車上。

  馬車旁,站著一個人,眉目俊秀,微蹙起眉頭,滿眼期待地看著這邊。當這個人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大步往這邊走過來,口裡還欣喜地喚道:「阿福!」

  阿福眼淚一下子落下來,她不顧旁邊眾人在場,幾步奔向常軒撲到了他懷裡。

  「常軒!」

  這麼多日子的磨難,每日在雜草樹葉破舊的被褥中睡去,她幾乎都快要忘記倚靠在那個胸膛中的滋味。

  她終於出來了,靠在常軒的懷裡,她的心終於安穩了。

  風大雨大,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怕了。

  常軒激動地將阿福抱在懷裡,口裡還擔憂地問:「阿福,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嗎?肚子裡的孩子有沒有給你找麻煩?」

  阿福只流淚不說話,常軒一見這個急了,握著她的胳膊上下查看:「沒事吧,你在裡面沒受什麼委屈吧?」

  阿福搖了搖頭,擦著淚說:「沒事。」

  一旁的柯頭領看著這對久別重逢的小夫妻,在一旁嚴肅著臉公事公辦地說:「這裡是我們關押犯人的地方。」

  阿福聽了這話,猛地一驚,抬眸看過去,含著淚恨聲對常軒哭訴道:「常軒,二少奶奶死了……」

  常軒知道這個柯頭領說這個話是讓自己離開,其實阿福好不容易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也想帶著阿福趕緊離開啊,於是他給阿福擦了擦淚,拉著阿福的手柔聲說:「咱們回家再說吧。」

  阿福乖順地點了點頭:「嗯,咱們回家吧,我想小糰子和念兒了。」



第九十五章 番外之車震

  半年後,狀元郎府。

  阿福走出書房,外面的陽光正是明媚,明媚的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她緊閉雙眸,深吸了口氣,讓陽光照耀在自己臉上,讓清風拂去眼角的淚水。

  逝者已去,故人的托付她已經完成。至於書房中那個雙手捧著血衣的男人心中作何感想,她已經不會去關心了。畢
竟二少奶奶早已經去了,無論他是後悔也好,惋惜也好,震怒也罷,一切都挽回不了二少奶奶的命。

  阿福沿著鵝卵石鋪就的花園小徑緩緩往外走去,一路上有下人知道她是當家主人的表嫂,不時有人彎腰見禮,她都回以一個淡淡的笑容。

  一路走出狀元郎府,來到大門處,只見外面不但停著自己來時乘坐的馬車,另外還有一個暗藍色繡著金邊的篷子馬車。她抬步剛下台階,就見那馬車簾子被掀開,常軒帶著清爽的笑容向自己打招呼。

  阿福唇角原本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加重,唇角彎起來,斜看了常軒一眼,走上前道:「你不在家裡好生歇著,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常軒一聽這個,挑眉說:「我不過是腿受傷了,又不是殘疾,總不能天天窩在家裡啊。」

  阿福往往府內,放低了聲音說:「你要去見表弟嗎?如今他正見客人呢。」

  這個客人是誰,阿福知道,常軒自然也知道。

  常軒搖了搖頭,拉過阿福的手說:「我才不是來找這小子,我是特意來接你的。」

  阿福反手握住他的,感覺到他的手背帶著涼意,不由得心疼地說:「我自己坐了馬車過來的,哪裡用你巴巴地出來接。」

  自從常軒在江中受傷落水後,除了腿腳一直沒完全好起來外,還落下一個手腳冰涼的毛病。阿福每每在晚上的時候用自己的溫熱的身體給他暖著。最近這些日子,常軒已經好了許多,但今日這大白天的常軒的手背冰涼,這讓阿福擔心起來,她想著最近常軒是不是沒睡好?沒吃好?還是沒休息好?

  常軒吩咐阿福之前帶來的丫鬟將那輛空馬車帶回去,然後拉了阿福鑽進馬車,進去後他將阿福抱在懷裡,用略帶了涼意的手從阿福衣襟裡伸進去,感受著裡面的滑膩舒適。

  他低下頭凝視著阿福透著粉澤的臉頰,用唇輕吻了一口,這才說:「我想著今日你是要見皇上的,雖說有那小子在,但我總怕出事,便想過來看看。」

  阿福被他吻了這麼一口,想著外面有下人丫鬟們在呢,臉頰上便泛起紅來:「你規矩點,這是在外面。」

  常軒汲取著阿福身上的暖意,認真地點頭說:「你說得對,這是在外面呢,咱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馬車緩緩向家行去,常軒將車簾拉緊,又舀了蠶絲被過來蓋住阿福,這才動手輕解開衣襟,兩隻大手肆無忌憚地伸進去。阿福有意躲開,可是常軒力道大啊,最後只能任憑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肆虐。

  略帶著薄繭的大手滑過嬌嫩的肌膚,阿福的身子起了輕輕的戰慄。常軒平日最喜歡的就是逗弄此時的阿福,當下便乾脆徹底拉開她的衣襟,讓那兩團彈跳著的物事暴露在馬車中。阿福驚覺,掙扎了下,可是偏偏此時馬車一個轉彎,阿福身子一晃,兩團白生生的兔子便蕩漾出一個誘人的乳波。

  常軒越發興起,乾脆將她放倒,阿福此時猛地清醒過來:「不行!」

  常軒輕笑一聲:「為何不行?」

  阿福無奈:「你腿腳還沒好利索,怎麼就想著在這馬車上做這等勾當!」

  常軒委屈地擰了擰眉:「可是我真得很想要啊。」

  阿福皺眉:「不行。」

  常軒不管,大手繼續在她身上摸索,甚至越來愈往下,很快伸到了神秘的敏感地帶。

  阿福開始僵持著不為所動,後來被他那輕車熟路的摸揉給弄得有了幾分蕩漾,便漸漸哼唧起來。開始這哼唧只是似有若無的聲音,常軒聽到這個知道大有可為,手上動作便加重了,於是不多時,壓抑的呻吟聲便開始在馬車裡蕩漾起來。幸好外面車□轆聲和馬蹄聲響亮,要不然可真要被外面的車伕聽到了。

  常軒見此,呼吸漸濃,起身就要大動干戈。阿福惦記著他的腿,堅決不依,後來常軒見拗不過,便附耳輕言幾句。阿福聽了臉紅,常軒又央求幾句,阿福終於靦腆地點頭答應了。

    ***

  馬車行至一半,阿福撩開簾子往外面看,赫然間此處正是那家平日時常去的藥材店,便忙命車伕停下車。

  「我正想著命人去買幾兩冰片呢,如今正好經過這裡,我去賣些來。」說著就要下車。

  常軒慵懶在半靠在車廂裡,聞聽這個動了動眉頭問:「耀祖那裡多得是這些,你去他那裡取些來就是了。」

  阿福笑道:「家裡如今正缺著,我現成買些就是了,回頭再去他那邊多舀些來。」這狀元郎表弟程耀祖對這些東西向來不在意的,他家裡的東西還不是任憑下人們去舀,短缺了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常軒聽阿福說這個,也懶得再問,點頭說:「那你快去快回。」

  阿福點頭,扭身就要下車,卻忽聽常軒叫住她。

  阿福回頭:「怎麼了?」

  常軒招手讓她過來,端詳了她一番,蘀她將因為剛才荒唐行徑而落下的一縷鬢髮攏上去,湊近了她耳畔低聲道:「其他還好,就是臉太紅了,別人見了難免亂想。」

  阿福聞此,眉目間又羞又惱,咬唇瞪他一眼道:「還不是你惹得!」說著轉身下車去了。

  阿福下了車進了店,由於她也是這裡的老主顧了,是以掌櫃見她過來連忙親自上前招呼,又命店中小二端茶遞水上來。阿福連忙說不用了,不過是稱些冰片罷了,馬上就要走的。

  掌櫃的翹首看了看外面的馬車,點頭哈腰地笑:「夫人這是從程大人府中出來?」

  上京城中人盡皆知,去年那些新登科的狀元郎今日的程大人是當今皇上的新寵。而眼前這位常夫人又是程大人的表嫂,人家不但繼承了程大人家中的偌大基業,而且人家長子還是已故的皇太后親自賜名呢。

  阿福見慣了旁人的奉承巴結的,當下只是輕笑一聲:「正是。」

  此時小二包好了冰片送過來,掌櫃接過來後親自雙手奉上:「這些還是上次進的,這可是最上等的成色了,我知道夫人要用這個,特特地讓他們給留下呢。」

  阿福接過來,舀在手上,謝過掌櫃,轉身就要往外走。

  這掌櫃繼續跟出來,點頭哈腰繼續巴結:「夫人身邊怎麼沒帶丫鬟伺候著?要不要我派人把這冰片給你送到府上?」

  阿福面上笑著拒了,心裡卻是暗怪常軒,這個人啊,為了自己行樂,把自己身邊伺候的人都打發走了。

  這邊正往外走,迎面走過來一個客人,旁邊小二過去招待。

  阿福開始並未在意,待聽到那客人聲音,這才猛地發現耳熟,抬頭看去,果然是好久不見得故人了。

  這客人正是昔日侯府的大少爺,此時大少爺也看到了阿福,看看左右詫異地道:「阿福,你怎麼在這裡?」

  一旁掌櫃聽到這話皺起眉頭,心裡暗道這大少爺好生莽撞,人家常夫人的閨名豈能亂叫,真是不成體統。

  阿福心中先是一怔,後來反應過來後,輕聲一笑道:「我經過這裡,順路過來買些冰片,你怎麼也過來這邊?」

  阿福抬眼望過去時,只見大少爺雖然眉目暗沉臉色頹然,但倒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況且如今侯府雖然倒了,但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又取回了福運來的,這日子怎麼也不至於潦倒到大少爺一個男人親自來買藥的地步啊。

  大少爺尷尬地笑了下,點頭對阿福說:「家裡有人病了,我也是順路過來抓些藥。」

  阿福默然點頭:「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大少爺見阿福要走,猶豫了下,卻把她叫住了:「常軒近日可好?」

  阿福停下腳步回頭,只見大少爺眉目間有幾分擔憂同情之色:「我……我聽說他病了,一直不能起床。」

  阿福在心裡笑了下,其實常軒不過是腿腳有些不利索罷了,如今耀祖請了宮中的太醫幫忙診斷過,說假以時日好生休養早晚能好的。他們心裡早已經不著急了,只不過外人看著,總以為常軒這輩子站不起來了,以訛傳訛,倒好似她的男人成了個廢人一般。

  大少爺觀阿福臉色,見她低頭不語,還以為她心中難過,當下語氣放柔,輕聲道:「我以前並不懂,如今才知道,
過日子最要緊的還是身體健康,我就怕你享著偌大的富貴,平時日子過得不舒心……若是這樣,我……」

  大少爺語聲吞吐,阿福眉間露出詫異,而一旁的掌櫃冷汗直冒,尷尬地往回退,一退之間差點碰到門檻摔倒在地。

  阿福見此,輕笑一聲道:「阿福在這裡蘀我家常軒謝過大少爺記掛,他如今馬上要好了,正想著過段日子就親自出來主持程記布莊呢。」

  大少爺聞聽這個,眸子裡流露出不信,不過他還是笑著說:「若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回頭見了常軒,蘀我向他問好。」

  阿福點頭:「那是自然。」

  兩個人就此別過,阿福逕自往自己馬車走去,並未回頭。

  待到上了馬車,就見常軒正在裡面咬牙切齒呢。

  「哼,他自己都落到什麼地步了,竟然還覬覦著我常軒的夫人,真真是太過可恨!」

  常軒透過窗簾邊上一條小縫對著依然站在藥鋪門前呆呆望著這邊的大少爺磨牙。

  阿福歎氣:「你想太多了,人家有家有業的,記掛我做什麼。」

  常軒搖頭反對:「不對,不對,我看他家裡境況是一日不如一日!他正倒霉著呢,看到你估計想起以前的光景了。」


  阿福只當他在胡說八道,並不理會。

  常軒卻拉著阿福繼續說:「我這些時候雖然不在外面走動,在外面的事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他原本是要好生讀書振興家業的,可是誰知道三少爺不爭氣,那個得旺也是爛泥扶不上牆,把個好好的福運來弄得一團糟。他也是沒法子,自己親自出來掌管福運來,從此算是徹底捨棄了科舉。」

  阿福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如今得旺呢?三少爺呢?」

  常軒冷哼一聲:「得旺如今被他養著,不過混口飯吃罷了,至於三少爺,我聽說他在家裡和三少奶奶三天兩頭打架,鬧得雞飛狗跳。」

  阿福長歎一聲:「沒想到不過是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常軒吩咐馬車前行,心中猶自不平:「你看他剛才看你的眼神,分明是不安好心!」

  阿福本來聽到這些心中惆悵,可是如今見常軒這般模樣,不由得撲哧笑出來:「你既然有這麼多不滿,當時怎麼不跳出去說話呢,偏生要躲在馬車裡不見人。」

  常軒得意挑眉:「你自然不懂,我這是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待到我養好了腿,一定要在這上京城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全書完】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7 04:49 AM

第八十一章 一家團聚

  當阿福乘坐的馬車停在他們家的大門前時,細雲正在溫聲哄勸著兩個孩子喝粥。兩個孩子開始夜夜哭著找娘,細雲每日柔聲勸慰仔細照顧,這些天下來細雲也是瘦了一圈。這幾日兩個孩子總算不像最初那樣哭鬧了,只是飯都不好好吃,總是要細雲勸。也是因為細雲以前是阿福身邊最為信任的人吧,孩子面對著她時總是會聽話一下,於是時間一長,其他丫鬟們就對細雲更為服膺,她們都覺得細雲是唯一能降住兩個孩子的人。

  如今細雲唇邊露出淡淡的微笑,伺候著孩子們不聲不響地吃飯,她眸子裡開始流露出對未來的期望。

  若是夫人不回來了,自己以後的身份就是個水到渠成的事兒。就算夫人回來,經過這些事,總是應該提拔自己的吧。常爺如今的地位在那裡擺著,可是他卻一個妾室都沒有,自己伺候了阿福又侍候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啊。

  就在細雲唇邊的笑意越發濃了的時候,她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道:「常爺把夫人接回來了呢!」

  細雲頓時愣住,接回來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如今常爺認了一個表弟一個舅舅,說是要設法去救,可那不是八字沒一撇的嗎?

  可是就在她發愣的時候,念兒已經是眼前一亮,激動地站起來,大聲問道:「是不是娘回來了啊?」

  小糰子根本沒說話,直接站起來拉起弟弟的手:「走,咱們出去看看!」

  細雲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兩個小傢伙如同飛一般不見了蹤跡,徒留下桌子上兩碗喝了一半的羊乳。

    ***

  當阿福被常軒牽著走下馬車的時候,初升的太陽讓她感到些微的刺目。她輕輕瞇起了眸子,看著眼前熟悉的朱紅大門已經門旁的兩個石墩子。

  這是她熟悉的家門,家裡有她最疼愛的兩個寶貝孩子。

  此時僕人和丫鬟都已經跑出來迎接了。常軒和阿福因為本身就是下人出身,對家裡的下人管得並不嚴,再加上家裡的這些人都是這幾年新買的,也不是那麼有規矩,是以如今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的人都跑出來迎接了。

  眾人此時見了阿福,也都很高興。要知道這個主母待人溫和寬容,對他們從來都不會有什麼苛責,他們見到主母回來,自然是心裡歡喜,一個個高興地笑道:「可算是回來了,兩個小少爺都想死夫人了!」

  阿福見到這些熟悉的面容,也禁不住笑了,不過她也惦記著自己的孩子,忍不住問旁邊的人:「小糰子和念兒呢?」

  她這話剛問出,就見到距離大門不遠處有兩個小身子像兔子一般蹭蹭地跑過來。那個子小腿兒短的,跑得這麼快真讓人擔心他們一下子摔倒啊。

  小糰子和念兒見了娘親,邊跑邊喊道:「娘!」

  阿福一見兩個孩子,頓時又是歡笑又是難過,忙喚著他們:「跑慢些,別摔倒!」

  阿福話音一落,念兒「啪啦」一聲撲倒在了地上,緊接著牽著他手的小糰子也被他這樣猛地一扯一起摔倒了地上。

  兩個孩子撲倒在那裡後,抬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四隻眼睛一起看向娘,然後「哇」的一聲,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阿福這下子心疼得不行,趕緊跑過去扶他們,其他人包括常軒等自然也是趕緊過去扶。

  待到終於扶起兩個可憐的小孩,這兩小孩趕緊撲到了阿福懷裡,口裡還委屈地哭著:「疼……疼死了……」

  阿福又哭又笑,將兩個孩子摟在懷裡好一番撫慰,眼淚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自己在庵裡受了苦,可是兩個孩子在外面何嘗好過呢,怕是這些日子不知道怎麼哭著要娘呢。

  常軒在一旁看著,想著這些日子的煎熬,眼睛也不由得紅了,不過作為當爹的當夫君的,他還是走上前握住阿福的手:「咱們先進屋吧。」

  細雲此時也跟著跑出來,此時她站在一旁看著一家團圓,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常軒在一群人的擁簇下領著一家人往內院裡走,阿福一手領著一個孩子,走了幾步便看到路旁的細雲。

  細雲忙抬起頭笑著道:「夫人,你可算回來了,兩個小少爺這些日子沒少要娘。」

  阿福心裡感激細雲對孩子的照顧,上前握住細雲的手說:「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細雲低頭笑了下,復抬頭笑說:「夫人說哪裡話,這還不是我應該做的嘛。」

  小糰子見自己娘竟然放開自己的手,很是不高興,小手伸啊伸去夠阿福的手。

  細雲見了,眸子裡暗淡了下,不過還是笑著說:「夫人,先進屋吧。」

    ***

  回到屋裡,眾人陸續散去,就連細雲也藉故離開了,於是一家人總算可以靜靜地說會兒話。

  念兒埋在阿福懷中不離開,小糰子拉著阿福的手不鬆開,倒是把個常軒弄得湊不上前了。

  兩個孩子離開母親多時,如今好不容易母親回來了,自然是撒嬌一番。念兒還擔心阿福再次不見了,賴著說以後娘要離開一定要帶著自己,阿福自然是一一答應了。

  一家四口說了好一番話,還是後來常軒見阿福面上有疲憊之色,想著如今她也是懷著身子的,在那庵裡又不能好吃好睡,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好歹先歇息一晚再說。

  可是兩個孩子捨不得離開,阿福也捨不得鬆開他們,常軒沒辦法只得一番勸說,又哄著兩個孩子說娘累了你們也該先去吃飯了。

  最後孩子總算被奶娘和嬤嬤帶走了,屋子裡也只剩下阿福和常軒了。

  阿福含笑想著兩個孩子剛才的嬌憨之態,唇邊浮現出溫和的笑意。幸好如今早早地出來了,要不然在那庵裡待著,自己還不知道要怎麼惦記著孩子呢。

  常軒見她想得入神,從旁挑了挑眉說:「時候長著呢,你自己先歇一會兒吧。」

  阿福回過神,點了點頭說:「我確實也累了,先睡一會兒吧。」

  常軒點頭:「我之前讓人準備了安神湯,你先喝點湯再睡吧。」阿福在庵裡怕是飯都吃不好,如今她乍回來也不敢讓她吃太多,先喝點湯補補身子睡一覺吧。

  阿福想想也是,便道:「也好。」

  常軒這次命人送上湯來,又親自拿了羹匙伺候阿福喝。阿福倒不願意他這樣,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出去了一遭,怎麼回來後你倒是把我當小孩子了呢?」

  常軒無奈瞪了她一眼:「不過是出去了一遭?你當那梧桐庵是什麼地方,那就是女眷的大牢啊!你在那裡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呢,回家來還不得好生休養一番。」

  阿福想起梧桐庵裡的柳兒和二少奶奶,眸子裡一黯,輕輕搖頭說:「其實我還好,只是其他人確實受罪了。」

  常軒放下羹匙,將她的手拉起放在自己手心裡,細細地摩挲著原本白嫩細膩的手上的粗繭,心疼地說:「還說你沒受什麼罪,手都成這個樣子了。」

  他無奈地抬頭:「就算你沒事,你也別忘記肚子裡還有一個呢,你如今可不比一般時候。」

  阿福想想也是,歎息道:「你說得是,我聽你的就是了,這段時間好生休養。」

  常軒聽了這話才滿意起來,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這臉都不如以前圓潤了,你不要忘了,我最喜歡圓臉兒。」

  說完拿起羹匙,親自嘗過溫度後,這才一勺一勺地喂起了阿福。

  阿福就著他的手吃了兩口,便覺得很是不自在,她又不是沒手,怎麼就不能自己吃飯了呢?

  她開始反抗:「你給我湯匙,我自己吃。」

  常軒騰出一隻手拍了拍的腦袋,口中卻是不容置疑的拒絕:「我就要餵你吃。」

    ***

  吃完飯後,阿福開始躺下歇息,卻在躺下時見常軒也脫衣上床,不由得奇怪地道:「你怎麼也要歇息?」

  常軒說得理所當然:「我好久沒抱著你睡覺了。」

  夫妻兩個人上了床鑽進被窩躺下,常軒小心地攬著阿福,兩個人緊緊靠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體溫和心跳。

  阿福忍不住將腦袋靠在他肩膀窩那裡,臉頰在他肩膀上親暱地蹭了蹭:「我在庵裡時,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想著你。」

  常軒沉默了一會兒,問:「庵裡冷嗎?」

  阿福想起庵中的茅草和破被子,點頭說:「有點冷。」

  常軒抬手握住阿福的手,輕輕捏了下,歉疚地說:「這事都怪我沒本事,讓你受苦了。」

  阿福眸子裡有些濕潤,她倚靠在這個男人寬厚的胸膛上,微微合上眼睛:「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如何,這是皇家和侯府的事,咱們是想逃也逃不脫的。其實被關在裡面也沒什麼,只要能出來繼續和你們一起過日子,我就知足了。」

  阿福說著這個,卻忽又想起一事:「怎麼突然把我放出來了呢?」之前說放,結果後來沒放成,如今怎麼毫不預兆地就出來了?

  常軒健壯的胳膊將阿福攬緊了幾分:「等回頭我再給你細說,現在先別想那麼多了,睡吧。」

  阿福也確實是累了,更何況靠在這個男人身上是如此的安心,當下她瞇著眸子,點了點頭說:「好……」



第八十二章 侯府被赦免

   阿福回家也有三五日了,這幾日她也不做其他,不過是好生照顧兩個孩子。孩子因為多日不見娘親,如今是分外依戀,片刻看不到阿福就不幹。常軒覺得這兩個孩子如今倒是不懂事了,不過阿福卻更加心疼孩子,是以越發溫柔起來。這個自然惹得常軒有些小小不滿,不過那不滿也只能咽到肚子裡,畢竟其實他也心疼兩個孩子的,這些日子阿福被關在庵裡不能回家,孩子哭成那樣他看著也難受。

  阿福在回來的第二天就拜見了程舅舅。程舅舅將阿福打量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模樣一般,有點配不上我的外甥,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這話說得阿福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旁邊的狀元郎掩唇咳嗽了好幾聲,而常軒如今倒是乾脆,直接對他舅舅說:「我自己的媳婦自己滿意得很。」

  常軒這話說得有點嗆聲了,這讓阿福有些不安地看向程舅舅。雖說程舅舅話說得不好聽,可人家好歹救了自己,況且這是常軒多年不見的娘家舅呢。

  誰知道程舅舅倒也沒有不高興,勉為其難地歎了口氣,從旁邊丫鬟盤子裡拿出一個流光溢彩的玉鐲子:「這是我早年遊歷時得的,是上好的老坑貨,如今在外面使多少銀子都買不到的。這東西一直是你舅媽帶著,後來你舅媽去了,說是要留給兒媳婦。」他轉頭瞪了一眼旁邊的狀元郎兒子才繼續說:「問題是這兔崽子到如今都不願意成親,如今這個我就送給你當見面禮吧。」

  狀元郎見父親無端端又說起了自己,頓時縮了縮腦袋,嘿嘿笑了聲裝傻。

  阿福見他這麼說,自然不敢要,可是程舅舅見她推辭卻很是不高興,直接豎著眉毛質問常軒是不是對自己心裡有氣,嚇得阿福趕緊接了那鐲子。

  常軒如今也知道了自己舅舅這個性子,先把自己娘子阿福安撫了一番,回頭開始對舅舅理論:「我家娘子膽小,你以後不要對她這樣說話,免得嚇到她。」

  狀元郎表弟也趕緊趁機說道:「爹啊,平時你對我大聲小氣也就罷了,但表哥他為人老實質樸又能幹,你這樣說他實在不應該!其實你訓斥表哥也就罷了,可是表嫂好歹是個女人家,你以後這樣子說話,難免把人家嚇壞了。」

  他瞄了眼阿福,繼續說:「表嫂如今還懷有身子,若是真被你嚇到……」他語音上揚後再拐彎,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程舅舅一聽這個,看看阿福如今已經顯懷的肚子,頓時皺起眉頭後悔不已:「你說得是,這個倒是我的不對。」

  阿福哪裡好讓這舅舅承認不是呢,趕緊上前笑說都是一家人,說幾句沒什麼的。程舅舅見阿福雖說不是什麼絕色更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但好歹也生得圓潤富態,又見她說話溫和從容,應該是個賢惠的娘子,於是心裡也就添了幾分喜歡。

  當下程舅舅又問起阿福在庵裡有沒有受苦,又問起如今身子如何,阿福見他一個大男人倒是問得細緻,心下有些詫異,不過還是一一作答了。

  最後話題自然說起這侯府的事,程舅舅對景侯府一直心裡有氣,所以他很是解氣地說這一家倒了正好,省的挨了他的眼,又說若不是這景侯府倒了,他才不要到上京城來呢。

  這話說得阿福和常軒面面相覷,景侯府對他們有恩,他們日子過好了,自然不願意景侯府的人遭罪,況且這案子如今懸而未決,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態度,真真是讓人揪心。

  狀元郎見到阿福和常軒的神情,知道他們擔心,便把自己這些日子旁敲側擊得到的消息說了,他覺得皇上應該會網開一面的。阿福和常軒聽了自然是欣喜不已,這倒讓程舅舅冷哼了一聲。

  接下來的幾日,常軒時不時過去找狀元郎表弟瞭解情況,阿福也拿出當日在二少奶奶那裡得的血書,想著找個機會去呈遞到皇上面前。

  狀元郎表弟看到那血書,倒是大皺眉頭,他的意見是:君心難測,如今皇上是有意赦免了景侯府,若是不遞上去找個,這事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了。可是若是遞上去,皇上一時受點刺激就不好說了。

  常軒開始還不明白,後來低頭想了半日,忽然有所了悟。

  這個君臨天下的皇帝,他的母親卻在入宮前有個夫君女兒,這個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如今他一時心軟顧念舊情要赦免,可是萬一他看到太后的血書知道了太多,誰知道又要做出什麼反應呢?

  常軒雖然不懂朝廷事,但他知道伴君如伴虎,戲文裡很多被殺掉的大臣都是忠臣,逆了皇帝的龍鱗殺一儆百都有可能。

  阿福到底是婦道人家,如今依然想不通:「我只是要把這個東西交給他,這是二少奶奶臨去前說的。這東西是太后的遺物,裡面寫清了太后當年進宮的種種,說皇上看到這個……」

  常軒搖了搖頭,示意阿福別再說了:「阿福,咱們如今所求不過是景侯府的人上下平安。既然皇上有意放人,那是再好不過了。如今交上去這個又有什麼用,難道皇上還能因為一個太后遺物而給景侯府加官進爵嗎?」

  阿福依然固執,眸子裡含了點淚光:「這是二少奶奶臨終前吩咐的。」

  常軒見她這樣,心有不忍,抬手捏住她的手輕聲安慰說:「以後有的是機會,等景侯府的人全都平安放出來了,咱們再慢慢謀求這件事。二少奶奶吩咐你把這個交給皇上,但沒有說必須盡快交給皇上,死不是啊?」

  阿福想想也是,看看旁邊的狀元郎表弟,想著他既然這麼說應該是有道理的,當下也就點了點頭。

    ***

  在這一年的入冬時分,九五之尊的皇上終於下了一道聖旨,罷去景侯府的一切爵位官職,所抄家產盡數返回,景侯府上下眾人一律無罪放出。

  當常軒聽到這個消息時,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什麼爵位官職其實都不重要,關鍵是一家平安,更何況皇上還要返回一切家產呢。

  此時阿福的肚子已經大了起來,不過她還是坐上馬車前去迎接庵中幾位夫人奶奶回府,而常軒則是去老爺和少爺們。庵中大門打開的時候,眾人走出,一個個面容憔悴但臉露欣喜。

  大夫人見了阿福自然是感慨不已,阿福趕緊請她上了馬車。臨走之際,阿福回頭看了一眼,卻正好看到柯頭領一身便裝,當下不由得詫異。

  旁邊的阿屏看出阿福的疑惑,小聲說道:「聽說他被免職了。」

  阿福詫異:「為什麼?」

  阿屏冷笑了聲,恨恨地白了柯頭領一眼:「誰讓他下手太狠呢!」

  一群人坐著馬車浩浩蕩蕩地回家去,大家一臉期盼,其中卻有三少奶奶忐忑不安兩隻小手使勁地絞著。她在庵中的時候以為這家子徹底完蛋了,於是出言不遜頂撞自己的婆婆。如今雖說侯府沒有了爵位官職,但家產卻沒少,這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可是自己怕是在家裡永無出頭之日了。

  得旺娘子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坐在那裡低著頭照顧自己的娃。她臉上瘦了許多,如今依稀倒是有昔日那個俏皮可愛的靜丫頭的模樣了,不過眸子裡卻沒有了當初的靈動,臉上也多了幾分死氣沉沉的味道。

  一家人到了府中,卻見門前停著數輛馬車,原來是常軒早已把老爺和少爺們都接回來了。大夫人自然是激動不已,下了馬車就要往府中走,結果大老爺已經迎出來了,他們夫妻經歷了這一次生死之別再次見面自然是眼淚都差點落下來,而其他的老夫妻小夫妻也各自都是唏噓不已。

  幾位少爺見了自己的母親,大家都哭了一場,哭過之後又都高興,說這次承蒙皇恩這才得以倖免。

  常軒早已將早些時候贖回來的那些下人丫鬟婆子俱都送回府中並將府裡打掃得整齊乾淨。皇上雖然下令將家產全部返回,可是總有些家裡擺著的古董或者零星小物不見了蹤跡。幸好如今大家保住了性命即可已經別無他求,看到府中被常軒命令下人早已恢復得如同以往已經是萬分感激。

  府中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房中都有了小少爺的,當時因為情況混亂,小少爺們都是被奶娘帶著的,後來奶娘被贖回,這些小少爺也被常軒帶回來悉心照顧,如今統一歸還,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大夫人淚水縱橫:「多虧了當日老夫人有先見之明,又有我家二媳婦有識人之能,挑了個常軒,這才使得咱們一家人不至於流落街頭啊!」

  而此時二少爺卻東張西望,最後終於忍不住拉住母親的手:「娘,素心呢?」素心乃是二少奶奶的閨名。

  孫大管家娘子見到了自己兒子得旺,而得旺也正好含淚告知母親父親已經不在了的消息,頓時孫大管家娘子嚎哭了起來。

  大夫人含淚望著自己兒子,一時不知如何說起。

  二少爺並不是傻瓜,他聽著耳邊孫大管家娘子的嚎哭聲,咬牙說:「她到底還在不在?」

  大夫人歎了口氣,緊握著兒子的手:「孩子,她病了那麼許久,如今去了也是少受些苦。」

  二少爺一聽這個,頓時臉都白了,眼睛也直愣愣地看向前方。這下子大夫人嚇得不輕,慌著說道:「我的兒啊,你可別嚇我。」

  二少爺卻彷彿沒聽到她的話般,整個人直接往後面倒下去了。

  頓時,正堂裡亂作一片。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7 04:58 AM

第八十三章 想去舅舅那邊幫忙

  如今景府裡的人雖然已經重新團聚,家裡的財務田產也回來了,可到底是不比從前了。大老爺經此打擊,心灰意冷,在重新操辦了老夫人的喪事後,便想著自己年紀大了,家鄉還有幾畝族田,不如就回去養老得了。他的本意是一家老小全都離開上京城這個是非地,可是大少爺卻不同意。大少爺臉色依然蒼白,但是他緊抿著的唇顯示了他的倔強。他想留在上京城,讀書考取功名,一切從頭再來。

  大夫人對於自己兒子這麼有志氣本來是高興,可是想到這伴君如伴虎,她還是勸兒子跟著自己回去。大少爺心意已決,誰勸也百搭,最後沒辦法,大夫人只好任憑他留在上京城。

  二少爺自從那天昏厥過去後,醒來後就彷彿少了魂魄一般,如同行屍走肉般遊走了幾日,最後終於清醒過來了,找到大夫人跪下,叫了聲娘。大夫人正高興得擦眼淚,誰知道二少爺下一句話就是:「我要出家為僧。」

  大夫人頓時呆了。

  後來幾個人圍著二少爺勸了半響,但二少爺都不為所動,最後大夫人無奈長歎一聲,她知道自己的兒子都是倔種,勸不動,於是只能說:「罷了,只要人活得好好的,其他的我也不強求了。」

  二少爺在一個夜裡悄悄地離開了,什麼都沒有帶走,大夫人不甘心,請常軒去找,可是找了幾日不見人影,最後只能不了了之,每日以淚洗面,感歎自己二兒子命苦。

  誰知沒哭幾天,大少奶奶又不消停了。大少奶奶也是名門閨秀,以前安靜孝順,後來管起家來也頗有手段。被關進庵裡的時候,比起那個不懂事的三少奶奶來,她對大夫人依然尊敬有加。可是如今她忽然回娘家去了,回去後再也不回來,反而是送來了一封求離信。

  大夫人看到這個,氣得手發抖,想著如今自己家門沒落,竟然留不住一個媳婦兒了!

  大少爺冷哼一聲,連看都沒看那信,直接揮筆寫了一封休書命下人送過去。最後還是大老爺攔住了,如今自己家確實連累了別人,和離就和離吧,犯不著意氣用事寫什麼休書。

  大少爺因為這個事,更加刻苦,發誓要重振家門。大夫人跟著大老爺回鄉下前,還想著給他續娶一房,誰知大少爺直接拒絕,反正房裡有個阿屏做妾,目前他也不需要更多了。

  如此以來,阿屏倒是成了大少爺房中唯一的人兒,每日紅袖添香端茶遞水,日子倒也過得比以前舒心。

  而二老爺從大牢裡出來後,卻是氣得不輕,他發現自己的妾室吟秋又和嚴興混到了一起,當下就要命人將嚴興拿來好一番毒打,只可惜家裡如今人丁稀少,他一句話喊出沒幾個人應。最後他氣得鬍子只抖,把個吟秋揪住打了幾個耳光。吟秋豈是好惹的,當下又哭又鬧,還吐了二老爺一臉的口水,最後還狠狠地把這個老頭子推倒在地上。

  二老爺早年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兒和媳婦,身子原本就快淘汰光了。如今又在大牢裡這些日子,也就是勉強沒倒下罷了,此時被吟秋推倒在地上,直接再也起不來了。也是他活該倒霉,由於府中下人少了許多,身旁伺候的人也不盡心,要茶水都不見得有,藥也是少一頓多一頓的。而二夫人這些年也受夠了閒氣,大有看熱鬧的架勢,根本不去管他。二夫人沒有子女,如今也不求啥,萬一二老爺死了她倒也不傷心,反正到時候從大房過繼一個就是了。

  這個時節大老爺那邊因為傷心著二少爺的事,又折騰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和離的事,以至於沒人管二老爺。不過幾天的功夫,這個二老爺眼看著身子就不行了。

  大老爺和大夫人過來的時候,二老爺已經病入膏肓了。大夫人說了二夫人幾句,二夫人便開始不高興了,說那個小賤人我早說不是好東西,他卻要一直寵著留著,如今被人家這樣推倒傷了筋骨弄成這樣,又與我何干。

  大老爺無法,只能趕緊求了名醫前來診治,誰知人家那大夫一診脈,便直接搖頭,說是這身子早已元氣大損,早已是回天乏術了。

  大老爺很是氣憤,將吟秋拉來,好一番打後,直接報官去了。當下吟秋自有官府處置,可是二老爺確實徹底沒救,沒幾天功夫就魂歸西去了。大老爺正好準備回老家,倒是可以順路將他的棺木送回家去。

  阿福因為如今懷著身子,不大出來走動,這些事她都不知道的。當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還是迎春找上了她,進屋就直接跪下了,求她幫幫嚴興。阿福這才知道二老爺逝去,吟秋進了官府,嚴興因為和這件事有關係,也被牽連進去了。

  阿福看著跪著淚水漣漣的迎春,想著嚴興種種行徑,禁不住低歎一聲:「他那樣待你,你怎麼卻要給他求情。」這已經是迎春第二次給嚴興求情了。

  迎春哭著求道:「他再有萬般不是,也是我的夫君,更是我孩子的爹。他若去了,我的孩子便是沒爹的孩子,我便從此是寡婦了。」

  阿福垂下了眸子,此事非同小可,已經不是她所能幫的了吧。

  其實迎春自己是一心救夫,可是外人看來,於迎春自己,於迎春的孩兒來看,這樣的夫君和父親,有和沒有又有什麼差別呢。此事到底如何了結,不是阿福說了算,一切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除了這件事,阿福聽到了另外一件事便是三少爺的事。原來三少奶奶雖說沒有像大少奶奶那樣離去,卻是每日吵鬧不休,三少爺心煩,便乾脆夜不歸家每日買醉,夫妻兩個更加不和,從此幾乎如同路人一般。

  阿福輕歎了聲,看看自己所在這偌大的院子,窗外花園裡有奶媽和丫鬟們帶著兩個兒子玩耍呢。這原本是一個幸福的時刻,可是她卻想著,自己之所以有這樣的日子,都是侯府裡當年賞賜的。

  常軒的福運來和布莊,原本就是侯府裡的,如今是不是該還給人家了?

    ***

  到了晚間,阿福和常軒提起這個事,常軒倒是沒什麼意外,只是望著阿福有些歉疚:「若是把這個還給府裡,咱們也許就什麼都沒有了,到時候怕是要讓你受委屈。」

  阿福倒是不在意:「我們一家人也經歷了這麼多事,我也不是那貪圖富貴的人,如今只要平安就好了。再說了,咱們欠了府裡的恩情要還,總不能讓咱們的孩子繼續欠著這份情啊。如今我們還了該還的,孩子以後也落得清靜。」

  常軒讚許點頭:「你說得是,其實這幾日舅舅也提過這個事,說讓我把該還給人家的都還了,回頭我去他那邊幫忙做事。」

  想起程舅舅,阿福禁不住笑了:「這位舅舅雖然說話比較直,可人是不錯的,咱們若是真得一窮二白,怕是要暫時仰仗他的了。」

  常軒拉過阿福一起坐下,笑著道:「那是自然。我這舅舅和我娘兄妹情深,他一直遺憾著沒能見到我娘最後一面。如今找到了我,總是存著要補償我的心,什麼事都對我好。」

  阿福想了想,不解地說:「可是這些年他都不曾來找過你啊!」

  常軒想起這個,無奈地歎了口氣:「估計他當年也是太過傷心吧。」

  阿福倚靠在他肩膀上,自己想像著當年事:「我猜當時舅舅應該是費了好多周折才找到這裡的,結果來了後卻發現婆婆已經不在了,他應該非常傷心吧,這才把一切都怪罪到公公身上。」

  常軒點頭:「是啊。」

  夫妻兩個人說到這個,不約而同地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常管事,當下不由得歎息不已。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話,常軒又提起莫侍衛來。

  「你還記得那個柯頭領嗎?」常軒對那個守在梧桐庵的頭領記憶尤新。

  阿福點頭,眉宇間染上了一絲不滿:「自然是記得,你怎麼忽然提起他來了呢?」這個人心狠手辣害了二少奶奶,最後卻被停職了,真真是罪有應得啊。

  常軒提起柯頭領便覺得好笑:「莫侍衛如今離開府裡了,他找到一家鏢局去做鏢師。」

  阿福覺得這個主意也不賴:「其實這樣也好,總比一輩子留在府裡給別人看家護院強。」

  常軒卻繼續說道:「莫侍衛在鏢局遇到了柯頭領。」

  阿福一聽,睜大了眼睛。

  常軒解釋說:「這個柯頭領如今也去鏢局謀生了。」

  阿福愣了半響,最後終於哼了聲:「活該!」



第八十四章 阿福生女

  程舅舅是個急性子,一旦說定了要常軒趕緊徹底和那個昔日的侯府斷絕聯繫,馬上就催著常軒趕緊去說。常軒也想趁著大夫人和大老爺都在去把這件事了結了。

  這一日常軒獨自進府去見大老爺,話剛開了個頭,大老爺便知道他的來意了。常軒當時就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了。

  當初侯府行此一招,原本怕的就是保險起見給府裡預備了一手。如今大事已了,人家估計也等著趕緊收回這一攤子買賣吧。

  大老爺看出常軒猜到自己的意思,面上也有些尷尬,不過為了府裡一家子的將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了。當下便提起這福運來以後還是由常軒負責,可以每年年底分紅。事到如今,常軒也覺得自己對府中算是仁至義盡了,便婉言拒絕了。

  大老爺一再挽留,又請三少爺說情,說如今大少爺要苦讀,家裡能做事的也就是三少爺了,希望常軒留下來幫著三少爺。

  三少爺因為時常酗酒,如今已是臉色青白眼眸狗苟昏黃,來了廳中見到常軒,沒說話先喪氣地歎了口氣:「常軒,那一攤子店舖的事,我哪裡懂啊,你還是繼續給管著吧。」

  常軒心裡卻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如今大老爺和大夫人要走,二老爺已經去了,唯獨留下大少爺和三少爺。大少爺和自己向來不對眼,三少爺為人雖說不錯,可做事本就是個不靠譜的,自己若是留下,這店舖的買賣幹得好也就罷了,萬一出個差錯,搞不好就要被說成是中飽私囊刻意為之。

  當下常軒執意拒絕,最後大老爺和三少爺也沒法子,只得任憑他去了。

  後來大老爺找了得旺來輔佐三少爺負責福運來。原來自從孫大管家娘子知道自己夫君去了後,每日傷心不已,只說自己一家為了府裡算是把命都快搭進去了。

  原本大夫人對得旺娘子很是不滿,可如今有這麼一樁事,大夫人不但不好把這個孫家兒媳婦怎麼樣,甚至還承諾了重用得旺,提拔他做府裡的大管家。

  孫大管家娘子自然是歡喜,後來大老爺眼看著府中無人管理福運來,便又把這件事交給了得旺。得旺和孫大管家娘子更是喜歡了,他們知道福運來那邊有油水,去了之後不怕沒錢拿。

  得旺娘子比起以前倒是懂事了許多,每日也不出門,只悉心照顧自己的女兒,可是得旺還是種種不滿。當年他一時迷戀俊俏可人的靜丫頭,在爹面前死活求著要娶她,卻不成想人家心裡根本沒有自己,每日只一心念著常軒。

  得旺自然是氣過恨過,但是一比較發現確實自己確實樣樣不如人家常軒,這讓得旺在一段時間內都不願回家面對這個女人。如今經歷了這麼多事,爹也不在了,常軒也徹底離開府裡另起爐灶了,而得旺竟然靠著死去的爹的蔭庇就這麼接管了福運來,這可真是料想不到的事。

  他一時得意,竟然跑到自家娘子房中,一屁股坐在炕上。得旺娘子正喂孩子吃奶,沒成想得旺忽然進來,還是一聲不吭,當下不由得很是不解,不過她也只是皺了下眉頭,並沒有理會。她和得旺如今生分許多,眼前這個男人早已不是當日她嫁的那個憨厚男子了。

  得旺見自家娘子並不理會自己,面上很是不悅,便故意問說:「常軒的事你聽說了嗎?」

  得旺娘子低頭不理,繼續餵奶。

  得旺更加不高興,忽然站起來,大聲地說:「你別在這裡給我裝傻,你心裡其實一直記掛著他!」

  得旺娘子抬起頭,冷笑了聲,諷刺地問:「我記掛著又怎麼了?」

  得旺沒成想她竟然大方承認,當下臉上氣得發紅:「如今他沒了福運來,從此成了窮光蛋,大老爺已經要把福運來交給我管了。」

  得旺娘子笑了下,上下打量得旺,眼中頗為輕蔑。

  得旺被她這樣的目光弄得很是不舒服,粗聲問道:「你幹嘛這麼看我?」

  得旺娘子嘲諷地道:「你現在急巴巴地過去,還不是去撿人家不要的?」

  得旺被自己的女人這麼說,原本滿腔的得意頓時化為了憋屈和氣憤,他憋了半晌,終於硬聲來了一句:「沒錯,你也是人家不要的!我當初就不該撿了你回來!」

  他這話一說出,得旺娘子臉馬上白了。

  不過得旺卻沒有注意到,他一轉頭猛地推開門離開了。他這一走,是再也不想回來了。

  柳兒是他的妾室,如今雖然沒了,不過他可以再找。他以後就是府裡最有權勢的管家,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找到一個性子溫順眼裡心裡只有自己的女人。

  常軒沒有了福運來,一時之間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於是趁著在家裡有時間,他先是送走了家裡的一些僕人,畢竟以後他不是福運來的大掌櫃了,行事還是節儉一些的好。

  阿福倒也同意這個,其實她不喜歡家裡那麼多人,她喜歡一家人清清靜靜地過日子。常軒原本打算賣掉如今這個宅院買一個小院子來住的,可是程舅舅聽說了很是不高興,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外甥生活得更舒服一些,其實如果常軒願意,他可以把自己的家產分給常軒的。

  常軒並不願意接受舅舅的饋贈,也不願意違背他的意思,便繼續留在了這個宅子裡。同時他開始請舅舅狀元郎表弟幫忙物色一個有學問的人給兩個孩子啟蒙。狀元郎表弟領了命後,很快就找了在上京城頗有聲望的一位先生。

  一切都安置妥當後,常軒並不急著去舅舅那邊幫忙,而是在家裡好生和阿福溫存了一番。日日兩個孩子都去讀書,沒有人纏著阿福了,他就和阿福一起散散步曬曬太陽。

  如今阿福肚子大了,裡面偶爾會有動靜,他就讓阿福坐下,自己靠在阿福肚子上聽,聽著裡面的動靜,他覺得這肯定是個乖閨女。阿福低頭看他擰著眉認真地下的那個結論,心裡覺得好笑,想著若是一個男娃,怕是他又不知道怎麼失望呢。

  等到常軒覺得自己歇夠了,想著該去舅舅那邊尋點差事了,程舅舅也派人過來請他了。到了程舅舅那裡,他原本正想著自己該做點什麼呢,誰知道程舅舅早已安排妥當了。

  當時程舅舅將他帶到臨街的一個閣樓,指著身後那邊院子以及前面的門面房說:「這些我都已經收拾妥當了,無論是門面還是夥計,我都給你請了最好的,你想做什麼生意,我都給你出銀子出人,你若是要重新做一個福運來也沒問題的。」

  常軒聽到這個,看看前面繁華的街市,再看看那整齊的院落,一下子眸子都濕了。

  「舅舅,我只是想給你做點事賺點銀子養家。」常軒知道舅舅對自己好,可是他對自己這麼好自己還真有些不適應。

  程舅舅聽見他的話,頓時拉下了臉:「你就別給我生分了,我這不是給你的,是給我那早去的妹子的。若是你娘還在世,看到你過得不好,肯定不高興了。」

  常軒想想也是,低歎一聲:「這些我心裡都明白,只是舅舅對我這麼好,讓我哪裡能過意得去。」

  程舅舅聽他這話說得動情,當下面上也有幾分感歎,他凝視著常軒,想像著自己妹子當年的模樣,看了許久後終於轉過頭去,粗聲來了一句:「|你少在這裡說這些沒用的!」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仰面望向上方,眸子裡卻又幾分水光。

  有了舅舅給的店面和銀子,常軒開始動腦筋想著自己該做什麼生意。他已經不打算做布莊生意了,因為福運來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若是自己重新開布莊,難免對福運來造成影響,這就有搶了以前主人生意的嫌疑了。

  常軒一時沒想好自己做什麼,便四處亂逛考察街面上的情況,程舅舅也不催他。對於程舅舅來說,他已經富甲江南,別說一個外甥,就是十個外甥他都能養得起。程舅舅提供這個店面,其實是想給常軒找點事做,讓他不至於因為沒了福運來難過。

  就在常軒不知該做什麼的時候,常軒得到一個消息,說福運來現在要賣出昔日的四家布莊,只留下成衣店。常軒聽了頓時心疼,這些都是他辛苦建立起來的,都是他的心血啊。

  程舅舅看出他的心事,便命手下一個老夥計拿了銀子盡數將那四個布莊買下了。這是一個很大的手筆,不過程舅舅不在乎,反正他原本開得就是布莊,買了後他只能沾便宜不會吃虧。

  有了這四個布莊,常軒就彷彿魚重新回到了水裡,他決定將目前這個店面作為總店,專門經營布匹生意。這樣和福運來不會造成競爭衝突,他又是經營老本行。阿福聽到這個消息自然很是高興,她也不禁感慨這個舅舅對自己一家實在是好,於是時常去舅舅府上拜見盡些孝心。

  如今常軒一家的日子也算是重新回到正軌,兩個孩子乖巧懂事,讀書也是聰明上進,常軒的布莊生意在舅舅家老掌櫃的幫助下很快火了起來。

  這樣就很快到了深冬,阿福在常軒殷切的期待中終於生了。當穩婆抱出那個被襁褓抱住的嬰兒時,常軒趕緊一步上前,神情緊張地問:「男娃還是女娃?」

  這個穩婆是程舅舅特意命人請來的,經驗豐富得很,據說曾經給一百零八個孕婦接過生。穩婆經驗老道,自然看出這個當爹的對男娃女娃問題很是在意,當下她暗叫不妙,不過還是滿臉堆笑地說:「恭喜常爺,得了一位千金。」說完這個,她心裡歎息一聲,看來這次的紅包必然要打個折扣了。

  誰知道常軒一聽這話兩眼放光,雙手迅速就要接過那襁褓:「拿來,讓我瞧瞧我閨女。」

  穩婆雖然詫異,但還是趕緊遞過去。常軒熟練地接在手裡,低頭歡喜地研究了女兒的小臉蛋,看了半天後綻出一個露出白牙的笑來:「果然是我的乖閨女,看著就是比那兩個小子剛出生時要好看。」

  念兒正好也在一旁,聞言不高興地扯了扯常軒的衣擺:「爹——」不要這樣說人家嘛。

  小糰子興奮地扯啊扯:「爹,我也要看妹妹!」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7 05:06 AM

第八十五章 常管事要回來

  程舅舅聽到常軒得了千金的事,自然很是高興,特意跑過來送了一套自己派人特地打下的長命鎖和手鐲,後來又在家裡擺下百日席宴請上京城有名的富商以及達官貴人。

  這其中自然有常軒昔日的主人一家。如今大老爺和大夫人已經離開,唯有三少爺和得旺掌管福運來,而大少爺則是一心攻讀不問世事。聽說三少奶奶如今不和三少爺鬧了,她看到家裡的日子過得不錯,而那個對自己不滿的婆婆也離開了,便終於消停下來。可是三少爺自然是對三少奶奶很是不滿,每日不著家,偶爾在外面尋花問柳。不過這時候的他自然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伙子,他再也不會拿了銀子去包養花魁,更不會將那成過親的寡婦養在別院了。

  得旺娘子和得旺徹底冷下來後,有一次上街去買脂粉,曾經偶遇過常軒。常軒一眼望去,只見得旺娘子面容清瘦,依稀就是那個自己青梅竹馬的人兒。

  得旺娘子停下腳步,喊了聲:「常軒,是你。」

  常軒點頭笑了下:「你今日可好?」

  事過境遷,經歷了這麼多風雨,他們有了各自歸宿,沒想到在街上偶遇還能這樣笑著打個招呼。

  得旺娘子強笑了聲,點頭說:「每日不過是混罷了。」

  常軒再次笑了下,這話他並不知道如何答言。得旺的事,他自然有所耳聞,但有些事並不是他應該去問的。一時之間,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他們兩個人單獨說話,結果後來得旺娘子早產了。

  得旺娘子見常軒並不說話,便乾脆問說:「我聽說這些日子得旺在生意上和你不對付?」

  常軒倒沒想起她問起這個,搖頭說:「沒有的事。」

  如今得旺做成衣,常軒做布莊,本來福運來店裡的老夥計老掌櫃都主張繼續用常軒布莊的布,可是得旺卻怎麼也不同意,他拒絕買常記布莊的布。為此京中不免有些傳言,說他們不和,沒想到這話竟然連得旺娘子都聽說了。

  得旺娘子歎了口氣,低語說:「他如今性子變了許多,總是覺得我對他不住,在家裡使橫發火,沒曾想在外面竟然對付起你來了,這都是我的不是。」

  常軒聞言一愣,隨即笑著說:「你別這樣說,這又與你何干。」

  得旺娘子低頭靜默不語,與你何干,常軒心裡怕是比誰都清楚,但是他問出這句話,分明就是有意裝傻了的。

  兩個人沉默了半天,終於常軒道:「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得旺娘子眼紅了,抬眼看了下常軒,忽然開口問道:「常軒,如今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告訴我好嗎?」

  常軒原本已經打算抬腳走人了,聽到這個,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停下;「你問吧。」

  得旺娘子咬了咬牙,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但是開始捨不下臉面去問,後來已經沒有資格去問的問題。

  「你當初,難不成就沒想過娶我嗎?」

  常軒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眸子裡沒有一絲的波瀾,他早已料到了,不是嗎?

  得旺娘子見他並不答,繼續問道:「如果不是她忽然出現,你是不是會娶我呢?」

  常軒想了很久,終於抬頭認真地看向得旺娘子。曾經在她還是一個小丫頭,在他還是一個戴著青帽的小廝時,他們曾經一起嬉戲,她曾向自己撒嬌,也曾偷偷地把好東西留給自己吃。

  他認真地看著如今的得旺娘子,透過她清瘦的臉龐和充滿倦意的眼角,回憶起了那個總是愛開玩笑愛使小性子的女孩子。那時候的他老實,女孩子一個不高興了,他就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便傻乎乎地去哄。

  得旺娘子眸子裡濕潤了,她哽聲問:「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她曾經抱怨過,憎恨過,她也知道自己做過的事確實下作,可是她就是不能明白啊,為什麼自己早已看過的人就這樣被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阿福給搶走了呢?如果不是阿福,常軒原本應該是自己的,是自己的!

  如今她認命了,她也不再不甘心了,她只是想問一句,假如這個世上沒有阿福,那個男人是不是原本的確應該是自己的?

  常軒輕輕地問:「這個問題重要嗎?一切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得旺娘子認真地點了點頭,苦笑了聲:「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常軒看著得旺娘子眸子裡的執著,終於歎了口氣,淡淡地說:「我那時候還年輕,對婚事沒什麼想法。不過假如沒有阿福,我和你,應該是順理成章 吧。」

  得旺娘子聽了這個,低著頭呆了半響,終於用一種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話輕輕地說:「我明白了。」

  說完這個,她轉頭離開了。

  其實常軒說得沒錯,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她之所以去要一個答案,只不過是因為這件事困擾了她多年,甚至影響了她的後半生罷了。

    ***

  常軒想著如今自己爹爹也不知所蹤,身邊沒有長輩,又見程舅舅對自己女兒實在是寵愛異常,便想著讓程舅舅幫忙取名。程舅舅竟然有些受寵若驚,回到家裡拿了一張紙寫了不知道多少個名字,在那裡對著蠟燭晃來晃去地想。他那狀元郎兒子看著好笑,過來問要不要幫忙,被程舅舅一頓臭罵趕了出去。

  其實起名字這個事倒不著急,常軒每日都圍著自己閨女轉,一口一個閨女閨女的,阿福總是覺得,估計自己家女兒的名字就叫「閨女」了。

  至於原本的主人府中,如今常軒他們倒是聯繫不多了,主要是程舅舅不喜歡。他提起那個曾經的侯府就惱火,不讓常軒和他們多接觸,而如今府中只剩下兩位少爺,又是得旺總管一切,這幾個人都常軒都不太喜歡,是以大家也就生分起來。

  偏生這一日,陸閣娘子忽然找過來,和阿福說了一些家常後坐著並不走。阿福看出她有事要說,便讓細雲退下去了。

  陸閣見沒有外人在場,這才訴起苦來。原來陸閣當年也是和得旺差不多年紀的,如今得旺忽然成了大管家,且掌管著福運來,陸閣卻至今沒有什麼活,在府中頗受壓制。陸閣娘子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求著主人也脫了籍放出來。

  阿福開始還不明白她求著脫籍為何要來找自己,後來忽然明白了。脫了籍後,一家老小如何安置都是問題,陸閣一家估計是想著在常軒手下找點事做了。

  阿福想著這中間到底隔著曾經的主人,若是鬧個不愉快怕是會得罪府裡,便說道:「其實常軒那邊正缺人呢,若是陸閣能過來幫忙那是再好不過,只是這事若是讓府裡知道,怕是對方會有想法。」

  誰知陸閣娘子連連擺手:「罷了,他們又能有什麼想法呢,如今陸閣在府裡也沒什麼差事做,他們巴不得我們離開也省的白白養了這群人呢。」

  後來到了晚上,阿福和常軒商量了下,常軒也確實缺人手,只說看府裡怎麼安排陸閣一家了。

  過了一些時候,陸閣一家果然順利脫了籍,一家老小前來投奔,常軒便把之前曾經住過的一個略小的宅院給了他們住,又安排了他們家在布莊裡做事。

  陸閣娘子和阿福向來要好,過來後也三不五時找阿福說話,倒是讓阿福有了個伴。這一日陸閣娘子在說私房話的時候,忽然問起阿福那個細雲的事兒。阿福其實如今也正愁著,原來早說要物色一個合適的後生給細雲的,可是後來侯府出了那樣的事,這樣一來就耽擱了。如今細雲年齡一天比一天大,眼看著要過年,過了年又長了一歲,可是手底下依然沒有可以托付的好後生。

  陸閣娘子聽到這個直皺眉,說你看這丫頭出落得也是越來越俊俏,我看她眉眼間總是有幾分騷意,而你如今才生過娃房中諸事也不方便,千萬別出了什麼事,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阿福一聽這個倒是略略吃驚,想著應該不至於,誰知陸閣娘子直接道:「你看那得旺,如今有了點地位,房中人已經有好幾個了,我聽說得旺如今都不近他家娘子的身呢。常軒雖好,但凡事咱事先得防著點。」

  阿福聽得連連點頭,其實不說這事,就是細雲的年紀也確實該放出去了。阿福說幹就幹,沒半個月的功夫,就給細雲找了店裡的一個年輕掌櫃,人長得不錯,做事也穩妥。細雲聽到這個,大哭了一聲,說是不想嫁出去。

  阿福觀她話裡的意思,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她是真有那留在常軒房中的心了。明白了這個,阿福心便涼了幾分,晚上睡前拿話試探了常軒,說是打算把細雲嫁出去。常軒這個沒心眼的,直接拉過阿福揉了揉,口裡含糊說:「嫁就嫁唄,值得你當個正事這麼給我商量嘛!」

  阿福聽到這話,這才放下心來,想著回頭給細雲多多置辦嫁妝。

  接下來就是年關了,阿福和常軒更盼著常管事的消息,而程舅舅也勉為其難地幫著打聽常管事的消息。後來終於從胡一江那邊得了回信,說是找到了常管事,如今正往上京趕,年後應該能到。

  阿福和常軒聽了自然是大喜,不過大喜過後,常軒捏著胡一江的信開始琢磨。

  只見上面除了說常管事回來的消息,還提到什麼接下來你們家有一樁大喜事,到時候我一定盡量設法趕回去喝喜酒。信中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興奮。

  常軒莫名所以,到底是什麼大喜事呢,若是說自己有了女娃的事,胡一江不是早應該知道了嗎?



第八十六章 常管事要回來

  對於胡一江的信,常軒一時實在是猜不透,不過父親平安回來總是好事,他把這件事告訴了程舅舅。程舅舅一聽常老爹要回來,臉色頓時不好看了,眉頭也緊緊皺起,嫌棄地說:「他回來做什麼?」

  常軒低頭不語,這個問題沒法回答,他若是說那是自己的爹於是總會回來的,舅舅是不是會直接踢自己一腳呢?這個真有可能,因為他曾親眼見過程舅舅一怒之下抬腳踢了那個狀元郎表弟,而且踢的還是屁股。可憐的狀元郎表弟空學了一身的武藝愣是不敢還手,被踢倒在地後第一件事不是爬起來而是趕緊問問程舅舅的腳有沒有咯疼。

  程舅舅對常老爹顯然非常不滿意:「我那外甥媳婦被關起來時,他人跑到哪裡去了?如今一切太平了,連孫女都生下來了,他倒是回來了?」程舅舅挑起臥蠶眉,滿臉的不屑。

  事實上從他第一次見到常老爹的時候他就不屑稱這個人為自己的妹妹,要知道自己的妹妹那是怎麼樣的人物啊,這個人也配?

  常軒一聽這誤會還是太深,只得再次說起自己的父親如何如何思念母親,這幾年得了自由便去江南尋找母親的墓穴,誰知道尋了幾年都沒有蹤跡,如今無奈只得回來。

  程舅舅倒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了,這一次他聽到後再次做出來他一直以來的反應,冷哼了聲,驕傲地說:「我早已隱姓埋名改換姓氏,豈是他能輕易找得到的!」

  程舅舅得意了一會兒,又把常老爹好一番埋汰,總算氣順了一些,最後終於擺了擺手說:「你先回去吧,等你爹回來,讓他前來見我。」

  常軒聽到這話差點被嗆到,想著自己舅舅這個譜擺得可真了不得,不過他轉念一想,依照自己爹爹的個性,在這樣一個舅舅面前,想來原本就是一個低姿態吧,要不然當年也不至於任憑他把母親的棺木運送到南方去以至於後來的十幾年裡想要拜祭一下都沒機會。

  常軒在心裡替爹爹悶聲歎了一口氣,告別了舅舅回家去了。

  過了年後,常軒小兩口左盼右盼,總算盼來了常老爹回來的消息,原來常老爹被胡一江的屬下在一個漁船上找到了。胡一江因為江上出了爭地盤的事,他正忙著,根本無暇顧及常管事,是以他就直接命人將常老爹送回來了。

  這天常軒兩口子拖兒帶女的,還跟著僕從丫鬟,一齊等在城門外迎接。這一群人從午後時分等到天要黑了,總算看到遠處一輛半舊的馬車駛來,車把手那裡坐著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幾年不見得常老爹!

  常軒見了自己久違的爹爹,趕緊催著小糰子和念兒叫爺爺,同時自己也快走幾步過去迎接。

  常老爹看到兒子兒媳婦帶著兩個孫子迎接自己,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流露出激動之色,當下他趕緊下了車。常軒和阿福上前見禮,小糰子和念兒一聲聲爺爺叫得歡,常老爹看到兩個孫子都這麼大了,喜得合不攏嘴。

  後來阿福又抱著懷中那個遞上前:「這個是剛剛幾個月的閨女,還沒起名字呢。」

  常老爹眼都亮了,上前接過抱住,偏偏那襁褓中的小女嬰彷彿感覺到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親人,竟然堪堪沖常老爹咧嘴一笑,惹得常老爹也忍不住笑起來。

  這邊一家人正團聚著,那邊常老爹乘坐的馬車簾子掀起來了,一個穿著樸實面容憨厚的姑娘驚奇地看著眾人。

  常軒正好看到這姑娘,他當下也沒多想,便開口問道:「爹,這是?」

  那姑娘眨著黑而大的眼睛看著常軒,臉上紅了紅,羞澀地躲回馬車裡去了。

  常軒想起胡一江信中所說,輕皺了下眉,轉首看向自己老爹,不解地問:「爹,這是哪位啊?」

  阿福此時也看到了那姑娘,她也將疑惑地目光轉向自己公公。

  兩個人同乘一輛馬車啊……胡一江以興奮的語氣說起自家有喜事啊……

  一種怪異的感覺自阿福心中升起,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望向那已經放下的馬車簾子……不可能的吧!

  此時的常老爹,抱著自己乖巧的孫女,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彷彿尷尬地「咳」了聲,低聲道:「回家再說吧。」

  阿福和常軒面面相覷,最後只能請常老爹上馬車,不過常老爹還是上了他原本乘坐著的那輛馬車。

  見到常老爹上了有著那姑娘的馬車後,阿福和常軒心裡再次泛起了嘀咕,男女有別,共乘一輛,事情真是如同他們猜到的那樣嗎?

  回去的路上,阿福抱著孩子低頭想心事,她一直認為自己還算瞭解自己公公,知道自己公公對那逝去的婆婆用情極深,絕對不會另娶他人的。若是真要娶,怕是早已將岳娘子迎進門來了。

  如今,如今公公回來,竟然帶回來一個大姑娘,這算怎麼回事呢?看那姑娘雖然憨厚單純,但論起年紀應該比常軒大上幾歲(此時常軒二十四歲),若是公公認了一個乾閨女,年紀上差距又有點小了。

  阿福抬眉看了眼常軒,只見常軒也低頭皺眉想著心事,她有意提起,不過嘴巴張了張又憋回去了。作為兒媳在這裡和常軒討論公公要續絃的問題,總是有點怪怪的,更何況也許根本就是沒影的事兒啊。

  而常軒心中除了疑惑,卻更多的是擔心。要知道程舅舅對自己爹爹已經很是不滿,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爹爹竟然帶回來一個大姑娘,怕是不知道要多麼惱怒,估計直接拿了鞭子替那個逝去的娘親教訓爹爹了吧?

  他如今在心裡千祈求萬禱告,只希望自己多想了,那個女人和爹爹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

  馬兒一路叮噹響,眾人的心事在這清脆的鈴聲中七上八下,最後叮噹聲停了,馬車也停了,他們到家了,該下車了。

  下了車後,阿福親眼看到那姑娘緊跟在自己公爹身後下了車,看這姑娘年紀也不小,但顯然沒見過什麼世面,一雙黑而亮的大眼含著三分怯意三分驚奇地打量著眾人。

  進了大門後,常老爹看了看身後的姑娘,不動聲色地吩咐阿福:「先讓她住到後院吧。」

  阿福趕緊點頭答應,吩咐僕婦帶領這姑娘去洗漱歇息。

  這姑娘看著陌生的僕婦,顯然有幾分怕生,湊到常老爹身旁小聲說:「我不可以繼續跟著你嗎?」

  常老爹黑著臉搖了搖頭:「不行。」

  姑娘眼裡有點委屈,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好的。」

  常老爹可能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點太冷,便又沒什麼表情地補充了一句:「我說過,回來後你凡事要聽話。」

  姑娘趕緊使勁地點頭:「我知道的,我知道要聽話的。」

  常老爹見她這樣,語氣放溫和了一些:「沒事的,你先跟著她去洗漱吧。」

  姑娘告別了常老爹,乖巧地跟著僕婦下去了。

  而此時常軒和阿福的眼睛都看直了……如果他們沒有記錯的話,當初就是對待岳娘子,自己的老爹都不曾說話那樣溫和啊!

  常老爹回過頭,見到兒子兒媳一直盯著自己看,臉上有些不自在起來,咳了聲說:「進屋說吧。」

  進屋說吧……阿福在心裡回味這句話,這意思是說這位姑娘的身份確實是和自己公公大有關聯,所以要進屋細說,慢慢地說嗎?

  此時小糰子和念兒也下了馬車,他們跑過來喊著爺爺,常老爹看到兩個孫子,總算恢復了正常,溫和慈愛地和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牽著他們的手進後院去了。

  見此情景,早已呆住的常軒和阿福也趕緊跟上了。

  常老爹先下去洗漱了一番,換了身乾淨衣服,這才讓小兩口過來。此時阿福已經哄了女兒睡下,兩個兒子也由奶娘帶著去休息了,於是屋裡只有小兩口和常老爹。

  常老爹端起桌上的茶輕飲了一口,又用淡定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兒子和兒媳,這才緩緩地開口:「這個姑娘叫沉魚,是江南一帶漁家的女兒。」

  常軒點頭,等著老爹繼續說下去。

  阿福也點頭,沉魚,好名字……沉魚落雁啊……

  常老爹淺酌了一口茶,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她從小母親早逝,跟著父親在漁船上以打魚為生。早年曾經定過親,後來那未婚夫因為惹了禍事離開家門逃亡去了,從此再也沒回來。」

  常軒嚥了一口唾沫。

  阿福咬了咬唇。

  常老爹繼續:「我當時在江上出了事,多虧了她爹把我救了,後來她和她爹又照顧了我許多日子,這才把我救活。」

  原來是救命之恩?

  常軒連忙開口表態:「爹,人家救了你,這對咱們常家就是有大恩!」

  阿福使勁點頭:「常軒說得對,咱們一定要報答人家!」

  常老爹放下了茶盞,抬眸再次掃了眼兒子和兒媳,然後輕歎了口氣:「不過後來她爹病重去了,臨死前把她托付給我。」

  常軒和阿福心裡一沉,他們相視一眼後,再次一起表態:「爹,既然沉魚姑娘是爹的救命恩人,咱們當然要照顧她一輩子。」

  常老爹望向兩人,終於說出了重點:「他爹臨死前的遺願是,希望我能幫忙找到她的未婚夫,若是不能,則要讓我娶了她,照顧她一輩子。」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什麼期待,但也沒什麼為難,彷彿只是說出一個讓人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阿福的腦袋一下子懵了,公公要續絃?而且還是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大姑娘?

  她回憶剛才那姑娘羞怯而好奇的神色,想著難不成自己以後要叫這位姑娘一聲婆婆?

  而此時的常軒則是猛地一下站起來,大聲道:「爹,這可千萬使不得啊!」

  常老爹低頭看著手中茶盞,淡淡地問:「為什麼使不得?」

  常軒急了,當下直接說道:「我舅舅如今就在上京城,他還等著你去見他呢!若是你直接給我找了一個後娘,他怕是要把你趕出來了!」

  常老爹一聽自己兒子的話,原本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頓時露出從未有過的震驚和激動,他盯著常軒,一字一字地問:「你說什麼,你舅舅來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7 05:12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2-7-7 10:15 AM 編輯

第八十七章 程舅舅遇到常老爹

  常老爹已經是過了不惑之年的人了,人活到他這個歲數,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事能打破他那如古井般的心的平靜了,特別是經歷了一場幾乎要了他的命的大病之後。

  不過對於常老爹來說,總會是有那麼一件,那就是他的命脈,是他放在心底最深處的遺憾。

  那個遺憾自然就是常軒的娘。

  常軒的娘早已去了,連個墓穴都看不到,連個靈位都不曾有。除了兒子,常老爹找不到常軒娘曾經存在的痕跡。

  這麼多年來,常老爹最大的希望就是見到自己的大舅子,找到娘子的碑位,給她上幾柱香,再給她說說自己這些年來的事,以及自己養大兒子的種種,告訴他有了兒媳有了孫子,讓她在天上也過得安心。

  只可惜,常老爹尋遍了江南,都不曾找到那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大舅子。灰心絕望下的他無奈乘船北上卻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曾經有那麼一刻,在那走不出的濕冷昏暗中,他甚至想著乾脆放棄吧,反正如今兒子長大了也不再需要自己了,他也是時候去見常軒的娘了。

  在他幾乎喪失了求生的谷欠望的時候,遇到了沉魚父女。他們用自己打來的魚去換了湯藥一點點給他餵下,又拿自己都捨不得吃的大米熬粥給他吃。

  當他神智稍微恢復後,他們便帶著他一起在江上飄零。後來沉魚的父親去世了,他照顧著他,看著他離開,聽著他臨終前的托孤。

  如今,他帶著死灰一般的心,回到了上京城,繼續過自己在人世間的日子。可他是怎麼也沒想到,踏遍了天下都不曾覓到的人,卻正在上京城裡等著自己。

  常老爹在很久之後終於從激動中冷靜下來,很快吩咐自己兒子說:「他在哪裡,快去帶我見他!」

  常軒點頭:「好的,咱們什麼時候過去?」

  常老爹顯然有些迫不及待:「現在,現在就去吧。」

  阿福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自己公爹,心想依照程舅舅的性子,不知道他見了公爹後又會怎麼折騰公爹?

  她眼睛小心地瞄了眼客房方向,有了那位沉魚姑娘,這事怕是更難辦吧?

    ***

  常軒很快便帶了自己爹一起騎上馬前去舅舅府上,一路上邊走邊說起自己和舅舅巧遇的事情,其間自然提到侯府抄家入獄,表弟就是當朝狀元郎的事。

  常老爹一路北上,顯然也聽說了侯府的遭遇,不過如今他滿心裡惦記著自己娘子親哥哥的事,根本無暇去想這些,只是對常軒所作所為表示贊同:「你做得對,福運來本來就不是常家的,應該歸還。」

  常老爹說完這個,再次想起自己的那個大舅子,便又問兒子:「他如今性子如何?」

  常軒見自己爹問起這個,不由得苦笑一聲,便把第一次見面兩個人差點吵起架來的事都一一說給父親。常老爹聽完這個,眉頭便皺緊了幾分說:「多年不見,看來他依然是那樣的脾性。」

  常軒深有同感地點頭,好心地提醒常老爹:「爹啊,舅舅雖然對我種種看不慣,但到底是看在娘的份上不和我計較。可是對於爹你,他可是很不喜歡的,平時提起你,要麼搖頭皺眉一臉嫌棄樣,要麼破口大罵拍桌子摔花瓶。」

  舅舅說起自己爹的那些話,常軒都有些聽不下去,更何況自己爹本人聽到呢?常軒無法想像自己爹和舅舅見了面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常老爹無奈笑了聲:「這麼多年來,他若是心裡還是不平,那就儘管發火便是。無論如何,他都是你娘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常軒聽爹這個說,知道他心裡是抱定了任憑舅舅打罵的準備了。他再次皺了下眉,在心裡歎了口氣,只希望舅舅今日心情好,不要太過侮辱了爹,要不然他會看不下去的。

  來到大門,門房不用通報就知道這是自家老爺的親親外甥來了,趕緊滿臉堆笑地請進去。進到正廳,早有僕從稟報給了程舅舅,程舅舅剛剛用過晚飯正在那裡品著兒子從宮中帶回來的御酒。

  這時他見常軒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起走進來,便隨口問道:「這是誰,你怎麼帶著外人來見我呢?」

  他這話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說完端起酒來又要繼續喝,誰知剛飲了半口,忽覺得有些不對,忙抬起頭來,將這個中年男人細細打量。

  他先是正著看,後來是皺著眉歪著看,看了半響後他終於發現了,怎麼自己的外甥和這個人長得有幾分相像呢?而且這個人還用激動的眼神打量著自己呢……似曾相識啊!

  程舅舅心裡一突突,擰起臥蠶眉求證地看向外甥:「這位是?」

  常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呢,常老爹已經上前恭敬地一拜:「大哥,十幾年不見,你一切可好?」

  程舅舅心裡頓時明白過來,冷哼了聲,撇嘴說:「誰是你大哥?你該不會是看中了我兒子當了狀元就來攀親戚了吧?」

  常軒見舅舅給自己爹爹難堪,忙上前打圓場:「舅舅,這是我爹,他今日才回上京城,一聽說您在這裡,就匆忙過來拜見您了。」常軒平時和自己舅舅說話已經很隨便了,不過此時還是用了敬稱,在旁笑著陪小心。

  程舅舅挑了挑他的濃眉,拉長了聲音「哦」了聲:「原來是你爹啊……」這話拖著尾音,讓人的心也被高高吊起了。

  常老爹再次深深一拜,一言不發。

  程舅舅審視了一會兒常老爹,終於放下茶,翹起二郎腿,拿手指頭敲打著桌面,居高臨下地問:「我外甥在上京遇到麻煩,我外甥媳婦大著肚子被人關到破舊的尼姑庵裡,這些事你都知道嗎?」

  常老爹原本是已經抱了被趕出家門的心理準備,如今一聽自己這大舅子這麼說,心裡明白他雖然有意刁難,但到底是認下自己了,於是心裡頓時一寬,連忙上前恭聲道:「這個常騰在路上聽說了。」

  程舅舅瞇起眼睛,用鼻子再次發出一個不屑的哼聲:「我外甥和外甥媳婦遇到這樣的大事,你這個當爹的幹什麼去了?」話說到最後已經帶了七分惱意。

  常軒心想這和爹有什麼關係啊,再說了爹就算回來也頂不上啥事,他便要開口給自己爹說話,誰知常軒還沒開口,常老爹已經直接認錯:「大哥說得是,一切都是常騰的不是。」

  常軒到嘴的話頓時活生生嚥下去了。

  程舅舅哼哼了幾聲,倒也沒再說啥。其實他原本是要好生將這常騰折騰一番的,不過如今想著自己外甥懂事外甥媳婦溫柔,而自己的妹妹又走了那麼久,這所謂的妹婿單身一個人也不容易,心裡便有了幾分原諒的意思。

  不過讓他開口請這個當年欺負了自己妹妹的人坐下,他倒有些拉不下那個臉,於是便咳了幾聲,端起酒來慢慢品酒,把個常老爹整個晾在一旁不搭理。

  常老爹也真是能沉得住氣,程舅舅如此慢待,他依然不惱不火地立在一旁。

  常軒這次是真得看不下去了:「舅舅,這大晚上的你怎麼喝起酒來了呢?我們老遠過來了,渴死了,你趕緊讓丫鬟給我們上茶水吧。」作為一個客人主動要求主人上茶水,常軒應該是古往今來第一個了。

  程舅舅皺皺眉,揮揮手召喚來一旁侍立的丫鬟:「有你這麼沒眼色的嘛,來了客人也不知道上茶水!」

  這丫鬟伺候在程舅舅身邊久了,也知道他的脾氣,當下二話不說低頭承認錯誤,然後快步下去沏茶去了。

  程舅舅訓斥完下人,這才一抬頭,望著猶自站著的常老爹和常軒說:「哎呦,你們怎麼還立在這裡?趕緊做趕緊做,你們站著像個什麼事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慢待客人呢!」

  常軒心裡簡直無語了,不過想想舅舅一直是這個性子,當下也只好招呼自己爹坐下。

  很快丫鬟上了茶水,常軒如坐針氈,常老爹則是顯然心思不在茶上,他幾次想開口問程舅舅關於常軒娘的事,卻都被程舅舅「熱情」的招待給阻了回去。

  後來忽然門外傳來一聲笑聲,然後就是狀元郎表弟走進來了,進了廳中望了眼常軒和常老爹,便故作詫異地挑眉說:「喲,來客人了啊?」

  常軒和常老爹站起見禮,程舅舅懶洋洋地抬手介紹:「這是你姑姑的夫婿。」程舅舅說起「夫婿」兩個字的時候,依然有些咬牙切齒的不甘心。

  狀元郎表弟一聽這是自己姑父,當下滿臉是笑,上前以晚輩之禮拜見,常老爹也還了禮,雙方這才再次坐下。

  常老爹原本滿肚子的話想說,一直找不到機會,如今這狀元郎來了,有些話更是不好出口,於是只好憋著。後來終於程舅舅發了慈悲,吩咐自己兒子說:「你先陪著你表哥喝幾杯酒,我和你姑父有些話要說。」

  父親大人有令,狀元郎大人自然趕緊答應著。程舅舅拿一隻眼瞧了眼常老爹,起身說道:「跟我過來吧。」

  常軒和狀元郎的目光跟隨著兩個人的背影出了廳中向書房的方向走去,最後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狀元郎表弟面露擔憂:「我爹每次提起你爹,都恨不得踢他兩腳。」

  常軒眼角一抽,其實他也看出來了。

  狀元郎表弟微微皺眉:「我爹竟然承認了你爹這個妹夫的身份,這已經讓我很吃驚了。」

  常軒摸了摸抽疼的腦袋:「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承認又能如何,這不是連我這個外甥都有了嘛!」

  狀元郎表弟深表贊同:「你說得是,我姑姑已經不在了,他就是不承認也沒什麼用了。」

  常軒歎氣加擔憂:「不知道你爹會和我爹說什麼。」他很擔心自己爹,雖然程舅舅不至於真幹出抬腳踢人的事,可是程舅舅的嘴巴毒啊。

  狀元郎表弟摸摸下巴,開始安慰自己表哥了:「其實……你不用擔心的。」

  常軒感到喪氣:「能不擔心嗎?」

  狀元郎表弟拍了拍表哥的肩膀:「你爹就是老鼠,我爹就是貓,你爹見到我爹只有點頭說是的份,所以我爹無論怎麼罵,你爹都不會有異議的。你也看出來了,我爹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遇到你爹這種的,他有脾氣也沒處發啊。」

  常軒聽著狀元郎表弟滿嘴的「你爹」「我爹」絲毫不感到安慰,他越發苦著臉皺眉說:「可是……可是有件事你不知道啊!」

  他爹帶回來一個姑娘啊……人家姑娘他爹臨終前的遺願是讓自己爹娶了那姑娘啊!

  常軒只希望,自己的爹千萬不要那麼老實,千萬不要直接承認了這件事。畢竟娶不娶還是另一回事,但若是現在說出,挨打那是一定的!



第八十八章 常軒父母初遇 番外

  那一年,常騰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後生。

  常家世代為侯府家僕,常騰的父親是為了救老太爺才去的,於是常騰打小得老太爺喜歡。老太爺一個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另一個也是覺得這個小男孩年紀不大但處事穩重心眼踏實,便有意栽培,讓他跟著當時的大老爺一起去讀書識字。

  常騰長大後,人也算生得俊俏,又得主家賞識,自然是有不少姑娘小丫鬟們時不時送個荷包秀囊。常騰那時候老實,從來不敢收這些,誰送的就原樣返回給誰。這讓那些小丫鬟們頗沒有面子,一個個傷了心,後來也就不送了。

  常騰第一次遇到常軒他娘,是在跟著當時的孫大管家出去辦事。孫大管家那時候自然還不是大管家,他只是一個小管事罷了。當時府裡需要一批下人,他帶著常騰和幾個下人一起去挑選。

  負責挑人的自然是孫大管家,常騰在一旁看著,孫大管家邊挑人邊順便教育常騰該怎麼挑,順便指著幾個做現成的例子。常騰開始聽著,後來他的目光卻被角落裡的一個姑娘吸引去了。

  那個姑娘低垂著頭在那裡,烏黑的髮絲遮住大半邊臉,只露出一個尖尖的小下巴,很是細白嬌嫩的樣子。她身上的明顯大了幾分的粗布衣衫掛在削瘦的肩膀上,纖細的手指握成拳放在身畔。

  孫大管家見常騰好像走神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聽著點,下次說不得你就自己過來了。」

  常騰趕緊收回目光,連連點頭:「我知道。」

  孫管事點頭:「那你剛才聽到了,什麼樣的人咱們不能要?」

    常騰頓時臉紅,他光顧著好奇剛才那姑娘了,哪裡聽到孫管事說什麼呢。

  孫管事歎了口氣,常騰慚愧地低下頭。

  孫管事抬頭間,正好看到那姑娘,笑了下說:「你看那邊那個姑娘,模樣生得倒是不錯,可看那身段看那模樣,顯然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主,這個自然是不能要。」這一次孫管事帶著大伙過來是挑的粗使丫頭,自然要力氣大的耐磨耐用的。若是夫人少爺們房中所用,自然不會親自跑到這個奴市上來買。

  他頓了頓,湊近了常騰耳邊低聲說:「模樣俊俏,咱們家裡的二少爺自然是喜歡,可是啊,你說模樣這麼好的姑娘能當得了丫鬟嗎?弄到府裡去,早晚被糟蹋,若是萬一被那個爺看中了,說不得惹得夫人們不高興,到時候我們吃不了兜著走,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了。」

  他這一番話說完,又看了看那姑娘,對著常騰的耳朵越發壓低了聲音補上一句:「其實看她那個樣子,說不得早不是清白身子了,這個誰知道呢……」

  常騰心一顫,抬頭看過去,不會吧,這個姑娘看著真可憐。

  而此時那個姑娘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也正好抬頭看過來,雙目交接間,常騰的心彷彿一下子不屬於自己了。

  姑娘的眸子盈盈如水,可是那水裡蕩漾出的卻是彷彿飄搖於這個世界之外的冷漠。

  她明明在看著常騰,可是她的眼睛裡並沒有常騰,彷彿在看身邊的一片落葉一點閒雲。

  後來她輕輕地重新低下頭,將握緊的雙手放在自己膝蓋上,如蝶翼般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漠然,如瀑的長髮覆住半邊容顏,也為她自己在這一片喧鬧中隔絕出一點小小的私密。

  常騰的眼卻移不開,他並沒有見過這樣脆弱嬌嫩到彷彿一掐便斷的姑娘,更沒有見到哪個姑娘家有那樣冷漠淡然的眸子。

  孫管事從旁皺眉,拉著常騰說:「走,咱們去那邊看看。」

  常騰不好意思不走,他人走了,心卻留在那姑娘身上,後來他終於厚著臉皮問孫管事:「剛才那個姑娘,也是人牙子拿來賣的嗎?」

  孫管事點頭:「那當然是了!」

  常騰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沒有人賣走她。」

  孫管事一聽這個笑了:「你小子啊,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她那個樣子,回頭要她的人多著呢,只是總歸不是什麼好下場就是了。」

  常騰聽了這話,心裡不但沒安慰,反而擔憂起來。不知道這姑娘會遇到什麼樣的主家,萬一遇到個不好的,只需要別人拿手一掐那姑娘細嫩的頸子,那姑娘怕是就要沒命了。

  不過那時候的常騰老實本分,又沒有什麼做主的權力,他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當常騰隨著孫管事離開時,他下意識地向那姑娘看過去,卻見姑娘旁邊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是臉上塗滿脂粉的風騷中年女人,一個人牙子陪著這女人,嘴裡不知道商量著什麼。他們顯然是在談論那姑娘,他們打量著那姑娘的眼神,彷彿在打量著家裡的牛羊。

  常騰皺了皺眉頭,他也許對很多事情並不瞭解,但他知道孫管事說得對,這樣的一個姑娘流落到這種地方,結局是早已注定了的。

  那晚回去,常騰沒有睡好,他心裡堵得厲害。

  他看過戲文,知道有才子佳人,也知道有俠客行俠仗義救濟弱女子。年幼的常騰當然也會想像,才子是什麼樣子,佳人是什麼樣子。府裡有少爺沒小姐,常騰想像得出少爺卻想不出小姐們佳人們該是何等樣子。

  現在見了這個姑娘,他滿心裡覺得這應該就是戲文裡的絕代佳人,這樣的姑娘該是養在溫柔富貴窩裡捧在手心的。

  那一夜常騰好不容易睡著後,做夢了,夢裡他走近了那個姑娘,輕輕握住她柔軟嬌嫩的小手。

  握住後,他正要說些什麼,結果就醒了。醒來後,他慚愧地發現身下有一些濕潤。於是這一夜徹底沒法睡了,睜眼到天亮。

  第二日,常騰心不在焉,為此被孫管事說了幾次。最後常騰實在忍不住,到了傍晚時分出了府,跑到了昨日的市上想去看看那姑娘還在不在。

  常騰看到那個奴市上又增添了許多待賣的奴婢,但卻並沒有那個姑娘,他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他猜想著那個姑娘的下場,猜想著那個姑娘的遭遇,越想越覺得後悔。不知道那個姑娘是什麼價格,其實或許昨日應該問問,好歹央著孫管事買下來,也算是一件功德啊。

  常騰年輕稚嫩的背影在已經將要散去的奴市上佇立了許久,最後心裡知道肯定沒指望的時候,這才慢慢地轉身要回家去。

  誰知剛走了幾步,便看到昨日的人牙子並一個牙婆帶著幾個年輕女孩子往這邊走來,那牙婆邊走邊罵咧咧的,顯然是很不痛快。常騰頓時眼前一亮,那幾個女孩子中,就有昨日的那位姑娘。

  她今日顯然是遭遇了些什麼,髮絲有幾分凌亂,臉邊還有一道血印。不過她臉上依然是沒什麼表情,微垂下的眼瞼將周圍的一切摒棄在外,緊抿起的薄唇彷彿在排斥著整個世界。

  那人牙子迎頭看到常騰,他是記得常騰的,便趕緊笑臉迎上來說話。人牙子不明白常騰怎麼這時候過來這邊,不過大戶人家的隨從,他總是要巴結著點,便隨口攀談起來。常騰一邊和人牙子說話,眼睛餘光一邊注意著那位姑娘。不過姑娘彷彿根本沒有在意到常騰這個人,這讓常騰心裡有點說不出的失落。

  人牙子是何等人物,見多識廣眼睛利得很,只瞄了一眼便在心裡笑了,於是話題一轉,說起那個姑娘的事來。原來這姑娘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也是書香門第,只可惜後來父親犯了事死在牢裡了,哥哥流放了,她就被發配為奴了。

  人牙子歎氣皺眉:「這個姑娘模樣是不錯,不過好像上面有人使了錢,說不讓賣到下作地方去。我給她找了幾處大戶人家,但這姑娘平時看著溫順,可卻是個倔性子。這都好幾天了,若是再不能出手,這個活我是不能接了,推給衙門的老爺們讓他們看著辦,大不了最後往那些下作地方一扔,看她還能使性子嗎!」

  人牙子這一番話說得似是而非,其中也有些情理不通之處,不過常騰聽得可是心一顫。他再次看了那姑娘一眼,猶豫了下該怎麼問出自己想要的。

  人牙子是人精,當下趕緊笑著說:「如今我已經不指望賺什麼銀子了,只求趕緊將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

  常騰聽著這個,眼中一亮,不過他還是克制下了,趕緊把話題轉向他處隨口說了幾句,然後就依天色已晚為由告辭走人了。

  回到府裡後,他連衣服都沒換就直奔向孫管事去了。

  孫管事忙了一日,正在吃飯,被他衝進去後,臉色有點不好看。

  「你今下午跑到哪裡去了,找你也不見人影。」

  常騰和孫管事也是熟了的,當下趕緊解釋自己去了市場上。

  孫管事詫異:「你去那裡做什麼?有什麼要採買的?」

  常騰搖頭,接下來的話他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臉上發紅。

  孫管事看著常騰,他也發現常騰今日有點怪異了。

  常騰憋了許久後終於蹦出來那句:「常管事,昨日那個姑娘,咱府裡買了她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7 05:18 AM

第八十九章 我這輩子就你一個

  常軒和狀元郎表弟在廳中坐著等待那兩位當爹的,狀元郎表弟喝著茶水怡然自得,而常軒是緊皺著眉頭提自己爹擔心。正在這時,便聽到門響,常軒忙抬頭看過去,卻正是自家老爹。

  常軒見自己老爹神情蕭索,擔心得很,一下子站起來道:「爹,舅舅說什麼了?」

  他這話剛剛問出,常老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門外一聲冷哼,正是橫眉瞪眼的程舅舅。常軒忙過去喊舅舅,可是舅舅不搭理他,直接一揮手怒聲命令下人道:「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常軒心裡明白自然是那個什麼漁家女的事讓舅舅知道了,他無奈歎了口氣,打算上前和舅舅解釋下,可是顯然程舅舅根本不想聽解釋,再次一聲怒喝,那些早已愣住的家丁趕緊上前就要趕人。

  常軒一直是舅舅的座上客,哪裡得過此等待遇,狀元郎表弟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了,打算上前勸解,但程舅舅一聲怒斥再一瞪眼,表弟縮縮脖子站後面去了,順便給了常軒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常家父子二人無奈離開程舅舅家,出門上了馬。常軒偷偷向爹看過去,只見爹冷著臉抿著唇不說話,眉頭微皺著好像在想什麼。他心下也頗覺得尷尬,不知道爹到底怎麼處理這個事,要知道這事若是沒法解決好,以後舅舅怕是不會原諒自己了。

  一路上,他欲言又止,最後兩個人到了家門口,常老爹翻身下馬,一手握著韁繩忽然開口說:「你舅舅把我痛罵了一頓。」

  常軒愣了下,點頭說:「我知道。」

  夜色中,常老爹低頭望著手中的韁繩,幽幽地說:「你和阿福怕是也在心裡怪我呢吧!」

  常軒張口不能言,若是說怪自己爹倒也談不上,但發生這件事總是有些意想不到。一時之間他想到了岳娘子,不由得歎息,緣分弄人啊!

  常老爹看來也不是非要常軒回頭,嘴邊扯起一個苦笑來說:「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打小兒就住在船上,船上的漁民被人瞧不起,她那個從小訂的未婚夫又惹了禍事不知所蹤。如今她爹死了,真是無依無靠了。我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心裡也沒什麼其他想法,就想著看著孫子孫女們長大,可是她到底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沒法拋下她不管,若是你願意,以後爹不在了,你就顧著她些。」

  常軒一聽心裡頓時大驚,看爹的意思,竟然是要把這姑娘托付給自己?可是那怎麼成,阿福知道了豈不是會不高興?說不得從此之後就不讓自己上炕了呢!

  常老爹歎了口氣,繼續道:「先找人幫忙去尋她那位早已失去蹤跡的未婚夫君,若是找到也就罷了,找不到的話,你就代我照顧著她吧。」

  常軒此時心裡簡直是如同吃了黃連一般的苦,他勉強扯了下嘴,這才猶豫著說:「爹,這樣子總是對不起阿福的……再說……再說那位姑娘……」

  常老爹輕皺了下眉道:「阿福是個賢惠的,家人雖說大不如前了,但也不至於養不起一個人,阿福總應該能容得下的。」

  常軒沒想到自己爹竟然這麼說,怔楞著看了自己爹半響,終於猶豫著說:「那位姑娘,和我也不搭啊……」

  他在心裡嘟噥了一句,除了阿福,我才不稀罕別人呢。不過這話他沒好意思說出來。

  常老爹聞言抬頭看了眼常軒,大皺其眉:「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想著她若是不能尋一個好親事,你就認了她做妹妹,養她一輩子。」

  常軒頓時呆住,擦了擦額角的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爹,你怎麼不早說,這當然沒問題了!」

  別說一個乾妹妹,就是十個乾妹妹,他也認了!

  常老爹點了點頭:「那就好。」

  常軒終於不用再擔心後,抬頭看看自己爹的臉色,開始想著舅舅那邊的事兒:「爹啊,你和舅舅都說了些什麼,怎麼惹得他把你轟出來了呢?」

  舅舅雖說脾氣暴躁性子倔強,但平時待自己還是挺心疼的,如今氣到把自己趕出來,看來是真得被惹怒了。

  常老爹聞言,眼中暗了下,淡淡地說:「也沒什麼,不過是說起當年的事,他生氣了罷了。」

  常軒小心地試探道:「您沒說沉魚姑娘的事兒吧?」

  常老爹點頭:「說了。」

  常軒心裡抓心撓肺,爹怎麼說話這麼簡單,他只好繼續問:「舅舅怎麼以為呢?他以為你會娶了那個姑娘?」

  常老爹搖頭,落寞地苦笑了聲:「沉魚才多大的年紀啊,我不過是把她當做女兒一樣看待罷了,可是她人小,沒見過世面,倒是聽他爹的話非要跟著我。你舅舅聽了這個自然不高興。他覺得既然這姑娘對我有意,把人帶回來總是不對的,說不得我早年也幹過這樣的事,說不得你娘就是因為這個氣病的。」

  常軒頓時無語,舅舅的歪理總是很奇怪,不過舅舅恨自己爹恨了這麼多年,仇人見面脾氣暴躁下也可以理解的。

  常軒乾脆又問起常老爹關於那個沉魚的事兒,這才知道,其實常老爹原本的打算是先給沉魚尋夫,若是尋不到便找個好人家嫁了,萬一好人家也找不到,便讓常軒照顧著。

  常軒聞此大汗:「爹啊,你也沒有說清楚,倒是讓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要給我尋一個後娘呢!」

  常老爹掃了常軒一眼,頓時常軒賠笑了下,扯開話題問:「您剛才說這個姑娘認定了要跟著你的,那她不願意嫁給別人怎麼辦呢?」

  常老爹牽起韁繩打開大門,邊走邊道:「見的人多了,自然想法就變了。」

  常軒進屋後,趕緊給阿福說了這件事,阿福當時正喂孩子吃奶,聽到這個頓時放心了:「爹這個人辦事一向有分寸。」

  常軒故意瞪了阿福一眼:「今日兒個白天,是誰擔心得跟什麼似的呢?」

  阿福咬唇笑了下,歪頭強詞奪理:「還不是跟你學的,看你擔心成那個樣子呢!」

  常軒看著燈下阿福俏皮的模樣,胸腔裡湧起幾分柔意,湊上前坐在旁邊,看著她抱著孩子的賢惠模樣,放軟了聲音說:「爹是個有分寸的,我也是個有分寸的,你放心就是。」

  阿福自然不知道之前常軒和常老爹在門外的那番談話以及常軒心中的誤會,當下倒有幾分不解,輕佻了挑溫婉的秀美笑道:「我何曾不放心過呢?」

  常軒聽了嘿嘿笑了下,湊過去伸到阿福雪白的頸項處親了一口,這才啞聲地說:「你放心,我這輩子就你一個,絕對不會找其他人的。」

  第二日,常軒再次陪著常老爹前去程舅舅那邊,誰知道程舅舅根本是閉門不見了。等了一整天,最後傍晚時分無奈的常軒只好去找自己表弟幫忙,這個表弟摸摸鼻子很無奈:「我爹就那個脾氣……他一聽你爹要納妾,氣得昨晚喝了兩壺竹葉青,人在炕上躺了一天,如今也就是剛起身……他倒不是故意不見你了。」

  常軒歎了口氣:「你想想辦法吧,一定要讓我進去見見舅舅,好歹解釋下。」

  表弟膽小地說:「這怕是不行,我害怕被罵。」

  常軒對這個表弟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麼膽小?虧你還是什麼武狀元呢!」

  表弟聳肩:「我是武狀元,他卻是武狀元的爹,你說誰更厲害?」

  常軒不管其他,只是揪著表弟不放:「這事你一定要想辦法,這根本是個誤會,我爹根本沒打算續絃!」

  表弟眼珠子轉了轉:「也行,我可以把你放進院子裡,至於後面如何我可管不了,到時候萬一我爹發火,你也不能說是我放你進來的。」

  常軒點頭拍肩:「放心放心,一定不會說是你幹的。」

  翻牆分割線

  常軒原本想著這個武狀元表弟總應該有些法子吧,可是當他看到面前這賭高牆的時候,傻了眼:「你這是要幹什麼?」

  表弟回得乾脆利索:「翻牆進院子啊!」

  常軒皺眉:「這不太好吧……」本來不是什麼大事,自己見舅舅還要翻牆進去?

  表弟斜眼看了下常軒:「你又不是第一次翻了,怕什麼?」

  常軒想想自己在外面的爹,點頭下決心:「好吧,我這就翻牆進去!你給我拿把梯子來!」

  阿福自從聽說公爹根本沒打算納這位沉魚姑娘為續絃後,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想著這姑娘對自己公爹的救命之恩,她有意對人家好些,一大早便命下人找了裁縫給這位姑娘做新衣服,又怕她吃家裡的飯菜不順口,特意給她做一些魚來吃。

  這姑娘開始倒是很驚喜很開心的樣子,不過一天下來她開始乏了:「阿福,你公爹怎麼還不回來呢?」

  在阿福的堅持下,她們以名字直接相稱,這樣倒是免了什麼輩分之類的問題。沉魚姑娘顯然腦子單純,竟然沒醒悟過來以名字相稱其實就已經是平輩了。

  阿福聽到沉魚這麼問,只好笑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了,也許在舅舅家聊到興起,今晚便在這裡住下也有可能。」

  其實根本全無可能,常軒晚上都是一定要回家抱著自己睡的。阿福想徹底打碎沉魚念叨了一天要見常老爹的念頭。

  沉魚一聽,頗有些委屈:「看來他還是不想娶我啊,扔下我一天不管呢。」

  阿福的額頭抽疼了下,是啊自己公爹肯定不想娶的啊,當初就連岳娘子那麼好的人他都沒娶呢。

  沉魚很難過地低下頭,目中隱約含淚。

  阿福見此,只好上前安慰說:「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沉魚小聲委屈地道:「我明明已經很聽話了,為什麼他還是不想娶我呢。」

  阿福歎了口氣,這個問題她沒法回答。

    沉魚低頭難過了一會兒,忽然抬頭問阿福:「阿福,你說我是不是配不上你家公爹啊?」

  阿福搖頭:「沒有的,你年輕,總是有其他更好的等著呢。」阿福已經聽說了自己公爹的計劃,她覺得這樣挺好,讓這位沉魚姑娘多見幾個男人,她也許就喜歡上年輕後生了。

  沉魚卻使勁地搖頭:「我不要其他人!我爹說了,如果找不到我那個失蹤的未婚夫婿,就一定要嫁給常先生的!」



第九十章 你這隻小野貓

  常軒翻牆進了屋,陪著小心蹭到了程老舅面前,程老舅看到常軒的時候倒是沒暴怒,只是撇過臉去冷哼了聲,顯然心裡還是存著氣。常軒一見這樣知道有戲,趕緊湊過去:「舅舅,我爹昨日個回去後,反思了許久呢。」

  程老舅一聽常騰就皺眉頭,擺手道:「得,你別給我提你那爹,我聽著心裡就膈應!」

  常軒只好不提,程老舅睡了大半天還沒吃飯,便命下人送上飯來,又見常軒在一旁站著,便讓他陪著自己吃。常軒不敢不從,只好陪著老舅吃飯,席間邊吃著,邊有意無意提起自己爹的事兒。

  程老舅原本有氣,不過在聽到常老爹關於那個什麼姑娘的打算時,總算臉色好點了:「這個說得倒在理。其實咱們也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既然欠了人家的情,那就好好照顧她便是了。你若不能照顧,我便收留了就是,又何必非要娶了她!」

  常軒在旁連連稱是,程老舅又問起沉魚那個失蹤的未婚夫,常軒自然是不知道,於是程老舅蠶眉一皺計上心來:「還是想辦法把她那個未婚夫找到吧,咱們送他們一大筆銀子,從此這個事就算了結了,你看如何?」

  常軒趕緊點頭,其實他原本也是這麼想的:「我今日回去就向那位姑娘打聽下她未婚夫的事情,然後送信給胡一江大哥讓她幫忙找。」

  程老舅繃著臉點頭:「你說得是,回頭我也派手下的鋪子留意著些,好歹幫人家把未婚夫找回來。」

  常軒見稱老舅這話,便趁機說起自己老爹在外面等著的事,稱老舅不情願地哼了聲:「讓他進來吧。」

    ***

  程老舅和常老爹第一次能夠坐下來勉強算得上心平氣和地談談當年的事兒。程老舅把常軒趕出去了,說是單獨談談,常軒走出去的時候還有些擔心,不過看舅舅臉色尚好,想來問題不大,就自己先出去了。

  常軒走出來後,路上正好走過岳娘子的包子鋪,便想進去看看岳娘子。之前爹沒回來前,岳娘子還曾問過自己爹的消息呢,如今好歹指會聲啊。

  誰知道剛坐下,茶水上來,常軒正想著怎麼說這個事,岳娘子就單刀直入了:「你爹回來了,我也放心了。」

  常軒一愣,點了點頭。

  岳娘子感慨地笑了下:「過幾天,我就要啟程去找老胡了。」老胡是岳娘子對胡一江的稱呼。

  常軒又是一愣,找胡一江?

  岳娘子知道常軒不明白,笑著解釋說:「以前他總是在我門前站崗,我想著如今我好歹去找他,也算是給他一個驚喜。」

  常軒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岳娘子是下定了決心要嫁給胡一江了

  常軒自然是為胡一江高興的,不過想到曾經以為岳娘子就是自己的後娘,沒想到到底是沒這緣分,他心裡也有些遺憾。

  岳娘子倒是想得很開:「你叫他一個胡大哥,我若是真跟了他,你倒是要叫嫂子,我可是虧了。」岳娘子嘴裡雖然這麼說,但面上倒是帶著笑的,看來心情不錯。

  常軒自然是為她高興,不過高興之餘,常軒想起一件事:「我記得胡大哥前幾天來信,說是江上的幾撥子人在爭地盤,如今正鬧騰著呢,你這時候去會不會不方便?」

  岳娘子聞此歎了口氣:「今日老胡派人給我信,說這事倒是已經消停了,和他們斗的那幫子人全都被他們給滅了。只不過……只不過老胡也受了傷,如今在床上躺著呢,我過去也照顧下他。」

  常軒倒是不知道胡一江受傷的消息,聽到這個一皺眉,趕緊問是否嚴重,岳娘子說沒什麼,不過是皮肉傷,養養就好。常軒見此,也就放下心來。

  回到家裡後,常軒和阿福說起岳娘子的事,又把沉魚的事說了。阿福想了想,便抽空去向沉魚打聽下那個未婚夫婿的事,誰知道問來問去,沉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那個人以前就長得高高的,姓胡,大家平時都叫他「小虎子」。

  小虎子,高個子,這個實在算不上什麼線索,於是阿福繼續問,可是沉魚實在是不知道了,無奈搖著頭說:「其實我根本也記不清楚他的樣子了。」都這麼多年來,她實在是不記得了啊!

  阿福無法,只好轉而試探著問若是那個夫婿能找到,是不是願意嫁給他。沉魚低下頭認真地想了一番後,終於說:「我爹說了,若是能找到,自然是要嫁他。」說完她抬起頭,睜著明亮的眼睛補充道:「不過若是找不到,是一定要嫁給常先生的。」

  阿福看著她那個執著的模樣,心裡默默地為自家公爹擦了一把汗,想著原本以為這個姑娘是看上公爹人,如今看來,倒是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了。

  阿福回到屋裡的時候,常軒已經回來了,正皺著眉為自己爹擔心。阿福見了倒是撲哧笑了:「舅舅人還是不錯的,既然答應了要見爹,那自然是沒什麼可為難的了,頂多就是罵幾句罷了,不過我看爹也是不怕舅舅罵的。」

  阿福想像著平日嚴肅的公爹在舅舅面前低頭聽憑打罵的樣子,忽然有點想笑。

  常軒見了她這個模樣,眉頭倒是鬆開了,又見她眸子裡蕩漾著些許調皮的笑意,便乾脆湊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裡,故意咬牙切齒地道:「好你個當兒媳的,怎麼背後竟然笑話起了公爹,真是不孝啊!」

  阿福才不怕他呢,輕笑了聲,乾脆靠在他懷裡道:「看你凶巴巴的樣子,我就是笑話了,你又要如何?」

  常軒又湊近了幾分,俯首用牙齒啃住她圓潤晶瑩的耳垂輕輕地咬了下,壓低了聲音沙啞地說:「這幾日我忙著,都不曾管過你。」

  常軒的牙齒咬住阿福時,阿福便整個人一激靈,她自然是明白常軒的意思,當下就勢倚靠在常軒懷裡,臉上也泛起一絲隱約的桃紅色。

  常軒看著喜歡,乾脆抬頭看看窗外啞聲道:「趁著這會子清淨,我們先睡一會兒吧。」

  阿福一聽這個,抬手抗拒地推了推常軒熱力迸發的胸膛:「還是不要了,過一會兒孩子過來一起吃飯呢,再說爹也快回來了。」

  可是常軒的手倒是挺快,此時他已經趁機褪去了阿福的外衫,露出那賽玉般光潔的肌膚。常軒真是好久不曾和自己的娘子親近過了,於是大白天見了這番春/光,自然是喘息急了目光沉了,當下便埋首俯在阿福細嫩的肩膀上。

  阿福開始還掙扎幾下,最後只得依了他,順著他的動作上了床,不過當衣衫盡褪的片刻,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推著常軒說:「把窗戶關好。」

  常軒此時根本聽不進去了,雙唇含住阿福那猶如雪中紅梅般綻放的紅點貪婪地啃吃著呢。阿福一片風光盡露,看著那沒關好的窗戶越發地急了,乾脆一手握住常軒烏黑的頭髮輕扯:「關窗子啦……」聲音含糊慵懶,沒辦法,在這個男人的進攻下,她已經意亂情迷得猶如一隻小貓兒。

  常軒掃興地抬起頭,歎了口氣,點了點自己娘子的小鼻尖無奈地道:「竟然還扯我頭髮,你這個小野貓。」說著只得披衣起身,迅速地去關好了窗戶,然後急切地回到床上,掀開被子整個人往上一覆,如同老鷹般把個阿福罩在下面。

  阿福猝不及防,被他這麼大一個人壓住,急喘了幾口氣,委屈地推著他道:「放開,壓死我了。」

  常軒看著她臉紅的樣子,好笑地說:「看你怎麼連氣都喘不過來,來來來,我度給你幾口。」說著用唇覆蓋上她的,然後強迫她的唇分開,輕磕齒關只探入內,用靈巧的舌頭在她口內翻江倒海。不過常軒也確實怕壓壞了阿福,頗有重量的兩隻大腿不著痕跡地挪開到了兩側,將放在阿福身上的力道減輕了許多。同時兩腿中間的硬物卻越發強勢,硬硬地頂著阿福柔軟的中間蓄勢待發。阿福感覺到戳著自己的硬物,也感覺到那幾乎將人融化掉的熱度穿透薄薄的衣衫。

  常軒自己親了一番,卻見她竟然走神,便乾脆在她唇上輕咬一口,這一咬並不疼,但酥麻難耐,把阿福咬得低低叫出聲,用著如水蕩漾的眸子睨著常軒。常軒滿意地嘿嘿笑了下,沙啞地命道:「我在幹正事,你要認真點。」

  說著,他動手除去阿福身上所剩的面料,打算繼續幹他未競之大業。

  正在這時,忽聽到外面有小孩子的小聲,然後是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喊道:「爹,娘,我們已經讀完了書!」

  這個聲音,是小糰子的。

  可憐的常軒苦著臉皺著眉從阿福這塊溫玉軟香上爬下來,阿福也匆忙穿好衣服,兩個人趕緊去開門。以前沒孩子做這種事自在的很,如今也算是家大業大,僕人媽子多,孩子也多,於是想著大白天幹點不正經的事都不行啊。

    ***

  兩口子帶著孩子吃完飯,舊話重提,常軒繼續擔心起自己爹來,阿福見此就說乾脆派個人過去問問,實在不行常軒去舅舅府上看看。誰知正說著,常老爹回來了,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常軒夫婦叫過去。

  常軒見自己爹雖然依然沒什麼表情,但看樣子心情應該不壞,當下便放心了。常老爹見他們二人進來,看了下後,示意他們坐下。兩口子不願意做,常老爹還是讓他們坐了。

  常老爹輕吐了口氣說:「如今有你們舅舅幫襯著,家裡也沒什麼心事了。」

  常軒一聽這話心想不妙,怎麼爹一副要從此西歸的樣子呢,倒像是交待後事。

  果然,常老爹說:「今日我和你們舅舅說了許多,最後你舅舅終於同意帶著我回江南去見你們的娘了。」說到這話,常老爹語音略帶了幾分顫抖,眸子裡隱約有淚花閃動。

  常軒聽了很高興:「爹,這是好事啊!」

  常老爹點頭:「如果可以,我想著你們也跟著一起過去。」他看了看阿福:「你娘要是知道常軒有了妻兒,一定很高興,我想你們都去祭拜下你娘。」

  阿福連忙點頭:「那是自然。」

  常軒也很期待和感慨:「爹,到時候咱們一家都過去,一起去看娘。」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7 05:23 AM

第九十一章

  當程舅舅知道常軒一家要跟著他一起去祭拜常軒娘的時候,自然很是高興,原本對常老爹的不滿也淡去了幾分。常老爹等了這麼多年如今總算是能見到自己亡妻的墳墓,此時完全沒了平日的冷靜,頗有些急著明天就要出發的架勢。程舅舅看了更加高興了,開始催促家人打點行裝回江南去。他手下一個資深的老掌櫃看到這個情景,從旁提醒了句:「這邊剛要開始的生意,咱不做了?」

  程舅舅聽了狠狠地瞪了頭髮鬍子同樣白的老掌櫃一眼:「不就是銀子嘛,這些都留給我外甥了,等他回來再交給他就是了!」可憐老掌櫃噎得夠嗆,不過想來也是習慣了,愣是點頭稱是臉色都沒變一下。

  常軒這邊倒是好收拾,無非就是家裡的小孩子們難伺候。阿福早已經備了厚厚的嫁妝打發細雲嫁出去了,如今身邊沒幾個趁手的人幫忙。其實原本岳娘子這麼能幹的人物自然是個好幫手,只可惜公爹回來了,人家岳娘子不往自家這邊湊了,於是諸事只能自己多用心啦。

  小糰子和小念兒聽到出遠門很開心,小丫頭還不懂事,依依呀呀地看到大家開心她也自己在那裡流著口水樂呵,於是引得兩個男孩子都過來逗她玩。常軒這幾日一切生意暫停,專門幫著阿福看著下人收拾家裡。常老爹如今好不容易被程舅舅承認了,於是幾乎每日都要跑去程舅舅那裡陪著喝酒下棋。可憐常老爹原本並不是愛酒的人,如今也是每日回來一身酒氣,他自己聞著都難受。至於下棋嘛,常老爹提起人就頭疼,他原本以為程舅舅好歹出身書香門第應該下得一手好棋,誰知道這個人的水平竟然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爛,棋藝爛,棋品更爛,弄得常老爹贏也不是輸也不是。贏了怕被罵,輸了怕被嘲。

  當下家裡最閒的竟然是常老爹帶回來的沉魚了。沉魚看到大家都忙著收拾行囊出遠門,她感到很無措,她不知道這家人會去哪裡,更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於是更加迷茫的她緊抓著常老爹不放。只可惜常老爹哪裡是她能抓得到的,於是滿院子的下人們都經常可以看到沉魚可憐巴巴地蹲在水池前看著水裡游的魚兒。

  阿福終究是不忍心,於是和常軒商量起沉魚到底要不要跟著一起去江南。常軒乾脆地一口回絕:「這可不行,我舅舅知道了肯定不高興。」常軒在心裡琢磨,自己娘寬容大量縱然不在意,可是這種事上堅決不能給早已不在人世的娘親添堵。

  如果大家都去江南,而沉魚不去,那該怎麼安置她呢?

  事實上常老爹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想了一番後,決定去找岳娘子了。

  岳娘子見到常老爹來,先是一愣,後來趕緊笑出來了,端茶遞水請他坐下。落座後,兩個人簡單地敘了舊,岳娘子說:「聽說你被個姑娘救了,人家一心要嫁給你呢。」

  常老爹看了岳娘子一眼:「我年紀這麼大了,也沒有其他念想了,如今活著唯一的指望便是再去看看她。」

  岳娘子聽到這句話不說話了,她知道常老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其實岳娘子和常老爹相交多年也算是熟識了,但是常老爹和岳娘子在一起相處時,從未提過常軒的娘。於是岳娘子慢慢懂了,常軒的娘,就是常老爹心中最深的結。

  如今常老爹主動提出來了,岳娘子想起過期,笑著歎了口氣:「這樣就好,如今你找到孩子他舅了,終於可以去看她了,我也就放心了。」

  常老爹放下茶杯望著窗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緩慢而艱難地說:「這些年來,我和常軒都得了你的照顧,我……謝謝你了。」

  岳娘子愣了下,不過後來她低下頭,輕輕地苦笑了聲,彷彿這一笑便讓過去那些癡情牽掛全都隨風而去了。她重新抬起頭,轉首凝視著常老爹,淡淡地開口說:「其實若說謝謝,我倒要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對我一個單身女子的照顧,不過你我相識這麼多年,這種客氣的話就不多說了。」

  她停頓了下,才繼續說:「我要去找一江了,若是沒什麼意外,我也要嫁給他了。」

  常老爹望向窗外的目光轉過來,他看著岳娘子點了點頭:「很好,一江是個好人,恭喜你!」

  岳娘子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是一個好人。」

  兩個人又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常老爹開口說:「有件事,還想請你幫忙。」

  岳娘子人一向爽快:「什麼事,你說。」

    ***

  當常老爹走出岳娘子店面的時候,他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常軒那邊已經和胡一江通過信,胡一江是答應幫沉魚尋找失蹤的夫婿的,只不過沉魚一個姑娘家一個人貿然去找胡一江總是不好。如今既然岳娘子要過去,那麼沉魚隨著她去是再好沒有的了。

  不過常老爹依然放心不下,他聽常軒說胡一江那邊正和其他什麼水運的幫派鬥著呢,萬一這兩個女人家出去出事了怎麼辦呢?是不是該找個人護送她們過去?

  這一晚程舅舅約了常老爹一起喝酒下棋的,於是常老爹一看時候差不多了就趕緊過去了。這晚下棋的時候,程舅舅發現自己贏得很痛快,他開始很高興後來便看出來了,不是自己水平提高了而是人家常老爹心不在焉了。

  他就一扯棋盤,不下了,擺開架勢翹起二郎腿:「說吧,你想什麼呢?」

  常老爹無奈,只得把心中所想告訴程舅舅。他原本以為程舅舅聽到沉魚會發火,誰知道程舅舅聽了非但沒發火,反而沉思了一番後認真地出起了主意:「其實可以去找一個鏢師給這兩個女人,把她們安全送到胡一江那邊去就是了。」

  常老爹一時沒明白過來:「鏢師?」

  程舅舅一打響指:「是啊,鏢師啊,你們侯府原本的那個什麼侍衛不就是去給一家鏢局當鏢師了嗎?把他找過來就是了!」

  常老爹一聽,頓時覺得這個主意大好。其實他之所以沒想出,還是因為以前在大戶人家幹事,習慣了凡事從自己家裡找人。而程舅舅這個做生意的時常和鏢局打交道,自然會很容易想到這一茬來。

  當下主意敲定,常老爹如釋重負,而程舅舅也很得意。其實他自然不是一個心胸寬闊到要去幫助自己死去妹妹的情敵的份上,只不過嘛,花點銀子幫那兩個女人請個鏢師過去,從此之後一了百了,自己的妹婿可以專心想著自己死去的妹妹了,這個才是正理。

  常老爹回家後和常軒說了這件事,常軒也覺得這主意不錯,第二天就去鏢局找曾經的莫侍衛。只可惜過去的時候撲了一個空,莫侍衛出鏢去了。鏢局的當家人一看這情況,自然不願意讓一個上門的生意跑了,便極力推薦其他鏢師,說那個鏢師是如何如何的武藝高強經驗豐富。常軒聽他吹得天花亂墜,便請他將那位鏢師請來,誰知這鏢師來了後,常軒一看竟然是個熟面孔,正是昔日的柯首領,今日應該稱呼其為柯鏢師了。

  柯鏢師一見是常軒,也是愣了下,不過還是禮貌地上前抱拳。

  常軒心裡對這個柯鏢師有些成見,便抽空又問了問鏢局的當家人,看看還有其他經驗豐富的鏢師嘛,誰知道其他根本都是一些毛都沒成全的小伙子,都還沒獨立出過鏢呢。

  這當家人見常軒看不上柯鏢師,便只好說:「要不然我親自走一圈?」

  常軒知道人家鏢師當家人不輕易出去的,只好道:「罷了,就請那位柯鏢師吧。」

    ***

  當天晚上,阿福知道常軒找來找去竟然請了柯鏢師,當下便站了起來:「不行的,那個人心狠手辣!」

  常軒無奈,牽起阿福的手說:「沒事的,人家現在是鏢師。」現在是鏢師,以前是衙門的首領,這是兩個不同的工種。

  阿福心裡也明白這個的,不過她還是擔心,她翻箱倒櫃把二少奶奶留下的血肚兜舀出來,只見上面的血已經發暗了。回憶起二少奶奶臨死前的慘狀,她抱緊了那肚兜:「這個人是害死二少奶奶的兇手。」

  常軒輕輕將阿福抱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人不是兇手,真正的兇手是……」

  常軒有些說不下去,真正的兇手,注定逍遙法外,不是他們可以觸及的。

  這晚阿福很久都沒有睡著,她翻來覆去好多次後,終於靠著常軒的耳朵小聲地問:「咱們什麼時候可以完成二少奶奶的遺願啊?」

  常軒一直閉著眼睛,但他其實沒睡著,聽到這話,他動都沒動一下。

  阿福有些失望,輕輕歎了口氣,正打算窩在他肩窩裡睡去,卻忽然聽到常軒在她頭頂說:「等咱們從江南回來,就開始想辦法吧,讓表弟幫著打聽打聽。」

    ***

  岳娘子帶著沉魚出發的那一日,眾人前來送行。岳娘子向自己店裡的小夥計們笑著擺手,叮囑他們把店看好,小伙子們一個個精神百倍地說放心吧。

  而沉魚則是淚水漣漣,她知道自己必須離開常先生去找自己未婚夫婿了,她也的確挺喜歡岳娘子的,可是她依然有些捨不得常先生。

  常軒在後面瞧著沉魚如同用那種離開巢的雛鳥一般的眼神看著自己老爹,心裡忽然想笑,不過還是忍下了,嚴肅地作出悲壯的神情來。阿福從旁自然看得清楚,抱著孩子的手肘輕輕碰了一下他,小聲叮囑說:「你去和那個柯鏢師說幾句話,可千萬別出什麼事。」阿福依然對柯鏢師不太放心得下。

  柯鏢師遠遠站在岳娘子身後,此時正往這邊看著。他的目力極好,自然是將阿福這邊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清楚地感覺到了阿福對自己的敵意。

  不過他並沒有什麼表情,他好像自始至終就是如同一桿標槍一般站著。曾經他是守在梧桐庵外的一具瘟神,送走了多少人性命,引得人憎惡不已。如今呢,他則是守在兩個弱女子身後的大山,要在這險惡多變的水路上護送著她們到達目的地。

  常軒受了阿福的催促,果然走過來,和柯鏢師說話,無非是一些一路請多費心之類的。柯鏢師點頭,但沒說什麼,他也知道常軒但凡有其他選擇也不會選自己做鏢師的,不過既然對方選擇了,既然對方付了銀子,他就有責任好好地去做,所以他並不需要別人去說太多。

  他是不會因為常軒的話而改變自己該去做的事情的。

  常軒重新回到了阿福和常老爹身邊,正好阿福將懷中的閨女兒遞給了身後的奶娘抱著。轉手中,不知道那閨女兒怎麼笑了下,於是阿福被逗樂了,招呼常軒一起看,於是夫妻二人一起對著孩子笑了。

  柯鏢師遠看著眼前的情景,眸子動了動,後來終於轉過頭去,看碧波江水,看流水湍湍。

  他當然明白,依自己滿手曾經沾染的血腥,眼前這種情景是永遠不會屬於自己的。

  而沉魚此時依然在擦眼淚,她眼巴巴地看著常老爹,渀佛被遺棄的小狗一般可憐。最後程舅舅終於看不下去了:「一個姑娘家,弄出這麼一副樣子,這一看就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兒!」程舅舅是真看不起啊!

  沉魚棄岳娘子送給她的帕子而不顧,習慣性地用衣擺擦了擦淚,委屈地回了一句:「我本來就是江上的漁戶出身嘛!」

  程舅舅一聽這個,頓時沒音了。

  江上的漁戶,他們居無定所,連個家都沒有,一輩子住在船上,身上永遠是難以洗去的魚腥味。這樣的出身,甚至連普通小戶人家都不如的。

  程舅舅黑著臉閉著嘴無話可說了,人家姑娘家都自己承認是最低賤的出身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第九十二章 蓄勢待發

  五個月後。

  阿福先喂自己閨女吃了奶,哄著她睡下了,又去小糰子和小念兒的艙房,只見他們也已經睡下了。因為白日在船上玩鬧得厲害,如今兩個小傢伙睡得極其香甜,小糰子還把被子踢到了腰間,半個身子也歪著。阿福輕笑了下,抬手幫他們兩個蓋好被子,又就著窗外射進來的月光細細看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出來。

  此時頭頂月正當中,綢緞般的月光灑在船舷上,涼風習習吹過,阿福感到一絲冷意。她手裡拿了一件披風,走到船舷旁,遞給倚靠在船舷上望著遠處的常軒。

  常軒回過頭,見是阿福,笑了下,接過來給阿福披上。

  阿福搖了搖頭:「我不冷,你披上吧。」

  可是常軒的動作時不容置疑的,將她整個人裹住,然後單手從後面環住,兩個人一起靠在船舷看江上夜色。

  江下也有一輪明月,在微風吹動中起了褶皺,於是水中的一輪明月暈染開來。

  阿福輕靠在常軒肩膀上,小聲安慰說:「你也不要擔心爹了,他在那邊有舅舅照顧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常軒此時心裡確實在難過這個,聽到阿福的安慰,歎了口氣:「原本想著如今咱們也算是兒女齊全,爹如今也能在家享享福了,誰知道……」

  誰知道爹帶著一家子前去祭拜娘親,祭拜完了後不想回上京城了。他要留在那裡,永遠陪著娘,一直到離開這個人世。

  這件事不但常軒沒想到,就連程舅舅也沒想到,於是常軒勸說,程舅舅也反對。

  常軒的意思是,自己作為兒子該盡孝心,以後在家裡立牌位每日上香供奉就是了。而自己爹思念亡妻多年不娶,這些娘在天之靈看到應該會感覺到的,即使不在跟前陪著也不會怨怪的。

  程舅舅之所以反對,是因為他是一個講究實際的人,他覺得這個妹婿既然對自己妹妹一往情深,還不如過來給自己當掌櫃賺銀子,何必非要守在墓地結廬而居呢!

  可是常老爹一旦下了這個決定基本是沒有人能夠改變的,於是最後常老爹到底還是留下了。

  常軒離開的時候,常老爹和常軒一番深談,談過之後,常軒第二天去找程舅舅,主動將小念兒的姓改了,改成了常軒娘過去的姓氏,為早已經絕後的家族延續香火。

  程舅舅萬沒想到這個,當下很感動,說是自己要把一大半的家產都留給小念兒,還問自己狀元郎兒子有意見不。可憐狀元郎兒子自然是不敢有意見,再說他確實也不在意這個,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當時商定的是,小念兒先跟著常軒回上京城,常軒在那裡打點程舅舅的產業。等小念兒長大一些,便回到江南來。

  此時這夫妻二人想起短短幾個月功夫,自己家裡已經有了這樣的變更,心裡自然有些感歎。特別是常軒,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爹雖然還在,可到底是平日再也不能輕易見到了。

  阿福知道他心裡的難過,當下也不說話,就靜靜地靠在他身上,兩個人在皎潔寧靜的月光下互相偎依著。

  後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常軒動了動身子。阿福自然是感覺到他的動作,乖巧地抬起頭凝視著他。

  常軒低首看著阿福如水般的眸子,動了動唇,垂下頭輕輕就著她的臉龐吻了下。

  當他的髮絲滑過阿福的臉龐時,他輕輕地呢喃了句:「我爹這輩子,一直都對得起我娘的……」

  阿福點了點頭,柔順地伏在他胸膛上。

  常軒抬手環住阿福的腰際,將臉埋在她髮絲間,深吸了口氣說:「阿福,咱們回屋去吧。」

    ***

  他們的船路過胡一江所在的洪幫時,特意繞道過去一看。此時岳娘子和胡一江已經成親了,胡一江滿臉喜色,岳娘子神情中比起往日帶了幾分羞澀和幸福之感。胡一江和常軒再次相見自然是分外歡喜,於是兩個人相約要一起在江頭暢飲。

  沉魚聽說阿福來了,一下子就朝阿福撲過來,她很高興再次見到阿福,簡直是如同見到親人一般,這倒讓阿福有些受之有愧。

  沉魚後面跟著如一座鐵塔般的柯鏢師,柯鏢師看到阿福眼睛動了動,不過後來目光就一直跟隨著沉魚了。阿福很快看出其中的意味,心下一驚,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其實柯鏢師對沉魚姑娘很是照顧。當她有了這個發現後,再次打量了下兩個人,發現一個認死理的姑娘,一根沒表情的木頭,其實還是挺般配的嘛。

  胡一江見沉魚出來,臉色馬上難看了幾分,對著沉魚大聲小氣:「你怎麼不在屋裡待著,跑出來做什麼?」

  沉魚看看岳娘子,哼了一聲,很是不滿:「我就要出來透氣!沒道理你家娘子可以出來見阿福,我就不能!」

  岳娘子臉上表情有些不自在,不過她還是保持著臉上溫柔的笑容。

  阿福心下不解,不明白為何這沉魚和胡一江說話如此沒大沒小,為何沉魚又和岳娘子一臉生分了呢?

  不過她唯一感到放心的是,沉魚似乎再也沒提起自己公爹,她好像忘記了這個人一般……這樣也好,省的麻煩!若是依照以前沉魚的性子,怕是要追到自己婆婆的墳前啊,那才叫尷尬呢。

  當天晚上常軒和柯鏢師胡一江一起喝酒,喝得東倒西歪地回來。阿福見了心疼,趕緊端出早已備好的水給他擦臉,又餵他喝醒酒湯。

  誰知正餵著,常軒忽然清醒地來了一句:「這味道還不錯。」

  這一句倒是把阿福嚇到了:「你沒醉?」看樣子清醒得很啊!

  常軒就著阿福的手喝光了最後一口,笑著說:「誰說我醉了?」說著這話間,眼神清明,哪裡有半分醉了的樣子。

  阿福見了這個,一邊放下碗,一邊故意拉下臉說:「原來你是裝醉,裝得東倒西歪的要我伺候你。」

  常軒伸手將阿福摟到懷裡,笑聲中帶著幾分得意:「今日我們幾個雖說喝得高興,可胡大哥和岳嬸子新婚燕爾的,總不能讓岳嬸子獨守閨房,所以我們早早地散伙了,要說喝酒,以後機會多得是。」

  阿福想想也是,點頭說:「說得倒是在理,只是如今你怎麼還是一個叫大哥一個叫嬸子,這個輩分真有些亂。」

  常軒聽了這個,自己也覺得好笑,微打了一個酒嗝說:「我和胡大哥原本稱兄道弟的,如今總不能忽然叫人家大叔,我看以後只能叫岳嬸子為岳大嫂了。」

  阿福聞著他這個酒嗝實在是難聞,禁不住皺眉說:「說是沒醉,到底是滿身酒氣,難聞死了!」

  常軒見她那俏生生的臉上帶著嫌棄,便有心使壞,故意湊上前去,把自己口中的酒氣「呵」向阿福:「難聞嗎?好聞的很啊!」

  他這番舉動弄得阿福越發緊皺了眉頭仰著臉兒向後躲,可是阿福的腰原本就被常軒環在胳膊中呢,哪裡能真得逃出呢,最後只能撇過臉去拚命躲著。

  常軒看她這委屈的小模樣,心下很是愛戀,乾脆要把她整個人抱起,嘴裡還柔聲道:「人家說不得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時候,咱們也不能太浪費這大好夜晚。」

  自從他們從江南程舅舅處啟程以來,開始時因為常軒心緒低沉,後來是因為身在路途不太方便,於是這夫妻二人一直不曾有過床上之事。如今常軒見了兄弟成親高興,又乘著幾分酒意,便有了把阿福擺弄一番的衝動。

  阿福見他這樣,心裡雖有意順他,但想著他這一身酒氣,便故意拿手推拒。誰知常軒雖說沒醉,但其實酒性子肯定是有的,被阿福這麼一番掙扎,便用了蠻力抱著她將她摁壓到了床上。

  「你我好久都不曾盡興了,難道你不想?」常軒一邊壓低了聲音勸說,一邊手上就開始為阿福寬衣解帶,扒開了外面那層,露出嫩黃色的褻衣,只見那柔軟光滑的面料映襯著雪白豐潤的肌膚,真真是引得常軒恨不得啃上一口。偏偏那魅惑人心的身段還在手下不依地扭動著,於是胸前那兩團幾乎被褻衣包裹不住的團軟被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幾乎要崩裂開來一般。

  常軒的眸子顏色早變深了,盯著那隨著裡面包裹的大桃子而聳動的褻衣,他聲音沙啞地說:「你動來動去的,讓我更恨不得馬上要了你。」

  阿福停下動作,緊握住他的胳膊,輕喘著氣兒說:「不許亂來,這是在人家胡大哥的船上呢!」

  常軒不聽:「在船上怎麼了?」

  阿福一下子噎住,臉都紅了,半響她終於囁喏地說:「你平日在床上最愛用那蠻力,到時候若是……若是……」

  常軒欣賞著阿福那猶如塗抹了胭脂的紅潤,挑著眉問:「若是什麼?」

  阿福心一橫,老夫老妻,有什麼害羞的,乾脆有話直說:「若是被人家看出咱們這隻船動來動去的,豈不是笑死人了!」

  胡一江的船群是由許多的大小船隻組成,他們夫妻住的這隻船,不大不小剛好住下他們一家人而已。常軒在床上弄得自己興起時,可是從來沒有分寸的,把個木床弄得前後搖曳是常用的事。若是如今他在船上弄出什麼動靜,阿福以後怕是沒臉見岳娘子和胡大哥了。

  常軒一聽愣了,他是萬沒想到阿福竟然是擔心這個!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於是非但沒擔心憂慮收住動作,反而壞笑著乾脆一個翻身整個人將阿福覆在身下牢牢扣住:「今日我倒是要試試,在船上弄你,到底能作出多大動靜!」說著這話時,他身下那個堅硬如鐵的物事早已頂住了阿福花心正當中。

  蓄勢待發,勢要撼動一江春水!

  猥瑣小番外:

  小念兒(推推小糰子):哥哥,你有沒有覺得咱們船在動啊?

  小糰子(睡得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船本來就會動啊!

  小念兒(拉拉哥哥的胳膊):不對不對,哥哥,這船不是早已拋了錨嘛,不應該動的。

  小糰子(不耐煩地揮開弟弟):拋了錨也會動的,風一吹船就動.

  小念兒(有點委屈):可是……可是現在船的晃動和平時不太一樣啊……

  小糰子(吧唧吧唧嘴巴,準備繼續閉眼睡覺):趕緊睡覺,不然明日我告訴咱娘去!

  小念兒:……好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2-7-7 05:30 AM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2-7-7 05:45 A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一夜驚魂

  這一夜,常軒抱著阿福好一番擺弄後,終於兩個人筋疲力盡相擁睡去。誰知睡到半夜時分,忽聽到外面有打鬥之聲,兩個人幾乎同時被驚醒。阿福側耳細聽,確認是砍殺之聲,頓時花容失色。

  常軒好歹見過一些世面,抱著她安慰說:「別怕,胡大哥在,不會有事的。」

  兩個人起來,就著窗戶往外看,只見外面已經是燈火通明,有一群穿著邋遢身材雄壯長相兇惡的人拿著刀衝入了他們所在的船群砍殺,胡大哥正指揮著手下迎戰。雙方此時各有負傷,江上水面有些地方已經暈染著猩紅色,看著很是□人。

  阿福一則是以前在梧桐庵也經歷過些事,二來身邊有常軒她很快冷靜下來了,此時便想起自己的兒女:「他們怕是要被吵醒了,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免得嚇到他們。」

  常軒點頭:「說的是,我去把小糰子和念兒叫過來,你去抱咱們閨女去。」

  當下夫妻兩個各自囑咐了小心不要弄出動靜,這才分頭行動。也幸好他們所在船隻遠離砍殺的船隻,他們一家人又是在一艘大船上,因為出去找孩子倒也不擔心被發現。

  此時胡一江一邊拿著大刀指揮手下人砍殺,一邊心下氣憤。原來之前他和漕幫的人爭地盤,和那群人打了幾個月後有贏有輸,雙方各有損傷,最後雙方終於劃分了各自的地盤,當時是說好從此互不干擾的。誰知最近那個漕幫最近因為分贓不勻起了內訌,其中就有一撥人被趕出漕幫去。這撥子人沒處吃飯竟然落草做了水寇,而最可氣的是,這群水寇不去搶自己的之前的老本家漕幫,反而犯到了自己頭上。看這意思,他們竟然是要來奪自己的地盤了?

  胡一江手揮大刀手起刀落利索地將眼前一個水寇砍入江上,同時恨恨地罵了一句髒話,想著今日這邊人手少,明日一定要糾結人馬滅了這群傢伙,回頭再去漕幫說理去!

    常軒趕到自己兒子的房間時,兩個小傢伙並沒有如他想像的被嚇到,而是好奇地趴在窗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望著外面的打鬥場面。常軒趕到的時候,小糰子噌地一下跑到他面前,興奮地說:「爹,外面打架呢!」

  常軒頓時臉黑了下來:「嗯,打架呢。」

  小糰子不滿意爹的反應,拉著爹的衣擺說:「爹,打架呢!」

  常軒越發沉下臉來:「打架就打架,關你什麼事!」

  小糰子興奮地笑著說:「爹,我也要學打架!」說著,小拳頭在空中像模像樣地比劃了下。

  常軒只覺得自己眼抽筋,他一把將這個手舞足蹈的小傢伙拎起來:「就你這小不點,還想著學人家打架?我看還是回去讓你娘打打你的屁股才是!」

  小糰子一聽這個臉上頓時要哭的樣子,嗷嗷嗷叫著抗議:「放開我,不要,不要讓娘打我。」

  常軒將他的抗議置之不理,回頭牽起小念兒的手說:「走,跟著去我屋裡。」小念兒懂事地點了點頭。

    ***

  常軒回到自己所住的船艙時,只見阿福已經將他們尚在襁褓的閨女兒抱到屋裡了,奶娘也跟著過來了。阿福見兩個兒子平安無恙,頓時也放下心來。

  阿福不放心地讓兩個孩子坐在自己身邊,焦急地望著窗外,盼著胡一江早些將那些壞人趕走。正在這時,忽感到船晃了一下,緊接著船頭有水聲。

  常軒一皺眉,沉聲道:「好像是有人上了咱們的船,我出去看看。」

  阿福不放心:「別,你先別出去。」她怕常軒出去出了什麼事。

  小糰子聽了這個眼睛一亮:「爹,我跟著你出去。」

  常軒伸手拍了下他的腦袋:「你不要瞎起哄,好好在這裡陪你娘。」

  說著常軒隨手拿了旁邊一個長木,這在船上不知道做什麼用途的,如今拿在手裡萬一遇到水賊也能抵抗一下啊。

  常軒剛起身要往外走,就聽到外面敲門聲,同時一個聲音沉聲道:「常公子,是我們胡大哥派我過來的!」

  聽到這聲音,阿福和常軒兩個人心中都是一緊,對視一眼後,常軒壓低聲音示意大家別動,他過去開門。

  打開門後,對方的衣著赫然正是胡大哥身邊的幫眾,身上的,門外木板上都是一灘水。他見了常軒一抱拳道:「常公子,是胡大哥讓我過來保護你們,外面正亂著,他怕你們出什麼意外。」

  阿福聽到這話放下心來,常軒請對方進來,對方不進,堅持站在門外。當下也隔著門,常軒問起外面的情景。要知道常軒只遠遠看著,只看到外面有打鬥,哪裡清楚情況啊。

  這個人卻只是含糊其辭,說不用擔心,那群前來找茬的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胡大哥一定能將他們趕跑的。

  後來大家就不說話了,都望著遠處打鬥處,常軒見這個人也是皺著眉一臉擔憂,心想反正自己這邊也沒什麼事,便讓這個人回去吧。這個人開始還堅持說要保護著常軒一家,後來見常軒所在的這隻船實在沒有受到什麼波及,便也告辭離去了。

  這個人這次走的時候沒有從水裡游過去,而是沿著那相連的船隻跑過去的。他三下兩蹦,轉了幾個彎後很快被前面的船隻擋住不見了。

  常軒看他不見了蹤跡後,重新關上門,又吹滅了油燈,一家人在黑暗中望著外面靜靜等著這一切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福懷裡抱著的閨女兒好像尿了,阿福連忙叫常軒點著油燈,奶娘也趕緊過來幫著換尿布。

  誰知正換著尿布,小念兒奇怪地問了一句:「哥哥呢?」

  阿福抬頭一看,船艙裡哪裡有小糰子的蹤跡啊!

  阿福的心頓時涼透了,她猛地坐起來,口裡叫道:「是剛才那個人,一定是他!」

  常軒來不及說什麼,趕緊打開艙門在船裡找了一圈,根本不見小糰子人影。此時展目四處望去,剛才那個人毫無蹤跡,遠處的打鬥看起來應是告一段落了,水裡隱約飄舞著屍體和血污,船板上有暗紅之色。

  阿福此時淚都流下來了,她把自己尚在吃奶的女兒往奶娘懷裡塞,口裡還喃喃地道:「我們趕緊出去找小糰子吧。」

  常軒冷著臉看向外面,搖了搖頭說:「你們留在這裡,千萬別離開,我過去看看。」說著他關上了艙門,自己沿著剛才那個人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阿福嘴巴張了張,她不想讓常軒去冒險,她也想一起跟著去,不過到底沒說出口。畢竟目前的情景看來,她留在這裡陪著孩子才是更為明智的選擇。

  奶娘懷中的女兒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忽然哇哇地哭起來。阿福趕緊自己抱過來哄著,奶娘從一旁看著,小心地問:「夫人,該不會真出什麼事吧?」

  奶娘心裡也怕,怕小少爺出事,當然更怕自己出事。

  阿福只抱著女兒輕輕哄著,並不說話,她心亂如麻。

  這時候,小念兒磨蹭到她身旁,軟糯的小手牽著阿福的衣角,小聲地說:「娘,我哥哥會沒事的。」

  阿福眼睛濕潤了,她握著兒子的手,重重地點了下頭。

    ***

  阿福等在船艙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透過船艙的窗子,可以看到東方漸漸有了魚肚白,後來暗藍色的天幕逐漸滲透出灰白色。

  阿福深吸了口氣,看了眼在床上睡熟的女兒,站起來說:「念兒,你在這裡陪著妹妹和奶娘,我出去看看。」

  外面早已經安靜下來了,想來胡大哥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可是為什麼常軒還是不曾回來,是出事了嗎?而胡大哥知道小糰子丟失的消息嗎?

  阿福心亂如麻,天都要亮了,她想著自己出去應該沒什麼危險了。

  念兒仰起稚嫩的小臉,清澈的眸子裡滿是擔憂,小手緊緊抓著阿福的衣擺不放。阿福見了心裡一疼,輕輕地撫摸著念兒柔軟的髮絲,溫聲安慰道:「沒事的,娘很快就回來,你留在這裡要乖。」

  念兒低頭想了會,終於仰起臉來點了點頭。

  阿福走出船艙後,便聞到血腥的味道。她輕皺了下眉頭,提著裙子小心地從一個船上邁到另一個船上。其實胡一江的這群船都是並靠在一起,晚上又是拿鐵索纏住,權當做一個小島使用的。阿福雖然不會水,但在船隻間來回走動倒也不會害怕。

  阿福小心地往前走,前面有幾個幫眾正在清理船上痕跡,還有人在水中打撈屍體。他們見了阿福,都認出這是胡一江的客人,便上前招呼了聲。阿福忙問他們是否見過自己家常軒,他們都搖了搖頭,說沒見過。

  其中一個機靈的,一個翻身從江中爬上來,用手擦了擦滿臉的水說:「夫人,你要去見我們胡大哥嗎?我帶你過去吧。」

  阿福看了看四周的幾個人,想著這應該確實是胡一江的手下,便點了點頭。



第九十四章 你個劊子手

  當阿福見到胡一江的時候,胡一江正在指揮著手下處理善後,岳娘子也出來了,微蹙著眉頭望著船上的血腥狼藉。當他們看到阿福過來的時候,連忙迎過來,詢問她怎麼過來這邊了。

  阿福心裡一沉,想來他們是不知道常軒出來的事了,便趕緊把事情經過對他們說了。胡一江一聽這個,頓時緊皺起了眉頭。

  「我是派過手下一個人過去問過你們,但他好像再沒回來過。」說著他便叫過來身邊的人:「你們可見過金三?」

  旁邊的人搖頭:「好像從胡爺你把他派出去後,就再沒見到他。」

  一個負責收拾屍體的手下上來說:「沒見過他,屍首裡也沒有他。」

  岳娘子一聽也擔憂起來:「常軒怎麼就不見了?你趕緊派人找找。」

  其實不用岳娘子催,胡一江當下趕緊召集人手開始找起常軒來。這一片的船原本就是他的手下布下的,這些人自然對附近極為熟悉,當下大家停下手中收拾船隻清理江面的活計,分為幾路各自去找常軒的蹤跡。

  岳娘子陪著阿福進船艙裡坐,給她帶了茶水喝,可是阿福自然喝不下去,神情不安地看著窗外。

  這時候,沉魚和柯頭領也過來了。柯鏢師手中握著一把刀,黑色衣服下擺還有星星血跡,進船艙前先放下那把刀在別處。沉魚見了阿福,如見了親人們撲過來:「阿福,你沒事吧?我聽說常軒他不見了?」

  阿福沉重地點了點頭:「小糰子也不見了。」

  沉魚拉起阿福的手安慰:「沒關係的,小石頭會幫著去找的,柯大哥也會幫著去找的,他們都很厲害,一定可以把小糰子還有常軒找回來。」

  阿福心不在焉點頭,一時之間也沒去想這個什麼「小石頭」是誰。

  倒是一旁的岳娘子「哦」了聲,對阿福解釋說:「你家胡大哥,小時候名字叫小石頭。」

  柯鏢師聽到常軒不見了,皺了下眉頭,看了眼阿福,就要轉身往外走。不過在聽到沉魚那話的時候,停頓了下。

  沉魚此時則是跑過去拉住柯鏢師:「你不是武功高強嘛,趕緊去把常軒找回來吧。」

  柯鏢師低頭看了看沉魚拉住自己袖子的手,輕輕擺脫,逕自出去了。

  沉魚在身後跺了跺腳,大聲喊道:「一定要把常軒找回來啊!他可是我家常先生的兒子呢!」

    ***

  接下來的時候對於阿福來說幾乎是這輩子最熬的時候之一。她坐立難安,岳娘子的柔聲安慰和沉魚喋喋不休的勸解根本聽不到耳中去,她一心想著若是小糰子和常軒找不到了,那該怎麼辦呢,越想越害怕。

  每當船艙稍微動一動,或者外面有什麼水聲,她就以為有消息出來了,驚得趕緊站起來,結果出去後才發現也許不過是一隻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

  後來岳娘子看不下,便命人將小念兒和女娃奶娘一併叫過來,由另外兩個孩子在,至少阿福不會一心想著這件事了。

  最後在天已大亮的時候,總算傳來消息,常軒找到了。

  阿福「噌」地一聲站起:「他們在哪裡?」

  這消息是柯鏢師回來說的,他微蹙著眉頭嚴肅地望著阿福。

  阿福見著他這個表情,腦子「嗡」地一聲似乎要炸開來。許多許多的情景在她腦中呈現,她忽然想起二少奶奶臨死前的慘狀,想起柳兒臨死前的血腥。當那些人死去時,彷彿就有這麼一張嚴肅到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微皺著眉頭看著自己。

  她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情緒失控地對著柯鏢師用盡所有的力氣嘶喊著哭道:「你這個壞人!你害死人所有的人!你個劊子手!」

  沉魚在一旁驚呆了,她傻傻地看著阿福,喃喃地說:「阿福,他不是壞人的……」

  岳娘子是明白這些事的人,上前抱住阿福,替她擦了擦淚,柔聲哄勸道:「常軒和小糰子都沒事的,咱們去看他們,別哭了,不然嚇到孩子了。」

  阿福在哭泣中,聽到自己的女兒也「哇」地一聲哭起來,接著感覺到小念兒蹭到自己身邊拉著自己的衣角輕聲道:「娘,你別哭……妹妹哭了……」

  阿福低身子將頭埋在了小念兒懷中,悶聲輕哭。奶娘則是趕緊哄著哇哇大哭的女娃,老臉滿是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夫人。

  柯鏢師看著眼前的混亂,眉頭更加皺緊了:「常軒受傷了,不過沒什麼大礙。小糰子毫髮無傷。」

  岳娘子一聽,頓時鬆了一口氣,狠狠地用責備地眼光看著柯鏢師:「你怎麼不早說?」

  沉魚也很是憤憤:「你嚇了我們一跳啊!阿福你別怕,常軒沒事,咱們趕緊去看他。」

  阿福在兒子稚嫩的肩膀上悶哭了幾聲,此時已經控制住了情緒,聽到柯鏢師的話的時候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後來恍惚中也明白常軒和小糰子都在的,便趕緊擦了擦眼淚,起身就要去看常軒。

  小念兒見自己母親並岳娘子等離開去看爹,出聲求道:「娘,我也要去看爹。」

    ***

  常軒確實受傷了,是腿上受傷了。小腿被人砍了一刀,鮮血流個不止。胡一江身邊的大夫說,幸好救得及時,不然這條腿怕是保不住了。

  其實胡一江找到常軒的時候,常軒是昏倒在那裡的,懷裡緊抱著同樣昏過去的小糰子。

  大夫檢查了下小糰子,發現他只是被人打暈了而已,並無大礙。

  阿福過去的時候,小糰子已經醒了,睜著迷茫的大眼睛四處看呢,見到阿福過來,上前撲到阿福懷裡哭了:「娘,那個壞人拿刀砍我爹,你趕緊去救他!」

  阿福聽著那個「拿刀砍」,真是聽得心驚膽戰,不過她還是一臉柔和地安慰著自己的兒子,說你爹已經被救了。小糰子問起常軒的情景,其實阿福還沒看過常軒呢,但當下也只好說沒事的,小糰子到底是小孩子,也就信了。

  阿福在這邊安撫了小糰子一番,最後見他終於鎮定下來,便讓小念兒在這裡陪著哥哥,她自己則趕緊出來去看常軒了。

  當跑到另一個船艙,看到常軒一臉蒼白地躺在床上時,阿福眼淚再次落下來了。

  常軒此時恰好醒著,見到阿福過來,無力地笑了下:「阿福,我沒什麼事。」

  阿福紅著眼睛坐在常軒床邊,伸手就想檢查常軒的腿,誰知常軒不讓她看:「就是一點皮肉傷,沒什麼大不了,大夫說了,養幾天就好。」常軒將腿藏在被子裡捂著。

  阿福非要看,她覺得肯定不像常軒說得那樣簡單,常軒嘿嘿笑著不讓看,正鬧著呢,胡一江來了。

  「你們別亂動,常軒腿上的傷可不是鬧著玩的,不然怕是這輩子要落下毛病了。」胡一江人實在,上來就說了大實話。

  阿福臉色不好看起來,控訴地看著常軒:「你還騙我!」

  常軒無奈地看了胡一江一眼:「就是受了點傷流了點血,根本沒有那麼嚴重,等過幾天我就可以下床了。」

  阿福哭了,流淚埋在常軒懷裡,抽噎著小聲說:「你就知道騙我,分明很嚴重……」

  常軒頓時也沒話了,抬胳膊抱住阿福,大手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別哭了,沒騙你……」不過這聲「沒騙你」說得實在沒什麼底氣就是了。

  胡一江摸了摸鼻子,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礙眼。

  岳娘子繃著臉走進來,拉起他就往外走,走出去後拿手指頭狠狠地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這個人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說話就不知道看看場面?」

  胡一江有些委屈:「我只是說實話呀!」

  而在另一個艙房裡,沉魚正好奇地看著柯鏢師:「我看阿福好像很不喜歡你呢,她說你害死了很多人呢,還說你是劊子手。」

  柯鏢師站在那裡,低著頭並不說話。

  沉魚眼睛溜溜地轉:「阿福說得是真話嗎?你害死了誰啊?你殺過人嗎?」

  其實沉魚真得只是問著玩,她並不以為沉默寡言的柯鏢師會回答自己。

  但是柯鏢師卻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我殺過人,我也害死過人。」

  沉魚開始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望著柯鏢師。柯鏢師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冷笑了下:「我確實是個劊子手。」

  說著他轉身就要走出去。

  沉魚趕緊跑過去拉住他:「你別走。」

  柯鏢師看了她一眼:「我殺過人,你不害怕嗎?」

  沉魚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終於歪著頭說:「我不害怕。」

  她補充說:「我沒殺過人,但我殺過魚。」

  「我殺過很多魚。」

    ***

  當常軒的腿傷開始痊癒的時候,胡一江送他們一家朝往上京城的方向去了。隨行的有柯鏢師,柯鏢師打算回到鏢局辭了鏢師這份差事,他可能要來胡一江身邊幫忙。

  臨走時,沉魚拚命地揮著手,大聲地喊著:「你們一定要回來啊!」她對著大家喊,但眼睛是看著柯鏢師的。

  阿福看在眼裡,心裡卻是覺得想笑,看來沉魚是真得放下自己公爹了,也放下了胡一江。

  回觀自己,此時常軒的腿傷雖然好了,但到底行動不便,阿福心裡明白,若要徹底好,怕是要修養很久了。但饒是如此,阿福心裡依然鬆了一口氣,其實人只要活著就好,她並不在乎常軒的腿能不能恢復到以前。

  倒是常軒,曾經在某次夜裡問她:「阿福,若是我這腿好不了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阿福不說話。

  常軒悶悶地睡了一會兒,還是不放心:「你該不會嫌我殘疾,就跟著別人去了吧?」

  阿福聽到這個的時候,簡直是哭笑不得,恨不得抬手捶打他的胸膛。

  一把年紀了,孩子都仨了,她一個半老徐娘能跟著誰跑了?

  此時江水綠如藍,兩岸繁花紅若火,身邊嬌子愛女陪同,遠處友人已結成連理。

  阿福唇邊帶著一抹笑,抬手向遠處岳娘子胡一江等告別。

  他們一家人要離開了,這裡的事情繼續留給胡大哥吧,至於那個砍了常軒的壞人,相信胡大哥定然是不會放過的。

  阿福站在船頭,望著胡大哥和胡大嫂漸漸成為岸邊一抹影子,最後消融在蒼茫的江水中。

  她牽起兒子的手,垂首進了船艙。



第九十五章 番外之車震

  半年後,狀元郎府。

  阿福走出書房,外面的陽光正是明媚,明媚的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她緊閉雙眸,深吸了口氣,讓陽光照耀在自己臉上,讓清風拂去眼角的淚水。

  逝者已去,故人的托付她已經完成。至於書房中那個雙手捧著血衣的男人心中作何感想,她已經不會去關心了。畢竟二少奶奶早已經去了,無論他是後悔也好,惋惜也好,震怒也罷,一切都挽回不了二少奶奶的命。

  阿福沿著鵝卵石鋪就的花園小徑緩緩往外走去,一路上有下人知道她是當家主人的表嫂,不時有人彎腰見禮,她都回以一個淡淡的笑容。

  一路走出狀元郎府,來到大門處,只見外面不但停著自己來時乘坐的馬車,另外還有一個暗藍色繡著金邊的篷子馬車。她抬步剛下台階,就見那馬車簾子被掀開,常軒帶著清爽的笑容向自己打招呼。

  阿福唇角原本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加重,唇角彎起來,斜看了常軒一眼,走上前道:「你不在家裡好生歇著,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常軒一聽這個,挑眉說:「我不過是腿受傷了,又不是殘疾,總不能天天窩在家裡啊。」

  阿福往往府內,放低了聲音說:「你要去見表弟嗎?如今他正見客人呢。」

  這個客人是誰,阿福知道,常軒自然也知道。

  常軒搖了搖頭,拉過阿福的手說:「我才不是來找這小子,我是特意來接你的。」

  阿福反手握住他的,感覺到他的手背帶著涼意,不由得心疼地說:「我自己坐了馬車過來的,哪裡用你巴巴地出來接。」

  自從常軒在江中受傷落水後,除了腿腳一直沒完全好起來外,還落下一個手腳冰涼的毛病。阿福每每在晚上的時候用自己的溫熱的身體給他暖著。最近這些日子,常軒已經好了許多,但今日這大白天的常軒的手背冰涼,這讓阿福擔心起來,她想著最近常軒是不是沒睡好?沒吃好?還是沒休息好?

  常軒吩咐阿福之前帶來的丫鬟將那輛空馬車帶回去,然後拉了阿福鑽進馬車,進去後他將阿福抱在懷裡,用略帶了
涼意的手從阿福衣襟裡伸進去,感受著裡面的滑膩舒適。

  他低下頭凝視著阿福透著粉澤的臉頰,用唇輕吻了一口,這才說:「我想著今日你是要見皇上的,雖說有那小子在,但我總怕出事,便想過來看看。」

  阿福被他吻了這麼一口,想著外面有下人丫鬟們在呢,臉頰上便泛起紅來:「你規矩點,這是在外面。」

  常軒汲取著阿福身上的暖意,認真地點頭說:「你說得對,這是在外面呢,咱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馬車緩緩向家行去,常軒將車簾拉緊,又舀了蠶絲被過來蓋住阿福,這才動手輕解開衣襟,兩隻大手肆無忌憚地伸進去。阿福有意躲開,可是常軒力道大啊,最後只能任憑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肆虐。

  略帶著薄繭的大手滑過嬌嫩的肌膚,阿福的身子起了輕輕的戰慄。常軒平日最喜歡的就是逗弄此時的阿福,當下便乾脆徹底拉開她的衣襟,讓那兩團彈跳著的物事暴露在馬車中。阿福驚覺,掙扎了下,可是偏偏此時馬車一個轉彎,阿福身子一晃,兩團白生生的兔子便蕩漾出一個誘人的乳波。

  常軒越發興起,乾脆將她放倒,阿福此時猛地清醒過來:「不行!」

  常軒輕笑一聲:「為何不行?」

  阿福無奈:「你腿腳還沒好利索,怎麼就想著在這馬車上做這等勾當!」

  常軒委屈地擰了擰眉:「可是我真得很想要啊。」

  阿福皺眉:「不行。」

  常軒不管,大手繼續在她身上摸索,甚至越來愈往下,很快伸到了神秘的敏感地帶。

  阿福開始僵持著不為所動,後來被他那輕車熟路的摸揉給弄得有了幾分蕩漾,便漸漸哼唧起來。開始這哼唧只是似有若無的聲音,常軒聽到這個知道大有可為,手上動作便加重了,於是不多時,壓抑的呻吟聲便開始在馬車裡蕩漾起來。幸好外面車□轆聲和馬蹄聲響亮,要不然可真要被外面的車伕聽到了。

  常軒見此,呼吸漸濃,起身就要大動干戈。阿福惦記著他的腿,堅決不依,後來常軒見拗不過,便附耳輕言幾句。阿福聽了臉紅,常軒又央求幾句,阿福終於靦腆地點頭答應了。

    ***

  馬車行至一半,阿福撩開簾子往外面看,赫然間此處正是那家平日時常去的藥材店,便忙命車伕停下車。

  「我正想著命人去買幾兩冰片呢,如今正好經過這裡,我去賣些來。」說著就要下車。

  常軒慵懶在半靠在車廂裡,聞聽這個動了動眉頭問:「耀祖那裡多得是這些,你去他那裡取些來就是了。」

  阿福笑道:「家裡如今正缺著,我現成買些就是了,回頭再去他那邊多舀些來。」這狀元郎表弟程耀祖對這些東西向來不在意的,他家裡的東西還不是任憑下人們去舀,短缺了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常軒聽阿福說這個,也懶得再問,點頭說:「那你快去快回。」

  阿福點頭,扭身就要下車,卻忽聽常軒叫住她。

  阿福回頭:「怎麼了?」

  常軒招手讓她過來,端詳了她一番,蘀她將因為剛才荒唐行徑而落下的一縷鬢髮攏上去,湊近了她耳畔低聲道:「其他還好,就是臉太紅了,別人見了難免亂想。」

  阿福聞此,眉目間又羞又惱,咬唇瞪他一眼道:「還不是你惹得!」說著轉身下車去了。

  阿福下了車進了店,由於她也是這裡的老主顧了,是以掌櫃見她過來連忙親自上前招呼,又命店中小二端茶遞水上來。阿福連忙說不用了,不過是稱些冰片罷了,馬上就要走的。

  掌櫃的翹首看了看外面的馬車,點頭哈腰地笑:「夫人這是從程大人府中出來?」

  上京城中人盡皆知,去年那些新登科的狀元郎今日的程大人是當今皇上的新寵。而眼前這位常夫人又是程大人的表嫂,人家不但繼承了程大人家中的偌大基業,而且人家長子還是已故的皇太后親自賜名呢。

  阿福見慣了旁人的奉承巴結的,當下只是輕笑一聲:「正是。」

  此時小二包好了冰片送過來,掌櫃接過來後親自雙手奉上:「這些還是上次進的,這可是最上等的成色了,我知道夫人要用這個,特特地讓他們給留下呢。」

  阿福接過來,舀在手上,謝過掌櫃,轉身就要往外走。

  這掌櫃繼續跟出來,點頭哈腰繼續巴結:「夫人身邊怎麼沒帶丫鬟伺候著?要不要我派人把這冰片給你送到府上?」

  阿福面上笑著拒了,心裡卻是暗怪常軒,這個人啊,為了自己行樂,把自己身邊伺候的人都打發走了。

  這邊正往外走,迎面走過來一個客人,旁邊小二過去招待。

  阿福開始並未在意,待聽到那客人聲音,這才猛地發現耳熟,抬頭看去,果然是好久不見得故人了。

  這客人正是昔日侯府的大少爺,此時大少爺也看到了阿福,看看左右詫異地道:「阿福,你怎麼在這裡?」

  一旁掌櫃聽到這話皺起眉頭,心裡暗道這大少爺好生莽撞,人家常夫人的閨名豈能亂叫,真是不成體統。

  阿福心中先是一怔,後來反應過來後,輕聲一笑道:「我經過這裡,順路過來買些冰片,你怎麼也過來這邊?」

  阿福抬眼望過去時,只見大少爺雖然眉目暗沉臉色頹然,但倒不像是有病的樣子。況且如今侯府雖然倒了,但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又取回了福運來的,這日子怎麼也不至於潦倒到大少爺一個男人親自來買藥的地步啊。

  大少爺尷尬地笑了下,點頭對阿福說:「家裡有人病了,我也是順路過來抓些藥。」

  阿福默然點頭:「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大少爺見阿福要走,猶豫了下,卻把她叫住了:「常軒近日可好?」

  阿福停下腳步回頭,只見大少爺眉目間有幾分擔憂同情之色:「我……我聽說他病了,一直不能起床。」

  阿福在心裡笑了下,其實常軒不過是腿腳有些不利索罷了,如今耀祖請了宮中的太醫幫忙診斷過,說假以時日好生休養早晚能好的。他們心裡早已經不著急了,只不過外人看著,總以為常軒這輩子站不起來了,以訛傳訛,倒好似她的男人成了個廢人一般。

  大少爺觀阿福臉色,見她低頭不語,還以為她心中難過,當下語氣放柔,輕聲道:「我以前並不懂,如今才知道,過日子最要緊的還是身體健康,我就怕你享著偌大的富貴,平時日子過得不舒心……若是這樣,我……」

  大少爺語聲吞吐,阿福眉間露出詫異,而一旁的掌櫃冷汗直冒,尷尬地往回退,一退之間差點碰到門檻摔倒在地。

  阿福見此,輕笑一聲道:「阿福在這裡蘀我家常軒謝過大少爺記掛,他如今馬上要好了,正想著過段日子就親自出來主持程記布莊呢。」

  大少爺聞聽這個,眸子裡流露出不信,不過他還是笑著說:「若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回頭見了常軒,蘀我向他問好。」

  阿福點頭:「那是自然。」

  兩個人就此別過,阿福逕自往自己馬車走去,並未回頭。

  待到上了馬車,就見常軒正在裡面咬牙切齒呢。

  「哼,他自己都落到什麼地步了,竟然還覬覦著我常軒的夫人,真真是太過可恨!」

  常軒透過窗簾邊上一條小縫對著依然站在藥鋪門前呆呆望著這邊的大少爺磨牙。

  阿福歎氣:「你想太多了,人家有家有業的,記掛我做什麼。」

  常軒搖頭反對:「不對,不對,我看他家裡境況是一日不如一日!他正倒霉著呢,看到你估計想起以前的光景
了。」

  阿福只當他在胡說八道,並不理會。

  常軒卻拉著阿福繼續說:「我這些時候雖然不在外面走動,在外面的事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他原本是要好生讀書振興家業的,可是誰知道三少爺不爭氣,那個得旺也是爛泥扶不上牆,把個好好的福運來弄得一團糟。他也是沒法子,自己親自出來掌管福運來,從此算是徹底捨棄了科舉。」

  阿福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如今得旺呢?三少爺呢?」

  常軒冷哼一聲:「得旺如今被他養著,不過混口飯吃罷了,至於三少爺,我聽說他在家裡和三少奶奶三天兩頭打架,鬧得雞飛狗跳。」

  阿福長歎一聲:「沒想到不過是不到一年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常軒吩咐馬車前行,心中猶自不平:「你看他剛才看你的眼神,分明是不安好心!」

  阿福本來聽到這些心中惆悵,可是如今見常軒這般模樣,不由得撲哧笑出來:「你既然有這麼多不滿,當時怎麼不跳出去說話呢,偏生要躲在馬車裡不見人。」

  常軒得意挑眉:「你自然不懂,我這是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待到我養好了腿,一定要在這上京城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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