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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十文字青 -【薔薇的瑪利亞.三】席捲狂人的暴風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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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5-5 10:43 PM 編輯



【內容簡介】
救回佩兒多莉琪後,守護艾爾甸正義的《秩序守護者》,便與窮凶極惡的《SMC》一族展開全面對決。SMC首領──邪惡的SIX,也對瑪利亞與ZOO伸出魔爪。然而,在激烈攻防的最後,阻擋他們前行的,卻是亞濟安──瑪利亞最重要的夥伴!亞濟安與ZOO的首領多瑪德君展開了對峙,為什麼!?今宵,淚之雨將為瑪利亞降下!──眾所期待的系列小說第三彈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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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12:30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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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13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四區

  「銀之城寨」


  Chapter1  但卻活了下來

  鐘聲響起──沉重又悲傷地響起。銀之城寨第四支塔頂部的鍾正在悲鳴。

  九巡月中旬的陰沉天空就像是在哭泣,無數純白色花朵在空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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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18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八區˙東部風格料亭

  「泉裡」


  Chapter3  骯髒的工作

  無論是燈籠、樹木、砂礫以及生苔的石頭,都是極盡奢華之所能。一旁的池塘裡開著幾朵蓮花,雖說表現出無上的風雅,也讓人倍感孤寂。

  在這個東部風格的庭園當中,到處都是看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十分不可思議的機關。

  亞濟安在持邊找了快大小適中的石頭坐下,看也不看從外屋走過來的同伴,開口問道:

  「什麼時候了?」

  「十四時五十九分。」

  這位穿著羅伊耶魯˙卡爾(ROYAL GIRL)的紅白相間重裝盔甲,左手拿著同樣配色的圓盾,右手拿著鏈錘的午餐時間名人──粉碎女用很不愉快的口氣回答:

  「打起來一點意思都沒有,真是個討人厭的工作。不過……最讓人不爽的是──亞濟安,只有你在這邊納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玩!你想被我打得粉碎嗎?」

  「我才不是在玩。」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休息。」

  「你有做什麼疲勞到需要休息的事嗎!?」

  「不是身體,是我的心很疲憊。」

  「亞濟安,那個……我不像蓓蒂、夏子那麼會說話,我的腦袋不好,話也可能說得不好……我想說的是……你不要什麼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啦!」

  「我沒有什麼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不過來是謝謝你關心我。」

  「什麼關心,不、不是那回事啦!啊、不是,我是說,我當然擔心你。怎麼說,這不是我個人的擔心……啊~~可惡,你比我奸詐狡猾幾百萬倍,一定知道我到底想說什麼啦!」

  「是啊……」起身的亞濟安面帶微笑,把手放到粉碎女的頭上:

  「作為同族的夥伴,你擔心我。對嗎,凱伊?」

  「──對、對啊。就是這樣!你明明就知道嘛!」

  凱伊睜大像貓一樣的鳳眼,滿臉通紅。

  保持夥伴的身份。

  這樣最好……這樣比較好。

  「我一點也不累……只是再偷懶而已。」

  亞濟安向外屋走去,凱伊保持三美迪爾跟在亞濟安後頭。這個距離應該可以吧?凱伊雖然一向都是直來直往,不太擅長太複雜的思考,但她不是笨蛋,直覺也很靈敏。她知道如果靠的太近,亞濟安就會刻意拉開距離。凱伊也瞭解,亞濟安這是不得不然。因此她只得像野獸一般,戰戰兢兢計算自己與亞濟安的距離。

  這樣膽怯的心司,其實跟亞濟安很像。

  不過那朵艷紅色的薔薇應該更接近我。我感受到靈魂的共鳴,這是命運。

  該不該開口要他回頭?他總是舉棋不定……就是這種纖細、這種絕望愈來愈強烈,好像是自己即將毀了自己──想要守護那個人,想要牢牢抱住那個人,但卻辦不到。

  薔薇啊……

  亞濟安喃喃念道:

  「夜裡、夢裡、我總是看見你的背影。不管我再怎麼追、再怎麼追,你的背影還是愈來愈小、愈來愈小……」

  但我在為自己的錯誤以及罪惡後悔以前,就已經失去了……不、是我犯的錯殺了我的朋友──是的,我現在還想要稱呼你為「朋友」,我一定要實踐我們之間的誓言。

  庫拉尼,請原諒虛偽的我……這種話我說不出口。

  我是個膽小鬼……對著死去的你才能盡情傾訴。才能稱呼你為……朋友。或許你會覺得只能對死者傾訴的我很可憐。沒關係,即便如此我也沒有絲毫後悔。

  因為你已經死了。

  你已經不在了。要說我欠你什麼……就是這個。這是我的錯,這是我所背負最大的罪……

  亞濟安和凱伊一前一後進入外屋。

  在泉裡的廣大土地當中,散佈著幾棟以走廊連結起來的建築物,這些建築物的玄關就是外屋。通過外屋,就可以來到人稱主屋的大廳。

  本來應該要在外屋把鞋子脫掉才對,但是亞濟安穿著鞋就走進了主屋。

  主屋裡聚集了手臂綁在身後的女侍、廚師,還有其他工作人員,算算約有六十人。一旁約有十個午餐時間成員為著他們加以監視。

  「這些就是全部的人?」

  「裡面還有。」一邊應答一邊舔著嘴唇的天才魔導士「垂眼的蓓蒂」聳肩說道,她的身上穿著前襟大開的聖安提˙西普(St. Etienne Cibot)魔術士服,不過胸部並沒有那麼豐滿──不、總之這個天才魔導士是個看起來既像二十幾歲,也像十幾歲的女孩子。

  「廚房裡面還關了幾個。不過那邊是塔裡艾洛負責的,所以我不知道詳情。那個笨蛋好像在壓制什麼狀況,剛剛還拜託利契耶魯幫他。」

  「我去看看情況怎麼樣。有什麼不對勁,我就一槌敲碎那些傢伙。」

  開一說完便穿過主屋,消失在走廊的另一頭。

  「……發生什麼事了?」

  蓓蒂很敏銳,甚至敏銳到令人討厭的地步。

  「沒什麼。」

  這次真的沒什麼,跟平常比起來也沒什麼兩樣,凱伊的態度也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雖然他也不曉得凱伊到底感覺到什麼,還有她到底再想什麼。

  事實上,亞濟安有多不相信自己,蓓蒂就有多少懷疑。

  「是這樣嗎?」

  「還頂嘴啊。你有什麼證據懷疑我?」

  「看看最近的你就知道了。視有一些狀況沒錯,多多少少也許感到憂鬱,不過你也不要沒事就欺負凱伊啊。」

  「我幹嘛非得欺負她不可,有什麼理由嗎?」

  「那就對她溫柔一點吧。」

  「我也沒打算對她冷淡啊。」

  「是啊。亞濟安,你是對凱伊很溫柔沒錯,不過那不是真正的溫柔。你讓她有不該有的期待,讓她空歡喜議場。要我來說,那根本就是一種罪惡。你這樣讓她抱持期待,對誰都不好。」

  「說不定正是如此──」亞濟安撥起了前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不過我想,這些話不適合在這裡說吧?」

  「真是的……」蓓蒂把手放到腰間的那把魔術士之劍「庫利茄安魯」的劍柄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挖苦,也很有蓓蒂的風格。

  「像你這種會找藉口的男人,最爛了。」

  「再怎麼爛也得盡到最低限度的責任。我最近打算努力一下……」

  「算了,這也算是孽緣,我跟你去吧。」

  「你還真是好奇。」

  「各有所好嘛。」

  「就算像我這種貨色。」

  「很不錯啊……對我而言。」

  蓓蒂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不過她的捉弄也到此為止。她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即使真的要問,她也不是那種一下子把話說開的人。

  蓓蒂──閃光魔女瑪奇魯塔稱之為天才的魔術士。依照她本人的說法,她有一顆非常魔術士的腦袋。她鍾情於太古失傳的魔術、醉心於生命的神秘、探究人類之間情感的簽辦、人生的苦惱,探詢最為究極深刻的道理──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亞濟安看了那些滿臉惶惶不安,一直看往這裡的女侍與工作人員一眼:

  「可是還真無聊啊。這些傢伙不是跟鼎鼎大名的秩序守護者很有交情嗎?我還以為會更加有趣。」

  「他們本來就是擅攻不擅守。」

  蓓蒂輕描淡寫說道:

  「守護者的慣用手法,就是採取步調一致的集團突擊。雖然有幾個特別突出的劍士,不過基本上就是訓練出能力差不多的個體,再集中起來加以運用。為了有效率地突破、侵入、掃蕩敵人,他們的戰術也很制式單純。但是當他們處於被攻擊的亦方,需要處理的資訊太多之時就沒辦法好好對應。特別是碰上我們這樣每個人作戰方式都不一樣的對手,那就更加頭痛。」

  「我們這邊有人陣亡嗎?」

  「沒有。只有三個人頻死,維多利亞跟她低級的妹妹正在治療其他傷者。」

  「他們有按照我的命令,把那切死掉、重傷的守護者丟到外面去?」

  「當然。對了,在我能夠控制的範圍內,除了守護者之外的人一個都沒殺。」

  「幹的好。」

  亞濟安看了看其他人。同意時間,在場的一位工作人員戰戰兢兢走上前來。他穿著顏色素雅的窄袖便服以及打褲(註:日式的傳統褲裝),看起來年約半百,是一個文雅高尚的男人。

  「那個……很抱歉打擾兩位談話。」

  「什麼事?」

  仔細一看,那個男人的表情相當僵硬,臉上冒汗,即使如此還是幾出討好的笑容。看來應該是工作人員推派的代表,也做好了必死的覺悟。

  「鄙人是『泉裡』的掌櫃,名叫路歐˙妙玄。冒昧問一下,我們皆下來會怎麼樣……?」

  「那就要看那些守護者了……」

  亞濟安淺淺一笑。

  「皆下來那些守護者應該會增援才對。我打算跟他們做個交易。就用你們這些人質,把這個泉裡交易過來。如果他們沒有增援,那就是對你們見死不救。如果是這樣就太可憐了,我會讓你們逃走的。」

  「那、那這間店……?」

  亞濟安聳聳肩:

  「這個嗎,雖然很可憐,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們也只能放……」

  說到這裡,亞濟安突然打住,轉過頭就往外屋走去。踏上石板路的亞濟安心想:怎麼可能?眼下的SmC應該在一號去與那些秩序守護者對峙才對。不對,算算時間,應該已經開戰了。照這麼說來,那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那傢伙應該跟在SIX身邊才對吧?但是……為什麼?

  眼前的男人身穿條紋西裝,一頭灰髮全都往後梳。再加上醜惡的鷹勾鼻、薄削冷酷的嘴唇,還有消瘦的雙頰,讓人連想到老奸巨猾的鷲。

  「……傑伊。」

  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

  「啊哈。」

  踏入外屋的傑伊臉上露出笑容,看起來好像很高興能夠嚇到亞濟安。他睜大眼睛咧開嘴巴,發出一聲嗤笑:

  「亞濟安,怎麼啦?覺得我出現在這裡很奇怪?」

  「……多少有點意外。」

  「意外什麼?你想一想啊,亞濟安。像你這樣麻煩、另有所圖的貪心傢伙,當然是要加以間是啊!要是有什麼狀況,還得加以制裁。這樣的認識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勝任呢?你應該曾經感覺到危險、威脅、殺氣,那都是我。很驚訝吧?正確答案就是我,亞濟安。」

  「真是愚蠢──」

  然而傑伊說得也是事實。

  他總覺得有股視線一直纏著他。蘊含在裡頭的意志與情感是殺意。如果只是亞濟安一個人,感覺到這些意念之後大可以擺脫、逃走。但是他的夥伴怎麼辦?

  SIX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亞濟安很清楚。如果他逃走、如果他背叛,SIX就會殺了他的夥伴。這個威脅是很明顯的。

  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應該、或許、聽說……將會是傑伊率領的「殺戮戰隊最大殺伐」的精銳秘密部隊「ES」來負責這個任務吧?雖說最大殺伐要是撇開部分裝備,也只不過比流氓好一點而已,但是這個名號背後確有連亞濟安都無法小看的ES。即便是他也不敢對ES掉以輕心。

  那就是傑伊吧?不對,要是完全相信這傢伙就太危險了。不過亞濟安明白──

  傑伊對亞濟安抱持一種特殊情感──當然是負面情感。傑伊很討厭亞濟安,因為SIX說過他對亞濟安相當執著,所以傑伊嫉妒亞濟安、憎惡亞濟安、懷疑亞濟安、對亞濟安有所質疑。面對亞濟安,傑伊可以說是感情用事。所以他的判斷也往往流於瘋狂。

  傑伊對他而言是個威脅。

  當然,這傢伙身上也有一些不解之謎。

  傑伊是SIX讀左右手,也可以說是唯一的心負。事實上,每當亞濟安與SIX有所接觸,傑伊一定跟在旁邊,只是SIX就算注意到什麼,基本上也不會親自行動。而在這種時候,傑伊也時常如同SIX的分身一般,開始有所動作。

  但是無論如何,雅記單都不認為傑伊可以時時刻刻黏著他、黏著午餐時間不放。

  應該不只傑伊一個人,ES也在。

  可是再想一想,他常常感覺到的那個差異懸殊的強烈殺氣,僅僅只有一道。

  傑伊──是了,那一定是傑伊。沒錯,肯定是他。

  就是眼前這個往他的方向走過來的男人。

  「……只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而已。」

  亞濟安拚命壓抑自己臉上驚愕神情,笑著回答:

  「你是不是沒有其他衣服可穿?老實說,看起來很不舒服。」

  「我缺的或許不是只有衣服喔。」

  「愈來愈讓人想吐了。」

  「亞濟安,我之前說過類似的話,這次我可是玩真的。依照你的回答,我不會讓你想吐,而是讓你吐血。」

  傑伊刻意慢慢巡視外屋、主屋跟走廊,然後才瞇起眼睛說:

  「這是怎麼回事?不殺那些工作人員,把他們當俘虜。你剛才說要拿來跟守護者交易,如果守護者不增援,就讓他們逃走?還下令把守護者的屍體跟重傷的人丟到泉裡外面……如果你已經把他們的頭打爛了,施以蘇生式也沒用,那我還可理解。不過只要有人把那些守護者救回去,下次他們依然會對我們刀劍相向。亞濟安,你這種行為根本說不通,這次資敵行為。」

  「你怎麼這樣說話──」

  「你再辯解也沒用。」

  「傑伊。」

  亞濟安滿懷親切地呼喊他的名字,又說了一聲:

  「我啊……」

  然後他像是在挑撥,又像要把時間停下來一樣慢慢開口。

  深吸一口氣,裝模作樣一番之後拔出傳家寶刀:

  「──這是SIX的意思。我可是按照SIX的命令辦事。」

  「這種事你不說我也知道!」

  果然。只要亞濟安提到SIX的名字,傑伊就會感到不快。

  看樣子傑伊確實是憎恨他。不過,傑伊──

  你是對的。真是的,你可是完全正確呢。想要飼養我?真是個愚蠢的念頭……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庫拉尼,我不會讓再讓任何人遇上你曾遭遇的事……我不會錯過時機的。

  「你知道?真的嗎?真的之道?我可不這麼認為。因為SIX命令我:在九巡月十八日實習及泉裡,盡速壓制所有能夠壓制的人。我可是奉命行事,也沒違抗命令。就是到了SIX面前,我也能夠堂堂正正的說──我的主人,我已經依照您所交代的去做,請摸摸我的頭。」

  「你……不要開玩笑!」

  「想打嗎?我無所謂。如果SIX真的要你不問是非曲直,殺掉我這條聰明的狗……不過我敢一億達拉──SIX根本就沒有給你這種命令。聽好了,傑伊。你再怎麼辯解都沒用,你違反了SIX的命令。」

  「──╳╳╳……!」

  傑伊低聲說出來沒聽過的話。雖說聽不出發音也聽不懂意思,不過肯定是在咒罵他。這點絕對沒錯。

  「亞濟安,我絕對不容許你背叛我的主人,絕對。」

  ※※※※※※※※※※※※※※※※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18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六區

  「莫莉˙利普斯收容所」


  Chapter 4  尖叫之火

  十五時十三分。

  歷經多次抵抗和努力爭取時間,他們終於抵達宿舍區。

  佩兒多莉琪背靠在已經封閉的隔牆,著急地看過懷表。

  ──十五時十四分。

  胸口很痛,幾乎快要喘不過去。手上的劍柄也像是緊緊黏在她的右手掌心,到現在還無法離手,劍身不但沾滿血液油脂,右側更是凹陷扭曲。是因為對方穿上裝假服的關係嗎?還是因為她的劍法有待加強。

  就算是堅固的摩德洛裡刀,變成這個模樣也沒辦法繼續斬殺敵人。

  「損傷報告。」

  站在佩兒多莉琪身邊掀起護面大吼的男人,是黑眼黑膚的夫雷德利庫˙伊努太落。這位十七號警備隊隊長,目前是佩兒多莉琪的直屬上司。他的劍、盾和鎧甲雖然沾滿血污,但看起來應該沒有負傷。

  「佩兒多莉琪,你還好嗎?」

  「是。」

  「唔。」伊努泰洛看了佩兒多莉琪的劍。

  「這個已經不能用了。盾牌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嗎?先拿我的短刀去用吧。」

  「隊長呢?」

  「總比讓你空手到處亂跑好。」

  伊努泰洛拔出短刀,交給佩兒多莉琪。

  「借你。」

  「……謝謝您的好意。」

  「這可是馬龍˙羅德尼的作品,很鋒利喔。對我來說太短了,你用剛好。」

  臉上露出笑容的伊努泰洛事宜個擁有十年資歷的戰士。雖然不像擁有「死神」外號的羅叉副長,或是亡故的「女夜叉」釋拿一般大肆活躍,但是在室內巡邏、據點警備方面擁有無數經驗。而他那豪放磊落的人格,也累積了相當的人望。

  但就算是伊努泰洛,在聽到副隊長摩爾古雷的報告,臉色也不禁沉了下來。

  「八名行蹤不明……敵人似乎是龍州人或骨龍,不是那種隨便就能應付的對手。」

  今天負責收容所警戒的守護者,並非只有十七號警備隊的十六名隊員而已。還有十六號守護隊隊長李童晏等十六名,以及二十四號後備隊的十四名,加起來共四十六名成員。十六、十七號對負責防止敵人入侵有著候診間與櫃檯的棟正門玄關,以及緊連著A棟的病房棟。後備隊負責協助住院病患避難所以不在這裡,但是他們也有小小損傷。

  「李童晏,你們那邊怎樣?」

  「十名,行蹤不明。」

  出身於熾帝國,擁有一雙細眸的李童晏,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雖然他平時看起來有氣無力,但是消極的人不可能在秩序守護者裡當上小隊長,他只是喜怒哀樂不形於外罷了。

  「十八個人……」

  伊努泰洛一邊拉下護面一邊喃喃說道:

  「剩下不到一半哪……」

  不過他的歎息只是想要確認一下事實,現在可不是歎氣傷心的時候。

  宿舍是一棟四層樓的堅固建築物,每一層樓的構造都是漫長的走道兩邊並列幾個房間。目前佩兒多莉琪等人所在之處,就是一樓走廊的其中一端。他們已經封起連結病房與宿舍的區域,暫時把敵人逼到視線之外──只是暫時而已。

  外頭隱約傳來打破玻璃的聲響。聽起來像是從連接走廊的房間傳來。宿舍區的窗戶雖然都是強化玻璃,但也不是完全無法破壞。對敵人還說,與其打破鋼筋與強化建材築城的隔牆,現離開A棟再從窗戶侵入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後退。」揮舞手上的盾,做出了指示。佩兒多莉琪拿著從伊努泰洛那裡借來的短刀,準備離開這裡,可是李童晏卻是一動也不動。察覺到這點的伊努泰洛問道:

  「李童晏,你在做什麼!」

  「走廊太窄了──」

  李童晏搖搖頭,隨後拔出劍來:

  「──你們先走。」

  「但是……」

  「走。」

  「你……」

  伊努泰洛原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放棄。

  跟十七號警備隊比起來,李童晏所率領的十六號守護對當中,行蹤不明的人──應該都慘遭不幸了──要多上許多。不只是這樣,受傷的人也不少。

  仔細一看,李童晏腳邊也積了一小攤血。

  「比起逃跑,多殺幾個比較輕鬆。」

  李童晏放下盾牌,脫下頭盔放在地板上,然後左手拔出短刀。

  似乎很高興自己化身成雙劍鬼。把眼睛瞇得更細的李童晏開口笑道:

  「快走。」

  「小羅剎」──這是丹尼斯˙桑瑞斯對李童晏的稱呼。

  在秩序守護者的草創時期,有個跟李童晏一樣出身熾帝國的劍術高手,叫做李鄭嘉。惡黨對其忌憚有加,稱他為「羅剎」。將近十年前,總長看見李童晏在演練劍術──那時的李童晏正是佩兒多莉琪這個年紀──激賞之下辯稱讚李童晏為李鄭嘉再世,是個「小羅剎」。

  李童晏應該相當引以為傲吧?從那之後,李童晏右手鎧甲以及劍上都刻上「小羅剎」的字樣。佩兒多莉琪雖然沒看過,但是她知道李童晏背上有羅剎刺青。其實不只是這次,他與他率領的隊伍受傷的機率一向很高。追根究底,也是因為戰況激烈的關係。

  「你們會礙手礙腳。」

  「我知道……」

  像是要斬斷自己的猶疑,伊努泰洛先邁步:

  「十七號警備隊,跟我走!不需要回頭,有小羅剎殿後。」

  伊努泰洛才剛說完,龍舟人就踢破左側的大門,沿著走廊衝過來。

  不過佩兒多莉琪遵從伊努泰洛的指示,沒有回頭──只是拚命地往前跑、只看著前方。她不理會刀劍相交的響聲、龍州人用龍州語怒吼的話語,以及用共通語發出的吶喊和哀嚎。她只是往前跑,只看著前方。雖說她覺得自己跑了很久,但一直到她跑到盡頭為止,一秒就是一秒,一分就是一分,不曾有些許改變。雖然感覺起來時間有長有短,實際上時間本身沒有任何改變。

  拚命忍住回頭的衝動,佩兒多莉琪轉進走廊盡頭的右方。

  再跑七、八美迪爾,就是地下避難處的入口。

  由合金骨架與特殊緩衝材料所構成的防柵矗立在入口前方。二十四號後備隊的人守在那裡。

  伊努泰洛大吼一聲:

  「人都進去避難了嗎!」

  二十四號後備隊的隊長堂安˙馬索隆前進一步:

  「嗯,已經避難完畢了。但是──」

  「但是?」

  就在伊努泰洛詢問的同時,有個人影從防柵那一邊飛奔而出──不是秩序守護者的成員。她身穿白色女用醫術士服,是位有著性感身材的女性。

  那是莫莉˙利普斯。

  「媽媽……!」

  忘了身旁眾人的視線,佩兒多莉琪情不自禁開口出聲。不過莫莉不只出了防柵,她甚至打算往佩兒多莉琪等人剛才走來的那條路走去。與其說她是要趕往哪裡,還不如說她很焦急。

  「媽媽,你在做什麼!?」

  掀起護面的佩兒多莉琪擋住莫莉的去路。

  「危險啊!請快點回到地下避難處!」

  「莉琪……」

  認出佩兒多莉琪的莫莉停下腳步。不過她雖然沒有繼續往前走,還是看的出來她一點也不在乎那些危險。

  「讓開,我一定要過去一趟。」

  「都這個時候了,您要去哪裡!」

  「還有孩子沒有避難。友花與皮諾亞都不在這裡,我想他們一定都在X棟的溫室。那兩個人老是待在那裡。」

  「友花……?」

  佩兒多莉琪不認識皮諾雅,但是她知道友花──她是一個淡粉紅色長髮幾乎留到腳踝的女孩。佩兒多莉琪還在收容所的時候,友花就因為精神疾病的關係,被人從街上帶來這個收容所加以收容保護。連同她的外表在內,這個女孩不管在哪方面都說是相當特殊的孩子,所以佩兒多莉琪對她印象深刻。

  根據莫莉的說法,友花應該是在培養成為魔術士的過程中「被弄壞了」。不只她的頭髮,他的眉毛跟睫毛也是粉紅色,這應該是藥物的副作用。

  這個影響甚至擴及友花的心理層面。她沒辦法說話,也缺乏表達情感的方式。除了強烈拒絕人家剪掉她的頭髮,這個孩子給人的感覺,就跟植物沒什麼兩樣。

  「皮諾雅是半年前來的。他跟友花的感情很好,雖然只有十三歲,應該也有過不幸的遭遇。也因為如此,皮諾雅沒辦法對我打開心房,只有與友花待在一起才安心。不過今天恰巧沒有人去X棟的研究室──」

  莫莉焦躁地搖頭,伸手推開佩兒多莉琪。

  「不管怎麼樣,你讓開!」

  「不行!太危險了。您不知道嗎!而且就算媽媽不去──」

  「除了我以外,還有誰會為那些孩子拚命。」

  感覺就好像被甩了一巴掌。

  沒錯,聚集在這個收容所的孩子都是遭到世界捨棄的人們。佩兒多莉琪也曾經是其中一份子。莫莉全心全意接受這些孤兒,而那些一開始不願意相信莫莉的孩子,也會慢慢卸下心防──只有莫莉絕對不會背叛他們。也只有莫莉不會捨棄他們,不會忘了他們。

  佩兒多莉琪呆呆地站在那裡。

  莫莉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很快跑過佩兒多莉琪身邊。

  「把避難處關起來!你們誰都不准跟!太顯眼了,聽見了嗎!」

  「媽,媽媽……」佩兒多莉琪還是追了上去。但是莫莉移動的速度很快,她甚至把最喜歡的高跟鞋脫下來拎在手上,愈走愈快。伊努泰洛一邊趕緊跟上,一邊快速向其他的隊員下達指令:

  「馬索隆,撤走後備隊,封起避難處的隔牆!十七號警邏對跟上莫莉小姐!」

  然而十七號警備隊的成員早就跟上前去。如此一來就放心多了,因為光靠佩兒多莉琪一個人根本辦不到。

  就算只是想要保護重要的人,佩兒多莉琪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即便如此,她還是想要待在莫莉身邊,保護莫莉。

  媽媽。

  我為了復仇拿起劍,為了你加入銀色軍團。

  她想要成為一柄劍,一柄經過千錘百煉的劍。

  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一把能夠保護你的劍。

  從前我總是一個人模仿別人的動作,練習劍術。每當我受傷的時候,你總是會為我治療。那個時候,你總是抱著我,狠很罵我……你就跟我的親生媽媽一樣溫柔。

  媽媽。

  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我最喜歡的人死了、我被徹底玷污了、最重要的什麼東西被奪走了……佩兒多莉琪已經不再是少女了。

  我好怕。好怕。我好怕。好怕。我好怕。好怕。我好怕。好怕。我好怕。好怕。還是好怕。

  我的心似乎有個地方……已經麻痺了,變得很奇怪。

  媽媽,我真想要你替我撫平那時候留下來的傷口。

  但是我做不到。

  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持使再怎麼討厭、再怎麼屈辱,我還是拜託跟守護者訂有契約的其他醫術士幫我治療。

  「媽媽……!」

  莫莉沒有轉頭,逕自往前一直走到十七號警備隊剛才所在的轉角。那裡有通往二樓的階梯。階梯?媽媽不是要去X棟?通過轉角的佩兒多莉琪,轉頭看了一下十六號守備隊應該還在的那個走廊。雖然沒有停下腳步,也沒辦法看清楚他們的動靜,不過他們似乎沒有性命之憂,這讓佩兒多莉琪稍微安心一點。

  但是在這個收容所裡,只有棟不與其他建築物相連。就位置而言,X棟位於正對宿舍的中庭。就在佩兒多莉琪暗自忖度莫莉要怎麼過去的同時,莫莉已經爬上階梯,伸手往樓梯轉角的窗戶探去。

  輕而易舉打碎玻璃。

  強化玻璃化作粉末,往外側飛散。

  那個不是什麼魔術,只是醫術式的應用。雖然佩兒多莉琪不太清楚,不過醫術式本來就是魔術的一種。事實上醫術式能辦的事,比起一般人想得要多上去多──在他們不受流派束縛的前提之下。

  莫莉˙利普斯早已捨棄流派,也早就脫離泛大陸醫術士會(PCMA),創立自己的流派,並且可能是艾爾甸第一的醫術士。

  對莫莉來說,打破玻璃只是彫蟲小技。

  其實莫莉以前曾經跟某個守護者裡的大力士比賽擊破瓦片,漂亮地贏得勝利。那時還在收容所的佩兒多莉琪,也目睹了整個過程。

  「媽媽,等一下……」

  打破玻璃的莫莉直接從窗戶飛躍而出,腳步沒有絲毫停滯。佩兒多莉琪緊跟在後。那個轉角距離地面有一˙五美迪爾。雖然有草皮,但身上穿著重裝備,落地時還是會有若干衝擊。佩兒多莉琪並不在意這一點,不過並不確定伊努泰洛隊長以及十七號警邏隊成員是否全部跟上。

  往X棟前進。

  橫越中庭約三十美迪爾,就會到達X棟,這裡包括培育研究用植物的溫室以及進行高等醫術式的研究室。

  可是佩兒多莉琪腦出突然冒出「情況不妙!」的警告。這裡可是中庭,宿舍區的隔牆已經遭到封鎖,龍州人遲早會來到中庭,打破窗戶在侵入建築物。萬一不小心被敵人看見──

  但是多想無益,比起胡思亂想,還是趕緊邁開腳步奔跑。

  佩兒多莉琪拚命地往前跑──距離三十美迪爾,裝備輕便的赤腳莫莉速度很快。她果然還是追不上嗎?莫莉已經到達棟的側門入口──這個入口直通X棟約一半面積、以玻璃帷幕建構的溫室。莫莉伸手打開那扇門,竄進溫室。幾秒以後,佩兒多莉琪也跟著衝進溫室,濕潤的溫暖空氣以及植物的氣味迎面而來,可是樹葉形狀奇特的高大樹木擋住來者的視線。

  「媽媽!」

  沿著林密間鋪設而成的道路前進,雖然路途曲折,但是佩兒多莉琪還記得溫室的面積不大。

  「皮諾雅!友花!」

  莫莉的聲音離他不遠。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一道白色人影從樹木的另一頭閃過。佩兒多莉琪決定無是腳下的道路,直接踩過地面,撥開巨大的樹葉前進。

  「媽媽!你在哪裡……!」

  找到了。

  那是溫室裡一處較為開闊的地方──盆栽植物並列在架子上,還設有幾把長椅。

  莫莉跪在地上,緊緊抱著眼前的黑髮少女。

  待在一旁的友花也戰起身,以一雙有如玻璃珠的眼睛看著佩兒多莉琪。她的那頭粉紅色的頭髮太常了,要說奇怪確實期快,但卻不覺得不可思議或是有所不搭。似乎有種「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的感覺。

  看來那個黑髮少女就是皮諾雅吧?她一定是察覺外頭的狀況,但是又逃不掉,所以才會躲在這裡發抖。皮諾雅邊說「我好怕」,「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之類的話,邊抽抽搭搭地哭泣。

  莫莉輕撫皮諾雅的背與頭:

  「笨蛋,你覺得我會忘了你們?」

  「……對不起。」

  佩兒多莉琪理解皮諾雅為什麼想道歉。

  皮諾雅大概是這樣想──自己一定是被人遺忘了。

  自己被人捨棄了,又被人捨棄了。最後就是不斷遭人捨棄。就是這麼一回事。就算活著,還是沒什麼好事──那些剛來到收容所的孩子時常會有這樣的想法。

  「笨蛋。」莫莉又說了一聲,然後拉過友花,連同皮諾雅一起緊緊擁抱。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力道很大:

  「來吧,站起來。研究室在地下,總比這裡──」

  莫莉以抱著皮諾雅與友花的姿勢起身。就在此時,伊努泰洛與十七號警邏隊的成員都感到了。莫莉與佩兒多莉琪對視一眼,臉上出現「真拿她們沒辦法」的表情──只有一瞬間而已。

  她們已經很習慣這種大規模打破玻璃的聲音了。

  不過這次的聲音是從上面傳來。大量的玻璃碎片落下,應該是玻璃屋頂被人打破了。

  不過這是誰幹的?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即使佩兒多莉琪內心一片混亂,她還是立即起身掩護莫莉、友花與皮諾雅。不過一個人要保護三個人,還是太勉強了。伊努泰洛與副隊長摩爾古雷,馬上跟上去擋住她掩護不到的地方。伊努泰洛還舉起盾,一面抵擋從天而降的玻璃碎片一面開口喊道:

  「敵人來襲!死守莫莉小姐……!」

  敵人。

  的確,也不可能會是其他人。

  敵人化身巨大玻璃碎片落在地上。

  穿著繡有白色人骨紋樣無袖藍色長袍的男人。露在外面的粗壯手臂以及臉上全部都是刺青,渾身都是肌肉。

  他是骨龍的頭目之一。

  名字叫做吳戒。

  那傢伙著地以後,便馬上往莫莉,也就是佩兒多莉琪的方向飛奔而來。不過十七號警邏隊在聽到伊努泰洛隊長的指令以後,馬上擺出架式。伊努泰洛、副隊長摩爾古雷及佩兒多莉琪全都拔劍往吳戒殺去。但是──

  吳戒就像怪物一樣。

  那傢伙「走」在十七號警邏隊隊員的盾上。

  更正確的說法,是吳戒憑藉非常人所及的動態視力,看清來襲的劍勢一一避開穿越,以不尋常的體能在盾牌上面跳躍,並且幾腳就把幾個隊員踢飛。

  「──唔!」

  佩兒多莉琪雖然沒有持盾,但受到伊努泰洛與副隊長摩爾古雷的連累,也跟著跌坐在地上。不過伊努泰洛很快起身:

  「──混帳!大家別怕……!」

  指揮官有很多類型──十七號警邏隊隊長夫雷德利庫˙伊努泰洛是那種身先士卒,以身作則帶領部下的類型。在下令戰鬥之前,自己就先上前衝殺。當他號令前進的時候,自己一定正在前進。所以在所有人有所動作之前,伊努泰洛就已經起身拿著盾牌遮住半個自己,持劍往吳戒刺去。

  也因為如此,他的犧牲實屬必然。

  「嗚……噢……」

  吳戒的雙手各拿著一根兩邊帶有橫向分岔的棒狀武器。

  那個東西貫穿伊努泰洛的身體。

  兩根武器刺穿鎧甲,一根刺向伊努泰洛的左腹部,另外一根沒入他的腹部正中央。尖銳的前端甚至穿過伊努泰洛的身體……

  吳戒以看起來輕輕鬆鬆的迴旋踢,踢飛伊努泰洛的盾排,然後逼近伊努泰洛,把兩根棍棒刺進伊努泰洛的身體。

  「──少、少得意……!」

  即使如此,伊努泰洛還是想要揮劍,但卻沒辦法如願。

  吳戒雙手一張,金屬與人體一起發出碎裂聲。

  肚子裂開了。

  伊努泰洛的劍掉在地上。他一邊後退一邊用雙手按住自己的腹部。不僅是腸子、鮮血。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也紛紛流出。站不住的伊努泰洛就這麼頹倒在地──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伊努泰洛只剩下背脊與部分內臟連結上下半身,如此一來當然沒辦法負擔自己的體重。

  「……你……們、在做……什麼…」

  不過伊努泰洛還有意識。雖然幾乎快要變成一具屍體,但他還是十七號警邏隊的隊長,身為秩序守護者轄下的領導者,伊努泰洛下達命令:

  「──宣揚吾……等之…義!」

  所以十七號警邏隊的隊員也得聽命。

  他們非得聽命不可。

  就算敵人佔了壓倒性的優勢、就算其他龍州人的腳步聲逐漸接近、就算情勢對他們不利、就算他們的手在發抖,膝蓋發軟。

  只要他們還是銀色軍團的一員,就得盡到自己的職責。

  「噢噢!噢噢噢噢噢……!」副隊長摩爾古雷隨即補上前鋒的位置。佩兒多莉琪跟在後面,手裡握著伊努泰洛借她的、由馬龍…羅德尼打造小刀,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十七號警邏隊僅存的隊員,拚命往吳戒方向衝去。可是他們有的就像紙屑一樣被吳戒撞回來,或是挨上一拳一腳就受了致命傷。佩兒多莉琪第一次被掃了一腿倒在地上,第二次則事件被那根棒狀武器打斷,劍身只剩一半。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不能後退。他們沒辦法後腿,已經沒有退路了。

  佩兒多莉琪注意到龍州人的增援已經到達──光是吳戒就打不過了。

  雖然內心受到挫折,但是當佩兒多莉琪轉頭看見莫莉、皮諾雅與友花時,她隨即再度強打起精神。還沒完,她還能再努力下去。媽媽,無論如何,我能做的似乎只有努力而已。

  但在那一群龍州人當中,佩兒多莉琪看到那個女人──

  她穿著兩側都開高叉的旗袍,留著黑人頭,嘴上塗著黑色的口紅,剃掉眉毛的,眼睛、四周,有奇怪的刺青。那個女人、是……

  ──那個?

  發不出

  聲音。

  沒辦法動。

  我是、怎麼了……?

  「吳戒,要玩就到旁邊玩。」

  那個令人望而生懼的女人一出現,佩兒多莉琪的視線瞬間開闊起來。

  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佩兒多莉琪的眼中,都是那樁黑不見底的眼。

  「好啦,秩序守護者,你們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啦!我們呢,也不是專程來殺你們的。」

  這般的口氣,還有所謂的停戰宣言,誰也沒有疑心可能會是陷阱。

  眼前的這個女人,是骨龍的另一個頭目,魅婁。

  那個令人恐懼的女人擁有一雙魔性之眼,能使出一種詭異的妖術。佩兒多莉琪想起來了──

  不能看她的眼睛。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了。

  戰鬥完全終止,所有的人都還看著魅婁的雙眼。

  動彈不得。

  「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沒說謊喔?」

  魅婁略微抬起下顎、嗤笑一聲:

  「我們的工作呢,是要襲擊這裡、壓制這裡。說到這個,我的故國有一種名為將棋的遊戲。只要能夠拿下上面的王將,就是贏家。除了王將以外,拿下再多的棋子也贏不了。這裡是莫莉˙利普斯收容所對吧?那麼、王將呢?」

  魅婁逕自往前走。佩兒多莉琪還是動彈不得,隨著魅婁的步步進逼,她們的位置也跟著互換。也因為換了位置,魅婁的眼睛漸漸遠離佩兒多莉琪的視野範圍。

  所以佩兒多莉琪逐漸脫離魅婁的控制。

  ──能動了。

  她的身體能動了,咒縛慢慢解開了。

  魅婁很快走過她的身邊。佩兒多莉琪想要飛身撲去,但是失敗了──魅婁帶了一批身穿黑色裝甲服,頭戴籠狀護具的龍州人,因此她馬上就給這些龍州人給逮住。除了佩兒多莉琪以外,其他從咒縛當中脫身的十七號警邏隊成員,同樣也被好幾個人壓制。

  不過能動的人其實並不多。

  因為幾乎所有的戰事,都被吳戒奪去戰鬥能力。

  「收容所的王將呢──」

  現在吳戒就站在魅婁的身邊。

  站在魅婁面前的人,是把友花與皮諾雅藏在身後,全身僵硬的莫莉。

  「莫莉˙利普斯就是你吧?」

  「……嗚!住手!不要碰我媽媽──」

  佩兒多莉琪想要甩開那些龍州人,但是她的肩膀被人壓住,根本使不上利。再加上那些龍州人還抓著她的頭髮,把她的臉壓在地上。

  「放開我!住手!你給我住手!不准碰我媽媽……!」

  「啊啊,果然──」

  魅婁的眼睛緊盯莫莉不放。就在她開口的瞬間。佩兒多莉琪就像聽見腦裡有什麼東西被人弄壞,發出尖銳的聲響。

  是了,就是這樣。魅婁的確可能不認識莫莉,就算她聽到說過莫莉特徵,但是還沒見面,獲許她沒辦法肯定。然而佩兒多莉琪的反應,卻讓魅婁知道自己沒有弄錯人。

  「這個女人就是莫莉˙利普斯?」

  魅婁拔出腰際的小刀──那是一把上面有著骷髏飾樣的可怕彎刀。

  「──老實說,我對這個任務實在沒什麼興趣。我想做的可不是這些事。讓我們速戰速決吧!王降,要恨就恨SIX吧。」

  魅婁手上的刀壓在莫莉的脖子上……佩兒多莉琪發出連自己都不曉得什麼意思的話語,魅婁則是在刀上灌注力氣。

  但她的右手被莫莉抓住──

  「……不要……看不起我啊……!」

  看起來應該不是魅婁所施的咒縛解開了。事實上莫莉不但說話不連貫,動作也很僵硬。

  但是只要能夠碰到魅婁的手,那就夠了。莫莉˙利普斯是極少數能夠以超高速施行醫術式的醫術士。醫術士熟知人體結構,所以能夠靠著如此的精密操作為人進行治療。就理論上來說,倒過來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大多數的流派都是靠著嚴格的師徒制度所建構,這種利用醫術式的破壞行為也遭到嚴格禁止。不過莫莉早已捨棄所謂的流派門戶。

  既然能夠很快進行治療,那麼破壞也很快。

  「──哎呀呀呀呀呀……!」

  皮膚膨脹到了極限,然後爆裂開來──皮下脂肪四散、肌肉爆裂彈開、肌腱脫落、紅色液體從裂開的血管激流而出。魅婁的右手瞬間只剩下鮮血淋漓的白骨。

  一隻手變成這個樣子,魅婁當然不可能繼續拿刀,而她給莫莉、給其他人的咒縛也在此時完全解開。

  魅婁搖搖晃晃後退幾步,而全身上下到處沾滿魅婁鮮血的莫莉,還是沒有把手收回來。接下來的目標是魅婁的頭嗎?莫莉已經起了殺意,她的手往前身,距離只差一點……但是事情發生太快,佩兒多莉琪只能在一旁看著。她甚至沒有發現龍州人壓制她的力道減弱了……佩兒多莉琪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看著。


  吳戒很快衝到魅婁的身前,就像劃出十字一般揮動兩根棒狀武器。

  莫莉或許馬上轉身閃過那個攻擊……

  吳戒的武器往莫莉得胸腹之間掃去,另外一根從左肩劈下,直直劃過莫莉的大腿……

  歪斜的十字。並非標準端正的十字,而是歪斜的十字。媽媽。

  「──啊啊……」

  騙人。

  誰來告訴我……這一定是騙人的。

  吳戒的武器打在莫莉的頭上,莫莉雖然伸手想要阻擋,還是無法完全擋住。莫莉就這樣雙膝跪地、眼睛直往後翻。佩兒多莉琪沒辦法相信,那個人就是她的媽媽。我不相信。媽媽,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媽媽可是莫莉˙利普斯,強壯溫柔又溫暖的媽媽,雖然有點低級,其實還是很高雅的媽媽。我的媽媽。大加的媽媽。媽媽。媽媽。沒辦法相信,那個人就是她的媽媽。我不相信。媽媽,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媽媽可是莫莉˙利普斯,強壯溫柔又溫暖的媽媽,雖然有點低級,其實還是很高雅的媽媽。我的媽媽。大加的媽媽。媽媽。媽媽。沒辦法相信,那個人就是她的媽媽。我不相信。媽媽,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媽媽可是莫莉˙利普斯,強壯溫柔又溫暖的媽媽,雖然有點低級,其實還是很高雅的媽媽。我的媽媽。大加的媽媽。媽媽。媽媽──但是……

  「啊啊……」

  「啊哈哈哈……!」魅婁靠在吳戒身上,左手壓住右手高聲狂笑:

  「真是難看阿!何必這樣呢?很痛吧?看啊、看看這個妓女醫術士!啊哈哈哈……!」

  不要校。

  不准校……有什麼好笑得……沒有……什麼好笑得。

  但是不管她再怎麼哭、再怎麼叫、再怎麼爭查,龍州人還是押著她。

  媽媽倒下去了。媽媽死了!一旁的皮諾雅哭倒在地,佩兒多莉琪有些暈眩,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體內來回衝擊,感覺好熱、好熱,可是她已經渾身無力,彷彿世界正在旋轉。

  「媽媽……!」

  有人在說話……是誰?誰的聲音?是自己的聲音?還是皮諾雅的聲音?不、都不是,這是她第一次聽見那個聲音──

  「媽,媽!」友花對莫莉伸出手、對媽媽伸出手,然後抱著頭悲喊出聲。理應在魔術士培養過程出了問題的少女,泣不成聲地喊道:

  「──────────────────」

  那就是她的間叫聲嗎?

  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友花的淡粉紅色頭髮隨風飛舞。

  她的身體為了一層紅色磷光──那就是魔力嗎?

  那些東西都集中在友花身上。

  不斷集中、愈來愈紮實──然後火焰溢射而出。

  數道火焰織成的長帶,毫無章法地朝魅婁襲去。

  不過,還差了一點。吳戒以自己的身體為盾,挺身而出保護魅婁。雖然他的衣服還有身體都燒了起來,但他還是抱著魅婁退開。其他的龍州人也陷入恐慌,押住佩兒多莉琪的龍州人也逃了。沒辦法,那幾條由火焰夠成的長帶四處亂竄,連植物也燒了起來。好熱,煙熏得眼睛好難過。火,到處都是火──火災,這是火災。燒起來了,通通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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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12:41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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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18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六區

  「莫莉˙利普斯收容所」


  Chapter 5  不要拭去淚水

  收容所被五美迪爾高的厚實圍牆圍繞,圍牆上設有鐵絲網,大門還能以開閉式的鐵柵欄加以封鎖……面對這樣的陣仗,龍州人則是以弩弓齊射展開襲擊行動。

  整個大門、圍牆、柵欄,到處都是箭矢、箭矢、箭矢。

  倒在地上的守護者,幾乎都是被箭射死。

  正門玄關、櫃檯與候診間所在的A棟,可以說是傷亡慘重──玻璃碎片四散,沙發也被人打壞。幾近全裸,滿身血污的女性工作人員大腿張開躺在櫃檯上。

  其他還有好幾具疑似外面患者的屍體躺在地上,女人幾乎都是被人施暴致死,男人的屍體身上也是傷痕纍纍。其中還有一些為了保護沒有武裝的人們而戰死的守護者。而在守護者的屍體堆裡,還混雜了幾具看起來像是龍州人的屍體。

  即使離開A棟進入病房,也在各處看到許多激戰之後留下的痕跡。

  不過在這裡,身穿黑色裝甲服、戴著籠狀頭部防具的龍州人屍體,要比守護者來得多。沒有什麼一般人、或是非戰鬥人員的屍體。看起來多虧這些負責收容所警備的守護者,在最混亂的時候,讓龍州人幾乎把時間耗在A棟。也因為如此,以孩子們為首的住院病患才能井然有序撤離……這是可以想像的狀況。

  但是更為驚人的景象,則是出現在曾經一度封鎖又被人打開的隔牆另一邊的宿舍。

  趕來這個收容所的人,是秩序守護者十二號游擊隊隊長莎爾洛特˙琳迪暨以下十六名隊員,以及二十三號後備隊的十六名隊員,再加上瑪利亞羅斯在內的六名ZOO成員。

  莎爾洛特身穿女用天命系列GDS,頭上戴著綴有羽毛、蓋住頭臉的頭盔。她的腰間繫有小型圓盾,還有刀身較寬的摩德洛裡刀。雖然女性守護者的人數不多,但能夠被任命為一隊之長的女子還是不容小覷。

  莎爾洛特掀起面罩──眼前的慘況,讓她不由得停下腳步。

  「李童晏……」

  那個守護者,被好幾把刀劍「釘」在牆上。

  但是他雙手所持的兩把劍各次穿一個龍州人。

  而且他的腳邊也有好幾具龍州人的屍體。

  現場的血腥味令人作嘔。那個莎爾洛特叫他李童晏的守護者,看起來是擋在這裡展殺龍州人,最後壯烈戰死在這裡。

  令人無法理解的是,李童晏沒有戴頭盔,遺容還有滿足之色。

  感覺上李童晏好像在誇耀自己的勝利。包含他臉在內,他的頭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這傢伙一邊走向死亡的道路,一邊斬殺敵人,並且獲得最後的勝利。

  「這真是……」莎爾洛特以有點受不了他的口氣說道:

  「李童晏的死法……真不愧小羅剎之名。之後再跟總長報告吧。還是要等到蘇生以後,再來自己向總長交代呢?不對,對你而言,與其用嘴說,還不如用劍來得順手吧?」

  莎爾洛特積著便要幾個部下把李童晏的遺體放下……無論如何,她現在能做的事有限,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等著他們──

  在這個走廊的盡頭右轉,應該有一個避難處,可是四周卻很安靜,一點也沒有戰鬥的感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

  就在守護者開始前進的同時,多瑪德君停下腳步,揚起眉毛。

  然後往左方看去。幾個正對走廊的房門都是大開。

  多瑪德君默默踏進其中一個房間,皮巴涅魯反射性跟上主人,然後是卡塔力、由莉卡、瑪利亞羅與莎菲妮亞。

  「多瑪德君,怎麼了嗎?」

  房間裡無論是床、桌椅等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而且完全沒有遭人搗亂的樣子……不過看來似乎有人穿著鞋子踩進來,房間被踏的很髒。

  看來很堅固的雙層窗戶也被人打破。

  襲擊者應該是在打破窗戶以後,從外面進入房間,然後在走廊與李童晏等人戰鬥吧?不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宿舍區的走廊一個人都沒有?還是敵人已經全部撤走?

  多瑪德君隨後便找到答案。

  「在外頭。」

  只丟下一句話的多瑪德君從窗戶跳到中離。皮巴涅魯、卡塔力也跟著登上窗框,瑪利亞羅斯知道多瑪德君想做什麼──是X棟吧。雖然他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是龍州人應該都到那裡去了。一想到這裡,瑪利亞羅斯開始感到焦躁。

  ──莫莉。

  不對,為什麼莫莉會在X棟。

  瑪利亞羅斯只知道X棟有溫室與研究室──莫莉是因為正好待在研究室的關係,所以來不及逃跑嗎?

  或許真是這樣,並非沒有可能……可是她可是莫莉˙利普斯,是這個收容所的代表。誰都以為莫莉應該是最先逃跑的人,但是莫莉卻不一樣。

  對,莫莉不一樣。莫莉就算犧牲自己,也不會丟下她的孩子不管。

  X棟。

  她應該不再那裡吧?瑪利亞羅斯告訴自己──她不在那裡,不可能在那裡,莫莉應該已經進入避難處。

  那個避難處是在四年前收容所遭到大型惡黨集團之後,趁著改建宿舍時建造的。他曾聽說過避難處建造得相當堅固,收容所也定期進行避難演習。每次他們都與時間賽跑,務求能夠盡量縮短時間。想來也是因為這樣的努力,所以病房棟幾乎看不到非戰鬥人員的屍體。

  現在莫莉應該是在避難處吧。她應該正在來來回回安慰那些提心吊膽的被保護者。瑪利亞羅斯幾乎只是閉上眼,眼前就會浮現這般的景象。

  但是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把眼睛閉起來的時候。瑪利亞羅斯走出中庭,走在草皮上。他的目標──X棟,除了一大群龍州人之外,似乎還有其他的異狀。

  煙。

  幾乎佔了半個X棟的溫室,此時正從屋頂冒出濃煙。

  屋頂開了大洞……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火就不會有煙。也就是說──

  「火災……」

  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為什麼會有火災?又是襲擊、又是破壞、又是侵犯、又是殺人放火,又不是戰爭──戰爭,這就是戰爭嗎?

  秩序守護者原先與SmC之間的對立就很激烈。這回的契機是佩兒多莉琪被擄走,秩序守護者襲擊SUCKDOLL。秩序守護者與SmC雙方都在一號區面對面設營,SIX的企圖就是要骨龍的龍州人在這個時候襲擊收容所吧。

  毫無疑問的是一場戰爭。

  就規模而言,當然不到國與國之間互相衝突的程度。不過這無庸置疑是一場戰爭。

  而且瑪利亞羅斯也不完全算是局外人。不論再怎麼撇清關係,他也還是與這些是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連。不但事實如此,情感層面也是如此。

  隨著這幾次事件的發展,或許會更加深雙方的對立。

  莫莉,我並不想讓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在守護者的屍體當中,沒有看見佩兒多莉琪。雖然瑪利亞羅斯沒有一一確認,但是與其他的守護者相比,佩兒多莉琪的體型還算嬌小。他希望那兩個人都可以平安無事。雖然這樣說很過份,但是不管死了多少素為謀面的守護者,他還是希望能夠知道他的朋友還活著。

  這樣的願望算過份嗎?

  「那是──」

  走在前方的多瑪德君拔出背上那柄大劍。

  「──莎菲妮亞,用魔術把那棟建築物的火滅掉!裡面或許還有一些人不是我們的敵人,你要注意一下!做得到吧!由莉卡掩護莎菲妮亞,其他人跟我來!」

  莎菲妮亞為了準備施展魔術,馬上停下腳步;由莉卡則是拿起九頭棍站在莎菲妮亞的身前;皮巴涅魯加速衝倒多瑪德君的右前方;瑪利亞羅斯在多瑪德君的左後方,卡塔力則是右後方。

  距離X棟還有二十五美迪爾。

  多瑪德君並不是隨便發號施令,而是有所行動。

  原先準備前往X棟的龍州人,此時都因為火災的關係紛紛後退──也有人從X棟跑出來。瑪利亞羅斯記得幾個人的臉。包括那個渾身肌肉的男人,還有讓那個男人抱著跑出來的可怕女人。他曾機受到一次那兩個人的「照顧」──不對,跟佩兒多莉琪一起被抓一次,又在下水道那裡見過一次,加起來是兩次。

  名字……男的應該是吳戒,女的應該是魅婁。

  如果是骨龍來襲擊收容所,兩個頭目在這裡一點也不奇怪。不過即便如此,兩個頭目應該也不會為了放火專程進入X棟吧?這不像龍州人的作風。

  看起來魅婁與吳戒都受傷了。吳戒渾身燒傷,魅婁則是右手負傷。如果放火燒到自己,那就真的太蠢了。看樣子是吳戒抱著手受傷的魅婁,慌慌張張離開X棟……

  X棟一定發瘋了什麼事……多瑪德君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龍州人似乎也注意到他們。魅婁在吳戒懷裡發出只是──雖然聽不懂龍州語,但是看吳戒繼續往正門方向走去,魅婁應該是要手下保護他們吧?眼前大約有將近三十個穿著黑色裝甲服,頭上戴著籠狀防具的龍州人。他們各自舉起自己的武器逼近過來。

  丟個爆彈──也就是裝有哈蕾慕˙戈登的小瓶如何?瑪利亞羅斯一邊想,一邊伸手摸向皮帶扣子,不過多瑪德君已經早他一步往前躍去。這一步跨得相當大,多瑪德君的腳真是長。一瞬間就縮短他與龍州人的之間距離,在龍州人的先鋒集團前突然停下腳步,然後揮動那把劍身成波浪形狀的琥珀色大劍。

  即便他停下腳步,沒有因此止住的劍勢先是一個回轉,斬殺敵人之後轉動軸心,再次回轉那柄大劍。

  斬開空氣的聲音、人體一分為二的聲音混在一起。那把大劍調和了四散的血肉,然後合而為一,在空中化為一朵盛開的花朵。

  「不想死的人就讓開!」

  雖然不知道骨龍的龍州人懂多少共通語,不過就算聽不懂多瑪德君在說什麼,他們也能理解現在跟多瑪德君硬碰硬會有什麼下場。

  龍州人顯然是害怕了──他們雖然沒有後退,可是腳卻開始不聽使喚。事到如今,還是落荒而逃才對。多瑪德君雖然很好講話又不殘忍,但是他沒善良到會去同情敵人。

  「皮巴,殺了他們。」

  聽到主人下令,擁有一雙砂色雙眼的前殺手便拿起刺殺突擊兩用短劍,雄劍庫雷亞達,還有雌劍莉蕾札。他飛身躍進龍州人的中心,在密度最高的地點著地。

  應該是會了效率的關係。

  皮巴涅魯把身體縮到最小,竄入人群之中──斬、扯、削、攪、封、殺。

  皮巴涅魯的眼睛只盯著一個點──他的雙眼並沒有追著雄劍庫雷亞達與雌劍莉蕾札。或許是沒有必要吧?他的神經就像蔓延到那對雌雄短劍上面,也許那兩把劍就像是雙手的延伸,就像是他的一部份,也可能是他的全部。

  皮巴鎳路佇立在幾個被他解體完成的傢伙……不,那已經是無法計算人數的破碎屍體、肉塊、骨頭、皮膚、內臟、血液及腦漿當中,看起來遺世而超然。

  這是決定性的一擊,骨龍也幾乎登解。騷動不安的隊伍陷入混亂,龍州人一個一個往四面八方逃開。就在這個時候,瑪利亞羅斯的左右手各拿著兩個、共計四個爆彈依序扔出。

  「想得美阿,你們這些混蛋……!」

  四聲爆炸聲響壓過瑪利亞羅斯的叫聲,不過聽不清楚爆炸的順序。不過那種事情無所謂──那些閃光、火焰、暴風到底吹飛多少敵人,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EleEle慈羅極度NeLMaL蒙園堂AleL因淨土148957天」

  莎菲妮亞發動梅樹,從LEP召喚而來的水靈Cyd與氣靈Uye做出無數水球。

  隨著莎菲妮亞的手杖引導,那些水球隨即從X棟的屋頂侵入溫室,隨即吞噬火焰。

  對於閃光魔女的弟子「毀滅世界者」莎菲妮亞而言,這不算什麼困難的魔術。不過在使用這個魔術時,能夠恰如其分控制規模的人,才是優秀的魔術士。這不是只要釋放力量就行的魔術,還需要縝密的控制,施行起來相當困難。有多少魔力幾乎是生下來就已經注定,魔力不夠的人也很難驅動這個魔術。

  無論如何,莎菲妮亞開始著手滅掉X棟的火災。

  瑪利亞羅斯跑向X棟。皮巴涅魯接到多瑪德君的指示,前往追擊吳戒與魅婁,而多瑪德君自己則是走進直通X棟溫室的側門。瑪利亞羅斯因為投擲爆彈的關係,所以慢了卡塔力一步,不禁感到相當懊惱。他緊跟著半魚人進入溫室,眼前一片煙霧瀰漫──「嗚哇!這是怎麼回事啊!」、「你這只笨魚!停下來幹嘛啊,擋路!」、「我才不是魚!」、「吵死了!」這是莎菲妮亞的魔術引起的嗎?無論如何,那些水球已經把火撲滅了,因此整個溫室產生大量的水蒸氣及煙霧。而在這樣的狀況下,能見度真是太低了。

  「莫莉!」

  瑪利亞羅斯沒有把握莫莉一定在這裡。其實他更想否定這個想法。他告訴自己,莫莉不在這裡。怎麼會在這裡呢?她真的在這裡嗎?她真的待在這裡?雖然如此,瑪利亞羅斯的心中還是帶著若干疑惑。

  「莫莉……!」

  因為水蒸氣的關係,瑪利亞羅斯的臉有些濕濕黏黏。整個溫室瀰漫燒焦的氣味,吸入的空氣中還混雜著些許煙塵,讓他有些嗆到。一邊咳嗽,一邊反覆喊著莫莉的名字。走道一半,由莉卡與莎菲妮亞也追上來了,卡塔力也跟在她們旁邊。多瑪德君呢?難道他是靠著獨特的嗅覺逐漸往前推進嗎?

  「是誰!?」

  他聽見女孩子的聲音。那是──佩兒多莉琪?

  那麼急促的嗓音,瑪利亞羅斯心中浮現不祥的預感,趕緊加快腳步。他想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不過是那邊呢?他不知道。怎麼可能知道?他又不是耳朵靈敏的貓或狗。他焦躁地踢了周旁的數目一腳,接著聽到卡塔力大喊「在這裡!」由莉卡拉著他的手,莎菲妮亞則是喊的一句「瑪利亞……!」鼓勵他前進。雖然不到沒用的地步,瑪利亞羅斯還是有些驚慌失措。瑪利亞羅斯滿腦子都在想,是不是發生什麼壞事?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呼吸困難,但卻不是水蒸氣與煙的關係,而是因為我──不想往前走。我不想前進。好可怕。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怪物就站在前方,朝這裡招手。

  但是他一定得過去才行。就算他就此停下腳步,也不可能逃得掉。

  也許已經太遲了吧……

  我來的太遲了。

  「有人在嗎?是夥伴的話請幫幫我們……!媽媽……!」

  佩兒多莉琪的聲音很近,就在附近而已。瑪利亞羅斯只花了幾秒就找到人。這地方本來就是開闊的場所,上頭的玻璃屋頂又破了一個大洞,在煙霧與水蒸氣逐漸淡去的當下,瑪利亞羅斯看清楚眼前的狀況──

  他看見一個守護者的屍體──這個守護者的上半身與下半身只靠著脊椎骨連結。還有一個守護者的頭被扭向不可思議的方向──他也已經死了。也有人的胸口銀甲開了一個大洞,血流不止之後斷氣……除此之外,還有幾名仍然活著的守護者。

  在那些活著的守護者當中,有人已經脫下頭盔,所以瑪利亞羅斯馬上認出那個人──

  「佩兒多莉琪……」

  佩兒多莉琪聽見瑪利亞羅斯的叫聲,隨即回頭。

  她那淡金色的頭髮沾上煤灰、血等各種污物,緊緊貼住她的臉頰。

  一臉炫然欲泣的模樣。

  如果可以,瑪利亞羅斯也想哭。

  因為眼前的佩兒多莉琪幾乎趴福在地上,她緊緊依靠的人正是──莫莉˙利普斯。

  「瑪利亞……羅斯……」

  佩兒多莉琪的臉逐漸扭曲。

  已經乾涸的淚又滲了出來。

  莫莉的眼睛必上,臉頰失去力氣,嘴巴呈現無力半開的模樣。

  她身上穿著女用醫術士服原本應該是純白色,可是眼前這件醫術士服卻從左肩橫拉一道直到腰部的裂口。還染得一片紅。

  很深。這道傷口相當深……看起來應該是用什麼武器刺入之後拉扯所造成的傷口。

  不只這樣──

  還有頭上的傷。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莫莉頭部右側正在流血。

  由莉卡馬上跑到莫莉身邊,把手放到頸部與胸口,然而只能一臉悲痛地搖搖頭。

  莫莉已經死了。

  佩兒多莉琪、由莉卡、比瑪利亞羅斯早一步到場的多瑪德君,還有那個留著一頭粉紅色長髮的少女以及黑髮少女──應該是莫莉收容的小孩──都圍在已經沒有氣息的莫莉身邊。

  就像是一場葬禮一樣。

  「啊──」

  瑪利亞羅斯的膝蓋突然失去力氣,忍不住跌坐在地。他想要站起來,但是就算用手也沒辦法撐起自己的身體。不管是肌肉還是骨頭,感覺起來就跟豆腐一樣,而地面就像棉花糖……我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瑪利亞羅斯的腦中突然浮現這個想法,然後看了莫莉一眼,突然有種一切已經結束的感覺。

  他不知道什麼東西結束,總之就是結束了……真是受不了,我跟廢物有什麼兩樣?我什麼都不能做,我不知道自己竟然無能為力到這種地步。好累。不、不是累,是渾身無力。啊──或許我真的不行了。

  不如大笑一場吧。

  即便滿腦子都是這種無厘頭的想法,實際上瑪利亞羅斯的胸口和肺彷彿都像痙攣一樣顫抖。他從喉際發出奇怪的聲音,眼角發熱,幾乎就要笑出聲來。

  不對。

  是要哭出來了。不、他的頰邊早已留下一行淚。瑪利亞羅斯開始抽噎,似乎是真的哭了。雖然丟臉,不過算了。瑪利亞羅斯打定主意──管他的,哭就哭吧。

  但是由莉卡邁開腳步走了過來。她拉住瑪利亞的一領,把那些快要滿溢出來的情緒逼回去。

  「瑪利亞,凝、你振作一點!」

  由莉卡這麼說著,雖然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但是看到由莉卡眼角上吊的表情,瑪利亞羅斯馬上就知道他沒有弄錯──

  由莉卡很生氣。

  「凝,你最重要的朋友死了,我知道你的打擊很大。但是哭又能怎麼樣?你就算哭,也改變不了什麼。比起哭,還有其他該做的事吧!」

  「該做的事……?」

  「對啊!凝,你又不是無能為力,你有你該做的事啊!聽好了,就算頭部受傷,只要腦袋受的傷不大,就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不過要是只會在這裡哭,肯定不會出現什麼奇跡。凝,你要是懂了,就趕快起來、瑪利亞!站起來!把莫莉送到多瑪德君家!讓多瓦寧古施行蘇生式!」

  「──啊……對啊。」

  對,哭也沒用──由莉卡說得沒錯。他真是個消極的笨蛋,而且無可救藥的遲鈍。莫莉一死,他的思考能力就跟著飛到九霄雲外。他只覺得一切都結束了,卻忘了這種跟常識沒什麼兩樣的知識。

  蘇生式──人類即便死亡,也未必一切就此終結。而且ZOO有專屬的和尚,多瑪德君的家裡還設有專用祭壇。

  「抱歉,由莉卡,我──」

  「凝,你知道就好啦!」

  由莉卡的表情也跟著緩和下來。當然,在這種狀況下,身為醫術士的由莉卡要做的事其實是很多的:

  「受傷的人和還能動彈的人,都到我這裡來!沒辦法動的就出個聲!卡塔力和莎菲凝、妮亞,你們幫我確認傷者和死者的狀況!多瑪德君、瑪利亞,莫莉就交給你們了!其他有空的人,去幫卡塔力與莎菲凝、妮亞的忙!」

  「好!」

  「……是……」

  卡塔力與莎菲妮亞紛紛按照由莉卡的只是行動。瑪利亞羅斯則是忘記擦掉眼淚,一步一步走到莫莉身邊:

  「多瑪德君、佩兒多莉琪!我們帶莫莉走!」

  「啊……」

  多瑪德君阻止佩兒多莉琪與瑪利亞羅斯伸出的援手,一個人輕輕抱起莫莉,說了一聲:

  「走吧。」

  「嗯。」

  瑪利亞羅斯點點頭,看了佩兒多莉琪一點。佩兒多莉琪看起來很不安,嘴唇還在顫抖,臉上也帶著髒污。瑪利亞羅斯伸出右手,在背袋裡撈出一條毛巾,替佩兒多莉琪把臉擦乾淨:

  「莫莉……一定會沒事的。」

  從方才陷入恍惚,直到被由莉卡一語驚醒的瑪利亞羅絲口中說出這種化,其實並沒什麼道理。即使如此,當他看到佩兒多莉琪的表情時,就知道自己一定得開口說些什麼才行。可是話雖如此,他自己也感到十分不安,臉上的表情顯得不太相信自己說的話。

  ※※※※※※※※※※※※※※※※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18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艾爾甸第七區

  「一號區」


  Chapter 6  太陽鬼

  「九號突擊隊有點太前面,讓他們注意一點。敵人右翼正在逐漸接近,十號游擊隊到左翼。」

  為了要將尤安˙桑瑞斯與琺琉的命令傳到前線,編屬在司令部之下的幾個守護者來來回回奔跑。負責傳令的是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號隊,他們平時就接受尤安與琺琉的號令,負責諜報任務,此時雖然得反覆做同一件事,臉上的表情依然不帶絲毫厭煩的神色。

  但是即使距離原訂開戰的時刻十五時已過三十分,戰局還是沒有什麼重大的變化。SmC統一穿上黃色、藍色、紫色構成的裝甲,前進發射弩箭之後立刻後退。秩序守護者雖然加以追擊,但是絕對禁止深入。如此狀況一直到現在還是沒有絲毫改變。雖然尤安不覺得怎麼樣,但是聚集在這裡的觀眾差不多快看煩了。

  而這段時間裡,總長丹尼斯˙桑瑞斯則是將手放在愛用的大刀──名匠達庫拉斯˙多斯的傑作「日輪」劍柄上,一動也不動。

  太陽鬼的紅褐色雙眼,緊盯站在兩百多美迪爾外的SIX。

  他只是安靜看著那個傢伙。沒有恐懼,也沒有太多的意氣用事。

  名滿天下的顏色軍團也相當沉著,如同與太陽鬼的姿勢相互輝映。

  雖然在開戰以前,守護者被迫調撥四隊共六十個人支援收容所與泉裡,特別是司令部周圍的戰力更是削弱到讓人不放心,不過演下看不見任何可能的負面影響。

  尤安直到現在還是打從心底不懂──收容所就算了,難道不能捨棄泉裡嗎?雖然派人支援收容所卻不去泉裡,之後怎麼交代也是個問題。不過泉裡那邊應該已經趕不上了吧?尤安光是靠從傳令人員那裡聽來的詳細情報便能確定這一點。既然如此,只要讓一半的後備隊過去做個樣子,確認一下情況便盡早趕回來──這樣不就得了嗎?

  甚至以尤安的角度來看,根本沒有回應這次決鬥的必要。

  就算是被人說守護者怕了、是膽小鬼、就算是被艾爾甸的市民嘲笑,那又何妨?

  吾等貫徹吾等之義,是為了名氣還是體面?不,應該不是那樣。吾等眾人揮劍,乃是為了吾等之「義」。閒雜人等要笑就笑……像是SmC這樣的害蟲,根本不用拿劍與之正面對決,只要在絕對有利的狀況加以奇襲、一網打盡就行了。反而是應該利用拒絕這場絕對的機會讓對方得意忘形,在趁機讓他們鬆懈──如果是我就會這樣做。

  不過這種作法,總有一天會害秩序守護者瓦解吧。下面的人面對認為「人」就是拿來湊數的我,有的只是害怕而已。即便自己受到總長的重用,也沒辦法統率整個秩序守護者。話說到底,自己並沒有那樣的才幹。

  但是尤安相信──

  自己的存在還是有其必要。我可以補足義父不足之處──我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活。如果義父是溫暖的,我就是冰冷;如果義父對人好,我便待人嚴苛;如果義父說右,我就說左。

  我不會讓義父弄髒自己的手,也不會丟了義父的顏面。弄髒自己無所謂……光輝燦爛的太陽下,總會有陰影存在,而我就在陰影裡從事見不得人的工作。凡是洩漏情報、盜領公款、怠忽職守的人,都由我來處理。這就是我的工作,也是我最得意的本事。

  人們說:「冷酷無情的副長根本就沒血沒淚,不像是個活人。」、「那傢伙腰上掛的根本及不是劍。拔開劍鞘只看的到惡意與陰險……」等諸如此類的話。

  而我則是面帶冷笑接受這樣的評價。我沒有否認,而且完全可以理解。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的作風也是如此。他們也明白這一點,只是這樣而已。

  義父,我無所謂。

  只要在這個距離仰望您有如太陽一般的身影,我就一點也不冷。

  「尤安……」

  義父──不,是總商丹尼斯˙桑瑞斯在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說道:

  「那座山有所行動了。」

  或許是丹尼斯的口氣很沉穩,尤安聞聲之後一點以不驚訝。

  看看時鐘,現在已經十五時四十五分。用望遠鏡看向無限城的遺跡──SIX站在放在瓦礫堆上,看起來想當討人厭的寶座前。只見他高高舉起右手。

  因為個人惡劣的興趣與喜好,SIX穿著上頭繪有黃色閃電的黑色緊身衣。那件緊身衣從頭到腳把他包裹起來,雙手手臂都垂下好幾條像是簾子的長型物體,令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身穿西裝的傑伊站在他的右邊;他的左邊則是身穿灰黑交雜的魔術士服、手上拿個黑色手杖的白髮死靈術士。除此之外,寶座周圍還站著幾個殺戮戰隊最大殺伐的成員。他們也同樣穿著黃、藍、紫三色的鎧甲。

  SIX看看他們,揮下右手。

  「那是在做什麼……」尤安並非詢問,只是喃喃自語:

  「我還以為他們為了要安放那個寶座,才會補強那些瓦礫。不過看來是我弄錯了。」

  「籠子……?」

  琺琉也出聲了。她與羅叉都在司令部待命……羅叉就像是太陽鬼的另外一把劍,正在壓抑殺意,等著出鞘的時機。尤安與琺琉子是負責其他各項雜務──這就是所謂的適才適所。

  「裡面好像有什麼──果然是籠子……出來了。」

  「他們還帶了猛獸過來?」

  尤安屏住氣息:

  「不對……」

  在放置寶座的瓦礫小丘上,出現四個巨大金屬箱子,箱子側面是有看似柵欄的門──SmC士兵一一把籠子打開。

  然後正如琺琉所說,裡面的「東西」出來了。

  觀眾一陣嘩然。

  巨大的傢伙穿著黃、藍、紫三色鎧甲刻有顯眼的「SmC」圖樣,手裡拿著戰槌。這些傢伙根本就是巨漢……

  不、更正一下──那些傢伙不是普通的巨漢。雖然他們只能夠過望遠鏡觀察,但如果拿那些傢伙跟旁邊的SmC士兵比較,不難發現那些巨漢的身高和體型都是他們一倍,甚至是一倍以上。雖然外貿與人類頗為相似,但絕對不是一般的人類。

  「應該是……巨人族吧?」

  「我看也是。」

  同意琺琉看法的尤安目光,始終沒有從擬似巨人族的生物身上離開:

  「如果是世上的大型雅人,我只想得巨人族。有種說法表示巨人是神的私生子。」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巨人族。」

  「我倒是看過一次……」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艾爾甸有個雜記馬戲團,那裡就有巨人族。巨人的腳套上腳鐐,眼神看起來很溫吞,溫馴的個性甚至願意讓當時只是個孩子的尤安坐在他的間榜上。那是──對了,是梅隆君、也就是現在的多瑪德君帶他去的。那時聽說有雜耍可以看的尤安,拚命向已經過世的親生父親卡雷爾˙傑貝庫納撒嬌,但是父親還是沒有理他。最後則是那個男人帶他去看──雖然說那種是一點也不重要。

  「既溫馴又膽小……聽說這些巨人族都棲息在遠離人煙的深山裡。不過,與其說這些傢伙看起來很勇猛,倒不如說──」

  順著尤安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巨人族正在揮動戰槌。兩、三個SmC士兵連同瓦礫一起摔了出去,觀眾不禁大為興奮。雖然馬上又有幾個SmC士兵上前引導,但是看起來不太順利。

  「──很凶暴。」

  「或許是下了藥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都不好對付。」

  不愧是SIX,居然使出這種招數。

  自己提出排除第三者,堂堂正正決鬥的條件,卻讓其他旗下的族襲擊我方的防衛據點,而且在利用這種手段削弱他們的戰力以後,大剌剌地讓局外人的巨人族穿上SmC的鎧甲,然後把他們推上最前方……

  這根本是把人當傻瓜的行動。這樣的作法實在太卑鄙了。

  不過,這就是SIX的作風。

  我們太天真了。才會向現在落入被動。

  尤安看著那些巨人族踩在SmC的陣地上,一邊撥開眼前的障礙一邊緩慢移動。引導那些傢伙前進的士兵似乎慢慢掌握到訣竅。只見巨人族陸續出的SmC陣地,朝著這裡前進。

  尤安整理了一下想法,放下望遠鏡轉頭面對丹尼斯:

  「總長,我建議全軍突擊。我方的陣地無法阻止巨人族的攻擊,單純的防守只會遭到擊潰。所以我認為應該利用我們的優勢──集團突擊解決敵人。現在應該毫不猶豫突擊前進,一口氣除掉SIX才是上策。」

  「我支持尤安副長的提案。」

  琺琉馬上表明立場,羅叉也隨即說了一句:

  「我也是。」

  太陽鬼嚴肅地點點頭,右手握住日輪的劍柄,左手放在劍鞘上:

  「時候到了……」

  劍光一閃,日輪出鞘。

  常約一˙五美迪爾,劍身是實用的黑色。雖然看起來很樸素,確有壓倒性的存在感。刀身又厚又寬,刃上的紋路有些紊亂,但刀身隱約泛出陣陣青光,看起來就像劍上帶有妖氣。

  「尤安、羅叉、琺琉,拔出你們的劍。」

  太陽鬼的聲音帶著驚人的殺氣。聞者雖然為之聳然,但也跟著興奮起來。

  「──跟著我,別跟丟了。跟我一起前進。我們這一務必要討伐SmC,討伐SIX。我的孩子啊,要把自己化成剛、磨練自己,進而成為我的劍。」

  「是。」、「受教。」、「如您所願。」

  丹尼斯˙桑瑞斯嘔出司令部,尤安、羅叉及琺琉三位副長也跟在後面。部屬在司令部周圍的一號總長直屬隊、二號親衛隊、三號尤安隊、四號羅叉隊、五號琺琉隊也跟著行動。

  配置在陣地各處的銀色軍團勇士,看著他們視為父親一般尊崇的英雄,太陽鬼一步一步往前邁進,一下子沸騰起來。

  現場氣氛幾近狂熱,眾人的士氣已經到達了頂點,就算尤安的血管裡留著是水銀而不是血,想要壓抑心中的澎湃,也得要花上好些力氣。他甚至在想,真的有必要壓抑嗎?

  雄壯威武、高貴、令人自豪的義父,太陽鬼只要邁步向前,就能帶起一陣巨大的潮流,只要跟著這股潮流,不就能夠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嗎──不。

  其他的人還無所謂,只有他一定要冷靜下來──就像是冰水穿過肚腸,他得像是一個活過百歲的老人,靜靜看著這個戰場。他該做的工作是隱身在義父的影子裡,注視周圍是否有無聲進逼的危險利刃。

  這樣的自律也讓他有看清楚太陽鬼丹尼斯˙桑瑞斯的功與過。

  功,當然就是他的領袖魅力──太陽鬼只要往前一站,他所散發出來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氣勢就能讓他們每一位夥伴彷彿獲得百人之利。

  可是他也有過。如果說真的要正面對敵,各自拔劍以命相搏,以力量、技巧一較高下當然沒問題,問題是對手SmC。他們做出任何像是利用巨人族的小動作都不奇怪,在這種狀況下正面對決,只會讓他們更加不利。

  就算是靈魂已經燃燒到即將爆發的地步,他還是得把頭腦保持有如流水一般冷靜才行。

  要是沒有好好留意這件事,他們就會輸。

  最起碼尤安確實需要如此思考。

  「尤安啊。」

  他的義父回頭看著就在後頭的尤安、羅叉和琺琉,以只有他們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道:

  「我的後方就交給你了。接下來也由你負責統帥全軍。這一次的戰鬥,我要以一個劍士的身份,為我所信仰的『義』而揮箭。你──」

  「您在說什麼呢。」

  沒有那種必要,義父。多說無益,義父只要去做就行了。

  只要您的光芒照耀著我,我就能夠忍耐。

  包括沒有朋友、沒有戀人的孤獨,以及所有的傷心。

  我不知道母親是誰,在失去父親、還有那個大我許多,有如兄長的男人之後,您就是我的全部。那時的我還是個孩子,偏偏個性乖戾、固執、愛講大道理,能夠看透又不容許任何謊言與不實,怎麼看都是一個彆扭的孩子,大家都對我沒轍。

  只有您,只有您願意直視我。只有您不會抗拒我。只有您會抱我,對我笑。我知道您是真的把我當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銀色軍團全員都有如我的手足,我會一絲不亂地加以指揮,請您拭目以待。總長不需掛率,只要以劍士的身份揮箭就行了。您要不要試著取得在一日之中,以日輪斬殺百人的榮耀呢?」

  「你在慫恿我嗎?」

  「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

  「誠然。」

  丹尼斯˙桑瑞斯一邊輕笑一邊停下腳步──原來他們已經來到了陣地的最前線。

  在前方的SmC陣營,有三個……還有另外一個慢了辦步的巨人族,也已經來到陣前。

  SIX站在無限城的遺跡上,兩腳張開與肩同寬。有些強勁的風微微吹動他的頭髮。SIX慢慢回頭,由上而下看著這裡。

  真正的戰爭就要開始了。

  經過策略戰與前哨戰以後,時機成熟了。

  「同志們──」

  一個宏亮的聲音響徹一號區特設會場。

  太陽鬼舉起大刀日輪,指向天空。

  現場一片寂靜。,

  觀眾屏息聆聽太陽鬼的宣言。

  「很抱歉,事到如今還要向各位解釋何為吾等之『義』。吾等只是鍛冶之鋼,持劍討伐信奉『惡』之相關人等,一律斬殺絕不同情、斟酌或遲疑。同志們要知道,吾等所高舉之刃毫無榮光可言。吾等揮動殺敵者,乃為凶刃。吾等所討伐其惡,也同為惡鬼之身。同志們,吾子們,今日我要請托諸位,讓吾等將生命奉獻與吾等之義吧!」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諸位同志!即刻提劍前進吧!不要畏怯、不要恐懼,現在正是討伐奇惡的時候!吾等所行之道,乃是修羅之道!無涯之血道!」

  「吾等即為修羅!」、「修羅」、「血!」、「吾等即為修羅」、「血!血!」、「吾等即為修羅!」、「吾等即為修羅!」、「血塗修羅……!」

  「──修羅啊!諸位修羅啊!討伐敵人、討伐其惡吧!消滅敵人、彰顯吾等之義!」

  「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義!」

  「拔劍!持盾!不准走在我前面!也不准落後!全軍……前進!」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在場兩百二十多名秩序守護者齊聲高叫,瞬間天搖地動──這個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接著是在場成員一起前進,但不是全力奔馳,而是小跑步……對太陽鬼來說只是疾走的速度。對於這些習慣鐵之紀律的秩序守護者來說,不管多麼興奮也不會有那個傻瓜敢違逆總長的命令。大家都跟著太陽鬼,又落在太陽鬼的一步之間,列隊安靜地前進。胸甲下的心臟正燃著戰意、頭盔下的眼眸隱藏住瘋狂,手上的劍尖散發出殺意,整齊邁步向前。

  「羅叉副長與其直屬隊往右翼,琺琉副長帶著直屬隊到左翼。巨人族就交給你們了。」

  羅叉與琺琉接下尤安的指令,分別向隊伍的兩翼移動。

  如此一來就算列陣完畢。有如死神一般令人恐懼的羅叉,還有逝世女夜叉的親姊姊、美貌與智慧兼備、劍術卓越的琺琉。他們與尤安不同,只要存在就能夠給予周圍的人力樣。除此之外,一身輕裝的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號無名隊,也不斷在周圍來回往復,帶回各項大小消息──尤安很滿意這樣的情形。從他就任副長以來,為了要養成專職收集、傳達情報的無名隊,投入相當大的心血。

  這並不表示他沒想過無名隊會以這樣的形式加以應用。

  那是理所當然的。

  加虐殺戮愛好會。

  SmC。

  ──還有SIX。

  尤安很久以前就明白,早晚他都得下定決心。

  艾爾甸雖然還有GippdeRais、赤子同盟(BU)、DIE等有力的惡黨,但SmC卻是相當特異的存在。

  以SIX壓倒性的力量為後盾,SmC培育出以傑伊為中心的精銳部隊。他們君臨闇市,讓「SmC」的圖騰廣為人知,而從M˙˙R以及卡爾貝爾˙達為首,也與眾多服飾品牌拉近關係,並且確立「scandal˙vice」(註:意為醜聞及罪惡)的流行與生活傷勢。他們以形象作為戰略,給人一種加入SmC似乎已經呈為一種潮流的錯覺。然後吸收、併吞其他的族,規模也跟著急速擴張。

  時至今日,SmC在艾爾甸逐漸成為惡德的代名詞。

  但是尤安不認為這一連串的動作是自然而然的演變。這是一個計劃,藉由「貝拉多里亞慘劇」拿下闇市以後,SmC逐步取得這樣的地位──這正是SIX打的如意算排。那個討人厭的腦袋裡,在若干的程度上應該準確描繪這樣的藍圖才對。

  危險的敵人──

  比起只有強大的敵人,狡猾的敵人要來的可怕幾倍。

  現在秩序守護者已經遭人算計,上了SIX所準備的舞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都在SIX的料想之中嗎?那傢伙已經排除意外發生的可能性,我們只能像愚蠢的三流演員一樣,照著他的劇本演出嗎?

  演下抱有這般消極想法的,大概只有尤安一個人。

  如果他把這些想法開誠佈公說出來,那就是怯懦、是削弱士氣,圖利敵人的表現。

  不過尤安並沒有因此就不去思考,他只是把這樣的心思藏在心底。接下來兩軍將要一決勝負。如果贏了無所謂,即是輸了也在情理當中。如果他們贏了,接下來需要注意的事太多了;但如果他們輸了,就會碰到難以想像的困難與苦難。我們的組織雖然在局部戰失利,但還沒有全體一起陷入劣勢的經驗。

  尤安心想:話雖如此,只要義父還在,秩序守護者就很容易東山再起。

  只要看到義父的背影、只要看到太陽鬼站在隊伍的最前方,我們就絕不會有一敗塗地的一天──尤安心裡一直有這樣的想法。

  純血司祭向來認定,天命系列是他們的最高傑作,丹尼斯˙桑瑞斯身上的這套更是出類拔萃,只是沒有辦法量產。不、丹尼斯身上這套天命系列WX-P,甚至沒有辦法大量製作。

  別名「有翼天將」。

  這個名號的由來,是因為折疊在WX-P背後的八片翅膀。尤安不曉得那些翅膀到底有什麼用,但有流言說上頭搭配魔導王時代的秘寶「守護者吉古拉德」(註:吉古拉德可能是ziggurat,意指古代巴比倫的通天塔)。那可不是單純的裝飾品。而且這套盔甲還用上比其他的天命系列所採用「浮游接合」更高級的「浮游均衡」技術,活動性因此大為增加。

  手裡的大刀是名將達庫拉斯˙多斯打造、刃上花紋被評為「妖艷」的配刀「月明」。

  他沒有持盾。

  也因為WX-P系列沒有頭盔的關係,太陽鬼的整張臉孔毫不吝惜地暴露在戰場的風中。一頭亞麻色頭髮一律整齊向後梳齊,完全不見一絲白髮,鬍子也整理得漂亮清潔,赤褐色的雙眸眼神有如他的刀法,有力而強悍。

  他是「義」的體現。

  他是「義」的守護者。

  他是「義」的執行者。

  他正式秩序守護者……

  太陽鬼,丹尼斯˙桑瑞斯。

  一點也不覺得會輸。

  尤安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愚蠢,但是他看到一個走出SmC的巨人族踏著震天價響的腳步聲,往太陽鬼的方向衝來──接下來的經過讓尤安重新瞭解,自己的信仰絕不是無的放矢。

  巨人族深長大約四美迪爾,或許因為藥物的關係或是其他原因,看起來相當凶暴。

  忍不住放慢腳步的秩序守護者看著太陽鬼,他沒有特別擺出什麼架式,只是彎下腰縮短自己與巨人之間的距離……

  而後向右方踏步。感覺上就好像要跳到巨人族的右腳前方,接著日輪從左下往右上一閃。

  朝著斜上方斬去。

  巨人右腳的膝蓋以下隨即變成兩段。

  而且不只如此──

  那個巨人族往失去半隻腳的方向倒下,太陽鬼順勢跳了起來。他跳得很高,太高了,還翻了一個後空翻。這是一個年過五十的男人該有的身手嗎?

  ?觀眾理應為之嘩然。在著地的同時,太陽鬼揮舞日輪,巨人的腦袋就像砧板上的蘿蔔應聲落地。太陽鬼悠然揮去刀上的血跡。

  「這傢伙還算不上數。」

  然後繼續邁開腳步。

  秩序守護者的成員愈發狂熱起來。

  ──我的義父。

  沒有……

  沒有任何人……

  比得上您。

  「跟著總長。」

  尤安不假思索下達毫無意義的命令──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就是尤安不說,其他人也明白──我們擁戴的總長很強、比誰都值得信賴、比誰都要強。總長會領導我們,我們只要跟著總長就行了。不要被留在原地,而是要往前奔跑。

  他們的右翼還有兩個巨人族,左翼有一個。

  皆下來就是一陣激烈衝突。雖然守護者的兩翼沒有太陽鬼,但是右翼的死神羅叉隨即孤身解決一個巨人。另一個雖然讓右翼折損不少人,還是好不容易打倒他,了結這個巨人。左翼的琺琉則是展現她的用兵才能,以極少數的損傷成功擊退巨人族。

  也因為如此,兩翼都比中央慢了一些。尤安一邊點頭聽著無名隊的成員陸續呈報最近狀況,像是幾號對幾人死傷、幾號隊一人死亡之類的消息,一邊要羅叉與琺琉趕上中央隊伍的速度,同時確認前方戰況。雖然巨人足以經消滅,但是SmC看起來沒有因此動搖,也沒有衝出陣地的意思──應該是想要繼續堅守吧?他們距離SmC的陣地還有一百美迪爾,這個距離正適合那些傢伙發射弩箭……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動手?

  「對方隨時會一齊射箭,不要放下盾牌!」

  秩序守護者基於精神上以及戰術上的理由不使用遠距離武器,不過弩箭的確是比較有效率的武器。只是等閒的弩弓沒有射穿天命系列盔甲的本事,再加上他們手上還有天命系列的盾牌。

  可是遇上殺戮戰隊最大殺伐部分成員配備的回轉式連發弩又不一樣。在襲擊SUCKDOLL的一戰中,焰的七號突擊隊就有許多成員死在這玩意兒之下。

  其實他們也接收了七架敵人放棄的回轉式連發弩。試射效果確實驚人。不過因為體積龐大的關係,運用起來也有所局限。即便如此,如果能夠集中起來妥善運用,絕對是個致勝的關鍵。

  尤安也想過,這次的決鬥是否要在陣地最前方擺置那些回轉式連發弩。

  不過這個想法遭到總長與羅叉副長的反對,而且他們無法備齊足夠的專用箭矢,所以這個方案最後還是胎死腹中。可是SmC就不一樣了,他們不知道SmC到底有多少架回轉式連發弩。而且既然回轉式連發弩是SmC的東西,他們一定也會準備許多專用箭矢。

  再加上之前就有使用死靈術的奇異魔術士謠言,而且七號突擊隊也真的遇上了。

  果然還是不能大意。不過既然來到這裡,畏首畏尾只會讓他們前行的道路更加艱辛。

  尤安凝神細看,不肯遺漏任何細節。而為了在指揮時確保視線無礙,他也將頭盔掛在腰際。身上的鎧甲是副長以上的高級配備──天命OF。盾牌則是警戒(註:Protection)M7。他對劍沒什麼執著,所以只拿個兩把看起來相當鋒利、上頭沒有任何銘刻的摩德洛裡刀。雖然他並不想要持劍戰鬥,但是看起來似乎非戰不可了。

  尤安心想:不要讓我戰鬥啊!他其實很討厭劍。看見旁人拿劍砍人之後血流滿地又趾高氣昂的模樣,忍不住就覺得噁心。尤安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像他的養父那樣拿刀殺人。對他來說,能夠當一隻仰慕太陽、在暗處飛行、有點小聰明的小蟲就夠了。

  「來了嗎?」

  距離SmC的陣地大約七十美迪爾──SmC已經散發出些許殺氣,身穿黃、藍、紫三色鎧甲的SmC士兵,從做工粗糙的柵欄探出身體,準備要彎弓射箭。

  「架盾……」

  就在尤安發號施令的同時,無數破空之聲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來,接著便是無數箭矢射上盾牌的聲響。走在尤安前方的太陽鬼完全沒有改變姿勢,依然以同樣的速度繼續向前。他的身上雖然穿有WX-P的鎧甲,但是臉上卻是毫無防備。即使如此,尤安並不認為那些箭會射中他的養父。事實上那些箭矢也避開太陽鬼,鎧甲上面沒有任何傷痕。

  就在此時,太陽鬼突然停下了腳步,尤安也馬上注意到──

  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帶點黏性。

  到處都是瓦礫與碎片的一號區,雖然地面不怎麼平整,但是排水很好,就算是下雨也不會馬上泥濘不堪。既然如此,地上那些黑糊糊的泥巴士什麼?這個臭味又是什麼?他從來沒有聞過這種刺鼻的臭味……

  「總長,請下令突擊……!」

  「全員全速突擊!」

  丹尼斯打斷尤安的話,一面放聲對全體隊員下達命令,一面往前奔跑。尤安自然馬上跟上,其他的成員也立即回應總長的命令。當他們察覺到些許端倪時,已經太遲了──無限城的遺跡上有十個SmC士兵拿著工,朝往前移動的守護者放箭──

  那是火箭。

  火箭畫出一道弧線,落在守護者的隊伍與SmC的陣營之間。

  燒起來了。

  火勢以箭的落點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

  紅色波浪以及其猛烈的態勢迅速蔓延,秩序守護者幾乎全軍都受到波及──那是火焰,在地面燃燒的火焰立刻任他們陷入火海。

  熱是一定的。由於鎧甲是由金屬打造,這樣的熱度雖然還不至於融化鎧甲,但是他們的臉完全暴露在外,而且熱氣也會從鎧甲縫隙侵入。但是遠在高溫之上的恐怖,有如不祥怪鳥一點一點啄食尤安的心臟。

  對──我膽怯了。我本來就不是特別勇敢的男人,所以才能瞭解普通人的恐懼。普通人不像義父、羅叉,或是死去的焰那麼勇敢。

  「不要怕!」

  一開口熱氣就鑽入嘴裡,肺也感到疼痛……尤安忍不住從腰間解下頭盔戴上。但他一定得要拉開嗓門說話才行。尤安知道自己算是膽小的人,但是他相信人類有克服恐懼的力量──

  那種力量的源頭,是有如鋼鐵的理性。

  或者是知性。

  甚至使強韌的意志力。

  尤安以前就曾聽人說過某個邪門歪道練金士煉成黑色的可燃液體,他認為說不定能夠派上用場,曾經想要弄來看看,但是最後還是弄不到。原因是那個邪魔歪道煉金士因為怕被煉金士聯合(AG)發現,早已隱蔽行蹤。如今SmC卻能弄到那種東西,準備如此周到,看來是要趁這個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

  怎麼能讓他們為所欲為。

  「不要落後總長!前進!敵人的陣營就在前方!敵人的陣營沒有火,快點衝過去,殺進去!」

  在這樣的混亂裡,尤安的夥伴真的能夠聽到他的斥責與鼓勵嗎?雖然不太放心,但他也沒辦法繼續叫喊下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與太陽鬼的距離變成五美迪爾……雖然他要求別人不要落後,可是自己卻落後了。雖然他沒有那種比害蟲大便還要無用的自尊心,但是身為副長的人卻連自己下達的指令都做不到,這樣的確不太妙。

  所以尤安什麼都不想,只是拚命向前衝。反正這種火勢也很難發號施令。就算被火紋身,還是跑吧、跑吧!七十美迪爾很快變成五十美迪爾、然後三十美迪爾、剩下二十美迪爾……就快要脫離黑色液體的範圍了。敵人事先裝填的箭已經用完了嗎?已經沒有任何箭矢飛來。

  尤安因為炎熱而瞇起眼睛,確認前後左右的狀況。

  ──SmC……SIX。

  他會怎麼對付這個亂七八糟,拉成一條長龍的隊伍?

  帶著頭盔的尤安嘖了一聲,舉起右手。

  在他們出沖火牆之後,尤安馬上把手往前一揮。

  「突破!」

  就在此時,那身著黃色、藍色、紫色甲冑及裝甲服的惡黨紛紛越過矮強──或者該說他們只是鑽過那些亂七八糟的矮牆空隙,跳到前面來而已。

  兩均在數秒之後展開衝突,事實上他們也只能衝突──鐵與鐵、肉與肉相互衝擊、發出傾軋毀損的聲響。到處都是兩敗俱傷倒下的人。撞倒敵人之後自己也會倒下,最後還能站起來的人才是贏家。只不過就算是贏家,接下來又會有人飛撲過來,或是從旁邊展開襲擊。雙方沒有拔刀互砍,因為雙方身上都穿著鎧甲,砍個幾下不會死人。他們用肩膀或是盾牌撞飛敵人、用腳踹倒敵人,然後再奮力突刺秩序守護者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對於用身體撞倒敵人,破壞敵人的平衡之後在刺殺敵人的動作,沒有人有絲毫遲疑。至於SmC則是一些慣於打架的傢伙,誰也不想以劍術一較高下──他們都是真心誠意想要宰掉對方。除了殺人以外,他們什麼都不想。

  兩方人馬在距離SmC陣地五美迪爾的地方混戰,在很難分辨清楚哪一方佔有優勢、哪一方不利的激烈戰鬥,看起來勝利者已經出現了。

  不用說,就是以太陽鬼丹尼斯˙桑瑞斯為主的劍術高手。

  無論是先天的才能還是後天的鑽研與努力,這些人都是上天眷顧的寵兒。他們是在戰場上斬殺敵人的特異存在。

  一般人是抱持必死的決心才能夠和敵人同歸於盡,可是他們完全不一樣,殺人就好像在割草。對他們來說,人不能算「人」──最起碼,他們不把人當人看。舉例來說,人可以用手打死蒼蠅,但是一隻蒼蠅怎麼樣也殺不死人。如果人比蒼蠅高等,那麼他們就比人高等──他們是特別的。他們不是在跟誰打鬥,只是單純的殺戮。

  這種人當然不是只存在於秩序守護者之內,在SmC裡也有不少喜歡以特異手法殺人的人,雖然裡面有部分人還滿厲害的,不過就比例、就人數而言,上天眷顧的強者還是以秩序守護者居多。就尤安看到的範圍來說,最顯眼的還是丹尼斯˙桑瑞斯。

  在「義」的大旗之下親自討伐數不清的「惡」,秩序守護者的總長。

  太陽鬼。

  義父──

  手中用來描繪血之曲線的日輪,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太陽鬼一個屈膝,在揮出長劍的同時斬殺敵人、放出雷光。雖然地面崎嶇不平,行雲流水的腳步仍然有如舞蹈,彷彿這次理所當然。

  尤安的義父直到現在還是每日練習破天一流傳統的表型七十四式與裡型八十三式。尤安從小看著他的義父這樣做,他很驚訝。雖然不到日新又新,但是在一年前……不、在一巡月前,義父的劍有這麼銳利嗎?有那麼俐落嗎?有這麼……強而有力嗎?

  真是令人驚訝,養父居然還能夠繼續成長……

  有人說太陽鬼已經五十二歲,是開始衰退的年紀。

  愚蠢。

  真是太愚蠢了。

  尤安˙桑瑞斯敢保證,太陽鬼現在是全盛時期,現在是最強的。對一般人而言,他本來就是仰頭注視也會灼傷眼睛的存在,至熾熱的太陽。可是他還會變強,光輝更加閃耀,無論是誰也碰不到他。

  SIX啊……你這扯惡、陰險至極的魔人,你是不可能及得上我的義父。

  只要看著就行了。

  太陽鬼若無其事殺掉十幾二十幾個SmC士兵……他的身邊空出一點空間,但誰也沒有靠過去。他的同伴知道太陽鬼不需要支援;他的敵人不認為自己到了太陽鬼面前還能全身而退。

  這真是個奇妙的景象。在這樣不容許絲毫大意的戰場,太陽鬼悠然地環視三百六十度,然後目光與尤安交會,連鬍子都帶著笑意:

  「走吧,尤安。跟得上嗎?」

  「當然。」

  尤安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拔出沒有銘刻的劍,下定決心跟上他的義父。雖然有些難為情,但是他的義父已經背對他往前走去。

  如此一來,他一定也得跟上才行。太陽鬼正往SmC陣地最前方的土牆走去,無論他走到哪裡,自己都要跟上──這是身為義子的義務。

  「無名對,傳令給羅叉副長與琺琉副長,要他們從兩翼侵入敵方陣地,之後取道中央,目標是無限城遺跡。」

  跟在尤安身後的幾個無名隊隊員很快複述後快步離開,同時各隊隊長也有回報,尤安一邊給他們只是,一邊追著義父的背影。義父每一步都是大步向前,因此尤安也只能跟在後面兩美迪爾之處。在路上還是斬了兩個認為這個人不是太陽鬼,或許還有機會的SmC士兵。真的是太愚蠢了……就算自己再怎麼不常拔劍,也還是秩序守護者的副長,難道比不上那些雜兵嗎?難道他們認為自己不會為了無愧於桑瑞斯之名而鍛煉嗎?

  他當然有在努力──

  沒人知道陰險的副長總是在與他形象即為相符的夜晚,暗自進行艱苦修練。

  但是我並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劍技。每天看著義父驚人的劍技,相較之下,我的劍術簡直有如兒戲。那種東西,我沒臉在人前施展。

  真是的──

  只能說自己與義父的等級完全不同吧!沒有人能夠擋在義父前方,包括他在內的任何人,最後都要讓出一條路。義父以滑行一般的腳步走在這條路上。眼前的矮牆纏上鐵絲網,看起來很難看──他的義父只是拿起日輪,由右到左斜劃而下,然後回劍往左上方畫去。

  尤安拿著劍,指著那個倒三角形的洞:

  「全體隊員,殺入敵方陣營!目標只有一個人──SIX!討伐SIX!」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各處傳來轟然應諾的聲音。由義父建立、尤安提升實力的秩序守護者一向言出必行,應諾以後各自開始動作。他的義父首先跨過矮牆,尤安接著跟上,再來是一號總長直屬隊、馬修˙修奈特所率領的二號親衛隊以及尤安的直屬隊,最後是正在周邊與SmC士兵卒廝殺的守護者。就在SmC紛紛糾纏上來的同時,尤安轉頭大喊:

  「──三號隊、親衛隊,回頭反擊!把那些雜魚給血祭了!」

  下達這個命令以後,最快開始動作的人就是修奈特──他是秩序守護者裡資格最老的成員,對夥伴的個性一清二楚,當然也很瞭解尤安的性格。或許他早就預測到會有這麼一刻,他的親衛隊馬上跟著直屬尤安的三號隊一起轉頭衝入敵軍,殺了幾個SmC之後又回到隊伍之中。

  SmC的陣地深約三十美迪爾。SIX就從距離他們大約三十美迪爾的無限城遺跡,俯視尤安眾人。守護者距離那裡還有四、五道矮牆,然後是不算太深的壕溝,以及許多SmC士兵。

  這個距離並不算遠。

  無名隊的隊員送上報告,說明羅叉已經侵入敵軍陣地。

  因為黑色液體的關係,他們沒辦法正確掌握死傷的數目。但是可以確定目前還沒有哪一隊沒了隊長或副隊長。戰力減損了一半左右,狀況不太妙。整體損傷大約是五分之二。

  「──哼……!」

  義父再度輕鬆砍倒矮牆,親手殺了三個躲在矮牆後頭的雜兵,然後把剩下兩個人交給尤安。

  雖然太陽鬼一路上斬殺敵人無數,但是那把日輪上面還是沒有任何缺口,甚至沒有沾上敵人的血液或是脂肪。

  太陽鬼舉起那把出類超群的長劍,劍尖遙指無限城遺跡──

  「SIX!不要讓我等那麼久!」

  無限城遺跡高度大概只有六、七美迪爾。本來只是在原來建築物的地基上,重複堆積瓦礫而成,現在則是用囚禁巨人族的鐵籠已極為數眾多的鋼筋加以補強。除此之外,那裡還亂七八糟堆放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東西,到處都鋪著帶有光澤的黑布,許多地方畫上奇特的文字與圖樣,看起來就像是巨大的寶座──那份詭異正式投SIX所好。巨大寶座得上方,有著形狀邪惡的靠背,兩旁還有扶手的位置才是SIX真正的寶座。

  SIX淺坐在那裡,翹著腳。日輪反射而來的光線應該照到他的身上,但是SIX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慢慢回頭,換翹另一條腳。他的嘴唇向左右大大裂開,現出一個嘲笑的形狀,然後伸出右手食只對太陽鬼勾了勾。

  這是在引人上鉤……?

  尤安心中感到一陣疑惑。打從一開始SIX指定在一號區特別設置會場,就是引誘秩序守護者前來。尤安心知肚明,他們架上網子、挖好陷阱,目的就是要消滅守護者,這就是SIX的企圖。事實上也有幾個陷阱使他們受到傷害,但是──

  就在這時,尤安與其同好友的猜疑之間的對談突然遭到打斷──

  現在秩序守護者應該從十個地點左右攻入SmC的陣地才對,但是每個地點卻同時響起慘叫聲與應戰指令。尤安所在的中央地帶之所以沒有變化,完全是因為他的義父──太陽鬼一躍而起,日輪一閃把某個東西砍成兩半。

  「野獸……?」

  巨人族出現的時候,尤安曾經半開玩笑說過SmC或許還帶了野獸過來,看樣子他是說對了,況且那個從頭到尾一刀兩斷,倒在義父腳邊顫抖的動物,並不是什麼單純的野獸──體型太大了。全長超過一˙八美迪爾。幾乎與義父差不多高,而且體格比他的義父壯碩許多。再加上全身上下毛茸茸,後面有拖著一條尾巴,那顆頭怎麼看都像狗,但是體型又與一般四隻腳的野獸不同,相當發達的前腳就像人的手,後腳似乎能夠直立步行。

  「嗯……這是夜魔犬!」

  「夜魔犬──」

  尤安聽見義父猶如呻吟的低語,連忙搜尋自己的記憶──想不出任何相關的情報。算了。是什麼都無所謂……尤安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現實中這樣的生物正在攻擊秩序守護者,眼前無可爭辯的事實比什麼都重要。尤安的義父大聲提醒其他隊員:

  「這些傢伙沒有痛決!而且體內還有毒蟲,光是吐出的氣息就會讓人頭暈目眩。不要亂砍!一定要破壞腦部才能徹底解決!」

  「無名隊!還有其他人趕快把總長的話轉達其他小隊──」

  尤安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麼。

  尤安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察覺到某種異樣的氣氛。不過他還是受到預感的驅使,抬頭看著無限城遺跡。

  在那個寶座之前──

  掀開的黑布下面排著回轉式連發弩。

  應該有四、五十架吧?回轉式連發弩相當沉重,一定得用兩隻手抱著才行。雖然很難攜帶,但是如果把連發弩架在鋼筋台座上,無論是什麼人都能夠轉動控制桿輕易發射。

  那些連發弩旁邊正站著一個個穿著黃色、藍色及紫色衣服的SmC兵士。

  傑伊就站在士兵身後,高高舉起右手──

  「射擊──」

  雖然不可能聽到傑伊說什麼,不過他應該是這麼說吧。尤安想要出聲警告週遭的人,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也抓不準現場的狀況。總之先用盾牌擋住自己的身體,然後靠到矮牆旁邊。他看到其他人的動作慢了,立刻不停大喊:

  「是回轉式連發弩!持盾!重心壓低!義父……!是回轉式連發弩!」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箭矢破空之聲有如洪水般湧來。尤安眼前出現許多貫穿矮牆的箭矢,就連盾牌也傳來箭矢射中的衝擊。

  原來這就是回轉式連發弩,居然有這麼強的威力……

  很早已前就知道殺戮戰隊最大殺伐持有回轉式連發弩。事實上,他們也已經在好幾次的戰鬥當中使用這個武器。不過以他們所接收的部分來看,在SUCKDOLL襲擊戰裡,殺戮戰隊最大殺伐動用了七架回轉式連發弩,數量雖然不多,但已經算是空前的規模。即便如此,守護者還是犧牲了好幾個人才取得最後的勝利。可是這一次有五十架,數量高達七倍。隨著數量增加,威力也隨之遞增。

  箭矢不停飛來,毫無間斷的破空生徹底地剝奪人們思考能力。在彷彿無窮無盡的恐怖之下,人們不知不覺就會陷入恐慌。這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掩住眼睛耳朵,趴在地上──或許有人真的這樣做吧?但是尤安沒有勇氣,所以他能夠理解無法忍受恐怖而想要逃避的自殺者心情──追究到底,要說有什麼比逃走更簡單,那就是放棄……

  不過,人總是會習慣的。人心在習慣恐怖以後就會麻痺。即使是一個殺人犯──一個犯下莫名惡行的殺人犯──只要認定自己是為了正義,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這就是人類。

  「──忍耐!忍耐!忍耐!現在就是忍耐!箭總是會用完的……在那之前就算忍不住尿褲子也要撐下去。」

  尤安不知道他的同伴們聽不聽得到,但是他只能做到這樣而已。而且他還有更在意的事──他的義父。義父沒有拿盾,不知道有沒有事。他想確認義父的安危……不、是一定得確認才行。

  尤安深呼吸了兩次,然後屏住氣息一口氣從矮牆後頭飛奔出來。手裡拿著盾牌掩護自己──其實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他一出矮牆,他的義父就站在他的眼前,正面注視無限城的遺跡。

  不理會有如狂風暴雨的箭矢,只是站在那裡。

  他的防護非常全面、非常完美──

  有翼天將──天命系列WX-P的背後伸出八片閃耀銀色光輝的羽翼。八片羽翼身展開來之後,幾乎完全覆蓋丹尼斯˙桑瑞斯的身體,擋住所有箭矢的射擊。

  等到回轉式連發弩終於停下,有翼天將的羽翼再度完全展開,彷彿要振翅高飛。

  「──SIX,你耍什麼小聰明。沒有貫注意志的箭矢是沒辦法射中我的,就算用上再多箭矢,也動不了我丹尼斯˙桑瑞斯。」

  SIX瞬間稍微起身,隨即又坐了回去。

  「Ku˙Kuku……」

  SIX發出笑聲,似乎還帶著笑容。他在大家面前刻意拍手:

  「丹尼──斯˙桑瑞──斯。這個名字聽起,簡直像是更年期不順又被塗上黃色一樣啊!你這傢伙,去當魔術師會比更稱職啦!那個鬍子很不錯,我覺得魔術師就是要有鬍子才對。多虧你的鬍子,魔術看起來不只精彩十倍!KU˙Kuku……好、好,你真是個有趣的傢伙,我最喜歡有趣的傢伙了。我愛你、我愛愛愛愛死你啦!到這裡來吧,丹尼──斯!你要是到的了這裡,我,SIX!就會好好疼愛你喔?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來愛你!不管是Fe╳╳╳╳╳o或者是I╳╳╳╳╳╳╳o還是S╳x╳╳╳e甚至是Fi╳╳f╳╳k(註:依序為Fellatio、Irrumatio、Sixnine、Fistfuck),不論是那個洞還是哪種玩法,我都很拿手啊!Hi˙hyahahahahahaha……!」

  「像你這種邪魔歪到,沒有資格說出愛這個字,那只會髒了這種概念。」

  尤安的義父隨即安靜地前進幾步。

  尤安一面跟上,一面不停回頭探望──跟上來的人不多。回轉式連發弩讓一號總長直屬隊、二號親衛隊、三號尤安隊以及諸多聚集在附近的守護者受到莫大的損害。SmC士兵也有不少死傷吧?只是如果SIX在意這件事,他就不會把隊伍拉到這裡。


  秩序守護者,就是指您啊!

  「能夠自己站起來的人就跟上來。不能動的至少把劍舉起來。無名對,傳令給羅叉副長和琺琉副長,讓他們盡快會合!全軍朝無限城遺跡前進……!」

  尤安一邊如此下令,一邊想起自己十四歲時,剛成為秩序守護者的正是團員,配屬在總長直屬隊之後第一次到市內巡察的事……

  那一天,他追隨義父的腳步,揮劍斬殺了一個惡漢。雖然氣喘吁吁,還是得到義父的褒獎。就在這個時候,「義父!」突然脫口而出,讓他覺得很丟臉。所以從那之後,他從來不在他人面前稱呼他的義父為「義父」。與多瑪德君會談之時,因為感懷過去的點點滴滴,心情很是複雜,才會脫口稱丹尼斯為「義父」……那個時候是沒辦法的。從泉裡回來以後,難得喝醉的義父說:

  「尤安啊!我不想說我老了。不過無論如何,我的確是老了,總有一天要從總長的位置上退下來。那個時候──」

  不行啊,義父。

  我不行,我沒有那個才能,也沒有那個資格。

  而且我不覺得有那種必要。

  兩隻夜魔犬以驚人的氣勢從左右兩邊的壕溝衝向太陽鬼,尤安的義父就像打蚊子一樣把它們給宰了,兩個狗頭掉落在地。雖然夜魔犬的可怕之處在於頭砍下來之後還能再生,不過尤安與馬修˙修奈特立刻接手,給它們頭部最後一擊。

  就在這個時候,還有十來個SmC士兵鼓起永氣息及太陽鬼。與其說他們勇敢,還不如說是無謀。他的義父一下子加快速度,從三、四個人之間穿過並且盡數斬殺,然後用日輪一口氣刺穿了兩個人,同時抽出腰間的月明,把另外一個士兵的頭連同頭盔砍下。尤安也殺了兩個,不過多少帶點順便的意味。畢竟尤安或其他人不殺,太陽鬼也會出手。

  一個信仰由此而生──

  只要手持日輪與月明、展開有翼天將翅膀的太陽鬼持續帶領我們前進,我們的「義」就不會有敗北的一天。

  他們只要越過那些矮牆,粉碎一切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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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12:46 AM|只看該作者
  SIX不只對敵人殘酷,對自己人也很殘酷。

  為了要達成目的,他能夠毫不猶豫使用任何手段。

  不過面對這種惡毒卑劣的對手,我們秩序守護者就要正面擊敗、徹底粉碎。

  這才是我們的「義」。

  ──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尤安很清楚自己學步來,也沒想過能要這樣做。但是,只要有您在──

  義父,只要有您在,再怎麼不可能的事都能做到。


  兩翼部隊壓制夜魔犬的威脅之後,也逐漸與中央部隊會合。

  現在的守護者正以太陽鬼為頂點,結成一個三角形隊形向前侵略、蹂躪SmC的陣地。

  正因為這樣,所以很危險──如果我是SIX,就會趁這個時候展開攻擊。

  提高警覺的尤安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也因此才能馬上察覺某件事。

  距離無限城遺跡,還有二十美迪爾。

  有人正在靠近SIX的寶座。

  手持黑色手杖,穿著灰黑相間的合身魔術士服──那個身材瘦削、個子很高,一頭白髮且臉型扁平的傢伙就是死靈術士。

  死靈術士雙手緊握黑色手杖高高舉起,一頭白髮劇烈搖晃。尤安雖然沒有任何魔術素養,也能感覺到那傢伙身上散發出的可怕氣息。

  那是──魔術。

  尤安很討厭這種過渡依賴天賦才能的行為。

  第一,能夠在實戰中派上用場的魔術士實在少之又少。第二,極度稀少的天才魔術士卻又太過危險。不管是醫術士、機術士或者煉金士,都有嚴格的規定加以規範。但是魔術士不一樣,他們可是過去人稱「恐怖操縱者」的魔術士正宗後繼者,不會知道該怎麼壓制力量,濫用才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那些被回轉式連發弩射程蜂窩、應該早已死去的同伴、被夜魔犬扯掉手腕,應該失血過多身亡的同伴、那些被日輪貫穿胸膛,應該早就沒氣的SmC士兵,紛紛站了起來、拿起地上的武器……

  生前敵我分明的人們,現在全都變成他們的敵人。

  雖然尤安的頭腦可以清楚理解這一點,但是情感卻很難接受。不過他還是得排除這些緩慢朝他襲來的屍體,只是該怎麼打退他們才是問題──是要用盾牌把他們趕走?還是踢飛他們?

  就在此時,其中一句屍體漫不經心地從尤安後方襲來──話雖然如此,不過誰也不知道這些屍體有沒有所謂的注意力──尤安只得用盾給了慢吞吞發動攻擊的同伴一擊,把他打倒在地。他的頭盔因此鬆脫,露出來的那張臉是尤安認識的人。因為他早已盡己所能地將團員的映名、面貌、性格、相關資料記起來。這個人是一號總長直屬隊的馬克˙艾文斯。他出身霍茲華獨立軍領、二匙一歲、個性快活開朗,不容易樹敵,難得對尤安˙桑瑞斯副長頗有好感。雖說就這一點來看有點奇怪,不過他真的是開朗的好青年。

  艾文斯慢慢站起來……他再次拾起劍、拿起盾,朝著尤安的方向前進。

  即便冷血有如尤安,也不由得為之戰慄。光是認識對方就能讓他手軟了,比他更有同袍情誼、比他更向人的同志又會怎麼做?他們能若無其事斬下去嗎?辦不到,至少我不可能如此輕易下手。但是我非斬不可,這是我的工作。馬克˙艾文斯,詛咒我吧。

  「你們在做什麼!」

  尤安提起沒有銘刻的劍,往艾文斯沒帶頭盔、毫無防備的頭砍去。無論是砍下頭顱的瞬間,還是一腳把艾文斯的無頭屍體踢倒之際,他的心一點也不痛。

  還是四周,發現大家果然都被那些屍體弄得手忙腳亂。只有他的義父,他只不過揮揮有翼天將的羽翼,就把成群的屍體掃開。不過那種本是可不是任誰都會的。因此身為副長的尤安,非得拿出常人也能效仿的方法擊退屍體。

  「無論是誰在攻擊你們,都不需要有所顧慮,加以斬殺就對了!死去的同伴要是知道自己阻礙活著的人,就是在陰曹地府也沒有面目可言!斬了這些傢伙,就是為了死去的同伴守住他們的顏面!如此一來,他們的靈魂才能得到安息!」

  尤安完全不考慮眼前死去的同伴還有可能蘇生,他知道眾人在情感上很難接受這樣的說詞。如此一來,眾人只會對他更加不滿、猜疑、嫌惡,不過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如果憎恨我可以減輕大加的良心負擔,可以讓我們度過這次的難關,那我無所謂。反正本來就差到極點,事到如今也不打算加以補救。

  尤安又遭屍體襲擊,他用盾牌把對方撞倒,然後扯掉他的頭盔,把頭砍下來。與太陽鬼的日輪不同,尤安如果拿無銘劍去斬天命系列的鎧甲,刀刃應該會砍出缺口。由於對手的動作遲緩,這樣做才是最好的方法。

  如此一來,銀色軍團的其他成員也不再保持沉默,四面八方都傳來他們的吆喝聲。那時還在動彈的屍體紛紛受到壓制、撂倒在地,最後一個一個失去戰鬥能力。

  雖然屍體的行動很遲緩,但是數量眾多又加上身穿鎧甲,砍掉他們的頭才能讓他們停止動作,想要讓死者再死一次真是不容易。

  真是叫人束手無策。就算不考慮情感問題,這些死者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可怕敵人。銀色軍團停下前進的腳步,兩翼部隊雖然正在往中央靠攏,但是他們面前還是有阻礙,還得花上一點時間才能夠完全會合。

  只有一個人──

  只有他的義父,用背後的八片羽翼甩開那些還在動彈的屍體,手裡拿著日輪與月明,一步步往無限城遺跡走去。

  「──總長!您一個人……!」

  不是只有尤安──無論是一號總長直屬隊,還是由馬修˙修奈特所率領的二號親衛隊隊員,都想要追隨丹尼斯˙桑瑞斯的幾部,但此時又出現新的阻礙。

  剛剛負責發射回轉式連發弩的SmC,現在已經走下無限城遺跡,從左右兩側襲來──他們就是殺戮戰隊最大殺伐吧!而且一大群夜魔犬也在此時加入戰局。

  那些夜魔犬似乎是配置在殺戮戰隊最大殺伐的後方,現在則是被趕到他們前面。以尤安的義父為頂點、成扇狀展開的秩序守護者中央不但要應付屍體糾纏,左右還有敵人擺出夾擊的陣型,就連尤安心中也不禁浮現示弱的想法──這麼一來撐不出啊。雖然現在說已經太遲了,但是兵力的確不足。自己也知道這只是發牢騷而已,但要是有五十個人……不、還是希望有一百個人,雖然他能靠著自己的力量,替自己殺出一條路,但卻沒辦法打開整體局面。同時也因為兵力不足,就算有什麼能夠扭轉頹勢的機會也不能加以活用。就算能夠一鼓作氣,在欠缺持久力與魄力的狀況下,最後的結果就是先盛後衰。

  「可惡……!」

  演下的狀況,已經容不得尤安繼續指揮眾人、發號命令,他得先保護自己才行。尤安企圖對右邊竄來的夜魔犬當頭一擊,但卻失手了,於是那個夜魔犬就像他直衝而來。尤安提起盾牌擋下對方的攻擊,然後一件刺入夜魔犬滿是獠牙的嘴裡──就在此時,他感覺到頭盔傳來一陣衝擊。是箭嗎?他沒能細想便利及抽初件,往另外一頭夜魔犬的側面揮擊。那支箭似乎是部分手持弩弓的殺戮戰隊最大殺伐成員的傑作。他們有技巧地邊跑邊發射弩箭,箭用完以後馬上換成肉搏戰武器,還一邊齊聲喊著奇怪的話語:「ICHIBANCHINAN」一邊接近。他們有人單手高舉武器,另一支手的食指指向天空──ICHIBAN、ICHIBAN。一號。一號?(註:ICHIBAN為日文「一號」的意思)雖然尤安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除了要應付夜魔犬以外,還得要迎擊那些瘋子帶來的威脅。

  羅叉怎麼樣了?琺琉還沒到嗎?還有多少同伴活著?我們會贏嗎?或者是會輸?在那以前我會死嗎?會被死靈術操縱嗎?

  尤安的思緒隨即遭人打斷。敵人從剛才開始便一直前僕後繼衝過來,不殺人就是死路一條。尤安很清楚,在不把精神集中在劍上,他的反應會變慢,如此一來就不能在戰場上繼續活下去。眼前的秩序守護者、屍體、夜魔犬與殺戮戰隊最大殺伐已經戰成一團。在生死交錯當中,尤安摒除一切雜念,揮動手上的劍。敵人的刀劍砍到他的背上,被他身上的鎧甲彈開,尤安馬上加以反擊,殺了那個偷襲他的傢伙。感覺上就好像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燒斷了,一心只能前進、前進、再怎麼樣都要前進。他一定得根上身穿有翼天將的丹尼斯˙桑瑞斯才行。在這個情是混沌不明的一號區,只有他──丹尼斯˙桑瑞斯,才是唯一能夠相信的真理。

  所以尤安拚命追隨他的義父,拚命想要跟上他的義父──他終於跟上了。尤安眼前除了他的義父之外,已經沒有其他同伴。不過他的腳被一頭死去的夜魔犬纏住,腰又被「伊嘎哈伊」亂叫的頻死殺戮戰隊緊緊纏住。走開,我一定給跟上去才行,放開我。尤安用劍柄打在那個殺戮戰隊的頭上,然後一腳往夜魔犬的臉踢去,繼續前進。可是就在此時,他停下腳步。為什麼?因為他瞥見距離相當近的地方傳來刀刃的反光,糟了──

  「尤安……!」

  就在此時,他聽見義父的聲音。他的義父來了。飛馳而來的太陽鬼,手拿日輪把幾乎要殺了尤安的大個子殺戮戰隊一刀兩斷、轉過身來──

  尤安一輩子都忘不掉他當時看見的光景。

  「──尤安!走開!」

  一聽到義父的命令,尤安立刻乖乖往一旁滾去。

  距離無限城遺跡還有十二、三美迪爾。

  他的義父雙手高舉日輪與月明在頭上交叉,挺起身體,背脊略微往後彎。

  有翼天將的八片羽翼,猛然飛了開來。

  八片羽翼完全展開,散出清白色光芒飛射而出。

  就像羽毛一樣在空中迴旋飛舞,看起來彷彿擁有自己的意識。

  那些羽翼在空中旋轉,化為利刃──四片羽翼把五、六頭夜魔犬切成碎片,接著還將附近大約十名殺戮戰隊最大殺伐成員剁成肉醬之後,直挺挺插入地上。

  剩下四片羽翼則是猛然襲向無限城遺跡。一枚嵌入前方、兩枚掠過黑色寶座,最後一片則是向SIX的頭部飛去,最後被那個魔人親自動手擊落。

  就在他的義父同時揮下日輪與月明的瞬間,兩方軍隊、在場的觀眾,每個人都屏住氣息,一動也不動,說不定時間真的暫停下來……除了他的義父之外。

  義父的身體看起來愈發高大,空氣之中也瀰漫一股緊張氣息,感覺起來相沉重。接著是一陣難以形容的啪滋嘎啊的聲響,聽起來就像是空間遭到切割。以誇張一點的說法,那是扭曲萬物法則的聲音。不過尤安的義父卻以完美的手法做出這麼不可思議的難事。

  他揮下日輪與月明的軌跡,將空氣畫作一道足以切割一切的白色衝擊波,襲向無限城遺跡。破壞、壓碎、崩毀、鑿開──衝擊波在地面留下長三美迪爾、寬二美迪爾的巨大X刻印。那是一道很深很深的痕跡,整個無限城遺跡為之撼動,甚至就連SIX也從寶座上起身。

  「破天一流天技『殘空』。」

  尤安的義父以日輪指向站在無限城遺跡上的SIX,開口說道:

  「SIX,我受夠你的鬧劇了。我希望和你一對一正面對決。你最好自己乖乖下來,要不然我就去把拽你下來。」

  「丹──────尼斯……」

  SIX睜大雙眼:

  「丹尼──斯˙桑瑞──斯……Hyyyy你可真厲害啊!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已經那麼厲害了啊!但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不過是大便蟲!太過分啦!你還真是CRAZY呢,丹尼斯!氣勢很好、lovely˙higedance!(註:意思為「可愛的鬍子舞」)你真的是人類嗎?我很懷疑啊!不對、其實我的心裡可是小鹿亂撞呢!我愛上你啦!我想要你甜甜秘密地約會,馬上上床也可以!那個超技AA!絕技YY!太厲害啦!好──那就這樣吧!」

  SIX完全不理會一旁出聲制止的傑伊,一直走到無限城遺跡。傑伊一臉不贊同的表情,可是SIX帶有「做什麼啊,傑伊。你什麼時候可以左右我的意見了?」的眼神一瞪,傑伊也只能躬身行禮退下。

  但是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就連尤安也無法預料。


  秩序守護者的太陽鬼丹尼斯˙桑瑞斯。

  ╳

  加虐殺戮愛好會的魔人SIX

  戰鬥完全沒有停歇。雖然那些屍體不知何時變回不會動的屍體,而殺戮戰隊最大殺伐也察覺到兩人即將展開決鬥,但是夜魔犬還在毫無忌諱地動手,秩序守護者非得對付它們不可。

  就在此時,羅叉的右翼部隊與琺琉的左翼部隊終於抵達。

  看到這個情形,殺戮戰隊最大殺伐開始往無限城遺跡撤退。

  夜魔犬也背一隻一隻趕離這個地方。

  所有一切動靜,都因為一件事而結束。

  即將開始的太陽鬼與魔人的決鬥,即將決定一切──

  決戰的時刻終於到來。

  「丹尼──斯,殺掉你以後,我會用我能想得到的方法,盡情地蹂躪、侵犯你的屍體。你就滿懷感激接受我的愛吧!好啦,要開打了嗎……?」

  SIX青青從無限城遺跡飛躍而下。

  誰都知道──SIX落地的瞬間就是暗號。

  SIX就像感覺到日輪、月明拉開的架勢,因此輕輕彎下腰。至於隨時可以衝鋒的太陽鬼也知道SIX打著什麼算盤。

  穿著有道黃色閃電的漆黑緊身衣,SIX像是一朵綻開於空中的詭異花朵,隨風飄落在地。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動作很慢,太慢了。

  無限城遺跡高度不過七美迪爾而已。

  他的動作太慢了,慢得有點過頭。

  那一刻好像永遠不會到來。

  不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SIX曲膝吸收身軀的作用力,落到滿是瓦礫的地上。

  就在此時,太陽鬼也疾馳而至。

  一眨眼的時間,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到十美迪爾。

  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太陽鬼突然──

  消失了。

  「──Ku……」

  SIX的肩膀不停抖動,張大嘴巴瞇起眼睛,甚至彎下腰抱著肚子。那傢伙到底做了什麼?尤安不知道,完全不知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是怎麼一回事?狀況到底如何?義父呢?義父上哪去了?

  「Hyaa……Hyaa……Hyaa……」

  那是什麼聲音?

  SIX在笑嗎?

  為什麼?

  「Kuuu˙Kukukuku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這真是傑作啊!超超超超超大的傑作啊!丹尼──斯!超──級大笨蛋!單挑?我有必要非得做那種麻煩的事不可嗎?當──然沒有!再怎麼想,也是沒有──!沒有這種必要!哪有像你這種樂觀到無可救藥的鬍子笨蛋啊!Gyaaah!Ha!Ha!Ha!Ha!Ha!Haaah……!」

  尤安聽著SIX的大笑,腦袋頓時一片空白,但是每天鍛煉的理性要求他展開行動。

  得去確認才行。眼見為憑,不要否認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嗯,我看到了。是的,我知道,我真的之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只希望事情沒有糟到那種地步。

  尤安收起沒有銘刻的劍,脫下頭盔靠在腰間之後往前走。

  他好不容易走道那裡,放下盾牌,兩首撐地向前探去。

  那是一個長七美迪爾,寬七美迪爾的長方形洞穴。

  是個陷阱。

  深約十美迪爾。陷阱底部密密麻麻排著許多金屬尖刺,每一根都有三、四美迪爾長。

  他的義父就在那裡,維持原先的姿勢──身上都被尖刺貫穿。除了手腕,肩胛骨,還有他的背脊、腰、臀、大腿、膝蓋以及小腿。可布的尖刺甚至從義父的後腦穿刺出來。

  看起來沒有絲毫驚異的神情。

  應該是當場死亡──

  尤安想到那個震耳欲聾的響聲,應該就是這個開閉式陷阱啟動時的聲響。不過,真是不可思議……他居然一點也不悲傷,反而相當冷靜。尤安覺得自己真是奇妙的生物,居然能夠這麼沉著接受義父的死,這樣的我應該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不過他還是發現自己的呼吸亂了,耳朵後方出現麻痺的感覺,眼睛四周也一樣,鼻子有些發酸,胃也很痛,他的身體比思緒還早出現反應。義父,請原諒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尤安拿著盾牌起身,重新戴好頭盔,無視笑個沒完的SIX,大聲喊道:

  「秩序守護者!全軍往北轉近!脫離一號區、回到銀之城寨!」

  尤安遵守自己的命令轉過身向北方走去。看著同伴還呆立在原地,尤安遂厲聲斥道:

  「怎麼了!脫離一號區!快一點!」

  甚至拿起盾牌,往還在發呆的同伴肩膀砸去:

  「你們這些笨蛋!服從我的命令!總長已經將此戰的指揮權委任於我,我的命令就是總長的命令!不從者斬!」

  剛把右翼部隊帶來,在SIX與太陽鬼決戰之前幾乎壓制附近戰況的羅叉擋載他前面。

  「等等,尤安,你──」

  羅叉也是笨蛋。他還沒掌握狀況嗎?他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嗎?這個長於武藝的男人不是沒有看到。陷阱就在那裡,SIX拚命狂笑,SmC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沒有任何行動……只要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甚至只要一句話,情勢就會有所改變……

  尤安沉著判斷眼前的情勢──不需要說出口,在這樣的狀況下,只能夠靠腦袋去理解,一旦說出口就結束了。有的成員或許會因此崩潰,還會出現許多再也無法振作的人。那樣就糟了,於是尤安小聲說道:

  「羅叉副長,你也得遵守命令。我軍已經無法在站,撤退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你認為我的想法是錯的?」

  「當然……!」

  激動的羅自揚起兩道粗眉。琺琉也在此時靠了過來,她似乎是要讓自己的部隊撤退。真是謝天謝地,擔任副長的人就是應該這樣。

  「琺琉副長,你先走?。我負責殿後。羅叉副長,你也先走。」

  「誰要走!」

  羅叉恨恨說了一句,然後轉頭瞪著SIX:

  「我要宰了他!一定要殺了他!現在!這裡!你要走就走!就算勝我一個人也要殺了他!」

  「羅叉!」

  琺琉緊緊抱住羅叉,制止他的行動。羅叉還在掙扎,只是如果他真的要推開琺琉,其實一點也不難……不過這只是一出鬧劇。你看SIX正指著這裡,笑得非常愉快……

  「放開我!琺琉,放開我!」

  「不靈,羅叉!就算你去了又怎麼樣……」

  「閉嘴!」

  即便如此,他們的感情還是很好。畢竟羅叉與琺琉,還有死去的釋拿與焰都是凰州難民,他們從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在一起。沒有這種朋友的尤安以前多少有些羨慕他們,不過這是他自己選的路。他不會因此後悔,也沒有理由後悔。現在的他更是沒有時間後悔。

  「你克制一點,羅叉副長。只要秩序守護者健在,你就不是一個人,不要這麼任性。」

  「健在……?你說健在!?」

  羅叉幾乎快要把尤安吞進肚子裡,但是尤安絲毫不退縮:

  「沒錯。你看,還有這麼多同伴,秩序守護者依然健在。我們不能亂了方寸。我們的義也還沒有死。只要我們活著,義就還在。」

  他不曉得羅叉到底聽懂了沒有,但是接下應該先只會同伴撤離才對。如果在此時還要恣意妄為,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條。

  既然如此,現在的尤安相當感謝SIX。雖然他卑鄙惡毒低劣,不管再怎麼憎恨、詛咒、怨恨他都不夠。然而他已經完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甚至沒有指揮SmC加以追擊。看著我們遭到觀眾辱罵、羞辱以及不想承認的損失、垂頭喪氣逃跑,SIX現在高興得不得了。

  不過,也沒什麼東西比這更值得一看了。我們甚至連全體陣亡、雖然慘不忍睹但卻悲壯的失敗機會也沒有。只能以敗戰倖存者的身份讓人嘲笑侮辱,苟且偷生。直到昨天為止。艾爾甸的市民還對銀色軍團又敬又畏,今天則是翻臉不認人,,對他們大加蔑視。

  但是,我們的義並沒有就此死去。

  我還沒有輸,我還不能輸。如果屈從於一次的敗北,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義父所創立的秩序守護者也會在留下污名之後灰飛湮滅。

  尤安已經開始動腦筋,想著需要什麼、應該怎麼做──就在看到義父遺體的瞬間,他就已經決定了。而且他也放棄搶回遺體,想來SIX也不會讓他們如願。

  他甚至一點也不打算把心裡的洞埋起來。

  那是不可能的……埋不起來的。

  義父──

  失去您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

  軟弱的我只能拒絕悲傷才活得下去。請您原諒我……

  ※※※※※※※※※※※※※※※※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18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十二區

  「多瑪德君府邸」


  Chapter7  小小的勇氣與一點點的強悍

 無數像是白色細管的東西相互纏繞,沿著牆壁與床鋪蜿蜒而上。最後連結在高約五美迪爾的天花板中的球型裝置。

  仔細一看,所有的管子都密密麻麻刻上文字或是花紋之類的東西。

  外型不斷變化,沒有一定的形狀。顏色也是不停改變,雖然很淡,還是可以看到紅、橙、黃、綠、藍、靛、紫等顏色,簡直就像彩虹一樣。

  球型裝置的周圍有十二張座椅加上小桌的裝置。不過環視整個空間,只有一個穿著僧服的大漢在那裡。

  不,還有一個人在那個球型裝置裡。

  ──莫莉。

  瑪利亞羅斯和佩兒多莉琪都擠在小窗前面,以額頭貼著窗戶的姿態,窺視這個奇妙且嚴肅,有如異界一般的空間。

  這是瑪利亞羅斯第一次親眼看到祭壇。

  瑪利亞羅斯曾經住過高層寺院的屋頂──雖然他曾經在類似的環境下生活,但是對僧侶、神官而言,祭壇是他們進行秘密儀式的地所在,一般來說不會讓不相關的人在附近出入。即使是侍奉神的相關人員,也只有與蘇生式有關的高階僧侶能夠接近真正的祭壇。

  因此說實話,這讓他相當意外……瑪利亞羅斯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地方──

  祭壇外觀不像是依據對神的信仰所建的,反而比較接近機術士製造的機械。不過話雖如此,其實又不太一樣,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同。不過接下來要進行的行為,也不是什麼神的奇跡。就算過程再怎麼複雜難解、伴隨著超乎想像的困難,應該還是依據某種技術為基礎,依循某種法則所實行的技術吧。

  球型裝置一開始位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剝光衣服、用冷水徹底洗淨的莫莉就被放在那個裝置裡面。接下來球型裝置便在某些操作之下,上升到接近天花板之處。

  這些事都由一個人獨立進行,接下的程序也將由這個人獨力完成──這個人就是ZOO的專屬僧侶多瓦寧古。

  大家都管他叫「鬍子」。

  會有如此的稱呼,是因為他的臉上留著大鬍子。多瓦寧古的個子比多瑪德君還要高大,身上穿著暗青色與黑色的僧服。不過即使穿上僧服,也掩不住手臂、肩膀,還有胸前的壯碩肌肉──那樣的體格絕對不是中看不中用。鬍子本來是僧正,侍奉港都傑多里的大海王神。但是他因為某些原因單槍匹馬一口氣殺了幾十名惡徒,因此才被逐出門牆。

  鬍子如果不是這麼厲害的話,那他只是個單純的大力破戒僧。

  「要開始了嗎……?」

  佩兒多莉琪悄聲說道:

  沒有出聲的瑪利亞羅斯嚥下口水,點了點頭。

  鬍子一一檢查祭壇內部的各項設施,然後是走近十二張座位圍繞的球型裝置。接著才在一張比其他座位大上不少的椅子就坐。

  『根據遺體的情形、祭壇的性能,還有拙僧的技術──』

  聲、聲音是從哪來的?這個祭壇設置在多瑪德君家的地下,瑪利亞羅斯與佩兒多莉琪目前位在圍繞祭壇周圍的走廊上。聲音似乎是從天花板傳來的……

  『老實說,這個蘇生式成功的機率該是七成左右。雖然不是萬無一失,但是拙僧侍奉的大海王神歐斯托洛斯雖然有時候會粗暴嚴厲,不過基本上還是很寬大的。拙僧盡力而為。』

  「鬍子……」

  鬍子的聲音是透過某種裝置傳來的吧?所以理論上來說,這邊的聲音應該也能傳達給鬍子。

  「莫莉就拜託你了。」

  「蘇生式開始。」

  在窗戶的那一頭。鬍子拿起一個看似頭盔、連結到椅背的東西戴在自己頭上。

  『M。T。D。-Altar-「Supernova-XX-877」-Ultra-Custom-originel-code-「Zephillious」-startp……』

  鬍子的手在桌子上快速移動。那張椅子和那張桌子,應該都不是普通的東西。鬍子的動作似乎是在觸碰桌上的圓形與方形按鈕。

  『mast』a-pass-XXXXXXXXXXXX-c』all-progeam-「T-Dummies」-com』an-sam』on-die』amons。』

  鬍子嘴裡唸唸有詞有如歌唱的內容,應該是上古高位語的一種。

  這樣說起來,蘇生式還是比較接近魔術嗎?

  『sam』on-「G』abrel。Ud』eal。Od』eal。R』afel。M』ichel。Adnael。Ipe』el。K』umael。Edel。Lydel。J』udel。」』

  這個部分念得比較慢,發音也很清楚,所以瑪利亞羅斯也聽的清清楚楚。

  沙蒙──卡普雷爾。伍迪阿爾。歐迪阿爾。拉斐爾。米凱爾。雅德那耶爾。伊浦西爾。庫馬耶爾。艾迪爾。利迪爾。傑迪爾。

  他一念完,眼前就發生驚人的事。直到剛才為止,祭壇裡除了莫莉以外只有鬍子一個人,但眼下卻突然增加許多,十二個座位上都有人坐了。

  那些人全都是鬍子。有十二個鬍子,祭壇裡都是鬍子。

  不過凝神一看,只有原來的鬍子戴著頭盔。其他的「鬍子」看起來有點透明……是幽靈嗎?不對,鬍子還活著,所以是……生靈?

  『com』an-chenjin-to-dyfind-「LOWER-SUBROMEON」。』

  即使是在瑪利亞羅斯發楞的時候,蘇生式依然持續進行。不知道為什麼,鬍子嘴裡突然說出眾人聽慣的語言:

  『卡普雷爾、伍迪阿爾、歐迪阿爾,你們去裝填買贖傳導七式改、八式改,用完全三位一體聯繫配置潛入他界之淵,確認目標靈魂並加以確保。拉斐爾、米凱爾、雅德那耶爾,你們裝填攻式坎黑那˙隆迪尼翁改、攻式阿古尼˙馬哈迪爾Ⅱ改、守式雷南˙傑坦,潛入支援。伊浦西爾、庫馬耶爾、艾迪爾、利迪爾,你們到阿爾塔預備重新建構鏡射復本(註:Mirroring,又譯為反映、資料鏡像)以及材質體。傑迪爾後備。』

  『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ies-m』asta。』

  下達命令的人應該就是真的鬍子,其他答應的十一個人都是假的吧。

  這樣說來,瑪利亞羅斯也聽過蘇生式需要十來個和尚。鬍子雖然一個人就能應付,不過或許真的一個人也不能少。那些假的鬍子,想必是在輔助真的鬍子──也只能這樣解釋了,他們應該就是這樣的存在。

  總之無論是鬍子忙碌地在桌上移動雙手,或者是那些聽起來有如歌曲的言語,瑪利亞羅斯壓根保不懂這些東西有什麼意義,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要是懂了就糟了,雖然瑪利亞羅斯一點都不想成為僧侶,但是他很熟悉僧侶。當他親眼看見蘇生式的過程,隨即明白──

  這不是普通的魔術。

  雖然莎菲妮亞使用的強力魔術已經很不尋常,但是蘇生式更加特異。

  他多少能夠理解那些高層寺院的和尚,都要索取一大筆錢才願意進行蘇生式。

  讓死去的人活過來──雖然說起來理所當然,但終究是還是不得了的異常現象。

  在魔導王割據的時期,不管是怎麼樣的死,都是永遠的。在蘇生式誕生以言,不管什麼死都是一樣是「死」,沒有輕重之分。與魔導王時代相比,蘇生式或許是現代人唯一的優勢──事實也是如此。

  瑪利亞羅斯一開始認為蘇生式與其說是神的奇其,還不如說是根據某種理論、法則實施的技術是他現在要收回這樣的想法。

  這是奇跡。把神的奇跡引領到地上加以實現的技術,就是蘇生式。

  那些僧侶、神官,或許就是因此才會侍奉神。他們實現這個奇跡,然後把這個力量頌讚為神的庇佑,或者是藉由請求神的寬恕,取得心靈的平靜。即使是破戒僧也不例外。

  鬍子施行蘇生式的祭壇裡,毫無間隙鋪滿白色細管。隨著蘇生式的進行,那些刻在白管上的文字與圖樣,明暗變化也愈來愈激烈。

  甚至就連球型裝置也開始緩慢回轉。

  『──到達他界之淵表層部1。』

  祭壇裡的光源突然變暗,光線無止境地交錯縱橫,描繪出多樣圖形。那些圖形不斷變化,看應該是在顯示現在的狀況,不過瑪利亞羅斯完全看不懂。

  可是鬍子從剛才開始就顯得很緊張,一邊慌忙動著他的手,一邊唸唸有詞──

  『──層突破……防護壁展開……』『──層到達……就是現在、搜尋』『sarchin。』『sarchin。』『sarchin。』『巡迴接近』『redi-for』atakin。』『redi-for』atakin。』『redi-for』atakin。』『繼續搜尋』『sarchin。』『sarchin。』『sarchin。』

  另一方面,球型裝置繼續回轉。白色管子雖然本身不會動,但是那些文字以及圖樣卻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看到這個景象,瑪利亞羅斯也只能屏息以待。他不多想什麼、那是什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緊緊握住佩兒多莉琪的手,緊到連眨眼睛都忘了。是到如今,他們也只能等待。

  他拚命祈禱。

  真摯祈禱。

  莫莉──

  我等你。我跟佩兒多莉琪一起,在這裡等你回來。

  首都艾爾甸第十二區,有好幾座狀似要塞的建築物。多瑪德君的家就是其中之一。

  多瑪德君得建造在一個五、六美迪爾高,由合成骨材築成的地基上。多瓦寧古專用的祭壇就埋在那個地基裡。雖然不知道佔地多廣,不過這樣的宅邸住個十幾二十人應該是綽綽有餘,外頭也有相當不錯的庭園。從這裡望去,整個宅邸都被堅固的鉚釘強化圍牆圍住,固若金湯。

  這樣的宅邸只有多瑪德君、皮巴涅魯,再加上多瓦寧古,整個房子只住了三個人,再加上一隻迷樣生物。就瑪利亞羅斯來看,這真是太浪費了。

  瑪利亞羅斯沿著圍著一層強化玻璃的走廊往前走,來到鋪著木頭地板、面對庭院的屋簷迴廊──現在的他,正和謎樣生物一起坐在那裡。

  太陽西沈,西邊的天空染上瑪利亞羅斯的眼睛與頭髮混和出來的色彩。瑪利亞羅斯不時將右腳探出庭原,逕自擺動。

  坐在一旁的謎樣生物跟著有樣學樣,伸出腳來。

  不過這個傢伙……

  「啾?」

  「不…不是啾。」

  謎樣生物的體型比瑪利亞羅斯還大,全身都被柔軟的白色長毛覆蓋,屁股後面還拖著一條尾巴。和人一樣有手有腳,而且手和腳上都有四根手指,看起來相當靈活──不只是靈活,甚至還能若無其事用兩條腿走路。

  那張臉還滿像貓的。

  大大的三角形耳朵、黑澀的鼻子、嘴邊的鬍鬚、嘴巴的形狀……

  不過瞳孔的形狀特徵完全不像貓,看起來就像碩大無比的黑珍珠。

  「我說啊……你該不會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吧?」

  「咕──」

  謎樣生物點點頭,不過瑪利亞羅斯並不驚訝──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過你不會說話吧?」

  「咕?」

  「還有你到底是什麼?異界生物?」

  「……啾?」

  謎樣生物偏偏頭,表示聽不懂瑪利亞羅斯的問題,所以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見臉上滿是困擾的表情。

  「算了。」

  算了。這傢伙能夠住在多瑪德君家,想來也不是什麼危險生物。如果沒有必要警戒,他也用不著想東想西。而且今天真的好累──不是身體,而是精神。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事……太多事了。想了些有的沒的、受到打擊、哭泣、被罵、不安──現在終於鬆了一口氣。

  如果莫莉的蘇生式沒有成功,這一切可不是一句「好累」就能打發。

  莫莉正在府邸裡的房間睡覺,佩兒多莉琪在一旁陪著她。對佩兒多莉琪來說,那應該是最能讓她安心的所在。

  對了……其實有個生物把頭放在瑪利亞羅斯的左腳大腿上面。

  看起來她真的精疲力竭了。

  嬌小的身軀躺在木頭地板上面、洗小的腦袋枕著瑪利亞羅斯的大腿,看起來睡的很甜。

  那是由莉卡˙白雪──她在收容所裡不斷使用醫術式,直到快要倒下為止,最後才踉踉蹌蹌地由卡塔力與莎菲妮亞扛到多瑪德君的家。在得知莫莉蘇生成功之後,馬上失去意識。

  由莉卡當然不是自己跑躺在瑪利亞羅斯的大腿上。由於由莉卡已經睡著了,所以瑪利亞羅斯便趁著卡塔力去拿毛巾的時候,輕輕抱起她的身體,把自己的腳伸到小小的腦袋下面。

  瑪利亞羅斯的腳很細,當成由莉卡的枕頭正好。

  不過卡塔力到底是去哪裡找毛巾啊?居然到現在還沒回來。

  而代替笨蛋半魚人拿毛巾過來的,就是身旁的謎樣生物。

  「睡得真熟啊。」

  「──咦?」

  瑪利亞羅斯迅速轉身──因為是在盡量不吵醒由莉卡的前提抬頭,他的脖子不禁吃痛。

  穿著暗青色與黑色的僧服、一臉鬍子的大個子多瓦寧古,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他的身後,右手還端著茶碗。

  「不、不要嚇我啦!不過你是怎麼辦到的?居然能夠消除氣息走到我的身後?」

  「這是□流古式戰鬥術『絕氣』。拙僧平日時常鍛煉自己,不敢懈怠。」

  「所以說──耶?□流……?」

  「教導由莉卡□流古式戰鬥術的人就是拙僧。」

  鬍子瞇起演,看著眼前的由莉卡。雖然惡個男人的外表看起來相當嚴肅,但從眼神流露出來的情感,就像父親面對孩子一般慈祥。

  「那時她拚命拜託拙僧……雖然□流古式戰鬥術也算得是有來歷的流派,但只有TAIZAN以上的師傅才能教授。因為山主(註:武術流派裡的掌門)判定拙僧的品行、精神有問題,所以在流派裡,拙僧沒有教導其他人的資格。作為一個僧侶,拙僧學習醫術士已經逾越本分,甚至就算對方是惡漢,拙僧還是打死人,引此被奉獻所有的寺院趕出來,又違反流派的規定……」

  說到這裡,鬍子歎了一口氣,微微搖頭:

  「算了,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最起碼──」

  瑪利亞羅斯覺得自己沒跟鬍子說過幾回話。他跟鬍子本來就沒什麼交情,鬍子也不常在動物園事務所露面。不過倒也不是因為鬍子冷淡,其實鬍子意外地健談,只是瑪利亞羅斯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常說話。

  「你是不是搞錯了?怎麼會在我面前懺悔,我可不是你的神喔。不過你說你會醫術式?」

  「我在。。。學習僧學和蘇生式時,曾經私下接觸醫術式。雖然僧侶學習魔術士大忌,但若不是拙僧學過醫術式,由莉卡現在也不會在這裡。」

  「由莉卡……?」

  鬍子沒有說話,只是喝茶碗裡的茶水,然後看向那個謎樣生物:

  「啾,你要偷懶到什麼時候?你還沒打掃完吧?」

  多瓦寧古根本就是以謎樣生物的叫聲來稱呼它,不過看起來它沒有特別不滿。在「啾!」了一聲後,那個生物便站了起來。

  啾向瑪利亞羅斯揮揮手,便沿著走廊離開了。

  於是鬍子大剌剌坐在剛才啾剛才的位置。

  「……那傢伙要負責打掃?」

  「嗯,打掃和洗衣服都由啾負責。我可沒有硬叫它做,是它自己問有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

  「它自己問?你怎麼知道它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多瑪德君似乎聽得懂。」

  「唔。」

  多瑪德君把莫莉送回來以後,就說他擔心一號區的情形,馬上又離開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皮巴涅魯負責追擊骨龍的魅婁與吳戒,最後還是讓他們兩個跑了。他回來過一次,知道多瑪德君不在,又跟著莎菲妮亞一起出去。

  瑪利亞羅斯也很在意一號區的決鬥。不過他現在不想知道,也不想多想。

  因為莫莉已經得救了。

  ──但是。

  救她的人不是自己──什麼都作不到的自己才是被拯救的人。

  多瑪德君、皮巴涅魯、卡塔力、莎菲妮亞、由莉卡,還有鬍子……一想到大家都不在,瑪利亞羅斯便打了個哆嗦。

  這麼說來,之前卡塔力還最他生氣:

  「你這笨蛋……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說聲要咱們跟你一起去!你就這樣一個人隨隨便便去了,能守住什麼重要的東西!?」

  守不住的。怎麼可能守得住?

  「瑪利亞羅斯,你夠了!你就不能相信咱們嗎!?找咱們去不行嗎!?你可不可以把咱們當作你的夥伴!?」

  他真的把他們當成夥伴,只是太依賴他們了。瑪利亞羅斯自己很清楚,所以更難開口。

  「還是咱們就一定得要猜出你的企圖,然後提前行動啊!」

  啊──

  卡塔力真是說得太好了,或許我真的是這麼想。

  就算我什麼都不說,你們也會懂、也會對我伸出手,如此我才能握住那雙手。

  我想要這樣、想要那樣、幫忙我、救救我、拜託──我沒辦法把這些要求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做不到。

  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羞恥。

  他很討厭那種淒慘的感覺。

  害怕自己遭到拒絕,即使他知道ZOO的成員不會拒絕他。

  鬍子突然開口說道:

  「我第一次遇見由莉卡,是在……」

  瑪利亞轉頭一望,鬍子正看著夕陽西下的西邊天空。

  「──那是下雪的日子。由莉卡的姓是白雪,不過那天的雪不是白色。應該是白色的雪被染成了紅色。

  姊妹兩人為了找尋失蹤已久的父親,一起來到艾爾甸。

  但是對於這對無比美麗的姊妹來說,艾爾甸這個一無所知的國家,實在太過危險……

  她們成為那些惡黨的絕佳目標──

  姊姊被抓去慰勞那些惡徒,最後還遭到分屍、焚燒。

  妹妹則打算當成商品販賣,所以沒有受到凌辱。可是妹妹也因為激烈反抗,所已被人打破頭而一命嗚呼。

  那時多瑪德君與拙僧、皮巴涅魯正好經過那裡……

  拙僧一眼就看出那對姊妹沒就了……不過拙僧等人還沒有不問世事到可以如此惡行袖手旁觀的地步,而且也沒有對那些傢伙手下留情的必要。於是拙僧等人把他們通通殺了──原本拙僧想要厚葬她們,但是在拙僧抱起她們的時候,腦中突然浮現驚人的想法。如果拙僧再次遇到同樣的情形,是否還會那樣做,說實話,拙僧也不曉得。

  姊姊的腦袋完好,而妹妹的身體幾乎沒有受到傷害。

  拙僧正好通曉醫術式與蘇生式,再加上當時的靈感。沒錯,那只能說是靈感──一個討厭的靈感。或許是地獄之王在拙僧的耳邊耳語,至少絕對不是神的耳語。

  拙僧不理會多瑪德君的反對,使用醫術式把姊姊的腦移到妹妹體內。

  然後利用祭壇把姊姊的靈魂──不對,不懂蘇生式的人根本聽不懂之後的內容,我沒辦法說的很詳細……總之就是施行一個獨特而且困難的蘇生式。

  這在當時也是一個創舉。我想就是蘇生式的大本營M。T。D。,也沒有施行過這種違反生命倫理的蘇生式吧。根本不知道會不會成功。真要說起來,大概是一半一半。接下來的發展就只有成功或失敗。

  結果就是現在的由莉卡。


  姊姊蘇生了──

  心是姊姊,身體是妹妹。

  拙僧很害怕。說真的,事前事後拙僧都覺得害怕……一切結束之後,拙僧對自己的作為感到恐懼。在驕傲的同時全身發冷,打從心底感到後悔。她醒過來的時候,拙僧真是害怕得不得了。

  不過醒來的她什麼都沒說。

  因為勉強施行的後遺症,她的身體幾乎無法動彈,不但口不能言、目不能視,對聲音的反應也很遲鈍。

  那個時候的她到底有多苦、多恨、內心的詛咒,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她從來不說,拙僧也不問──無論如何都不問。

  她只是選擇繼續活下去──手慢慢可以動了,也能說話了。她喝了水,就連餵她的食物也可以一口一口咀嚼、嚥下。拙僧跟在旁邊照顧她,幫助她是拙僧的義務。對於做了卑劣行為的拙僧來說,她這麼做是就了拙僧。

  由莉卡花了一年,才能夠如同常人一般起居行動。

  她要求拙僧教她□流古式戰鬥術,是在那之後的事。

  拙僧沒辦法拒絕她。

  由莉卡沒有對拙僧述說她的恨……一句都沒有。她只說好不容易活下來,所以想要保護這個身體。由莉卡是這麼說的,我沒有理由恨她……怎麼可能拒絕她。」

  瑪利亞羅斯靜靜聽著鬍子說話──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由莉卡……

  嬌小的由莉卡。

  原來是這樣……她的口齒不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瑪利亞羅斯輕輕觸摸由莉卡燦爛的金髮,他的手在顫抖,什麼都沒辦法想。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事?」

  「ZOO的人都知道。瑪利亞羅斯,你還不知道吧?」

  「那個……我在等由莉卡什麼時候自己……」

  「由莉卡不會說。那不是同伴或信賴的問題,而是由莉卡不會把自己的傷痛說出口。」

  「既然這樣,你幹嘛多嘴──我的意思是說她本人不想說,我們應該裝作不知道比較好吧?」

  「或許真是如使也說不定。」

  鬍子拿起茶碗啜飲茶水。茶水應該已經涼了吧,只見他的表情有些苦澀。

  「不過有些人應該看了就知道。要怎麼判斷眼睛看到的東西就看自己了。」

  「就算你說判斷──」

  他不知道。

  從經歷來思考,鬍子大概有著瑪利亞羅斯無法想像的聰明才智吧?他說的這些話,一定包含了什麼訊息在裡頭才對,只是難度太高,瑪利亞羅斯根本沒辦法解讀。

  意識模糊,動彈不得的由莉卡,是懷抱什麼思緒度過每一天的?一定很痛苦吧──

  無能為力。沉重的無能為力,別說是遭人殺害的姊妹,她甚至沒辦法為自己做些什麼。

  所以在那個時候,由莉卡才會對瑪利亞羅斯生氣。

  瑪利亞羅斯的手腳沒有問題,也有能夠為莫莉做的事,但是他沒有去做。無能為力──多麼方便的藉口。什麼都做不到、對不起、太遲了……悲傷、痛苦、難過、哭泣。哭泣彷彿是為了用淚水洗滌他的心。如此一來也會比較輕鬆。

  ──由莉卡。

  可愛的由莉卡。她的年紀比他還大,就像姊姊一樣堅強的由莉卡。

  我沒什麼力量,身體也很瘦弱,更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才能。但是我不想再讓由莉卡為了這件事生氣,我想要變的更強一點。也許身體沒辦法,不過至少可以讓心變的更加強壯。

  「除了部分天才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沒辦法一日千里。」

  像是看透瑪利亞羅斯心思的鬍子如此說道。

  瑪利亞羅斯當然不是天才,所以他也只能一步一步向前。加入ZOO、有了這些夥伴,對瑪利亞羅斯來說就是一個進步,但絕對不能在這裡止步,得讓自己有所改變才行。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是一定有所改變。只要有這樣小小的勇氣,他就能一點一點邁步向前。

  「不過真的只有一點點啊……」

  瑪利亞羅斯一面對自己的腳步遲緩感到厭煩,一面又有些忍俊不禁。

  就在這個時候,庭院那一頭的門口出現多瑪德君、皮巴涅魯與莎菲妮亞的身影。看樣子皮巴涅魯與莎菲妮亞順利與多瑪德君會合了。雖然說那兩個人本來就跟他不一樣,不太需要人家擔心,不過三個人能夠平安無事一起回來,真是太好了。



  然而進門往宅邸走來的多瑪德君,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渾身上下瀰漫一股抑鬱而沉重的氣息。

  是太累了?還是不舒服、心情不好?不過好像不只這樣──看起來似乎很沮喪?那個多瑪德君竟然會沮喪?

  不曉得為什麼,瑪利亞羅斯馬上發現秩序守護者輸了。

  愚蠢的是當時的他根本沒辦法預測這件事象徵什麼意義、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過他知道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如果秩序守護者輸了,就表示SmC贏了。唆使骨龍襲擊收容所,讓瑪利亞羅斯最重要的友人一度身亡的幕後黑手,肯定是SmC。

  瑪利亞羅斯隨即得知丹尼斯˙桑瑞斯死了。

  SIX的陷阱殺了丹尼斯˙桑瑞斯。

  關於那個丹尼斯˙桑瑞斯,多瑪德君只說了一句:

  「他是我的夥伴……從前的夥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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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12:51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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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menage  897  revolution 21st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四區


  Chapter 8   誰是劍的繼承者

  從前的銀之城寨是個充滿緊張氣息,大家都過著正常規律的生活,並且毫不鬆懈地鍛煉自己的地方,也是每個人都作好心理準備,隨時可以為了「義」拚命的場所。

  當然也有喜歡偷懶的人,也有人違反團體當中的戒律。但是只要冷血副長把人叫到面前斥責一頓,幾乎都會有所改進。如果仍然沒有悔改之意,就會受到嚴厲的處置。

  尤安˙桑瑞斯很喜歡這個銀之城寨,特別是那種緊張感,就像是一根繃緊的弦。

  然而現在的銀之城寨卻非如此。──這裡簡直像是喪神街歐雷斯托洛。

  毫無生氣、沒有霸氣。雖然收容所的警衛與銀之城寨的守備還在進行中,但是其他的任務都以中止,所以他們最近都很閒。看一下第三支塔的訓練場,有些傻瓜不但沒有練劍,還拿出酒來開懷暢飲。雖然加以斥責之後就會道歉逃跑,不過也有人對著尤安的背影發出不滿的嘖舌聲。有的笨蛋甚至還在中庭躺成大字呼呼大睡。也有人坐在中庭的慰靈碑前面,更有不少團員湧入第四支塔地下的納骨堂,為那件悲劇濠泣。

  在那些人當中,無名隊的成員依然埋頭進行SmC相關的諜報活動,以及團內的情報搜集。

  他們只是埋首在自己的勤務,就像忘了什麼──尤安認為這才是正常。

  一直沉浸在悲傷裡,一直活在痛苦與悵然所失之中又有什麼用?又能怎麼樣?

  再怎麼惋惜、再怎麼後悔,就算是割開胸膛把心臟挖出來獻上,失去的東西也不會回來。

  所以他們只能看著前方,繼續活下去。那不是什麼簡單的事,為什麼那些人就是不懂?

  「一群笨蛋。」

  從那一點起,尤安每天都會巡視銀之城寨。大概是已經巡視完畢,他走道主塔五樓的總長室前。跟總長還在的時候一樣,有兩個人負責這裡的警備。根據他問二號親衛隊馬修˙修奈特的答案,一直有人自願負責總長室的警備工作──現在還站在無人的總長室前警備,到底有什麼樂趣?尤安雖然有過這樣的念頭,其實他心知肚明──這就是感傷吧?

  真無聊。

  當尤安把手放在門把上,一名負責警備工作的人馬上以生硬的聲音說道:

  「那個……琺琉副長在裡面。」

  「什麼這個那個?」

  尤安瞪了負責警備的人一眼,偏著頭說:

  「琺琉副長?她有說什麼事嗎?」

  「很、很抱歉,沒有?」

  「是嗎……」

  尤安禿開門,進入總長室。琺琉穿著便服站在辦公桌前,應該已經發現尤安進門,不過並沒有轉頭。她的右手指在辦公桌上劃著什麼,眼睛注視放在桌上的刀劍架。

  總長健在之時,他的辦公桌對面有一個台座,上頭擺有能夠放置兩把刀劍的刀劍架。

  下面是大刀「日輪」,上面是妖刀「月明」。

  橫死與一號區會戰的隔天,太陽鬼的遺體就被曝屍在鐵鎖休息區裡,可以說是被污辱得相當徹底。至於這兩把刀就是丹尼斯˙桑瑞斯的遺物。

  尤安也是為了這兩把刀才會來到總長室。

  「你在做什麼?」

  尤安走近幾步,開口問到。琺琉這才終於回頭。

  琺琉刻意在尤安眼前撥弄頭髮,不過尤安還是看見她的眼角隱約有些濕潤。

  她在哭嗎?

  「沒……沒什麼事。」

  「沒事還來這裡,你很閒嗎?」

  「既然如此,尤安,你來這裡又有何貴幹?」

  「當然,現在我們團的表現非常懈怠。如果大家不能跟我一樣認真工作,我們的義就會在這裡告終。」

  「尤安,大家不是懈怠,而是悲傷。」

  「如果悲傷就能帶來什麼好事,那我也會悲傷。」

  「這不是用好事、壞事來判斷的問題吧?你要知道我們永遠失去一百五十六位同伴,甚至還有──總長。」

  「所以更應該要像是平常一樣規律團結,度過這次的難關。」

  「人不是只靠理智就行了。」

  「這麼說來,難道要隨著情感悲歎度日,坐以待斃才是正道?」

  「我可沒有這樣說。」

  「琺琉──」尤安先是叫了她的名字,隨即訂正過來:

  「琺琉副長──」

  羅叉、琺琉與死去的焰、釋拿,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他們都是凰州的難民,在歷經千辛萬苦之後來到艾爾甸,隨機受到秩序守護者的保護。那時還沒有收容所,所以他們都被收容在銀之城寨裡,也在這裡成長。尤安的年紀跟他們差不多,與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很長。但尤安從小就是怕生的孩子,所以他們的關係與一般的「朋友」不太一樣。不過對於他們,尤安並非完全沒有感情。他對每個人都有過複雜的情感……不,現在也是一樣。要說沒有,那就是在說謊。

  然而對於這些相同出身、一起經歷嚴酷的逃亡生活、一起面對生存競爭存活下來的人而言,彼此之間的羈絆不僅特別,更是比血緣關係還要來得深厚。尤安毫無介入的餘地,也不可能加入他們。

  「我沒有硬是叫人不要悲傷的意思。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硬來也沒用。可是我們現在有非做不可的事。要是看不清楚該做的事,我們就會自取滅亡──我不想失去這個團。」

  「這番話確實很有你的風格……」

  琺琉的眼神帶個些許責怪的意味,但是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夠了。

  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琺琉。

  「我也只能以『我』的身份活下去。誰都是這樣吧?」

  「你一點都不坦白,而且老是說謊。」

  「我從來不說謊,而且我自認活的很誠實。」

  「照這樣說,其實大家是誤會你囉?」

  「應該是認知上的差異,我不覺得我被誤會。大家對我的認識與判斷沒有錯,所以討厭我、厭惡我也是理所當然。」

  「你還是老樣子,一個人擔下這種吃虧的工作。」

  「比起不必要的惡,我只是做些必要之惡罷了。」

  「你的義父應該不希望你這樣做。」

  「你以為拿出義父我就會動搖嗎?」

  尤安表面擺出一臉嘲諷神情,其實他很想馬上揪住琺琉,把人掀翻在地。

  琺琉自己也知道吧。

  「……抱歉。」

  「就算我們不是同為副長,也是一起長大的夥伴。要說什麼蠢話、怎麼發洩我都奉陪。也是啦……我明白你的心情。畢竟你的妹妹過世,她的丈夫、你的意中人也死──」

  「尤安!」

  琺琉瞇起細長的雙眼,咬著嘴唇努力壓抑有如烈火的憤怒──這樣的琺琉更是美到不可方物,甚至連五臟六腑都為之震動。尤安不禁懷疑自己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要想看到毫無矯飾、情感流露的琺琉。即使這樣只會惹得她生氣──不過他所能看見的,也只有琺琉生氣的模樣。

  琺琉從小就喜歡焰,釋拿則是對羅叉抱有愛慕之情。

  尤安不知道事情怎麼發展、怎麼會變成這樣。不過羅叉終究是個仗劍而生的武人,應該是受到他堅決不和特定女人交往的作風影響吧。

  最後的結果就是釋拿與焰在一起,琺琉壓抑自己的情感。

  然而這件事沒有在他們之間造成任何齟齬。從以前開始,焰心中就只有釋拿,琺琉也從來沒有對焰說出自己的想法。尤安之所以會察覺到琺琉的思慕之情,是因為他對琺琉的仔細觀察。

  所以這是不能說的話。即使是焰與釋拿雙雙逝去的現在,他也不該多嘴說些什麼。

  可是她提起義父──那也是他的禁忌。

  「我剛剛說過,我是有事才過來這裡,沒有與你長談的打算。」

  尤安把視線從琺琉的身上移開,往刀劍架的方向伸手──連著鞘握住日輪。

  好重。

  SIX把日輪與月明插在丹尼斯˙桑瑞斯的遺體上曝屍。只要閉起眼睛,腦海就會浮現那個令人不忍卒睹的慘狀。那個光景已經在尤安夢中出現幾千、幾萬次了吧。隨著丹尼斯˙桑瑞斯的名聲一敗塗地,日輪與月明的威名也跟著掃地。不過只要它們還在,計有洗刷污名的一天。

  「要怎麼處理日輪?」

  「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劍要用才有價值。我要把日輪拿給該擁有的人。」

  尤安拿著日輪轉身。琺琉的聲音也在此時從後面傳來:

  「那請你拿走月明吧,尤安˙桑瑞斯。」

  即使敲門、報上名字詢問能否進入,房裡依然絲毫沒有反應。不在嗎?不對、不可能。他剛剛抓了幾個羅叉隊的人問,大家都說羅叉在自己的房間裡。以前不用執勤的時候,羅叉有時候會跑得不見人影,但自從當上副長以後,羅叉就從來沒有讓人連絡不到他。只要身為大型組織的高層,無論何時都不是單純的個人──這個常常讓人摸不著頭緒的男人還有這點自覺。

  再說羅叉又不可能忘卻丹尼斯˙桑瑞斯的救命之恩,為了報恩甚至可以毫不猶豫犧牲生命。

  而且羅叉真的很強──人稱「死神」可不是浪得虛名。

  在離開凰州到抵達艾爾甸的這段時間,羅叉因為那些惡徒的關係吃了不少苦,才會變的如此嫉惡如仇。

  綜合以上各點,尤安對於羅叉、對於這個秩序守護者副長有著極高評價,而且也很信任他。

  「羅叉副長,你在吧?」

  喊了幾次以後,尤安試著把手放在門把,輕而易舉地轉開──看起來門應該沒有鎖。

  「我進來囉。」

  於是尤安踏進羅叉的房間。舉目四觀,這個房間可以說是相當冷清,除了原本就有的床鋪與衣櫃,什麼東西已沒有。雖然尤安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副長的勤務室,可是房間裡的書架、文具用品等雜物也會維持在最低限度,但是這個房間只能用空空如也來形容。

  就在這個荒涼房間的角落,羅叉背靠著牆壁坐在地上,抱著劍單膝跪地。

  羅叉的愛刀,是凰州傳說中的刀降,狂雲齋禍勒所打造的「雲切丸」。

  打造刀劍的鍛冶士,目前只存在於摩德洛裡。狂雲齋禍勒已是數百年前的人物。他的刀劍具有大幅度彎曲的獨特風格,據說連水中的明月都能一刀兩斷。雖然雲切丸已經被歸類到古刀的範圍,不過羅叉的表現充分證明這把刀的鋒利與堅固。

  窗戶大開,一動也不動的羅叉看著窗外。

  尤安走到羅叉面前,把日輪連鞘遞給他:

  「羅叉副長,請收下這個。」

  羅叉看了看尤安的臉,接著將視線移到日輪,歎了一口氣:

  「我配不上這把刀。」

  「難道要把日輪當作總長室的裝飾品嗎?」

  「那不是我該管的事。」

  「羅叉副長,我──」

  面對這個男人,也只能單刀直入而已。尤安沒有收回日輪,而是把刀遞到羅叉眼前:

  「──我希望你能夠繼承總長一職。根據團規,總長一職是由前總長與副長之間推派決定。我已經問過琺琉副長,還有修耐特等幾名隊長級的人物。如果你接受,手續上不會有問題。」

  「我沒辦法。」

  「不管你有沒有辦法,都一定得接下。」

  「尤安。」

  羅叉抬頭看著尤安,他的雙眼還是一如往常駭人、讓人背脊發寒:

  「尤安˙桑瑞斯,總長就由你來當吧。」

  「你應該也很清楚,我沒有擔當總長大任的才幹。」

  「至少比我適合。」

  「我不懂擬為什麼會這樣判斷。」

  「你可是丹尼斯˙桑瑞斯之子。」

  「可是沒有血緣關係。」

  「那又怎麼樣?血緣有那麼重要嗎?我就是遭到親生父母遺棄,為了生存才坐船離開凰州。我根本不認為那兩個傢伙是我的父母。對我──」

  「對你而言,丹尼斯˙桑瑞斯就如同是你的父親嗎?丹尼斯˙桑瑞斯冶士一樣,他應該也是把你當作親生兒子一樣看待吧。照這麼說來,如果我有資格但是你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做不到。」

  羅叉用力抱著他的劍──這個男人真的是那個令人感到恐懼的死神嗎?看起來簡直是個任性的小鬼。不過堅持非得講道理到讓死神明白的自己,其實也很任性吧?

  「羅叉副長,如果我可以,我就會去做。不過你應該很清楚,我雖然有能力,但是沒有人望。再加上我在一號區會戰指揮全軍撤退,團內對我的反感與憎恨已經到達最高點。如果我初任總長,整個團說不定會分裂,最後只會自取滅亡──要避免這樣的發展,團裡非得團結不可。所以必須有一個中心,一個能夠凝聚向心力的中心。」

  「為什麼是我?如果你不行,琺琉不也可以?」

  「琺琉副長在團內的聲望很高,也是一個能力出眾的美女。但是無論如何,她都沒有你那麼強。接下來我們得要雪恥,重新建立我們的『義』,因此推舉出來得人一定要夠強。從這一點來看,她並不適合。」

  「──你說雪恥?」

  「對,我們要復仇,只是這樣關在銀之城寨裡,除了警備收容所之外什麼都不做,這樣不會有前景可言。不去討伐惡,我們還有存在的意義嗎?這不是可不可能的問題,而是我們非得去做才行。如果做不到,我們就只有自取滅亡一途。那只是遲早的問題。」

  「這種思考方式真不像你?」

  「先確認橋是否穩固再過的習慣還在,但是在火燒屁股又沒有橋的狀況之下,也只能跳進濁流之中想辦法游泳渡河了。」

  「但是,我還是沒辦法。」

  「羅叉……」

  「你的能說善道讓我改變想法──」

  羅叉動動嘴角,難得看見羅叉的臉上出現苦笑:

  「──我什麼都沒多想,因為總長死了、不在了。我恨SIX、我想殺了SIX。不管事出任務的時候、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心裡就只有這個想法。我磨練自己、嫉惡如仇、是惡即斬。我一直是這樣,也只能夠這樣。現在的我,或許可以成為你手中的那把日輪。」

  「成為日輪?」

  「也就是成為總長之劍。劍是殺人的工具吧?再怎麼說,我只是一把劍。我能做的,只有斬殺敵人而已。」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男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劍。他看著尤安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尤安,判斷他識不是自己的獵物。

  那時的羅叉只是十來歲的孩子。儘管待在銀之城寨裡受到大人的保護,但是他依然抱著劍睡覺。只要有一點聲音,他揪會張開眼睛握住劍柄,往聲音的來源瞪去。當時的丹尼斯˙桑瑞斯覺得這個還呀可憐,有時還會連人帶劍抱著他一起睡。雖然羅叉沒有改掉他抱著劍睡覺的習慣,但是自從那次以後,羅叉就相當景仰丹尼斯˙桑瑞斯,也對他放鬆警戒。

  羅叉下定決心要成為丹尼斯˙桑瑞斯的劍。

  尤安則是下定決心,要成為丹尼斯˙桑瑞斯的影子。

  羅自希望丹尼斯˙桑瑞斯能夠成為他的父親。

  尤安雖然是丹尼斯˙桑瑞斯的養子,但他自認是個不肖子,沒有繼承事業的器量。

  「羅叉,你很討厭我吧?」

  「是啊,我最討厭你。」

  羅叉馬上回答尤安的問題,然後把視線移向窗外。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和羅叉如此推心置腹說過話。不對,尤安原本就不曾與誰建立類似的關係。就算是義父,他也不曾把自己心裡的種種思緒說得如此清楚。

  過去,尤安往往是自我中心地一意孤行。他不會要求誰去接受、也不會要求誰來理解。對於旁人,他只有解釋與分析,他沒有與人產生共明的能力,也可以說是他不需要。

  這個想法直到現在都沒變。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很能理解羅叉說出「我最討厭你」的心情。

  「我會繼承月明。」

  尤安慢慢將日輪拿到羅叉的面前。羅叉的眼睛沒有看著日輪,而是看著尤安。

  那雙眼裡沒有殺氣。

  「如果你是一把劍,就讓我告訴你該斬什麼。」

  尤安不知道羅叉有什麼感覺、有什麼想法、為什麼會下如此的決心,不過他也不想知道,那些事情他管不著。如果是這樣的發展,尤安還有許多非得詳加考慮的事。

  尤安很清楚自己如果沒有持續思考、持續動作,他的腳就會萎縮,停滯不前。

  現在還不是停下腳步的時候。

  ※※※※※※※※※※※※※※※※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22nd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度艾爾甸第六區

  「莫莉˙利普斯收容所」


  Chapter 9 我該守護的東西

  九巡月下旬某個氣溫暖和,天氣晴朗的午後──

  稍微晚了一點才開始吃午餐──因為大家都在等莫莉空閒下來。

  今天是由莎菲妮亞負責做便當、由莉卡幫忙、瑪利亞羅斯負責切菜以及試味道、卡塔力負責買東西+偷吃、很少出現在動物園辦公室的鬍子負責買東西+搬運便當。

  因為卡塔力與鬍子亂買一通的關係,最後做了二十人份的便當。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還沒到事務所,所以給他們留下四人份的便當以及紙條。即使如此還是有十六人份。

  一起吃飯的人有瑪利亞羅斯、莎菲妮亞、由莉卡、半魚人、鬍子,還有莫莉。雖說半魚人吃得又快又多,鬍子光看體格就知道食量不少,但是包含瑪利亞羅斯在內的其他成員,食量都比普通人還小,不管怎麼看都太多了。

  在中庭的草皮鋪上墊子,坐在上面吃便當的人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包含在X棟時候跟在莫莉身邊的粉紅頭髮以及黑髮少女。再加上負責收容所的警備工作,此時正在午休的佩兒多莉琪,以及同樣是在休息的三名七號突擊隊的守護者。

  總共十二人。

  「有些人會被擠出墊子……」

  「以害哈煙會會案呵摸啊(你在那邊碎碎念什麼啊)?」

  「髒死了,嘴巴裡有東西不要說話,半魚人!」

  「對啊,卡塔力,凝、你吃完再說話。」

  「……喔!」

  「真是的,你不講話就掉得到處都是了……至少給我閉嘴,笨魚!」

  「蛤賜移啊!(誰是魚啊!)」

  「不過,這個便當真的很好吃耶。」

  密力感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伸出筷子夾起秋葵肉卷。

  「唔──比我們的食堂好吃太多了。欸,這個是誰做的啊?啊,看你的穿著應該是魔術士吧?太浪費了,不要當什麼狗屁魔術士,轉行當廚師怎麼樣?我可以僱用你喔!」

  「啊……不、做菜……只是我的興趣……」

  「這種程度還說是興趣,莎菲凝、妮亞,這樣聽起來有點故意喔……」

  「怎、怎麼會呢……啊、這個拔司地瓜是由莉卡做的,做得很好喔……胡、鬍子先生,你不覺得嗎?」

  「嗯。」

  鬍子與由莉卡看起來就像一對父女,所以莎菲妮亞想藉機把話題轉到鬍子那邊,可惜這個大鬍子實在不懂人情世故:

  「關於美食,拙僧也算略有心得。就料理而言,由莉卡還有進步餘地。至於這個拔絲地瓜,是在距離現在兩百年前,拉夫雷希雅第三帝國的學術都市歐吉斯特裡一處學生經常聚集的餐廳『阿利迪賽˙多帕』的老闆娘艾瑪紐耶爾˙波德雷爾創作的料理。這道菜獲得廣大群眾的喜愛……」

  還有一點,就是他意外地囉唆。這個大個子居然能夠以這個隨便就好了話題滔滔不絕……

  話雖如此,不過原本鬍子就是這樣的人啊?在此之前,瑪利亞羅斯一直沒有什麼機會和他接觸。在他得知由莉卡的過去之前,根本就對鬍子一無所知。鬍子的外表與內在有著相當大的差異。對瑪利亞羅斯而言,這樣的差異給他奇特的感覺。

  ──這麼說來,這個ZOO裡面都是這種傢伙啊……

  雖說其他人也是怪人,不過他們也不是認真的吧。或許有點小氣,不過還能算得上是正常人的瑪利亞羅斯,看到眼前的景象只覺得頭疼無比。而且他還得安慰沮喪的由莉卡。真是的,雖然這些傢伙在非常時刻很靠得住,但是平時──

  「咦?佩兒多莉琪,你不吃嗎?」

  「……啊!」

  佩兒多莉琪坐在墊子一角,接過由莉卡遞來的盤子──只是接過而已,筷子完全沒有任何動靜,只是看著這個收容所。然後心不在焉地把煎蛋卷放進嘴裡──

  「嗯……好吃。」

  「莎菲妮亞的煎蛋卷可是職業級的。」

  似乎沒有聽到瑪利亞羅斯說些什麼。瑪利亞羅斯看了看做在佩兒多莉琪身邊的卻斯˙彼得--他也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跟著聳了聳肩。

  畢竟剛經歷過那件事吧。

  秩序守護者的名聲可以說是一落千丈,他們被人說是糞金龜,那身銀色鎧甲也成了人們揶揄的對象。佩兒多莉琪雖然一直待在收容所擔任警備工作,也從那些外來的病患嘴裡得知許多消息。在這樣的狀況下,無心工作也不奇怪。

  再加上佩兒多莉琪似乎非常尊敬單泥斯˙桑瑞斯。

  ──說到這個,多瑪德君也有些意志消沈。

  一號區會戰加上泉裡、收容所襲擊戰,秩序守護者一共失去一百五十人。總長單泥斯˙桑瑞斯以及負責警備收容所的十七號警邏隊隊長夫雷德利庫˙伊努泰洛也在其中。

  對佩兒多莉琪而言,她的恩人,也是她最喜歡的焰死了、所屬小隊的隊長死了、同僚們也死了,甚至總長都死了……整的秩序守護者都是禍不單行。

  瑪利亞羅斯知道那一天的始末之後,他和大家一樣大受打擊。

  而且SmC還湧進泉裡裡大開慶祝會,徹夜狂歡。他們還在艾爾甸大肆宣揚。發表諸多蔑視秩序守護者的言論。不過就算他們不說,艾爾甸的居民早就知道銀色軍團成為「銀色敗犬團」的過程。現在SmC在惡棍之間大受歡迎,甚至有人私下流通假的「SmC」烙印。

  不只是庫拉納德歡樂街與闇市,就是大街上、鐵鎖休息區也處處可以看到身上有「SmC」印記的人。

  瑪利亞羅斯一想到這些事就覺得很不高興,不高興到了極點。

  SmC──

  他多多少少與SmC有些糾紛,而且唆使骨龍襲擊收容所的主謀,絕對就是SIX。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收容所很快恢復舊觀,各項運作也一如以往,但是莫莉還是死了一次。他沒有忘記那時候的痛楚,也絕對不會忘記。

  在一連串的事劍裡,唯一讓他安心的事,就是莫莉很快恢復精神。感覺起來,她簡直不把自己的死當作一回事。

  「阿、皮諾雅,你要注意一下友花。她有多少吃多少,不要讓她吃太多了。」

  「不用說她也知道啦!皮諾雅總是和友花在一起,友花的事她最清楚了。」

  哪個想要靠到莫莉身邊卻又沒辦法靠近,始終與莫莉保持微妙距離的黑髮少女就是皮諾雅吧。看樣子她進收容所的日子並不長,還沒有與莫莉混熟。看起來有點嚴肅的皮諾雅面貌端正,似乎只有十三、四歲。這個年紀就來到收容所,一定有過一番悲慘際遇。

  而坐在皮諾雅身旁的女孩子,則是以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動、有如玻璃珠一般粉紅色眼睛不知道看著哪裡。她就是友花吧?

  友花留著一頭粉紅色長髮。這種顏色當然不可能是與生俱來──瑪利亞羅斯隨即想到,這或許是在魔術士培養過程中所使用的要是造成的後遺症。友花看起來比皮諾雅漂亮,但是感覺就像植物一樣所以外表也看不出她到底幾歲。

  皮諾雅小心翼翼照顧友花,莫莉則是在一旁溫暖地守護她們。

  「──不過能夠這麼快就收拾好,真的是太好了。」

  「因為外頭也來了不少人幫忙啊!」

  莫莉把盤子與筷子放在一旁,伸直雙腿。雖然她也吃得不多,但是似乎已經吃飽了。莫莉平時就吃得不多,瑪利亞羅斯以為是她為了維持體型,不過莫莉的說法是少量多餐對身體比較好。

  「當然啦,你們你的族也幫了不少忙。不過我就算不給他們車馬費,也會有一堆自願要成為奴隸的人求我讓他們幫忙、讓他們舔我鞋底。真是的,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湊熱鬧啊!」

  「人家來不是為了湊熱鬧,而是受到莫莉的人格感召吧。」

  「你稱讚我也沒用,我只能給你無限高潮招待券喔!」

  「不需要。」

  「你就先收下來嘛,之後再想要怎麼用就好啦!」

  「不、我絕對不會用……」

  「人生就是要什麼都嘗試看看,說不定用了一次就會上癮囉。」

  「就算我會上癮,你的好意我還是心領了。你去引誘其他的人吧,如果是莫莉的話,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吧?」

  「這麼說起來也沒錯。我最近在想,你們族裡那個園長似乎不錯。」

  「呃……莎菲妮亞……拜託,不要用視線詛咒莫莉,莫莉不是認真的。啊、不對,如果有機會,她搞不好會認真……」

  「……什麼詛咒……你想太多了……呼呼呼……呼呼呼呼……」

  「唉呀,你在跟那個高個子的男人交往嗎?族內戀愛?你們該不會被著其他夥伴,私底下在辦公室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吧?」

  「不不不不……不是的!我、我我我我我沒有……」

  「莫莉,不要欺負莎菲妮亞。她會昏倒喔。」

  「那我就治好她啊,舉手之勞而已喔?仔細瞧瞧,她的臉色很差,不過還是很可愛。我會好好疼愛她的,反正我又不在乎性別。我的億萬馬力絕技可是男女通用喔!」

  「……我、我拒絕……」

  「唉呀?真是遺憾。」

  莫莉的心情似乎很好。在此之後,由莉卡身為醫術式的技術也被莫莉用她獨特的表現方式大加稱讚,並且遭到挖角,然後莫莉又調侃了卡塔力的魚臉,也不忘注意友花與皮諾雅。至於鬍子,或許是因為蘇生式的關係,莫莉的態度有些微妙──看到這樣的莫莉,雖然對眾多犧牲者很抱歉,但是瑪利亞羅斯真的安心不少。在此同時,他也不免對那些橫行艾爾甸的SmC,還有加入他們的傢伙感到厭惡與憎恨。

  沒錯,不只是SmC,跟著他們一起為非作歹的人同樣有罪。

  ──亞濟安。

  據說就是亞濟安帶著午餐時間去佔領泉裡。

  不過泉裡沒有任何工作人員死亡,負責警備泉裡的守護者遺體也順利回收、大部分的人也順利蘇生了。

  之前亞濟安也曾經告知瑪利亞羅斯,佩兒多莉琪被抓到SIX的秘密基地SUCKDOLL。

  他是敵人嗎?應該算不上是夥伴吧。亞濟安曾經說的很明白:「我現在被SIX豢養。」依照狀況不同,他或許會成為ZOO的敵人也說不定。雖然瑪利亞羅斯不想要這樣,不過如果情況使然,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個時候,亞濟安沒有喊他的名字……一次都沒有。

  他會不會變成瑪利亞羅斯的敵人,然後在像是一號區那樣的戰場相遇?

  他沒辦法保證絕對不會。

  因為瑪利亞羅斯眼裡,SmC已經是他的敵人。

  那些傢伙以前就曾經直接威脅他。對他來說,那些傢伙是阻礙,也是障礙。但是這樣的惡黨不只是SmC而已。在艾爾甸,隨便丟一塊石頭都能丟中一個惡黨,惡黨人數相當驚人。那些傢伙只是惡黨的一支、一族而已,只是他遇到的惡黨剛好是SmC。他們的數量多,所以也比其他惡黨吵個幾倍、幾十倍。但是追根究底,SmC依然只是一個大型惡黨組織。

  可是現在不一樣,那些傢伙做得太過份了。雖然那些腦袋裡的腦漿已經冒出臭水的惡黨對SmC的作為讚譽有加。但是一般人的內心只有恐懼而已。

  SmC已經不只是惡黨的一支,也不是有力的惡黨、惡黨中的惡黨、惡黨的代名詞……這些名號已經不足以形容SmC。

  Genre˙SmC──

  也就是說,SmC是新型態的惡黨。在艾爾甸,泉裡可以說是壓力團體以及富人階級在利害關係的中立地帶,所以這個地方受到各種有形無形的保護。SmC佔領泉裡的行為是一個象徵。

  佔領泉裡就象徵他們從此以後與各方勢力為敵。

  像是艾爾迪翁機術士匠聯合(EMU)、煉金士聯合(AG)、泛大陸醫術士會(PCMA)、第五區商業振興會(5CAST)、各大有力創作工房等──但是他們不知道怎麼回事,依然每天晚上大肆舉辦宴會,看起來根本不知恐懼為何物。在他們身上,看不到惡黨該有的「世故」。他們與那種遇弱則強,遇強則弱的軟弱形象無緣。因為他們打敗了銀色軍團,以及用符合惡黨風格的手法殺害活生生的傳說,太陽鬼,而且殘酷對待他的屍體,然後曝屍在鐵鎖休息區。

  難道沒有人能夠抵擋他們了嗎?再這樣下去,SmC不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坐大了嗎?而且他們的勢力也的確正在逐步擴展……

  難道SmC會見一個足以與殘忍公及其一黨的「血的時代」匹敵的「黑暗時代」嗎──

  但是就算瑪利亞羅斯慌慌張張喊著「該怎麼辦」、「什麼都不做真的行嗎」之類的話,情況也沒有任何改變。

  要說與亞濟安敵對,那是太誇張了。像是站在一號區那樣的戰場上,亞濟安與瑪利亞羅斯針鋒相對的可能性太低了。再加上不管亞濟安想要什麼、有什麼企圖,瑪利亞羅斯其實都不在乎。

  雖然體認到那傢伙支持SmC的事實,讓瑪利亞羅斯感覺有些苦澀……一點點而已。

  算了,他與亞濟安本來就不是陌生人。他們不是沒有見過面、沒有說過話。要是完全不在意才真是奇怪。

  總之對瑪利亞羅斯來說,他擔心的事他的平靜生活以及生命遭到威脅。怎麼說呢……遭到威脅、受到傷害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他只希望不要發生第二次。瑪利亞羅斯的內心容量很狹窄,只要這些小小的願望就能填滿。

  跟同伴一起拜訪收容所、和重要的朋友莫莉一起吃便當、再加上佩兒多莉琪……

  對一直是一個人的他而言,這真是很棒很棒的事。別人可能不曉得,但是瑪利亞羅斯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現在的他比以前膽小、筆以前若,總是害怕得到的東西是不是總有一天會失去。

  不過如果不變強,說不定他連「現在」都保不住。

  誠如鬍子所言,現自己這種沒出息的雜於,不可能一日千里。但是至少要一點一點進步。

  只要是他能做的,他就會去做。

  而且多瑪德君等人也伸出援手,一起參與收容所的重建工作。

  像這樣大家帶著便當,硬是跑到收容所來,就能幫上許多忙。

  他的夥伴也能理解這一點。多瑪德君和皮巴涅魯因為復原工作大致結束,所以今天沒有一起過來,不過取而代之的是鬍子來了。

  他想要守護眼前的景象。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也不曉得自己能做什麼,但是他想要守護這個願望。

  便當很快就被一掃而空,佩兒多莉琪也跟著守護者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她那雙深綠色眼睛似乎可以看見些許猶疑和迷惑。她面帶微笑對著瑪利亞羅斯說了一聲:「再見」表情似乎帶著些許曖昧。瑪利亞羅斯還想對佩兒多莉琪說些什麼,不過午休時間已經結束,瑪利亞羅斯也只能就此作罷。

  收拾好空便當盒與墊子,莫莉伸了個懶腰,伸手抓抓一整天沒洗的頭髮。

  「我也得回去工作啦!」

  「那我們也回去了,再見──」

  瑪利亞羅斯忍不住看向由莉卡、莎菲妮亞,然後是卡塔力與鬍子。像是這樣一個一個窺視人家的臉色,或許會傷害夥伴,或許會讓人家覺得很煩……

  不過事情還沒結束。

  「下一次也帶大家來吧。」

  「是啊。」

  「嗯。啊、下次帶多……」

  莎菲妮亞頓時渾身一震。只是一個「多」字就有這樣的反應,怎麼看都是反應過渡。戀愛中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嗎?

  「帶多、多點人來吧。再見。」

  「嗯。」

  莫莉點點頭,然後突然靠近瑪利亞羅斯,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他的嘴唇湊進瑪利亞羅斯耳朵旁邊,悄悄說道:

  「──謝謝你,瑪利亞。」

  不知道為什麼,莫莉很少直呼瑪利亞的名字。或許也是因為如此,莫莉吐出來的氣息拂過瑪利亞羅斯的耳垂時,他不禁覺得很癢。似乎聞到一股不是香水的好聞香味。瑪利亞羅斯忍不住「啊」了一聲,縮了縮身體。

  「呼呼,有感覺了?」

  「……一點感覺也沒有。」

  「說謊是戀愛小偷的開始喔!」

  「你在說什麼,你沒說錯嗎……?」

  丟下一句像是謊言的諺語、莫莉轉頭牽起友花的手,皮諾雅也馬上跟上──那兩個人就算是在收容所裡面,也不會離開莫莉的身邊。站在原地看著三個人的背影的瑪利亞羅斯,還不曉得他與他的夥伴,接下來得做出什麼選擇、做出什麼決定。

  ※※※※※※※※※※※※※※※※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22nd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十一區˙第二銀行內

  「動物園辦公室」


  Chapter10  手

  瑪利亞羅斯等人在傍晚回到王國第二銀行。他們與正從銀行出來,正準備巡邏的魔導兵擦身而過。然後搭乘電扶梯,一路上了二樓。正當瑪利亞羅斯推開那扇掛有「ZOO』SOFFICE」名牌的動物園辦公室大門,即將喊出「我回來──」的同時──

  直徑大約七美迪爾的大圓桌旁邊不只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還有三個部屬於ZOO的人。

  瑪利亞羅斯認識其中一個──應該算是認識,不過感覺不太一樣。要說為什麼,大概是因為他的臉上多了一副銀框眼鏡的關係。

  算了,反正這個男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外在特徵,給人的印象非常淺薄。但是因為這副眼鏡,讓他看起來認真嚴肅許多,全身上下多了一些緊張感。

  他手上拿著摩德洛裡刀,身上穿著傑洛塔夫或72554之類的名牌衣服,並非常見的銀色鎧甲或藏青色立領便服。站在大圓桌旁邊,站在身邊的兩個男人也是類似的打扮──這是偽裝嗎?這種打扮的確不向秩序守護者。

  他就是秩序守護者副長,尤安˙桑瑞斯。

  尤安將視線移到瑪利亞羅斯等人身上,用眼神向他們致意,但是瑪利亞羅斯沒有回禮的意思,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討厭、冷血、滿嘴大道理的傢伙來這裡幹嘛?

  「噢噢,你們回來得真是時候。」

  多瑪德君樣一臉疑惑的瑪利亞羅斯等人招手說道:

  「坐下吧。有件事一定要詢問你們的意見。沒問題吧。尤安?」

  「依照多瑪德大人的意思去做就好了。」

  「嗯。你們做吧,自己看要坐哪裡。」

  「……如果可以,希望各位不要太早放鬆。」

  「這樣嗎?阿、由莉卡去個泡茶吧。嗯?怎麼,你不喝茶?」

  「不,我沒有不喝……」

  「那就沒問題。由莉卡,不好意思,拜託你幫大家泡茶。我口渴了。」

  「我知道了。我想泡哈雅特(註:HYATT,與世界知名連鎖飯店同名)的茶,有沒有人不喜歡喝綠茶的?」

  似乎沒有人討厭綠茶──由莉卡隨即到窗邊小櫃準備茶水。就在此時,瑪利亞羅斯、卡塔力、鬍子都找個靠近多瑪德君的位子坐下。莎菲妮亞把手杖放到一旁,前去幫由莉卡的忙。

  不過到底是什麼事?

  瑪利亞羅斯也不隱藏懷疑的態度,視線向上瞪著尤安。

  「……那個有度數嗎?」

  「這是平光眼鏡。怎麼了?」

  「沒事。問一下不行嗎?」

  「我認為回答這種沒意義的問題,是一種時間與體力的浪費。」

  如此說到的尤安表情沒有任何改變。這傢伙真是……令人生氣。

  「好吧,那我就問你有意義的問題。秩序守護者的副長大人為什麼要戴平光眼鏡、特意不穿顯眼到不行的鎧甲來到這裡?」

  「以回答你的問題來進行說明是一種沒有效率的方式。既然已經勞煩你們準備茶水,那還是等全員到齊之後再說比較好。」

  「啊──是──你說的對──」

  「瑪利亞,有話好說。」

  多瑪德君一副了不起的模樣,有些無可奈何地輕歎一口氣。

  「抱歉了,尤安。他們的語氣與態度雖然比較不好,其實並沒有惡意。」

  「請不要在意。雖然我身為秩序守護者的副長,但在我以私人身份外出之時,就只是個普通人。再加上小孩子多少有些沒禮貌,我不會在意的。」

  「不要說我是小孩子!」

  「抱歉,我看你的身高體格,還以為你是小孩子。」

  「氣死我了!竟然大剌剌說出人家的痛處……!」

  「瑪利亞羅斯,住手啦!對方好歹是客人。」

  「吵死了,沒用的半魚人!你在這裡裝什麼成熟啊?沒有用啦!再怎麼裝也無法改變你的精神年齡位於吃奶娃娃與流口水小鬼中間的事實吧?」

  「混蛋!誰的精神年齡跟小嬰兒一樣!你說老子的小腦袋有三歲小孩子智商,就等於老子是三歲小孩?精神年齡根治上哪有什麼關係!」

  「我哪知道!就你一個人在耍白癡,你乾脆白癡到世界末日吧!爛小魚!」

  「噢,出現新詞啦?小魚?」

  「對啊,你很高興吧?又多了一個新詞可以拿來罵你了。」

  「怎麼可能高興!」

  「……真是熱鬧阿。」

  尤安伸出右手中指推推平光銀框眼鏡,他似乎有些受不了,不過依然喜怒不形於色──這傢伙還滿堅強的嘛。

  「是啊,他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莎菲妮亞把裝有哈雅特茶的杯子放到多瑪德君的面前。多瑪德君說的一聲:

  「麻煩你了。」

  「……不、不會。」

  莎菲妮亞羞紅了臉,一個人躲進廁所。

  像是這樣老是耍白癡的劣化魚人、具有高度智慧的壞話、淡淡的暗戀──這些都是這個族反覆上演的景象。相較於秩序守護者的強悍夥伴,眼前這幾個人或許會因此受到強烈的文化衝擊,不過他們也沒資格批評。

  瑪利亞羅斯喝了一口由莉卡遞來的茶水。他一邊心想這個茶和平常一樣好喝,一邊不忘瞪了尤安一眼──

  尤安給人的第一印象差到不形。直到現在還是感到很反感。瑪利亞羅斯與尤安或許先天上就合不來吧。尤安的長相沒什麼特色,可是戴上眼鏡之後的感覺卻是瞬時丕變。不但顯得頭腦靈活、大膽無謂,甚至有些桀傲不馴。瑪利亞羅斯覺得自己從眼前發射的殺人光線,像是被那兩片鏡片反射回來。

  「那麼──」

  都是因為尤安的關係,狀況才會變成這樣。不過尤安完全無視瑪利亞羅斯的視線:

  「──我可以開始說明了嗎,多瑪德大人?」

  「嗯,麻煩你了。我不擅長嘰哩呱啦的說明。」

  「您還是沒變。」

  他說「沒變」?

  尤安該不會認識多瑪德君吧──想到這裡,瑪利亞羅斯也回想起來:丹尼斯˙桑瑞斯是多瑪德君以前的夥伴,尤安是他的兒子,就算認識多瑪德君也不奇怪。

  不過尤安與那個太陽鬼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共通之處。

  ──只是那個太陽鬼死了。不對,是被殺死了。

  就瑪利亞羅斯所知,失去總長的秩序守護者可以說是非常鬱悶、意氣消沈,整個團裡都瀰漫一股悲傷氣息。

  可是尤安雖然同時失去他的總長與父親,但在他的身上看不見這些傷心難過。

  「那就由我來簡單說明一下。首先,有些人應該是第一次見到我,我先說明我的身份──我是秩序守護者的副長…尤安˙桑瑞斯。這兩位是我相當信任的直屬部下,所以我希望可以讓他們列席旁聽。」

  尤安說完之後,兩個經過偽裝的守護者依序報上名來:

  「我是三號副長直屬副隊長康拉德˙亞夏。」、「我是二十五號隊隊長海滋˙庫爾艾爾馮。」

  亞夏有著一頭明亮的卷髮,看起來是個品行優良的好青年:庫爾艾爾馮則是一頭醒目的銀髮──他是守護者當中少見留有及肩長髮的人。除此之外,庫爾艾爾馮的眼裡還在有一絲讓人不怎麼舒服的光輝。他雖然長相俊美,可是看起來也相當可疑。不過就以能跟尤安這樣的人來往這點來看,應該不是單純的好人或壞人。

  尤安迅速還是眼前ZOO所有成員──

  「今日我來這裡拜見多瑪德大人,有兩個理由:一、吾等秩序守護者,近期將舉行第二任總長襲名儀式。我希望能夠邀請多瑪德君以見證人身份出席,還希望多瑪德大人答應。」

  「見證人……?」

  瑪利亞羅斯皺起眉頭看著多瑪德君,不過尤安回答了他的疑惑:

  「多瑪德君與秩序守護者的創立有著極深的淵源。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有擔任見證人的資格。」

  「等──創立?你說創立?」

  不只是瑪利亞羅斯嚇了一跳,卡塔力、由莉卡、莎菲妮亞有瞠目結舌,眼睛盯著多瑪德君不上。只有皮巴涅魯與鬍子還是一副平心靜氣的模樣。不過大家的注目焦點多瑪德君,只是揚起眉毛,一臉不可思議地偏過頭:

  「嗯?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秩序守護者可是建立於──」

  「這個──老子這個鮭魚色的腦裡還有一些資料,這個這個……」

  「我看你那些魚腦理的資料早就過時了!」

  「我們創立於奧門歷八七六年」

  尤安淡淡說道。

  瑪利亞羅斯的臉上瞬間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可是馬上放聲大喊:

  「──那是二十一年前耶!」

  卡塔裡扳著手指計算:

  「那時我剛出生吧……」

  「……我也是剛出生……」

  由莉卡也呆住了。

  「……騙人……不過……年齡……我、我不在意……啊、不對……」

  莎菲妮亞看來大受打擊。另一方面,皮巴涅魯看起來像是對這個話題完全沒興趣;鬍子則是從剛才開始就在椅子打坐,雙眼緊閉──他該不會是在打瞌睡吧?

  尤安看了他們一眼,調整一下眼鏡看向多瑪德君:

  「您沒跟他們說嗎?」

  「好久以前的事了,有必要特地拿出來說嗎?又沒人問我。太麻煩啦!」

  「那你今年到底幾歲!年紀?年齡?出生年月日?」

  「你問我年紀阿?唔……」

  多瑪德雙手抱胸偏著頭。眾人屏息以待,等著多瑪德君深思熟慮之後的答案。不過會期待這個男人的人才奇怪吧。

  「不曉得。我之前也沒想過。這種事情平常不會注意吧?」

  「怎麼可能不注意!大家都會慶祝生日──HAPPYBIRTHDAYDEARTOMATOKUN之類的啊!有吧!一定有吧!」

  「噢──生日的話,我想應該是四巡月十一日……」

  「什麼應該!生日可以應該媽!」

  「記不起來我也沒辦法啊?要不是沒有生日會很不方便,不然我根本就無所謂。」

  聽見多瑪德君這麼說,莎菲妮亞唰一聲臉色發白,整個人沮喪得不得了。她以前一定送過多瑪德君生日禮物,現在得知那只是「應該」的生日,難免受到打擊。

  就在此時,鬍子的喃喃自語像是補上最後一擊:

  「四巡月十一日……就是ZOO成立的日子吧?把這一天當作多瑪德君的生日,莉璐可也真是夠任性的……呃咕!」

  「莉──璐──可──是──誰──!」

  莎菲妮亞突然撲向鬍子,雙手扼住鬍子的脖子。脖子很粗的鬍子一臉痛苦的樣子,莎菲妮亞應該是用了相當大的利器掐住鬍子的脖子吧!莎菲妮亞的纖細身體究竟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不過「莉璐可」聽起來就像是女性的名字。原來多瑪德君也有那樣的過去──就在瑪利亞羅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尤安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我可以繼續說下去嗎?」

  「嗯。」

  多瑪德君點點頭,向莎菲妮亞說道:

  「莎菲妮亞,放了鬍子吧!要是把和尚掐死,就沒人能讓大家復活了。」

  「……是……」

  莎菲妮亞雖然放開鬍子,還是用憤恨的眼神瞪著多瑪德君。莎菲妮亞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得而知,不過或許是因為莉璐可的關係,多瑪德君的嘴彎成ㄟ字型,瞇起雙眼、摸著下巴,看起來非常懶散。

  「真是的……」

  就在尤安再度開口說明以前,他的碎碎念還是沒能逃過瑪利亞羅斯的耳朵。

  「──總之,我希望多瑪德大人能以見證人的身列席第二任總長襲名儀式。其次是除了多瑪德大人之外,如果可以,我也希望ZOO的其他成員──也就是各位,能夠與我們秩序守護者聯手。當然是以對等的立場,組成族與族之間的同盟關係。」

  「原來如此。」

  多瑪德君用他的右手食指敲敲大圓桌,接著一一看過包括瑪利亞羅斯在內的全部成員。

  「當然,如果結盟的話,兩方就不只是普通的友好關係了吧?對吧,尤安?」

  「是的。友好關係什麼的都無所謂。老實說,我只想要討伐SmC,不、是為了討伐SIX,還請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尤安瞇起平光眼鏡下的雙眼,緊盯多瑪德君不放。這是今日他的臉上第一次透露些許情感。瑪利亞羅斯完全不懂那是憤怒,或是痛苦、悲傷?還是某些正面情感?這太微妙,也太複雜。

  「我們要為丹尼斯˙桑瑞斯報仇。一定要把這筆帳討回來。雖然很遺憾,但是我們的力量不足,如果只有失去丹尼斯˙桑瑞斯的我們,是沒辦法討伐SIX的。事到如此,我就開誠佈公說明我的計劃;我想利用多瑪德大人的手,拿下SIX的命。我們會成為您的盾,也會成為誘捕SIX的陷阱。」

  「由我來殺SIX嗎?」

  「如您所言。」

  「你們不是很想殺了SIX嗎?」

  「的確很多人這麼想。不過重點不是誰去殺SIX,而是誰能殺死SIX。只要能夠討伐SIX,那個人是誰都無所謂。不論蛇麼時候,我只選擇能夠達成目的的方法。」

  「第二任總長是由羅叉繼承吧?」

  「他象徵吾等之義的劍。揮劍的對象則是由我決定。」

  「所以是傀儡囉?」

  「這個擔子一直都是丹尼司˙桑瑞斯一個人扛,對我們來說太重了。一個人背不動,可是又不能放下。就算勉強拆開也好,我們總得扛著這個擔子繼續前進……如此而已。

  「如果是丹尼斯。」

  多瑪德君猶豫了一下,微微移開視線。

  「──在對等條件正面交鋒,他應該殺得死SIX。」

  「但是丹尼斯.桑瑞斯已經不在了。」

  「是啊,我年那傢伙是怎麼死的都沒看到。我答應過他,會看著他直到最後……」

  多瑪德君深深吐出一口氣,雙手握拳放在大圓桌上……看著這樣的多瑪德君,瑪利亞羅斯突然想到:從知道太陽鬼丹尼斯.桑瑞斯死去以後,他一直都很冷靜。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多瑪德君與昔日夥伴有過約定,要守護他們的戰鬥直到最後,不過他卻沒有做到。

  現在回想起來,當他們要離開一號區前往收容所時,多瑪德君顯的有些依依不捨,想來是這個緣故吧?

  對瑪利亞羅斯來說,那些都太複雜了。想去收容所的人是瑪利亞羅斯,結果莫莉與佩兒多莉琪都得救了。如果ZOO沒有趕去,或許佩兒多莉琪就會抱著莫莉的屍體被火燒死。但在同時多瑪德君失去親眼目睹丹尼斯邁向死亡的機會。

  那不是孰重孰輕的問題。

  不是說一句「沒辦法」、「那個選擇是正確的」之類的話就能解決一切。

  所以多瑪德君應該會下定決心,因為事到如今也只能那麼做了。

  所以瑪利亞羅斯的想法是對的。

  「──SIX。難道情況糟到只能以這種形式跟他一較高下嗎?」

  多瑪德君放開手掌,用掌心往大圓桌上輕輕一拍,站起身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睛盯著瑪利亞羅斯的雙眼。

  不、不對,不是不知道為什麼,而是因為瑪利亞羅斯也盯著多瑪德君。

  「啊……那個……」

  「嗯?」看到了歪了歪頭的多瑪德局正在看著他,瑪利亞羅斯有點難為情,感覺似乎非得說些什麼不可,他對多瑪德君說的一聲「對了、對了」看起來更有那個樣子。

  「對了,還有收容所!還有收容所的事啊!那個應該也是SmC──是SIX干的!這個就是原因了。真是的,竟敢襲擊收容所!搞什麼鬼啊?哇啊,我只要一想起來就很不高興啦!我生氣了!!要是不宰了他,今晚搞不好睡不著!不行、一定要宰了他!不讓他死一次是不會知道的──雖說死了也不知道,不過,要是他死了,我們就能夠幹掉襲擊收容所的傢伙!如此一來,就不會再有笨蛋敢動歪腦筋了──說是要殺他,我也沒那個本事就是了……」

  「稍微幫忙一下我還做得到。」

  由莉卡從背後彷彿燃起火焰……應該是他的錯覺吧?

  「沒錯……老子雖然不是什麼正義的一方不過要是跟SmC比起來,老子過去做得那些小把戲算什麼!這次就給他們一個教訓好了。」

  卡塔力看起來也是興致勃勃,甚至連莎菲妮亞──

  「……呼呼……呼呼呼……我……終於有機會……可以是是平常沒機會測試的大型魔術了……呼呼呼……」

  瑪利亞羅斯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總覺得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動機……

  至於皮巴涅魯當然是多瑪德君說什麼都贊成。不過這一次就連瑪利亞羅斯平常不熟的鬍子也表示他的贊同之意──

  「這次的事情也不能說是以拙僧無關。SmC也好,SIX也好,老實說,那些垃圾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拙僧對於那個收容所、對於莫莉˙利普斯女士感到非常敬佩。再加上拙僧怎麼樣也算是ZOO的一員。」

  「唔。」

  多瑪德君微笑說道:

  「全都是些自找麻煩的笨蛋。」

  「每次都是這樣嘛!」

  「沒錯。」

  「……是啊……」

  「就是這樣。」

  「是。」

  「拙僧可不一樣。」

  雖然有個人的回打有點掃興,不過這就是ZOO的共同意見。

  多瑪德君慢慢走道尤安身邊。

  尤安拿下平光眼鏡,與其他兩個守護者一起起身,然後伸出他的右手。

  多瑪德君握出的他的手:

  「那就拜託你了。」

  「我們裁示。非常感謝您能接受我任性自私的請求。」

  「我很想說你太見外,不過今非昔比了。」

  「是、不過──」

  尤安似乎小聲說了什麼,從瑪利亞羅斯站的位置聽不到,但是從他的唇形看來,應該是「你的手還是一樣大……」之類的話,就在這個時候,尤安的表情看起來和緩不少。

  那是點感懷,還有一點仰慕。

  但是這些情感,很快又從尤安臉上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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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12:57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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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25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艾爾甸第四區

  「銀之城寨」


  Chapter11  虛實的形式

  那一天聚集在銀之城寨主塔一樓大禮堂的,除了那些扣掉負責警備工作不克出席的六個小隊之後,人數不到一百六十人的守護者之外,還有──

  艾爾迪尼翁機術匠聯合(EMU)總部的大師雷歐納魯得˙「PAPA」˙迪斯巴雷德。

  煉金士聯合(AG)艾爾甸支部的代理支部長拉˙姆˙傑德。

  泛大陸醫術士會(PCMA)艾爾甸支局派來的第二部長霍韓˙古恩˙艾斯迪巴裡斯。

  第五區商業振興會(5CAST)會長羅貝爾德˙博迪耶洛。

  快樂、明亮的庫拉那得歡樂街再造會會長琳達˙H˙愛洛古洛妮亞。

  純血司祭首席設計師B˙布魯斯˙E+N+D˙黑羽。

  莫莉˙利普斯收容所代表莫莉˙利普斯。

  最後是秩序守護者第二總長襲名儀式見證人,ZOO園長多瑪德君。

  此外還要加上每個要人的隨侍以及瑪利亞羅斯、由莉卡、莎菲妮亞、卡塔力、皮巴涅魯、多瓦寧古。

  姑且不論瑪利亞羅斯等人,其他到場的幾乎都是大人物。

  到底是經過什麼交涉程序才有這樣的發展,瑪利亞羅斯一無所知,但是他知道眼前的事實代表什麼。

  這表示他們沒有輕視秩序守護者,即便是在初代總長丹尼斯˙桑瑞斯逝世以後,這些團體還是認為秩序守護者具有一定的重要性,願意與他們保持某種程度的關係。而對於與秩序守護者敵對的SmC,他們的態度則是趨於反對。

  秩序守護者事前並未外發表這次的第二任總長襲名儀式,所以出席人員都是以避人耳目的方式進入銀之城寨。也因為場地地還在秩序守護者的根據地,所以一般人不知道羅叉副長將於今日就任總長。

  因此外頭的也不會知道,以上的組織已經在銀色軍團與SmC之間做出選擇,否則出席的人一定變得更少。如果他們真的公開宣佈力挺秩序守護者,誰知到SmC會怎麼對付他們?SmC可是百無禁忌,再怎麼蠻橫的事都做得出來。

  或許SmC在一號區會戰建立的形象,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武器。

  總之在聚集余此的人面前,秩序守護者第二任總長襲名儀式正在講台上進行。

  雖然這次秩序守護一次舉行襲名一次,不過過程是以丹尼斯˙桑瑞斯的母國法˙檞魯希那王國的典禮為範本,整體氛圍相當符合銀色軍團質實剛健的精神。

  整個講台以銀色與純白色的布幔裝飾。第二任總長、副長、各隊隊長以及副隊長都穿上沒有任何多餘裝飾的純白色禮服。整體顯得靜謐、整潔、清廉,而且似乎又帶有某種激情,呈現出一種簡樸之美。

  只是講台中央有個怪東西。

  那個「怪東西」身穿藏青底色上面有橘色焰紋繪飾的連身鎧甲──與其說是耀眼,不如說是引人側目,背上背著琥珀色劍身帶有波紋起伏的大劍。

  多瑪德君手上拿著入鞘的日輪,一臉嚴肅。但是身上的裝扮完全糟蹋了難得一件的模樣。

  瑪利亞羅斯站在禮堂的住後,他看著儀式持續進展,忍不住歎了口氣:

  「多瑪德君要是也借一件白色的衣服就好了……」

  「是啊……這樣看來多瑪德君好像是這次的主角……」

  在ZOO成員當中算是正常人的由莉卡,也點頭贊同瑪利亞羅斯的說法。

  不過莎菲妮亞的眼神卻向沉浸在思慕之人的華麗演出;皮巴涅魯只是看著;鬍子閉上眼睛,該不會是睡著了吧?就在瑪利亞羅斯覺得無所謂的同時,卡塔力像是很高興,也很滿意地開口:

  「不錯阿,咱們的園長可是最顯眼的,只要他能夠給大家帶來好處,ZOO也會跟著水漲船高,現場也來了不少大人物,對咱們的印象應該是很不錯。如此一來咱們的名號說不定可以大賣。」

  「我是無所謂,反正名號也不能賣,都是因為你,我們上次去歐雷斯托洛的事情搞的名聲很差,有些侵入者對我們很不滿,結了不少仇家?要是我們莫名其妙出了風頭,到時候有人舊話重

  提,跑來找麻煩……」

  「瑪利亞羅斯,你還這麼年輕,怎磨這麼愛擔心啊!該不會要開始拔頭髮了吧?那種事情大家很快就忘記了啦!以前的人家不是說過,謠言只會流傳十二天嗎?」

  「應該是七十五天吧?」

  「又沒蹅很遠,只差了六十三天而已,一下子就過去了。無論如何,如此一來ZOO的知名度就會很快地UP、UP,可愛的女孩子也會……」

  「現在還說什麼可愛的女孩子……該不會那個才是你的目的吧?」

  「當然啊,身為男人還有其他的目的嗎?」

  「……我會進ZOO,也是因為多瑪德君拿一塊看板過來招攬……」

  「啊、那是老子的提案『勁爆!ZOO!美少女夥伴激增大計劃!」──就在咱們亂成一團的時候,多瑪德君就扛起招攬的工作,那個看板也是多瑪德辦好玩寫的。雖然我不知道他寫那些是要幹嘛。

  「………………」

  這可是一件衝擊性十足的事實,而且在這個地點,這個時間得知……他該感謝讓他因此加入ZOO的卡塔力嗎?怎麼可能!

  這真是得,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到底有什麼影響、有什麼轉變演進,真是令人難以捉摸。

  事實上,他之前也沒想過自己會跟秩序守護者聯手,一起對抗SmC。

  就在瑪利亞羅斯等人竊竊私語之時,儀式繼續進行。

  除了尤安˙桑瑞斯與琺琉外,新任命的副長馬修˙修奈特也站在講台中央,各隊隊長、副隊長在旁邊站成一排。他們依序拿起小刀劃破自己的食指,在守護者拿著拖盤上的誓文以血署名。至於不在這裡的隊長與副隊長,都已經預先簽名,尤安˙桑瑞斯並以吟詩般的口氣,用艱澀的語彙說明這份誓文。最後這份誓文連著拖盤交到琺琉副長手上。

  多瑪德君拿著日輪,站在他們前面。

  新任總長「死神」羅叉穿過守護者的隊伍,走道講台前面…

  此時就連瑪利亞羅斯等人也變得安靜下來──

  整個禮堂鴉雀無聲。

  在一片靜寂之中,羅叉走上講台,在多瑪德面前停下腳步,然後當場跪下。

  雖然尤安說多瑪德君扮演的角色是「見證人」,但是依照秩序守護者的團規,前總長是否健在,「見證人」的角色將會完全不同。也就是說,如果前總長去世,見證人就是代理總長。多瑪德君聽到這點的時候,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尤安說了一句:

  「您已經答應了,應該不會出爾反爾吧?」

  「算了……是我自己說要去的,沒辦法了。」

  多瑪德君雖然被拐了,還是勉力而為。

  「──領受這把劍。」

  多瑪的均說完之後拔出日輪,把劍鞘遞給尤安,接著擺出劍術的中段姿勢。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多瑪德君雖然不像破天一流劍術高手丹尼斯˙桑瑞斯如此正統,但也是一流的劍士。他只是緊握日輪,劍氣便由劍尖散發而出──凡人怎麼樣也模仿不來。

  然後多瑪德君揮下日輪──

  在羅叉的右肩上方數桑取的地方嘎然而止。

  「奉獻魂靈,獻身為義。」

  「領受。」

  羅叉簡短回應,多瑪德君把劍交給他。

  花了幾秒鐘站起來的羅叉從多瑪德君手上接過出鞘的日輪,劃破自己的食指在琺琉端來的誓文上以血署名。

  然後羅叉從尤安那裡遞過劍鞘,把日輪收回鞘中──簡單的儀式也不多要結束了。

  尤安拉開嗓門:

  「在這裡根據團規,經由副長互選,選任羅叉擔任秩序守護者第二代總長。有任何異議者,報上名來。」

  「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無異議。」、

  禮堂裡團員一個一個放聲回應。尤安拔出腰際的月明,高高指向天際──

  「依據團內眾人之意,承認第二任總長羅叉!奉獻魂靈,獻身於義!」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如同尤安一般,守護者競相舉起自己的劍,腹部深觸發出聲音唱和。

  新任總長羅叉等了一會兒才制止他們。

  「獻──刀──!」

  一如過世的丹尼斯˙桑瑞斯,羅叉把劍鞘插入地面,雙手握著日輪的劍柄,雙腳張開與肩同寬──這個架勢和這把劍一樣,都是前任總長的遺物。

  身為外人的瑪利亞羅斯多少有些感觸。

  「就在剛才,羅叉襲名成為第二代秩序守護者總長。」

  然而皮膚逐漸感覺受到刺激,或許是因為週遭緊張氣息的影響。這種刺激也隨著羅叉開始說話,變得越來越激烈。

  「今天,從這個時候開始,你們的命暫時放在我手上。我要你們死,你們就得死。在戰場上,我已決意犧牲,你們也不得阻撓。因為我與你們一樣,只是為義捨身。記住,吾等乃是為義而生。所為義,即是討伐惡。所謂惡,即為一己˙利,損及他人者。是惡即斬──這就是吾等之意。從今天開始,我與你們都將一從我敬之若父的前總長教誨,在以義貫之的道路上持續前行,但我知道,諸位也小得,吾等前行的路上,有個令人憎惡的害蟲擋路……」

  羅叉停了一下,又緩緩說了下去:

  「──SIX,不斬了那傢伙,我們就沒辦法繼續前進,前總長的靈魂也不會安息,這不需要問,而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不論用什麼手段,我們一定得斬了那個傢伙。這條以義貫之的道路盡頭的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們一定得走。否則諸位會後悔相信我。但是我沒有絲毫猶豫,我會毫不猶豫地將你們當成義之刃。我也會把自己當作一把劍,拚一己之力。最後一次詢問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死?」瞬間的空白之後──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從四邊八方傳來答應的聲音、聲音、聲音。

  與其說是回覆羅叉提出的問題,還不如說是放聲吶喊。

  其他幾個組織的大人物一臉嚴肅,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個襲名式,不只是宣佈羅叉成為第二任總長的儀式。

  在前總長遇害以後沉寂了一陣子的銀色軍團,如今為了貫徹自己的義,為了復仇,他們誓言與SmcC一決死戰。各個組織派人出席這個儀式,也是再傳達支持這個決定的意思。

  就像劃開守護者的吶喊,羅叉大聲叫喊:

  「我們要消滅SmC、消滅SIX。」

  「是──────!」

  「我們要磨利自己的劍,虎視眈眈地等待時刻到來!」

  「是───────!」

  「從今天算起三天後!時間一到,絕對不准任何人貪生怕死!」

  「是────────!」

  「我們要為義而死……!」

  「是─────────!」

  大禮堂裡瞬間點人異樣熱烈的火焰,而且這個火焰似乎沒有那麼快消失。

  瑪利亞羅斯一面被那股興奮吞沒,一面重新審視自己插手的這場戰鬥的意義。

  ※※※※※※※※※※※※※※※※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25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第八區˙東部風格料亭

  「泉裡」


  Chapter12  謊言與真實的界線

  「──第二代是死神嗎?」

  全身赤裸的SIX坐在鳳凰之間裡由人類堆疊起來的寶座上,聆聽快樂、明亮的庫拉納德歡樂街再造會會長琳達˙H˙愛洛古洛妮亞的使者說出這個情報。有如蛇一般的臉孔浮起恐怖又邪惡的微笑。

  鳳凰之間是泉裡最高級的客室──不對,應該說曾經是。

  泉裡的佔地十分廣大,最深部有一座完全獨立其他建築物的五重塔,也就是鳳凰之間。如今這個鳳凰之間最上層,已經完全變成SIX的私人空間,「遊樂場」兼宴會廳。

  五層塔的外層亂七八糟搭起鋼筋以及帶有「SmC」與「6」紋章的布幔,而且就連原本瀟灑東部風格的內部,也都改成SIX喜歡的風格──

  牆壁蓋上帶有光澤的黑布、繪有鮮艷巨大鳳凰的天花板已經拆了下來,換上黑色網狀金屬板,天花板內層設有回轉式照明設備,穿透網子隙縫的光線照出奇妙的陰影,看見夾有一股淫靡之氣。

  室內瀰漫著一股嗆人的香氣,全裸的男男女女倒在地上,有時候似乎是在精神的導引之下,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做愛。

  酒、毒品、所以的性行為、殺人。

  不只是鳳凰之間最上層,一樓到四樓到處都能夠隨心所欲,甚至是逼著人非做不可──SIX就君臨在盤纏於此的惡徒之上。

  「下注死神的人是我……還有誰啊?亞濟安,是你吧?」

  「是啊。」亞濟安坐在鳳凰之間的陽台扶手,亞濟安逕自穿著九巡月下旬的冰冷潮濕夜風,否則他根本壓不下那股噁心感。

  「我記得──傑伊押的是丹尼司˙桑瑞斯的養子,尤安˙桑瑞斯副長。骨龍的兩位首領壓的是琺琉副長。波爾菲哥德……對了,他沒興趣。他說他根本搞不清楚那些守護者是誰。

  傑伊與波爾菲哥德分別待在人體寶座的兩旁。波爾菲哥德有時候閒著無聊,會用死靈術操縱寶座理的死者打發時間;傑伊只要沒事,就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沉默不語。

  不過只要亞濟安一開口,傑伊就會用「總有一天殺了你」的眼神怒目瞪視。亞濟安總是若無其事地應付他的視線,讓傑伊更加焦躁。對亞濟安而言,這可是一個重要的消遣。

  不過坐在鳳凰之間最上層角落的黑色沙發上的媚婁與吳戒,雖然品嚐手裡暗紅色的酒,但是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他們跟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與其說是環境的問題,還不如說他們光是靠近SIX就覺得不舒服。

  這也難怪,畢竟在襲擊收容所的戰鬥裡,他們失去三分之二的同胞。但是話又說回來,那已是無可奈何的。

  「那麼──」

  媚婁把已經空了玻璃杯遞給吳戒,雙腿交纏,用她的魔性之眼看著SIX:

  「──我賭輸了,要做什麼好呢?贏家要輸家做什麼都行,這次……是要我帶人去襲擊銀之城寨嗎?」

  「Ku˙Kukuku……」

  SIX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沒有避開媚婁,而是正面迎向媚婁的雙眼:

  「媚婁,怎麼啦?怎麼話中帶刺的?我不可能要我『重要的朋友』去做這種危險的事喔?你如果把我想成那種人,那就太遺憾啦!」

  「這條街上,有誰不會把你當成『那種人』呢?」

  「我常常想用愛去跟人想處啊!我有著滿腔的愛啊。唉呀,就像人家說的良藥苦口,我的愛多少會讓人有點痛也說不定。不過只有一開始,很快就會變成不能沒有我啦!甚至沒有我會活不下去呢!」

  「你的愛真的很痛呢。」

  「媚婁……」

  SIX的手肘放在膝蓋上,手掌托的頭往前探出。

  「你可不要搞錯啊。你們襲擊收容所受挫、被人迎頭痛擊,可不是因為我啊。你再鬧脾氣也於事無補吧?也差不多該調整一下心情了吧?」

  「……鬧脾氣?」

  媚婁從沙發上站起來,瞇起雙眼。吳戒也是。

  看樣子媚婁是玩真的。她一直忍耐不想發作,可是現在終於忍不住了。

  「SIX,因為你交代下來的任務,我們死了三十個以上的同胞。骨龍快要瓦解了,你居然說我再鬧脾氣?」

  「我說過啦,那不是我的錯吧?」

  「我可沒聽說會有守護者以外的援軍──就是守護者襲擊SUCKDOLL的那些人。我跟吳戒可是拚命逃跑才甩開他們的追擊。能夠成功脫逃,已經算是奇跡了。」

  「那已經超出我的預料範圍,沒想到他們居然湊上一腳,那些人如果不見面就會忘記,可是見面之後就會開始作怪。所以呢,我當然沒辦法告訴你我根本不記得的事,我可沒那麼天才,這種事你應該可以理解。媚婁,冷靜一點吧!」

  「就算我冷靜下來,我也不認為我會改變對你們的想法。」

  「只是一味感情用事,可是會犯下致命的錯誤喔,媚婁!」

  「我不希望聽到你隨便叫我的名字。」

  「媚婁。媚婁婁婁。媚婁婁。媚婁婁。媚婁婁。媚婁婁婁婁──」

  SIX故意以惹人厭的方式呼喊媚婁的名字……不、他根本就是故意用這種低級的方式挑起他人的反感。這樣的低級手段更是激怒對方,媚婁愚不可及地勃然大怒,上了SIX的當。

  媚婁使出她的妖術──也就是魔性之眼。

  但是凍結在原地的人不是SIX,而是媚婁自己。

  「為……為什麼……」

  「媚婁──」

  毫無悔意的SIX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擺出一個悲傷的表情。SIX坐在那個用人體堆疊的寶座上,聳聳肩膀說道:

  「真笨啊,媚婁。你用那種退化的邪眼魔術對我是沒用的。東方原野魔導王˙天正具象所發明的魔數有個缺點──除了製造邪眼之外,還得要施上好幾層的秘證魔術與限定魔術,才能強化魔眼的效果。在一連串的過程中,條件會愈來愈嚴格。在大部分的狀況下,能夠影響的對象相當有限,像你這種程度的妖術師,能夠施術的對象應該只有人類吧?」

  「──你、你……」

  媚婁後退了幾步,被沙發絆了一下,吳戒隨即撐住她。全身顫抖的媚婁抓住吳戒,看起來似乎總算明白自己只不過是悲哀的弱女子。

  「不、不是人……」

  「傑伊。」

  SIX只是一喊,傑伊就知道主人要自己做什麼──簡直就像是一隻讓人露出會心微笑的忠實獵犬。

  傑伊略微蹲下,雙手射出投擲釘──右手由上而下揮出三根釘子;左手則是由下往上射出三根釘子。然後雙手再往反方向揮出,再各射出三根釘子──總共十二根釘子,五根打向媚婁。六根命中吳戒,只有一根沒有打中。但是打在媚婁身上的釘子沒有刺進她的體內,反而都被談開。但是媚婁不是用黑底紅色骷髏圖樣的旗袍彈開釘子,而是用她的肌膚擋了下來。她的皮膚到底有多硬啊?

  這個謎馬上就解開了──

  雙手拿著釘子的傑伊飛身而出,身中六釘的吳戒拿出一隊大十手迎擊。吳戒不會說話,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任何聲音。另一方面,傑伊雖然不是啞巴,但他不會把力氣浪費在無謂的行為與話語,戰鬥方式顯得十分無趣。這兩個人的對決完全沒有吸引人的要素,四周平靜的有些詭異。

  和他們比較起來,SIX則是大吵大鬧──

  「媚婁婁婁……你真是個壞孩子!居然用邪眼施展禁咒?你用的應該是禁刃吧?龍州人的八九三(註:在日本的紙牌遊戲裡,八九三是沒辦法拿到任何點數的組合。後來引伸為沒用的人、流氓)都沒什麼,只有你讓我意外──在這裡就來詢問一百個女邪眼使!你為了維持邪眼的效力,究竟要付出什麼代價吧……!」

  面對逼近自己的SIX,媚婁拔出刀子,擺出架勢。即使如此,媚婁還沒有任何威脅。

  身為妖術師的媚婁不善於肉搏戰。為了保護她才跟著她的吳戒正遭到拿著釘子的傑伊追殺,根本沒辦法靠到媚婁身邊。

  如果吳戒稍微大意,或是為了救媚婁而硬來,難免會露出什麼空隙。畢竟傑伊不是那種會坐失良機的人。

  只要吳戒身受重傷,那就沒有人可以救媚婁了。所以吳戒雖然焦急,但是他也只能慎重。可是他也沒辦法集中精神對付眼前的敵人,傑伊看透這一點,所以他除了擋住吳戒的去路,還誘得吳戒轉向反方向。在兩根釘子的追擊之下,吳戒逐漸陷入劣勢。

  對SIX而言。如果沒有吳戒從旁阻撓,逮住媚婁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

  媚婁雖然拚命揮刀想要抵抗,但是她的對手實在太強。SIX抓準時雞,用特異的身法以及有怪物的速度,兩三下就打落媚婁手上的刀子,伸手抱起媚婁:

  「Hi˙Hyahahahahahaha……好高、好高啊──!

  「嗚……!」

  「媚婁婁婁婁婁婁!雖然沒有提示,我還是來回答你吧!Q:女邪眼師要維持邪眼的效力,是否對本身下了什麼限制?A:終其一生保持偵結!一百個人裡面一定會有一百個人這麼回答!也就是說,你是個沒有被人玷──污…有著漂亮處女膜的處女吧!下一個Question……!要怎麼打破這個限制……!」

  「住、住手──」

  「有那個天真的傢伙會你說不要就不要的啊!哪裡有啊?媚婁婁婁婁!要是男人給你這樣一說救助手,世界上就沒有『強姦』這個詞啦!而且這麼一來女人就不能用『住、手』來勾引男人啦!Kyaha!你不覺得那樣的世界很無聊嗎!你真是個笨女人啊!所以我要用愛的名義來懲罰你才行……」

  不曉得用上什麼技巧,SIX兩三下就把媚婁剝光。如此一來,吳戒也顧不得什麼慎重,只想甩開傑伊、攻擊SIX,但還是沒有辦法如願。傑伊閃過他的攻擊,並且利用這個機會打出兩根釘子,從背後分別擊中吳戒的右手與右腳。然後第二波攻擊也在間不容髮之際襲向吳戒的左手與左腳。接下來傑伊向吳戒的跨下踢去──即便頑強如吳戒,也受不了這樣的攻擊。

  「還不能殺了他啊,傑伊!我要讓他觀賞我的大炮插得媚婁唉唉亂叫的模樣!就讓他們帶著這份最豪華、最高級的土產下去地獄吧!Gyahahahahahahaha……」

  「是。」

  傑伊謹守SIX的命令,射出四根粗釘子深深釘入吳戒的肩膀與手肘。應該是相當疼痛的關係,吳戒瞬間張大嘴巴,發出不成聲的嚎哮。

  也許不只是肉體疼痛的關係。

  慘遭SIX凌辱的媚婁發出相當痛苦的悲鳴。不懂的尋找時機的愚者會有什麼下場,當然和亞濟安無關,可是最後的慘叫生態過可怕,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就在剛才,SIX一邊侵犯媚婁,一邊把她的邪眼挖出來。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Fuuuuuuuuu……真是受不了!媚婁!你雖然笨,但還是個好女人啊!我忍不住像個熱血英雄一樣,一邊燃燒熱情,一邊把你的可愛邪眼挖出來啦!反正你以後也不能使用邪眼了,雖然我喜歡奪走別人重要的東西,所以才收下它的,不過連眼睛都拿走的話,你也太可憐啦!你現在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了吧?所以我就還給你吧……

  SIX用染血的手指,把邪眼塞回媚婁的眼眶。或許是因為過於疼痛的關係,全身僵硬、咬著牙的媚婁正在微微顫抖。精神太過強韌反而不是什麼好是──如果能夠就此昏迷不醒,說不定還比較好受一點。」

  「好了。傑伊,殺了那傢伙,要讓他能夠蘇生喔!」

  「是。」

  幾根釘子射進與媚婁一樣痛苦的吳戒心臟,馬上斃命。接著輪到死靈術士波爾菲哥德上場。

  波爾菲哥德雙手握住黑色手杖,一點一點往上抬,滿頭白髮輕輕搖晃。即使用死靈術讓屍體開始動彈,肉體所受到的傷也不會就此治癒。無法站立的吳戒只能像毛毛蟲一樣在地上爬。

  吳戒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苦,扭著身體慢慢靠近媚婁。

  在SIX抱著的媚婁也完全失去抵抗的力氣。

  從SIX將媚婁放在吳戒背上的慎重、嚴肅看來,彷彿是在表示他絕無僅有的愛……他可能是單純的惡作劇。

  只是無論是什麼原因,都會讓人反胃。

  「媚婁,再見了。」

  全身赤裸,跨下染血的SIX一臉惋惜,看起來依依不捨:

  「不過,最後還是有一段很好的回憶。我可是把這個記憶與你的愛深深記在心裡呢!我希望你也跟我一樣,所以我才沒有殺了你們。你可別忘了我、深深記得我的愛──總有一天要獲得幸福喔!」

  SIX竟然還說得出這種話。

  亞濟安雖然早就知道他是這麼殘忍的傢伙,而且這也是他自己選擇的到度,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再度身身體會屈居於這個魔人之下的自己,到底有多麼卑劣無恥。

  不論是淪為會動屍體的吳戒,或是精疲力竭,只能任由吳戒背著自己的媚婁,他都沒有絲毫的同情。他們會遭遇到這樣的不幸,只因為他們自己的判斷太過天真,還有力量不足的關係。亞濟安知道,自己要是跟他們一樣犯下同樣的錯誤,想必也是同樣的結果。媚婁與吳戒會也這種下場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此而已。

  話雖如此,在看到這樣的光景之後,他更不可能對SIX抱持什麼好感。

  只是他也沒有皺起眉頭表示不高興,裝出宜付好人模樣的資格。

  亞濟安聆聽無月夜空的風聲。

  「──看樣子會下雨……不對,風很強……說不定會變成暴風雨。」

  「你討厭暴風雨嗎,亞濟安?」

  SIX回到人體寶座上面,讓那些女人舔拭他的下半身,替他把血跡清理乾淨。傑伊也回到自己的位置。波爾菲哥德則是追上背著媚婁的吳戒──死靈術似乎是離開術士的視線範圍就會失效,真是不方便。

  「沒有特別喜歡或討厭。」

  「我很喜歡。以前我曾經被雷打過一次,那種感覺真不錯。那種恍神的快感,可不是等閒享受得到的。我都不記得自己當時高潮幾次,就算我現在夢到那件事,還是會夢遺喔!這可是連我也差點死掉才能換來的經驗啊!Ku˙Kukuku……全身都焦掉啦!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治好,非得再造一個身體才行。當然,拜此所賜,我也得到一些東西……」

  「是嗎?」

  「三天後啊……」

  SIX話題一轉,講起剛才從快樂˙明亮庫拉納德歡樂街再造會會長琳達˙H˙愛洛古洛妮亞的使者那裡得到的情報──

  「愛洛古洛妮亞從以前表現出若即若離的態度,不過他可是一之不能掉以輕心的母狐狸。她說是守護者主動和她接觸,不過也有可能是裝出雙面間諜的樣子,實際上投靠守護者也說不定。」

  「想逼她吐實嗎?」

  「蠢蛋!」

  SIX輕蔑地瞥了發聲的傑伊一眼:

  「那個女人雖然那個樣子,好歹是個魔術士,就算是沒什麼魔力、只會拚命裝年輕的沒用魔術是,但是她自己相當清楚,所以很少離開第十區的空中樓閣。不使用魔術根本進不了第十區、你要怎麼去威脅人家?」

  「午餐時間裡有魔術士。」

  在SIX面前,傑伊向來都是惜自如金。但是這次他希罕地說明她的理由。這個男人只要一開口,常常提出一些惹的亞濟安不爽的想法。

  「不行。要是與庫拉納德為敵就不妙了。要是跟EMU或AG衝突,我們的人還應付的來。再說他們畢竟是商人,只要看準時機就可以順利解決。如果對愛洛古洛妮亞出手,庫拉納得就會偏向另一方──這可是關係到士氣。那個女人雖然不算庫拉納德歡樂街的支配者,但她很會審度時勢,而且相當謹慎,沒有什麼破綻。我們究竟該怎麼看待她特意親自出席守護者第二代襲名儀式一事呢?總之,至少我們保住一個消息來源,而且不陪她過幾招也沒辦法判斷……」

  看樣子SIX隨時都在深思熟慮之後才會進行下一步。

  雖然SmC裡有傑伊、波爾菲哥德,還有數十名幹部,可是只有SIX會這麼仔細思考。從他們的人數看來,還不至於每個人都是笨蛋,但就決策而言,他們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

  只要殺掉SIX,SmC肯定會瓦解。

  如果賭上自己的一切幹掉SIX與傑伊,就能夠解決所有的事。

  特別是當他察覺傑伊是他夥伴最大的威脅時,好幾次想與傑伊一決死戰。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亞濟安一定要忍住才行。他沒有弄清楚魔人SIX到底有什麼秘密,在還沒搞清楚之前,不能輕舉妄動。因為他甚至不知道,用普通手段能不能讓他斷氣。

  「──三天之後,守護者要全體動員襲擊這裡啊……」

  SIX坐在人體寶座上,轉頭看向陽台。

  「亞濟安,把午餐時間的人全都在進泉裡。馬上。」

  「馬上?真是著急啊……」

  裝作有點反應不過來的亞濟安心想,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不能騙過SIX。雖然他不覺得SIX會被騙,但是他也不可能親切地說出真相。

  「只是謹慎起見,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有拿到假情報的可能。不過完全沒有根據的事也沒什麼意義。無論如何,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吧?」

  「失去丹尼斯˙桑瑞斯的秩序守護者還剩下多少實力已是問題吧?」

  「沒錯,可是我們不能忘記那些老是跟他們黏在一起的傢伙,現在……叫做多瑪德君是吧?分明是只肉食動物卻取了一個蔬菜名字固然好笑,但是至少有擔任襲名見證人的實力。我看那傢伙也會出現,何況那些銀虱也會賭上性命,無論如何都要幫太陽鬍子報仇。打輸的野獸真是煩人。當然,直接攻進銀之城寨,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也不錯,不過讓那些傢伙變成更大的笑柄才棒啊。」

  亞濟安沒有回答,只是離開陽台的鐵欄桿,走進鳳凰之間,來到人體寶座前面。感覺到傑伊充滿殺氣的眼神,不過他並不在意。正當亞濟安隨著吳戒留下的血跡準備離開鳳凰之間,走下樓梯時,他聽見SIX以詭異語調說話的聲音──

  「問題是誰在說謊──對吧,亞濟安?」

  「太誠實的人,可是會被當作笨蛋──」

  停下腳步的亞濟安聳聳肩,臉上露出微笑:

  「──這是你之前說過的話喔,SIX。」

  ※※※※※※※※※※※※※※※※

  Omenage 897 9th revolution 25th day

  沙藍德無政府王國艾爾甸第四區

  「銀之城寨」


  Chapter13  前夜


  「──比起愛洛古洛妮亞會透露多少情報……SIX的判斷才是大問題……」

  襲名儀式結束以後,秩序守護者的總長與三名副長、幾名隊長、副隊長加上七名ZOO成員聚集在銀之城寨主塔四樓的會議室。秩序守護者送走來賓之後,馬上聚集到此。為了爭取時間,他們甚至沒有換下白色禮服。

  不過討論的內容早在之前就確定了,現在的會議只是為了進行確認。

  九巡月二十六日四時,除了負責收容所警備工作的兩個小隊之外,全員離開銀之城寨,盡速抵達泉裡進行配置,五點開始攻擊。細部與注意事項由琺琉說明,有時候尤安也會加以補充。即使有人提出幾個問題,不過這個會議並沒有出現冗長的討論。就在會議快要結束之時,有個隊長提出關於快樂、明亮庫拉納德歡樂街再造會會長琳達˙H˙愛洛古洛妮亞的事。關於這一點,尤安說道:

  「我們之前當然曾經約好不能向SmC透露任何情報。可是愛洛古洛妮亞如果知道我方屈居於下風,或許不會遵守約定,就現狀來看,那個可能性也應該不高。

  「就她所提供的情報來看──」

  琺琉接著尤安的話補充:

  「──雖然不知道細節,不過有幾件事幾乎已經可以確定:SIX在庫拉納德的秘密基地,包括貝拉多里亞在內,一共三個特定地點。因為我們沒辦法確認泉裡內部的狀況,所以無法做出可靠的判斷。」

  「無論如何,就算愛洛古洛妮亞把知道的所有情報告訴SIX也沒關係。按照原訂計劃,作戰計劃將以此為前提持續進行。SIX以為我們會在三天之後展開攻擊,但是我們實際行動時間是明天早晨。我考慮到SIX拿到情報以後,應該會開始警戒。他如果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遭到奇襲,或許會一個人逃走也說不定。」

  「SIX要是真的逃跑,我也不意外。」

  多瑪德君點頭說道:

  「那傢伙雖然狡猾,不過他要是看到情況不如預期,應該會什麼都不管地逃走吧?什麼責任感、自尊心,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

  「請別擔心,就算他跑了,我們也已經壓制他的秘密基地。」

  面對多瑪德君,尤安的用詞遣字特別有禮──

  「而且他如果逃走,愛洛古洛妮亞就會完全支持我們。」

  「不會發生這種是的。」

  「您的意思是?」

  「我會用我的雙手,在泉裡殺了SIX。」

  多瑪德君的語氣很平淡,可是就在這一瞬間,整個圓桌會議室的氣氛丕變。

  一開始,有部分守護者反對與ZOO結盟。然而那些守護者多少對他表示敬意。可能是他們知道多瑪德君是前總長的盟友,不過這並不是全部的原因……

  多瑪德君雖然看起來亂七八糟、隨隨便便,卻散發出一股大人物的感覺──只要他別說那些蠢話就行了。

  特別是多瑪德君說「上吧」的時候,人們簡直是無條件相信他。既然多瑪德君說了,就一定會成功。

  要說是為什麼,瑪利亞羅斯也不曉得。不過並不只是瑪利亞羅斯有這種感覺,除了ZOO的成員以外,多瑪德君的發言同樣給了守護者勇氣與活力。即使是到現在都還沒發言的羅叉,也同樣探出身體,瞪著多瑪德君──

  「閣下確實是這次作戰的重頭戲。不過我們要是誘餌當煩了,也會毫不留情痛擊SIX。如果有機會,請讓我斬了他。」

  「如果事情的發展真是那樣,我也沒意見。」

  「你如果只有這種覺悟,現在把機會讓給我也不遲。」

  「你愈講我愈不想講。比起出一張嘴,你如果辦得到就試試看吧。」

  「很好。」

  羅叉的嘴角浮起一絲危險的笑容,然後戰起身來。

  在場眾人也一同起身。

  「我沒辦法向前總長那樣,一肩擔起你們的性命──」

  羅叉環視圓桌會議室的全體隊員,口氣十分嚴肅,可是她的眼神又讓在場眾人感覺他對這些生死相隨的夥伴絕對信任。

  「──但當我命令你們捨命,我也會隨你們捨命。所以在這一戰裡,你們可以安心捨命。死的不只是你們。敵我雙方都會有很多人死。你們的死雖然說不上高貴,但你們是為義而死。對吾等而言,這絕對不是恥辱。討伐SIX,替前總長雪恨、貫徹我們的義、捨棄性命──以上,散會。為了不要讓赴死的同志留下遺憾,一同舉杯共飲吧。」

  眼前稱不上什麼酒宴,只是在剛才襲名儀式的主塔一樓大禮堂擺上酒與料理,大家隨意取用,一邊吃喝聊天。因為明天就要出擊的關係,每個人都有所節制,但是並不拘謹。雖然大加的程度不同,不過都是酒足飯飽。喝酒的人多少有些微醺,眾人的緊張也因此減緩不少。

  到處都有人坐在地上,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也有些得意忘形的人在表演無聊的才藝,為這裡帶來些許笑聲。

  獨自待在大禮堂的角落喝悶酒的人,很快就被同伴拉進談笑的圈子裡。

  ZOO的成員原先也是七個人聚在一起,但是自從卡塔力向調回游魚一樣到處移動之後,莎菲妮亞與由莉卡也被前往收容所救援的十二號游擊隊隊長沙爾洛特˙琳迪拉走;不改僧侶本色,滴酒不沾的鬍子則是一邊埋頭猛吃,一邊抓著偶然靠過來的倒楣鬼,開始發表他對於食材料理獨特的長篇大論。

  不過最受歡迎的,還是多瑪德君──

  再怎麼說,他不僅是丹尼斯˙桑瑞斯的舊友,也在SUCKDOLL襲擊戰裡大為活躍,再加上卡塔力四處吹噓打倒「死靈女王」麒靈夫人等豐功偉業也在守護者之間傳開。也許是因為大部分都是男性的關係,這些守護者最喜歡這類讓人血脈賁張的故事──

  也許是因為太過麻煩,他沒有把那群人趕開,只是計算拜託他多講一些,他也不肯多說什麼。在那些自以為消息靈通的守護者面前,最多只是附加幾句「是啊」、「不錯」之類的。也因為沒聽清楚,就算應該否認的時候也只是用一句「或許吧」帶過。也因為如此,關於他的事情也像是坐電梯一樣愈來愈誇張,最後還出現「多瑪德君=擁有無數豐功偉業的傳說劍士」的情形,讓整個場合變的愈來愈熱鬧。

  受到牽連的皮巴涅魯也要應付許多問題,可是對於不擅長共通語的皮巴涅魯而言,回答他們的問題是一件很辛苦的是。

  攝取必要的卡路里之後,瑪利亞羅斯也閒了下來。

  雖然不像鬍子一樣事出有因,但瑪利亞羅斯也不喝酒,再加上沒事他也不會去找不認識的人聊天──要他主動開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雖然很多守護者不時從旁偷偷看著他,不過誰也沒有上前搭訕,只有當他去拿烤牛肉的時候,有個滿臉通紅的年輕守護者對他說:「啊、我──不、在下幫……」不過被他慎重拒絕了。怎麼搞的,他們是不是搞錯什麼───

  「開什麼玩笑。」

  瑪利亞羅斯有點火大。

  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很不安、很焦躁。

  也許是同伴雖然在附近,但卻不在自己身邊的關係吧?

  雖然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他還是忍不住去想──

  這一的我不就是被人拋棄,真正變成孤單一個人嗎?根本沒有人需要我、沒有人在乎我、不是嗎?我還是一個人生活比較好嗎?

  他知道自己是在鬧彆扭,所以才會為了一點小事就開始胡思亂想。

  但是他還是沒能解開這團混亂。

  「瑪利亞羅斯。」

  +++++++++++正當瑪利亞羅斯不知不覺往大禮堂出口移動之時,有人叫住了他。

  「──佩兒多莉琪」

  「怎麼了?一個人在這邊……」

  「咦?啊、嗯。」

  瑪利亞羅斯模糊地回了幾聲當作回答。穿著便服的佩兒多莉琪懷疑地皺起眉頭:

  「……你的同伴怎麼了?」

  「啊?沒事,沒什麼,什麼事都沒有。」

  「你一直強調,聽起來反而奇怪。」

  「這樣嗎?不過真的什麼都沒有喔。」

  「是嗎?那就好……」

  佩兒多莉琪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她將視線投入無人的強邊。察覺到佩兒多莉琪的意圖,瑪利亞羅斯走道牆邊,靠著牆壁坐下。佩兒多莉琪以也同樣的姿勢,坐在瑪利亞羅斯身邊。

  「終於要到了……就是明天。」

  「嗯。」

  瑪利亞羅斯點點頭。似乎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佩兒多莉琪再次開口:

  「其實……」

  「嗯?」

  「最近我一直在想事情……」

  「嗯──」

  瑪利亞羅斯這才想到他們在收容所吃便當的時候,佩兒多莉琪的樣子就很奇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怎麼了?」

  「我在想,今後的我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的確很困難。」

  「是啊,很困難,所以很猶豫……不對,是曾經很猶豫。」

  「決定了嗎?」

  「一半吧──我覺得就算現在猶豫也沒用,說不定我明天忌諱死。所以我知道,是該考慮現在該做些什麼、之後該做些什麼、想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明天過後呢?」

  「還沒有確定,大概、不過──」

  佩兒多莉琪的側臉表情相當堅定,但是不曉得為什麼,現在的她比過去的她更像女孩子,漂亮到幾乎讓人歎息的地步。

  「在這個世上,我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想守護的人。既然都要拚命,那我希望能夠為她拚命。」

  「莫莉?」

  「嗯。」

  「如果是莫莉,她一定會要你不要在意她,為了自己而活吧。」

  「是啊。不過對我來說,為媽媽而活就是為自己而活。」

  「真是孝順的孩子。」

  「才不是那樣,真的是為了我自己。把我生出來的母親,一個女人拚命養我、保護我……可是當時的我還太小,沒有力量為她做些什麼。現在的我還不成熟,但已經多少能夠使劍,至少比以前的我好多了──我要用我的微薄力量保護媽媽。當年母親被殺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辦法作。這種想法只是為了彌補過去的悔恨罷了。」

  「我認為你不用這麼想。」

  「不過這是事實。」

  「即使這樣,其實你還是想要守護莫莉,因為如此才想待在莫莉身邊──這樣就夠了。」

  「是嗎?」

  「是啊。」

  瑪利亞羅斯對著這個與自己頗為相似的少女露出微笑。雖然很像,可是佩兒多莉琪與他還是不同的──佩兒多莉琪直率、認真,嚴以律己。只是不管佩兒多莉琪或是瑪利亞羅斯,其實都正以自己的節奏逐步向前。現在的他們只走到一半。

  「聽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這種想法不錯。」

  佩兒多莉琪害羞地露出笑容,她站起身來,彷彿是要掩飾自己的害羞:

  「──我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什麼事!」

  「如果明天我死了……」

  她的假設是很有可能的未來,跟著佩兒多莉琪一同起身的瑪利亞羅斯自然接受這個假設。

  「我希望由你去通知媽媽。」

  「或許我也會死。」

  「是嗎?也是。不過……我還是想拜託你,很奇怪吧?仔細想想,我們才剛認識。」

  佩兒多莉琪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不禁感到疑惑。瑪利亞羅斯也不明白佩兒多莉琪的心情──佩兒多莉琪不曉得瑪利亞羅斯的過去,所以她不覺得自己跟瑪利亞羅斯有什麼相似之處。

  只是瑪利亞羅斯也沒有理由拒絕佩兒多莉琪。

  「你要我跟莫莉說什麼?」

  「嗯……」

  佩兒多莉琪把雙手放在胸口,閉上眼睛:

  「謝謝──還有對不起。」

  瑪利亞羅斯在心裡默念:謝謝,對不起。

  真像是佩兒多莉琪會說的話。

  「我記起來了。」

  「我也要謝謝你。」

  「嗯。但要是我也死了,那就抱歉了。」

  「你……」

  佩兒多莉琪試著對瑪利亞羅斯伸出手,最後還是放棄:

  「你沒有嗎?像媽媽之餘我一樣的人……」

  「是啊。」

  瑪利亞羅斯擺出一副思考的模樣,其實他什麼都沒想。

  「想不起來,莫莉雖然是重要的朋友,不過應該不太一樣吧?」

  佩兒多莉琪拚命說道:

  「如、如果沒有,就從現在開始找吧!要找幾個都可以。沒問題、一定的。你還年輕,又不是壞人……我認為你是出乎意料的好人。所以請你不要捨棄希望。」

  說是希望太誇張了。

  但是看到佩兒多莉琪一臉認真的表情,瑪利亞羅斯也笑不出來。

  「不會啦,我不會放棄希望的。」

  「是啊,那、吶,我該去休息了!再跟你聊下去,我大概會說出更多奇怪的話吧……不、奇怪不是這個意思……總之,就是明天!明天!你也要適可而止,好好休息喔!」

  「嗯,你也是。」

  「當然!不用擔心我,我在哪裡都能辦得很好,這是我的優點!」

  佩兒多莉琪說完之後就小跑步離開瑪利亞羅斯。途中停下腳步回頭,與瑪利亞羅斯四目相對之後立刻轉開臉,至於有沒有再看一眼,瑪利亞羅斯就不知道了──因為他離開了大禮堂。

  「……對不起。」

  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

  雖然說是自己的事情,但他不想思考理由。

  不去想比較好,想了也於事無補。

  瑪利亞羅斯深深歎氣,只得回到剛才離開的大禮堂。雖然他並非一定得離開這裡,可是也沒有回到大禮堂的意思。ZOO成員的房間在第三支塔,瑪利亞羅斯覺得還是回房睡覺吧。

  瑪利亞羅斯邊想邊離開主塔。就在此時,階梯前方出現一名黑色長髮的東部美女,,以及一名外表沒有什麼特色的冷血男子。

  「──那個事情就……」

  尤安˙桑瑞斯以看待物體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後轉頭望向琺琉:

  「那個事情就交給你了。其他還有什麼問題就教我,我在勤務室裡。對了,我不會要你別喝酒,不過要適可而止。」

  「我不會喝醉的。你不知道我很會喝嗎?」

  「你不但沒有自覺,判斷力也跟著降低。至少已經變的連自己都管不住了。」

  「我不像你把自己管的那麼緊。」

  「說得好。」

  尤安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便逕自走上樓提,只剩琺琉一個人。琺琉起碼還是養眼的沒女,可是碰到尤安簡直就是一個惡兆。他的心情本來不太好,現在更是覺得不吉利。

  瑪利亞羅斯抓抓頭髮,歎下一口氣,對琺琉輕輕行禮之後準備離開。

  「要休息了嗎?您是瑪利亞羅斯是吧?」

  「──啊,是……」

  他還沒有無理到無視對方的地步,更何況現在也沒有那麼想睡,而且比起和半魚人卡塔利用人魚話交談,跟琺琉這樣的美女說話更是令人興奮。

  「啊、還沒有要睡……那個、琺琉小姐?」

  他的心臟跳得好快,已經超越言語能夠形容的範圍。

  那是因為琺琉走道他的面前──瑪利亞羅斯忍不住心想,這樣也太近了吧?

  琺琉的身高比瑪利亞羅斯高十桑取,手腳很長,身形體重也很苗條。即使穿上看不出身體線條的便服,還是能夠看到雄偉的胸部。

  那個胸部幾乎快要碰到瑪利亞羅斯的下巴。

  「……那、那個……?」

  「好可愛!」

  琺琉說換之後一把抱住瑪利亞羅斯──快要窒息了。

  「第一次見面我就這麼想了!好可愛!真是的──怎麼會這麼可愛呢?到底是遺傳誰的?我也想要一個像你一樣的妹妹。要不要當我的妹妹啊?好啦?一下子就好了!」

  「不、不、不是一下子的問題……」

  「你聽說我!這裡全部都是男人!極少數的女孩子也跟男孩子一樣!說她們可愛就翻臉!我可是在誇獎她們耶!這裡又不能養貓,我儲存的可愛已經不夠用了!完全不夠!我想補給!我渴望補充可愛!」

  「什、什麼……」

  「好可愛!」

  琺琉又突然放開瑪利亞羅斯,瑪利亞羅才在想總算能夠呼吸,琺琉又開始親吻她的臉頰,看起來好像是無味道──

  「好可愛!嗯──真是久違的可愛!怎麼辦、我不想放開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好啦?一下子應該沒關係吧?」

  「什、什麼一下子……?」

  「啊、你不要誤會啦?我只是喜歡可愛的女孩子、想好好疼你而已。像是一起洗澡、幫你把身上衝乾淨、梳理頭髮、吹乾頭髮,然後抱著你睡而已,我沒有那方面的興趣,也不會做什麼奇怪的事,我妹妹以前──」

  「妹妹……?」

  「就是釋拿……雖然有點太過活潑,可是她以前還滿可愛的……」

  瑪利亞羅斯也注意到了,琺琉雖然對尤安那麼說,其實她已經喝醉了。雖然沒有臉紅,但她似乎是那種不會臉紅的類型,這樣說來……酒臭味還真重。

  「都是羅叉!都是那個劍術白癡的錯!說什麼釋拿有少見的才能,她才會愈變愈強!就算樣,羅叉眼裡還是沒有釋拿!劍、劍、劍!就算是猴子也會想點別的吧!釋拿……那麼可愛……她以前……明明是個那個可愛的孩子……都是因為羅叉,他才會被人稱為女夜叉…然後……」

  該不會哭了吧?琺琉哭了?

  但是琺琉閉上眼睛,咬著嘴唇,再次抱緊瑪利亞羅斯。

  「對不起,我說了奇怪的話……都是因為你太可愛了,害我忍不住就說了。不過你真的好可愛。不過你如果好好打扮,應該會變得更可愛喔!啊、你的髮質不太好,你有乖乖護髮嗎?一周護髮幾次?用什麼牌子的洗髮精、潤發乳?」

  「呃……護髮阿……就是用普通的洗髮精和潤發乳……」

  「那怎麼行呢。我看你在護膚方面也很隨便吧?現在年輕還沒有關係,但是如果平常不做好保養,會老得很快喔!」

  「這、這樣啊……」



  「對阿。好,就讓我來教你吧。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可是很清楚的。每天都是起床吃飯睡覺出任務,我也只有這點消遣而已。那從今天開始,你就來我的房間跟我一起住吧?雖然我一直強調有點奇怪,不過我真的是正常人喔!我也有戀愛經驗阿──雖然只是單戀。我只是喜歡照顧可愛的女孩子而已。」

  「但、但是我……」

  「怎麼了?還有什麼是嗎?」

  「不、不是……那個、我不是女孩子……」

  琺琉全身僵硬,就這樣過了十秒。

  「──對不起。」

  琺琉慢慢後退一˙五美迪爾,然後深深低頭:

  「雖然我不知道……還是很對不起。」

  不過她一邊道歉,還是一邊偷看瑪利亞羅斯,看起來完全不相信瑪利亞羅斯說的話。

  「啊……不管你再怎麼懷疑,我也不是女孩子。不過常常有人弄錯就是──」

  「我就說嘛……」「呃、那是什麼意思?」

  「啊──我沒什麼惡意喔?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你這麼可愛,就算不是女生……不過一起洗澡還是有問題吧……」「那那那那是當然的阿!我、我要去睡了!明天還要出擊!再、再見!」

  瑪利亞羅斯趕緊小跑步離開,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琺琉是帶點神秘的東部美女,既然能夠擔任副長一職,想必不是只有美貌,還有智勇兼備才對,而且印象中的琺琉是個溫柔和善的女子……原來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女性喜歡可愛的東西一點也不奇怪,在艾爾甸,無論鐵鎖休憩區還是周圍的建築物,到處都有專門販賣女性雜化的商店,除此之外,也有專賣洋娃娃的店家,以及向「MilkySpoon」這種將所有產品加上蕾絲與花邊的品牌,而且街上也有許多販賣多采多姿的「可愛」商品的店。琺琉雖然身為秩序守護者的副長,但畢竟是個女人,喜好也跟一般女性差不多。她喜歡少女風格的睡衣、房間也是滿滿的粉紅色,還有許多布偶──就算如此,也沒有他人置喙的餘地。

  可是她偏偏說瑪利亞羅斯可愛。

  瑪利亞羅斯自己也很清楚,內在是一回事,但是他的外在的確很可愛。

  瑪利亞羅斯與一般人一樣,對自己的外在有著一定的要求。當他照鏡子時,他也心知肚明別人是怎麼看待他的臉。

  不過現在不是在想這些事的時候。

  瑪利亞羅斯走在連接銀之城寨主塔與第三支塔的走廊,停下腳步。

  強化玻璃外面的天色已經相當昏暗,看起來似乎快要下雨。今天的天氣從早上開始就不好,風也很強,說不定會有暴風雨。

  這個惡劣的天氣,會對明天的事情造成什麼影響嗎?

  看樣子很難掌握屋外的天氣──這是襲擊的利多嗎?即使說是同盟,看起來以很難真心攜手合作。除此之外還有泉裡的內部狀況。他們除了知道SIX人在鳳凰之間,其他包括敵方配置等細節都是一無所知,到時候親眼確認也會有所障礙,這也是不利的地方。因為如此,沒辦法只是單純地感到開心。

  總而言之,他們對眼前的情況一無所知,前方也是渾沌不明。

  明天的他會死,還是繼續活下去?

  「情況似乎會變得很為要啊……」

  其實瑪利亞羅斯很清楚一切理由以及來龍去脈。他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其他夥伴的動記。這一戰不只是為了替多瑪德君的舊友──丹尼斯˙桑瑞斯向SIX尋仇,而是無法容許SIX繼續作惡。要是任由那些傢伙繼續發展,一定會危及莫莉及收容所吧?所以一定得消滅SmC才行,要說自己能夠說些什麼、扮演什麼角色,就只是加入戰鬥,盡己所能而已吧。

  他不覺得自己能幫上什麼大忙。

  或者該說,自己真的幫的上忙嗎?

  敵人……

  直到最後都未能目睹兩軍在一號區戰鬥的場面……可是收容所的慘狀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

  瑪利亞羅斯之道,明天的他也將置身其中。

  戰場──

  只能說是戰場。瑪利亞羅斯完全無法預測那種地方會發生什麼事。

  許多充滿惡意與敵意的人們……不只如此,據說在一號區會戰裡,SmC甚至投入巨人族、夜魔犬之類近似地下區異界生物的生物。ZOO的所有成員都要遵循某人的命令、根據自己的判斷、應付各式各樣的場面,殺人、被殺、或是互相殘殺。

  從以前到現在,瑪利亞羅斯都是一個人戰鬥。

  不管市面對伊修塔魯˙阿卡姆諾˙戈登子爵、山賊──那些假裝對他好、騙他的惡徒,或這是地下區的異界生物,瑪利亞羅斯都是一個人。

  之後才加入ZOO。

  鬍子大多待在多瑪德君的家裡,所以整個隊伍連同他在內有六個人。一直到最近,他終於懂得怎麼樣與其他五個人聯手,與大批敵人作戰。

  但是這次不是只有十人、數十人而已,而是百人以上。

  除了人數以外,還有很多他不得不去想的事。

  例如面對死亡的恐懼、厭惡……冷靜下來以後才發現,自己果然不想死。

  還有亞濟安──

  他應該也有他的苦衷吧?雖然對瑪利亞羅斯兒言,他只不過是個麻煩的偷窺狂而已,怎麼樣都無所謂──不過如果亞濟安出現在敵方的陣營裡、自己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說得清楚一點,他能和他戰鬥嗎?

  如果打起來,自己肯定沒有勝算。

  姑且不提那個,他很難想像悲哭之劍刺入自己體內的畫面。

  比起那些,瑪利亞羅斯還有更深的不安。

  那是對手是誰、或是什麼東西之前的問題。

  ──我能夠好好戰鬥嗎?

  我能幫上夥伴什麼忙嗎?

  瑪利亞羅斯知道自己計算什麼忙也幫不上,他的夥伴也不會因此受到打擊。

  他知道ZOO裡沒有那種人──沒有人會害怕,也沒有人會在他搞砸之後說些「喂,你注意一點」或「沒用的傢伙」、「不要礙手礙腳」之類的話……可能私底下會這麼想。也許在情況危急的時候,他們就會擺出那種態度也說不定。也許到那個時候,他們就不會這麼在乎瑪利亞羅斯。

  沒錯。

  瑪利亞羅斯老是受到其他人的保護,每次都是他的夥伴來幫助他。瑪利亞羅斯是ZOO理最弱的一員,沒有夥伴什麼都做不到。瑪利亞羅斯也不禁想到,像自己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好的夥伴。

  雖然有點笨,但是人脈廣、身手好、可以依賴的多瑪德君。

  精明能幹的前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舞雌雄短劍的皮巴涅魯。

  閃光魔女瑪奇魯塔的弟子、「世界毀滅者」、輕鬆使用可怕魔法的不幸魔術士莎菲妮亞。

  背負光是聽就令人感到悲傷欲絕的過去,但是絕口不提的由莉卡……這個美少女向來都是努力的人,她不只是長於醫術式,還擅長□流古式戰鬥術。

  卡塔力雖然愚蠢,搞不清楚狀況的半魚人,但是他有毅力,也很能帶動氣氛。

  鬍子˙多瓦寧古──獨自一人實行蘇生式的僧侶,也是教導由莉卡□流古式戰鬥術的老師。

  然後是我──我什麼都不會,沒有什麼長處。

  一定是因為那樣。

  我太不起眼了,所以大家都認為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也不怎麼在意我。

  所以才會像現在一樣一個人。

  ──心臟幾乎快要停止。

  「哇啊、我太沮喪了……」

  因為走廊照明的關係、強化玻璃變得好像跟鏡子一樣,映出他驚訝的比情。

  他用手指拉捨到映在玻璃上的純──

  瑪利亞羅斯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

  「啊!找到啦、找到啦!」

  也在這個時候,他聽見熟悉的魚聲,瑪利亞羅斯看向主塔,卡塔力正沿著走廊跑來。

  當然──當然不只有卡塔力。

  由莉卡匆匆忙忙跟在後面;莎菲妮亞也一路踉踉蹌蹌跟來,真不知道她是用跑的還是用走的;鬍子雖然只是大步往前走,但是巨大的體型看起來速度很快;多瑪德君的臉上帶著疲憊;走在最後的皮巴涅魯也有些無精打采。

  「瑪利亞羅斯,你怎麼突然自己跑不見啦!老子還以為你被鬼抓走了!怎麼,拉肚子啦?」

  「才、才不是……我的肚子好得很!我才不是你!你這只雜魚。」

  「喔?雜魚是新詞啊?」

  「對啦、對啦──又多一個罵你的選擇,你很高興吧──」

  「你的語氣不要那麼死板啦……這下子場面不就冷了嗎……」

  「這真是太好了。以後每次你只要太吵太煩、想要安靜一點的時候,我就用死板的語氣澆澆冷水好了。」

  「什麼太吵太煩啊!很普通好不好!超級普通的啦!」

  「啊──這樣啊,在你的國家算是很普通啊──」

  「可惡……你把老子的場面搞冷了……老子受傷了……」

  「但是──」

  由莉卡抬起頭,一臉擔心的樣子看著瑪利亞羅斯:

  「──凝、你真的沒事嗎?在大禮堂的時候,瑪利亞也沒什麼精神……我很擔心喔!」

  「對……啊……」

  莎菲妮亞看起來更加擔心。她的臉色很不好,聲音也很微弱──或許只是外表如此而已:

  「好像有點不安……怎麼說……瑪利亞本來記不是很喜歡跟不認識的人說話……我已是因為這樣……所亦……」

  「大概是因為擔心自己能不能在明天的戰鬥幫上忙,以致於喪失自信吧。」

  鬍子一邊捋著鬍子,一邊以不出我所料的模樣開口。雖然他說的沒錯,不過鬍子平常很少跟同伴一起行動,這樣都會被他猜到,多少讓人有些生氣。

  「……囉唆,才沒那回事。」

  「真的嗎?」

  多瑪德君發出討人厭的笑聲,皮巴涅魯的眼角與嘴角也偷偷流露一絲笑意,感覺上就好像被這些人看透了,這種感覺真討厭。

  看起來好像沒有在看他,其實是有的。

  好像有注意他,其實是有的。

  ──這就是夥伴嗎?

  「既然這樣,等一下咱們就回房間好好喝一杯吧。」

  卡塔力拿出一瓶從大禮堂摸來的九。瑪利亞羅斯心想:真是的,明明就有好幾個人不喝酒。

  「不過只有酒好像……」

  「如果需要下酒菜,拙僧倒是弄到一些,應該夠大家吃吧。」

  鬍子提著包袱簡直就像是裝滿食物的大盤子。除此之外,皮巴涅魯也像魔術師一樣,不知從哪裡拿出幾個裝滿果汁、茶水、以及碳酸飲料的瓶子。不過……為什麼皮巴涅魯會這麼做?

  「唔……」

  多瑪德君摸摸下巴,看了一遍眼前的酒、食物與其他飲料:

  「反正我們也得早點休息,有這些就夠了。不過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明天的是。既然是我出馬,就一定要贏。再說我也不想你們當中有誰變成死人,所以你們都要拿出真本事。當然──」

  多瑪德君伸出他的大手,撥亂瑪利亞羅斯的紅髮。

  「──包括你。」

  「我、我知道啦!不、不要用你的髒手摸我的頭髮!」

  「嗯。跟那麼多守護者握過手,搞不好真的有點髒。」

  「真的很髒就快點放手啦!」

  瑪利亞羅斯揮開多瑪德君的手,以假裝整理頭髮的動作想要隱藏通紅的臉。不過幸好沒有人開口吐嘈他。

  再親密的夥伴也要有所分寸。

  莫非圍繞在他身邊的夥伴,已經適用於這句話了嗎?稍早之前,他根本想像不到自己也能擁有這樣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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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01:00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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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4  呼喚我的聲音

  昏暗的地面,幾乎快被從天而降的大雨吞噬。

  一旁吹來的風很強,而且雨勢也不普通的大……

  如果秩序守護者沒有借給他們雨衣,一定會很慘吧?不愧是純血司祭的製品,這種黑色輕薄雨衣雖然貴,但是又輕又防水,甚至還有些許耐刃的效果。而且只要把雨衣套在日常穿著的外套上面就行了,幾乎不會礙手礙腳。

  就算沒有雨衣,瑪利亞羅斯的外套也有連身帽。可是身上穿著女用醫術士帽、女用醫術士服的由莉卡等人可就沒這麼輕鬆了。要是淋成落湯雞,行動起來以會受到影響。

  在ZOO、七號突擊隊、十二號游擊隊、二十五號無名隊當中,只有多瑪德君沒有穿雨衣。

  因為多瑪德君討厭有什麼東西蓋在頭上。

  再加上多瑪德君身上那副繪有火焰紋飾藏青色全身式鎧甲具有彈開雨水的效果。雖然鎧甲的膝蓋部分在日前遭到SmC的傑伊破壞,不過這副鎧甲居然能夠自行修復──即使是自認珍稀物品收藏家的卡塔力,也沒聽過現在還有什麼寶物擁有這種功能。

  多瑪德君負責指揮的部隊,包含ZOO的成員加上守護者共有五十人,這個隊伍的識別名稱則是引用法,謝魯希那王國的諺語「前門有虎後門有狼」,稱之為「狼隊」(TeamWolf)──他們要從泉裡後面衝進去。

  另外一方面,秩序守護者的第二任總長羅叉率領一百五十名守護者所組成的虎隊(TeamTiger)準備從正面進攻泉裡。他們現在應該是在距離泉裡不遠之處進行配置,伺機而動才是。

  時間是上午四時五十八分。

  為了執行守護者最擅長的時間差兩面攻擊,所以狼隊的行動時間比虎對來得晚五分鐘。在此之前,他們必須隱身在距離泉裡高牆大約十美迪爾的建築陰影。

  從剛剛開始,多瑪德君就派出皮巴涅魯與二十五號無名隊的隊員充當斥喉,但卻連哨兵也沒發現。

  太沒防備了。他們不是應該加強警備嗎?

  不過泉裡的圍牆高五美迪爾,前方還有寬度超過六美迪爾的壕溝。如果有大型攻城兵器當然另當別論,不過即使是在無法無天的艾爾甸,也看不到這樣的東西。人說守護者的基地˙銀之城寨雖攻之不落,其實這個泉裡只是能夠守住正門,也可以說是一個易守難攻的要塞。

  這是一般人常識性的想法。

  不過在狼隊裡,有名隊員的破壞能力遠遠超過一般人的常識。

  ──莎菲妮亞。

  一開始有人質疑是否要完全依靠她的魔術訂定作戰。

  最後是多瑪德君保證莎菲妮亞有這個能力,秩序守護者才接受這個作戰。對於從不採用魔術士、刻意排除魔術的秩序守護者來說,這也算是毅然決然的創舉吧。

  話雖如此,其實莎菲妮亞在SUCKDOLL襲擊戰與收容所支援戰當中已經建立實績,而且換個角度來看,泉裡只有一個門,如果沒有莎菲妮亞,虎與狼的兩面攻擊也難以成功。除此之外,另一個原因是守護者的運籌帷幄者尤安˙桑瑞斯徹底信任多瑪德君。

  只不過身為泉裡襲擊戰的戰術關鍵人物,莎菲妮亞此刻站在瑪利亞羅斯的身邊微微發抖。

  「……你沒事吧?」

  雖然莎菲妮亞與他的距離不到一美迪爾,但莎菲妮亞沒有任何反應,是雨聲太大的關係嗎?還是太過緊張的關係?應該是兩者都有吧?

  站在幾張無比的莎菲妮亞面前的瑪利亞羅斯,出乎意料之外地沉著。

  也因為如此才有餘力照顧莎菲妮亞,必從剛才開始考慮許多事。

  乍看之下,他似乎相當冷靜。

  真奇怪,瑪利亞羅斯一直以為自己在被多瑪德君任命統領ZOO全隊時,一定會被那樣的重擔給壓垮。

  沒錯,多瑪德君這次必須指揮整個狼隊,所以得找一個人來統領ZOO才行。

  他指定擔任這個任務的人不是別人,就是瑪利亞羅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昨天晚上多瑪德君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人反對,反而是在「既然多瑪德君這麼說」、「應該也沒有其他人適和吧」、「如果是瑪利亞,一定沒有問題」、「可別給拙僧添麻煩」的氣氛下,這件事就這麼拍版定案。感覺上似乎與今天晚上要吃什麼、咖哩飯怎麼樣啊……這種層級的問題差不多。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瑪利亞羅帶著氣憤、驚訝、不安交雜的心情,心裡想著「這樣好了」、「應該這樣做」、「怎麼辦」入睡,接著迎接今日的到來。

  他當然很緊張,要說不興奮是假的,而且心跳也比平常還快。即使如此,腦袋倒是與壞天氣相反,顯得十分清楚。也許是下定決心的關係,內心沒有絲毫混亂。

  「莎菲妮亞,你聽到了嗎?」

  「……是、是……」

  面對幾乎把臉貼過來呼喚她的瑪利亞羅斯,莎菲妮亞戰戰兢兢地點頭。

  不對、不是戰戰兢兢,而是看起來很奇怪的動作。

  「不太可能要你別緊張,不過大家都在你身邊,我也會盡力的,如果以什麼萬一,也還有多瑪德君,不要僅,多瑪德君絕對有辦法的。關於這點,莎菲妮亞應該比我清楚吧?」

  「……對、對啊……」

  「哇、真是現實,一聽到多瑪德君的名字就變成這樣。」

  「不、不要這樣講啦……不是那樣……」

  「開玩笑的。啊、也不完全是玩笑──喔、還有五分鐘。莎菲妮亞,加油喔──不對,是我們一起加油吧!」

  「好……啊、那個……」

  「怎麼了?」

  「謝謝……」

  莎菲妮亞黯淡的表情看不出她的心情,不過他覺得那是莎菲妮亞肩頭一鬆。感覺字在一些的笑容。瑪利亞羅斯看不出她的表情,不過還是露出微笑輕拍莎菲妮亞的背。至於鬍子還是一樣從容不迫,不需要人家擔心。皮巴涅魯也沒什麼興趣。至於由莉卡,能夠對付惡黨只會讓她加倍幹勁十足。

  「由莉卡,莎菲妮亞還是拜託你了。你可不要跑太前面。」

  「知道了,雖然我很想親手給那些傢伙迎頭痛擊,不過我不費、不會忘記自己的任務的。不用擔心。」

  「沒有人會擔心的。大家都知道由莉卡會做的比我們想像的還好,我也是時常受到你的幫助。等下我會稍微走在你們前面,發現什麼狀況就跟我說吧。」

  「我知道了。」

  其實由莉卡很喜歡照顧人。雖然她非常憎恨那些惡徒,但是他在守護、保護以及幫助其他人方面更能發揮本領。因此適當地拜託她,對由莉卡、對瑪利亞羅斯來說都好。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多瑪德君也很清楚,所以平時就會委派由莉卡充當莎菲妮亞的護衛,或是讓他負責後衛。

  他希望莎菲妮亞能夠分到一點由莉卡的勇氣與活力,他也希望莎菲妮亞知道不管什麼時候同伴都在她身邊。

  皆下來是那個半魚人──

  「你保護我。」

  「耶?」

  卡塔力一臉驚訝,這個命令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就連瑪利亞羅斯自己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命令半魚人。不過這樣的安排是最妥當的。

  「說明白一點,五很若。但是我今天無論如何都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才行。只是這樣一來,我就沒有餘力戰鬥。所以你要盼上自己的性命保護我,這是最重要的是。我只能拜託你了,我把我的這條命交給你,可以嗎?」

  「噢?喔喔……交、交給老子吧!」

  人得意會忘形,魚得意不知道會怎麼樣?

  總之ZOO裡半魚人的能力,完全依照心情而定。心情好的話能夠發揮實力以上的表現;如果狀況很差,根本就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廢物。

  「好──!瑪利亞羅斯,,你看著好了,老子就用伊諾伊契與洛諾尼證明這是你所做的最佳決定!老子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在男人的道路上嶄露頭角啦!」

  「吵死了,臭半魚人。雨這麼大,是給你大呼小叫的時候嗎?連這種事都不知道,你有沒有大腦啊?」

  「……抱歉。」

  「算了,雖然糟糕,不過你還是好好檢討吧!還有三分鐘啊……」

  ZOO的七個成員是狼隊先鋒集團的一角。守護者方面則是由卻斯˙彼得率領的七號突擊隊擔任先鋒集團,待在ZOO旁邊。接著是莎爾洛特˙琳迪所率領的十二號游擊隊,最後面是海滋˙庫爾艾爾馮率領的二十五號無名隊。

  不過海滋所率領的無名隊主要負責侵入泉裡之後的偵查、收集情報,以及與虎隊之間的聯繫工作。就這層意義來看,無名隊並非單純的戰鬥人員。只有像守護者這種為討伐惡黨而生,經過高度組織的戰鬥集團,才會有這種組織存在。

  統率狼隊的多瑪德君在豪雨之中,從建築物的陰影探出頭,眼睛直盯著泉裡──

  還有兩分鐘。

  虎隊應該已經在三分鐘前從泉裡大門展開攻擊,不過這裡完全看不出遭到攻擊的模樣。

  四周還是一片昏暗。

  打在地上的雨水雖然忽大忽小,但是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

  風似乎變得比較小……

  腦裡剛出現這個想法,天空突然有電光劃過,過了不久便聽到轟然巨響。

  「──拔劍……」

  雷鳴聲持續迴盪。多瑪德君轉頭高舉右手,守護者也拔出自己的劍,提起自己的盾。ZOO成員的反應則是──卡塔力拔出同型的變形斧伊諾伊契與洛諾尼;皮巴涅魯沒有動作;由莉卡握住極限九手棍;鬍子的身體就是他的武器;瑪利亞羅斯把手搭在偽劫火的劍柄上。

  再過一分種。

  雷鳴聲再度響起。

  「莎菲妮亞。」

  多瑪德君手一揮,莎菲妮亞便往前走道多瑪德君身邊。

  莎菲妮亞從長袍的口袋裡取出幾種觸媒,只有魔術士知道這些觸媒具備什麼意義。別說是什麼意義,還有很多東西根本搞不清楚是什麼。觸媒的種類無限多,市場價格的差異也很大。貴重的東西不只價錢很高,也很難取得。因此有很多魔術即使想用也用不出來。

  而且與之前在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當成觸媒的水晶手杖相比,莎菲妮亞現在雙手拿著的銀色手杖簡直像是玩具一樣,因此很難使出幾個大型魔法。

  不過再怎麼說,莎菲妮亞都是法力高強的魔術士。

  「Sea櫓Gea處Rea出Nea芯Lea怒Cea宴Kea辯Mea盡Sea」

  莎菲妮亞唸唸有詞的上位古代語,其實是配合各種要素經橫,強調韻律,加以暗號化的結果。人類或許聽不懂,可是如果不能夠完全理解之後再詠唱,那些要素精靈根本不屑一顧。

  不過當然也有例外,有些魔術士生來就擁有俗稱精靈憑依的特殊體質。所謂的精靈憑依,就是不需要利用任何魔術,也能藉助要素精靈的力量。只是莎菲妮亞與他們不同──

  要素精靈並沒有特別喜歡莎菲妮亞。

  然而多數的要素精靈都無法無視莎菲妮亞的召喚──因為莎菲妮亞擁有壓倒性的魔力。

  「YdeoL觀星冥凌Gundeal陰性MaxiGZG厭廟乘迺稟坤靜匪QyQyBeL」

  黃昏魔導王之一「極大原子魔術士」,同時也是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開創者的古德王一世曾經這麼說過:

  魔力是本質之力。

  雖然後世對這句話有眾多解釋,但是有一件事大家都很清楚──

  魔力的多寡幾乎都是天生注定。就算在技術上取得突破,也無法改變潛在魔力本身的量──這個說法已經定論了。

  例如瑪利亞羅斯所擁有的魔力就少的可憐。

  並非只有瑪利亞羅斯在這方面位居劣勢,據說在全人類當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擁有足夠的魔力成為魔術士。其中能夠施放實用性質魔術的人,比例更是稀少。

  也就是說,魔力就是個人與生俱來的屬性與特性。

  以這層含意來說,魔力的確可以說是本質之力。

  「銑玩Hidel拇Ru狗YLYLVousRayes蹈暉喘快樂GyGyDyL怨靈VA」

  莎菲妮亞雅那個力量。

  就在這個時候,莎菲妮亞藉著一個魔術,把她的力量發揮出來。

  「GeBaLT」

  除了咒文的最後一個音,沒有任何徵兆。

  雨聲當中傳來破裂的聲響──一切都被吹走了。

  影響範圍大概有時美迪爾左右。不管是壕溝或是圍牆,就像個巨大的氣球瞬間撐的碎裂。接著就是大量的瓦礫、砂石與水四散。這已經不是如同下雨,根本就是下刀下槍……不、不應該是「落下」來形容,而是「到處飛散」。幸好在建築物的掩護下,狼隊隊員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不過要是這個時候有人通過這裡的話可就糟糕了。事實上,四周的建築物都受到極大的損傷。

  「──突擊!」

  計算著眼前這陣砂石雨停止的時間,多瑪德君把手放到大劍的劍柄上,一聲令下,自己身先士卒衝了出去。眾人爭先恐後,每個人都載往前衝,但是隊伍並沒有因此紊亂。ZOO的皮巴涅魯與鬍子跑在最前面,瑪利亞羅斯、卡塔力、由莉卡以及莎菲妮亞依序跟上。七號突擊隊的隊長卻斯˙彼得與兩個守護者跑在前頭,靠左行成三列縱隊,全員呈現跟隨多瑪德君前進的隊形。他們的前方是混雜粉塵的髒污雨水。

  又傳來雷聲。

  多瑪德君跳下壕溝──壕溝深約兩美迪爾,水深大概一美迪爾,相較起來圍牆高上許多。這個壕溝就是為了阻擋有人攀爬。莎菲妮亞的魔術在圍牆正下方引爆,以爆炸點為中心,半徑五、六美迪爾的物體全都向外飛散。

  這是驅使數種氣靈與土零,強烈壓縮土壤裡的空氣,在利用恢復原狀的力量造成相當破壞的高位要素魔法──「大地爆裂無情」。

  威力就如同眼前所見。以比較好懂得說法,就像直徑十美迪爾的大型鐵球從天而降,移開鐵球之後的場景──一切都被砸毀了。

  因為壕溝的底部積水的關係,許多人落地的時候連腳步都站不穩,不過泉裡已經近在眼前。整個狼隊的隊員在積滿壕溝水的窪地裡,跟著多瑪德君前進。他們看不清楚自己的腳邊,泥水甚至已經淹到瑪利亞羅斯的腰了。不過即使路很難走,也沒有任何人開口抱怨,也沒人去想眼前狀況有多糟糕。

  他們只能撥開污水向前走、移動雙腳、往著目標前進、越過壕溝。多瑪德君的長腳在此時發揮功用,三兩下就衝上斜坡,爬上魔法炸開的地面。瑪利亞羅斯雖然腳也算長,不過依然不是多瑪德君的對手,而且他以不像皮巴涅魯身輕如燕──走道一半他才想到要回頭──糟糕,他怎麼忘了。

  個子矮小的由莉卡爬的上來嗎?對身高不高的由莉卡來說,要爬到這種高度的壕溝,應該頗為勉強吧?

  幸好由莉卡跟上來了,不過他也太大意了。這樣不行,不能只有自己拚命而已。冷靜下來,專心一點,要盡力把握狀況。自己的安全就交給卡塔力,卡塔力絕對會跟在他身邊,就相信那只笨魚吧!卡塔力是個遇上危機願意拚命守護同伴的男人。瑪利亞羅斯也曾經像現在這樣,受到卡塔力的保護──那是在他加入ZOO以前的是。不過現在管不得這麼多,此時的他絕對不能分心,一刻也不行。瑪利亞羅斯緊跟走在前面的鬍子,不讓自己落後。渾身泥濘爬起斜坡之後,他終於底達泉裡。

  這裡已經是泉裡的地盤。

  他們眼前就是泉裡那片正對大門的竹林縫隙可以很清楚看到遠處有一陣濃煙在雨中升起,距離他們大約有一百五十美迪爾。對照自己硬記起來的泉裡地圖,那裡果然是SIX所在的鳳凰之間。

  「不要脫隊了。」

  多瑪德君往前走幾步,停下腳步聲喝道,周圍似乎沒有敵人,所以他應該打算重整隊形吧?為了小心起見,瑪利亞羅斯一個一個確認ZOO的隊員──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ZOO全員到齊!」

  「七號對無人脫隊!」

  「十二號隊全到!」

  「二十五號隊無人脫隊!」

  「好、走!二十五號隊負責探查──不、等一下!」

  聽到多瑪德君的命令,準備散開的二十五號無名隊再次停下腳步,皮巴涅魯也馬上環視四周。敵人?瑪利亞羅斯雖然看不到,聽力又因為雨聲的關係干擾發揮不了作用,不過他也沒有理由懷疑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的直覺。他們如果有那種感覺,應該就是有敵人吧?瑪利亞羅斯感覺心跳很急。是敵人嗎?什麼樣的敵人?冷靜一點,總不能因為害怕所以逃避戰鬥吧?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二十五號隊不要脫隊!」

  「雖然多瑪德大人這麼說,可是我們──」

  多瑪德君一說完,海滋˙庫爾艾爾馮馬上提出反對意見。不過多瑪德君沒讓他把話說完:

  「同一件事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就算僅限於這次行動,你們也是我的屬下!我可不想造成無謂的死傷!我要上了!」

  「──是!」

  海滋沒有再次抗命,二十五號無名隊也回到大隊裡。多瑪德君衝入竹林以後大喊一聲:

  「注意左右!」

  竹林理的竹子並不茂密,彼此之間的間隔也夠讓人通行。即使如此,還是沒辦法直線奔跑,只能在竹子之間迂迴前進

  對方也是一樣。

  對方在竹林裡前進,愈來愈靠近。ZOO位在隊伍行列又前方,所以不知道隊伍左邊發生什麼是,不過在他們右前方──一個……不、三、四個以上,速度好快。好像不是人類……?

  「夜魔犬!」

  有人大叫一聲。說到「夜魔犬」,就是SmC在一號區會戰所頭路的大型肉食性野獸。

  這個「夜魔犬」跟他想像的差不多──根據多瑪德君提供的情報,夜魔犬原產於黑暗大陸,大陸應該是沒有才是。它們生性凶暴、食慾旺盛,什麼都吃,當然包括人在內──SmC既然在泉裡放養夜魔犬,自然沒有必要派人看守巡邏。雖然他們已經事先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不過現在只能硬碰硬衝過去了。

  「不要散開!只是野獸而已!」

  就現在的情勢來說,沒有人比多瑪德君更值得信任。

  多瑪德君拔出他的大鑒,將一馬當先衝過來的夜魔犬由下往上連著竹子一刀兩斷。接著又是反手握住大劍往夜魔犬的腦門砸去,把夜魔犬斜批成兩半。就在此時,從側面衝來的夜魔犬已經被皮巴涅魯輕描淡寫地肢解。「喂!留點給拙僧!」這樣的情景讓一旁的破戒僧血脈賁張,放聲大叫。只見他們三兩下就解決了第一波攻擊。

  在一號區會戰當中讓守護者被趕集手的業磨,瞬間就被收拾乾淨。

  ──如此一來當然是士氣大振。

  「跟隨多瑪德大人……!」卻斯˙彼得如此喊道。莎爾洛特˙琳迪與海滋˙庫爾艾爾馮也對自己的部下喊著類似的話語。於是守護者一起高聲呼應,提起盾牌往前衝撞敵人,或是以劍刺像敵人的要害。再以集團突擊展開攻擊的氛圍之下,似乎顯的格外有效。再加上他們的對手並非全副武裝的人類,就算它們身上覆蓋堅硬的獸毛,也擋不住他們手裡的劍。或許它們是只要有意口氣就會爬起來的恐怖猛獸,不過就像多瑪德君說的,只不過是野獸而已。

  「看清楚了!它們只是直直往前衝而已!」

  彷彿要證實自己所言不需,多瑪德君一邊揮舞大劍斬殺夜魔犬,一邊游刃有餘地給其他人意見:

  「──可別成了它們的大餐!那些傢伙餓的很,動作很死板!不是什麼可怕的對手!」

  話雖如此,不過夜魔犬的體型和壯碩的成人差不多,也就是說比瑪利亞羅斯來得大,肉體潛能也遠遠超過有了文明的人類。這樣的對手當然可怕,但是人類也並非完全沒有力量。

  ──好比說智慧、工具、勇氣、理性,還有毅力。

  正因為可以運用這些力量,人類才能夠對抗地下區的異界生物,也可以打敗體型超級龐大的巨龍。既然一個人沒辦法,於是便有好幾個守護者一起提盾抵抗夜魔犬的突襲,再一起舉劍往夜魔犬身上招呼。其他人則是想辦法打爆夜魔犬的頭,讓它無法再次爬起。如果有夜魔犬趁機偷襲,其他的夥伴也會持盾撞倒它們,然後一群人壓在它們身上,揮劍宰了這些夜魔犬。他們放聲吶喊出聲,齊心合力的態度驅散恐懼,增強他們的鬥志。

  即使不如多瑪德局以及皮巴涅魯,還是能夠戰鬥。

  看到他們的作為,自己多少也有不顧一切的傻念頭。

  特別讓瑪利亞羅斯感到驚訝的人不是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而是大鬍子破戒僧,多瓦寧古。

  說的清楚一點,鬍子正在興頭上。

  因為鬍子現在可是空手──他的武器就是他的雙手,甚至連腳都沒用。握拳毆打、手掌拍擊、手刀突刺,不論是身行或腳法都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簡直可以說是完美無缺。鬍子手下的破壞力真是相當驚人。

  雖然使用極限九手棍的由莉卡以很厲害,不過鬍子已經到了完全不同的境界。

  不愧是由莉卡的師傅,這就是真正的□流古式戰鬥術嗎?

  也多虧了皮巴涅魯與鬍子,瑪利亞羅斯甚至沒以拔出偽劫火的必要。卡塔力撂倒一頭夜魔犬;由莉卡什麼也沒做;莎菲妮亞不要給人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就算這樣,瑪利亞羅斯還是注意到夜魔犬的動向,開口喊道:「一點鐘方向兩隻!三點鐘方向一隻!」不過老實說,他並不認為自己這麼做派的上什麼用場。

  最後瑪利亞羅斯能夠掌握的範圍,他們一共收拾解決了十九隻夜魔犬。雨聲愈來愈大,幾乎快要壓過一切生想。

  「損害報告!」多瑪德君問道。各隊隊長也依次回報:

  「七號隊,無死者。三人負傷,都是輕傷。」

  「十二號隊,沒有死者,沒有人無法行動!」

  「二十五號隊、無死者,無人負傷!」

  「ZOO也全員平安!」

  在幾個隊長報告完畢之後,瑪利亞羅斯緊接著說道。其實瑪利亞羅斯有些意外,雖然他們從頭到尾都佔有優勢,不過這的確是一場激戰。能夠沒有任何犧牲者就跨越第一道關口,也可以說是一個好預兆。

  不過他們不能大意。一個不小心,機會給予敵人可趁之機。要是遭到對方的迎頭痛擊,無論什麼強者都會栽在這裡吧?

  要防止這樣的狀況發生,他只能做一件事──

  就是絕對不要大意。

  「好、一切還沒開始呢,走!

  身為指揮官的多瑪德君沒有給眾人喘息的時間。畢竟是要把這股幹勁打斷,就很難再拉起來了。除了受過專業訓練的魔術士之外,一般人大多無法自在控制自己的精神狀態。而指揮官的工作,就是要掌握他們的情緒。

  以這一點來看,指揮官要像多瑪德君一樣,擁有能夠帶領大家往前衝的力量。

  沒有的東西,就算強求也沒用。狼隊再次展開進擊。瑪利亞羅斯也只能盡力去做自己做得到的事。不管是多瑪德君或是其他人,其實都沒有對他抱有超乎能力之上的期待。

  他們也很清楚──

  瑪利亞羅斯的醜態、瑪利亞羅斯的軟弱,他們都看在眼裡。瑪利亞羅斯有時也會拚命,不過失敗或是成功,他都想要保護同伴。講起來有點肉麻,不過如果情況需要,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拯救同伴。

  沒錯,我在ZOO裡面只能排最後。即使我不停往前走,以未必追的上你們,我往前前進的時候,你們也不會停下腳步。其中的差距或許一輩子都無法縮短。

  但是──他還是不想待在最後。

  所以瑪利亞羅斯一邊穿越竹林,一邊留意皮巴涅魯與多瑪德君的樣子。雖然拽一樣,但是他們都擁有敏銳的直覺,如果有什麼事,他們應該會馬上察覺。有時他會回頭看看莎菲妮亞與由莉卡,看她們有沒有跟上……特別是莎菲妮亞,跟其他的同伴相比,莎菲妮亞更是不擅長奔跑跳躍。不過地面很濕,隊伍裡面穿戴重裝備的人也很多,呼吸愈來愈急促也是沒辦法的事。多瑪德君考慮到這一點,刻意把速度放慢,如此一來莎菲妮亞與由莉卡就比較跟得上。

  他們繼續前進,即將穿越竹林。

  距離最後的竹叢還有二十美迪爾。

  眼前是面積廣闊的千鳥之池。

  一棟東部風格的建築物聳立在池子中央的小島上──那就是五重塔˙鳳凰之間。

  還有六十美迪爾,多瑪德君邊跑邊下命令。

  「二十五號隊,散開!」

  「──是!」

  海滋也馬上做出回應,後頭跟著的二十五號無名隊立刻左右散開。他們直接穿過竹林,一半奔去正門奔去與虎隊合流,另外一半持是一面支援他們的行動,一面散開來收集情報。守護者裡有三個無名隊,他們之間各有一套獨特的辨認法與情報傳達方式,就算是隊員四散開來也能夠分享所得的情報。

  這套編製似乎是尤安˙桑瑞斯所創立的。瑪利亞羅斯之道以後,也只是說了一句:「啊──是嗎──幹得好啊──」(死板的語氣)特鼻是這一次,這個編製沒什麼意義。因為狼隊的首要目標,就是要在這個編製發威以前分出勝負。

  出了竹林,衝到千鳥之池前面的多瑪德君舉起手來,示意狼隊停下腳步。

  「莎菲妮亞!」

  「……是……!」

  接下來輪到莎菲妮亞出場……不,應該說第二是登場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就在莎菲妮亞走過瑪利亞羅斯身邊,來到多瑪德君身旁的瞬間,電光劃過天際──

  好近。

  過了不久雷聲轟然響起,天地為之震動。

  莎菲妮亞脫下雨衣,從長袍口袋取出一條鑲滿各式寶石的銀質長煉。

  莎菲妮亞擎起長煉的兩端,打個結之後拉出環型,往千鳥之池扔去。

  這次的特殊精神集中似乎也比之前久……

  莎菲妮亞的銀色長髮、身上那襲以銀色與白色為基調,處處點綴綠色的長袍、雙手握住的銀色手杖,全都被雨水打濕了。

  天空依然昏暗。千鳥之池中央與四周因為設有燈籠的關係,隱約透出亮光。

  莎菲妮亞開始詠唱咒文:

  「罪WO罪惡TO罪惡WAZU快樂TOSI膿NDA軀NI猥RANA愛撫WO受KURU事WO恥辱TOMO思WAZU淫樂NI溺RE腐臭WO好MI死者WA愛SITE犯SI天YORI放逐SARESI王女」

  千鳥之池的湖底慢慢浮現黑色光芒。沉浸千鳥之池的銀鏈之環散發出來得光芒,其實是來自於與這個世界有了物理連接的異界。

  「來TARE禍禍SIKI王女TARE丑KI王女然SI汝既NISONO位NI在RAZU汝WA墮SERI汝WA狂ERI汝WA亂RERI汝WA貪RI汝WA腐RI腐RI盡KUSI蠅集RI穢RAWASIKI姬」

  黑色的光芒擴散開來,繪出一個圓形。圓形當中依序浮出許多複雜的圖樣。

  「汝KORE贅也今KOSO此處NI來TATITE償IW為SE」

  然後從那個巨大黑色光輪裡慢慢浮現──

  一隻十分巨大的白晰右手。

  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

  伴隨著淒厲的叫聲,一雙手抓住黑色光圈的周圍,用力把全身拉上來。

  身高超過十美迪爾。

  「她」──對,那個東西有著人類外型,而且還是一位女性。

  全身種滿開著黑色花朵的奇特植物,到處都被像繩子的物體綁住,白晰的肌膚上──特別是頭還有身體四處都有亂七八糟的傷口,血液、膿水還有不明液體就從那些傷口流出來。她的臉龐非常美麗──美麗到有些殘酷。黑色的水潤雙眸彷彿是在傾訴悲哀,滿是寂寥。不過她沒有頭髮,甚至連頭皮都被剝掉了、頭骨被人移開,腐爛的腦部組織紛紛外露。同時上頭還有數百根又長又粗的針。除此之外,身上還有成千上萬,數也數不清的蒼蠅。不、那些蒼蠅早在她的身上的傷口產卵,仔細一看,她的身上爬滿了蒼蠅與蛆。

  蠅聚姬──

  異界「奴隸園」中,高貴卻又犯了許多下賤罪惡,罪孽深重的公主。

  在墮落到奴隸園以前,她是受到眾神愛慕、又稱為「花之戀愛少女」的公主神梅伊庫蕾爾˙笛爾多魯KZK。

  但是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被流放到奴隸園裡,成為蠅聚姬

  在她的面前,也沒有人會去想問為什麼吧!

  身上散發的惡臭令人難以忍受、模樣非常可布,不只如此,當這個蠅聚姬跳到千鳥之池時,還不停發出厭亞亞亞、厭亞亞亞、厭亞亞亞、厭亞亞亞的叫喊生。因為那些繩索、那些黑色花朵的荊棘,正在侵蝕她的肉體,讓人光看就覺得痛。她的表情看起來相當難受,不斷發出哀嚎。跳躍了好幾次以後,好像終於忍不住──其實一開始就這樣做不就好了?雙手忍不住抱著頭,無數根針從她腦部伸出,刺穿她的手。

  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

  「──那、那是自作自受吧……」

  拚上ZOO裡負責吐嘈者的矜持,瑪利亞羅斯用鼻子低聲說了一句,不過應該沒有人聽見。

  他先前也看過好幾次莎菲妮亞的召喚魔術,但是這回真的相當驚人。

  既然那個銀鏈之環是召喚蠅聚姬的人工觸媒魔術道具,想必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製作的東西,也很難弄到手吧。而且既然做為觸媒,當然也只能夠使用一次。獲許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蠅聚姬,不過他也不想再看到她就是了。

  因為雙手的疼痛,蠅聚姬又忍不住開始扭動,接著她似乎找到發洩苦痛與悲哀的方法──

  破壞、破壞視線所及之物。

  她的身邊就有這樣顯眼的物體。

  五重塔˙鳳凰之間。

  蠅聚姬搖動一頭亂髮──不,那是更麻煩的東西。她胡亂灑著蒼蠅、蛆、黑色血液以及黑色花瓣,然後一口氣撲向鳳凰之間。

  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

  就在那一剎那──

  鳳凰之間前溢出黑色的光亮,然後化成員行,浮現各式各項的圖樣。

  蠅聚姬從上面走過,伸手抓向鳳凰之間。

  但是抓不到。

  有什麼東西從黑色光環裡探出來,從下方抓住蠅聚姬。

  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

  「……惡……」

  瑪利亞羅斯覺得有點反胃。

  那個傢伙的型態,在生理上比蠅聚姬更讓人難以接受──

  從外觀來看,那個傢伙具有人類男性的體態,全身上下裸露在外,身體上則有無數個小「傷口」。那些如同嘴唇的東西紛紛張開支後,裡頭紛紛伸出如同小嬰兒的四肢,然後是眼珠、舌頭、牙齒,甚至連╳╳╳與╳╳╳都有──這些無法說出口的東西先是露出一部份,接著便整個探出來了。

  光是這樣就已經夠噁心了,再加上他的臉上沒有皮膚,筋肉完全暴露在外,頭上也沒有毛髮,取而代之的是數不清的細長四肢。那些四肢也不出所料地具備自我意志,不斷動來動去。

  什麼不出所料,別開玩笑了。

  不過看到他的登場以及外表,該不會是──

  「──萬眼王……」

  多瑪德君低聲說道。萬眼王──那個雙手抱住蠅聚姬的腰部,準備要把她拖回黑色光圈理的傢伙,他的名字叫做萬眼王。

  萬眼王還沒完全脫離黑色光圈,而且要是蠅聚姬掙脫他的束縛,說不定還會直接掉回黑色光圈。如果兩個人(稱得上是人嗎?)一起摔下去,不一定還會一起相親相愛地摔回奴隸園。不過蠅聚姬似乎是那種未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

  蠅聚姬想要前進。

  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

  萬眼王壓住蠅聚姬。

  兩個人的體型差不多,力量應該也差不多──正當瑪利亞羅斯這麼想的時候,蠅聚姬突然舉起右手手指,直直戳向萬眼王少了眼瞼的眼球。鬥志滿滿的蠅聚姬接著毫不留情地挖出萬眼王的兩個眼珠捏個稀爛,然後又將手指插入萬眼王的眼窩裡來回翻攪。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不過不認輸的萬眼王抓住蠅聚姬,慢慢從黑色光圈裡爬出來。接著他企圖壓倒蠅聚姬,蠅聚姬亦抵抗,他便伸手用力拉扯蠅聚姬身上的繩子。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

  這是議場非人類之間的對決,怪物的單挑。雖然他們的行為單純只是揪打在一塊,可是畢竟規模還是有差。

  如願以償的萬眼王將蠅聚姬壓倒在千鳥之池,混和著蛆和血的渾濁水花四濺,甚至高達數十美迪爾。被壓住的蠅聚姬當然不會善罷干休,狠狠給了萬眼王一個頭槌──雖然希望蠅聚姬好好思考再戰鬥,不過這一撞,也讓萬眼王碎裂的下顎骨隨著蠅聚姬的腐敗的腦部組織四處非散。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為此感到憤怒的蠅聚姬開始大鬧,只見她伸手抓住萬眼王,毆打他、咬他。萬眼王也不是好惹的,動手加以回敬。於是雙方就開始大打出手,打來打去──

  「……真是的,到底是誰召喚那傢伙的啊?」

  瑪利亞羅斯用手遮住眼睛,問了一個基本的問題──可是馬上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憑藉直覺,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召喚魔術不是誰都能使用的魔術,能夠使用如此高等魔術的超高為魔術士,也不是到處都有。既然世界這麼大,真的要找應該也有不少,不過就眼前的狀況來看,只有一個可能──

  SmC之下「午餐時間」的魔導士。

  之前瑪利亞羅斯被抓到龍州人的秘密基地的時,就是她救了瑪利亞羅斯。

  那時的她使出「瞬間移動」的驚人特技。

  既然是閃光魔女瑪奇魯塔的弟子,也就是莎菲妮亞的同門。不過對方是位女性,所以應該是她的師姐吧。

  而且那一位師姐身上穿著聖安提˙西普的性感魔術士服,前襟大開,強調她胸前的乳溝──不過馬力以無私覺得那是硬擠出來的。

  她的名字好像叫做蓓蒂。

  除了她沒有其他人了。

  她應該就在附近──或許就在鳳凰之間裡。

  亞濟安一定也在。

  ──不過那又如何。

  「可惡……加油啊,蠅聚姬!」

  就算她是應莎菲妮亞的召喚而來,但是不曉得為什麼,瑪利亞羅斯還是不想幫奴隸園的居民加油打氣,只是他也不可能把這件事說出來。要是蠅聚姬抓著萬眼王去撞垮鳳凰之間,或許他就不用在看到那個傢伙了。

  不過與其說這是觀察之後的希望,倒不如說是沒有根據的猜測。對瑪利亞羅斯而言,不管會不會出現,他早就清楚知道亞濟安是他的敵人。現在擋住去路的人,應該既受他的夥伴。

  既然如此,那時又何必救我……?

  「看起來沒那麼簡單啊……」

  多瑪德君拔出背在背上的大劍,略微沉下腰。

  根據多瑪德君的判斷,蠅聚姬沒辦法解決對手。

  瑪利亞羅斯不同意這樣的判斷也不行──因為莎菲妮亞看起來很痛苦。莎菲妮亞的肩膀隨著喘息上下起伏,那根指向蠅聚姬的手杖也是不停顫動。瑪利亞羅斯並不清楚召喚魔術的來龍去脈,但要向這樣持續施行,看來應該需要相當的集中力與魔力。

  眼前的蠅聚姬還是與萬眼王糾纏不清,不斷互換位置,展開激烈的戰鬥。只是莎菲妮亞已經到了極限。

  不過莎菲妮亞向來聰明,不管什麼是都要等到山窮水盡才來想辦法,那就來不及了──她往前踏了幾步,把銀色的手杖插在千鳥之池。就在這個時候,蠅聚姬也剛好騎在萬眼王身上,黑色的光線出現在她腳邊──

  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厭亞亞亞亞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亞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惡厭亞亞亞亞亞亞亞亞惡惡惡惡惡惡……!

  兩個人(?)一起掉下去了。

  應該是一起回到異界、回到奴隸園了吧?

  喘了一口氣的莎菲妮亞馬上準備新的觸媒,開始用唱下一個魔術:

  「無花果地軸音樂東軸KugeLd真土本土久土過渡人示度ZetEn˙INDaNMaNKaNLaNSeN˙CLAS拜真名燒盡光VMBL──Shootem」

  莎菲妮亞的長髮彷彿被風吹動,不停飛舞。

  光線直接越過千鳥之池向前射去,可是到了鳳凰之間前,卻像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打散一般消失無蹤。

  這個結果應該不是莎菲妮亞想要的。

  就像是蠅聚姬遭到萬眼王的阻擋,這個光線也被人成功擋下。

  「我、我累了,對不起……」

  莎菲妮亞的腿一軟,一旁的鬍子馬上撐住她。

  就在此時,剛才好不容易停止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蠅聚姬與萬眼王的對決甚至壓過天候──不、應該說是莎菲妮亞與蓓蒂的對決才對。接下來的決戰又會如何展開呢?還有誰在那裡等著他們?事情到底會有什麼發展,自己又會有什麼反應呢?瑪利亞羅斯拉下頭上的連衣帽,雙手拍打臉頰好讓自己打起精神,不要想太多。忘了吧,到時候再說。

  「鬍子,抱著莎菲妮亞到我後面!待在後面不要出來!多瑪德君,ZOO隨時可以出擊!」

  「七號突擊隊!此戰乃是焰隊長、前總長、以及諸多同志的復仇之戰!戰死時要面對敵人,不要背對他們!」

  「十二號游擊隊!吾等為義而生、為義而戰,即使死亦當以義之名,壯烈犧牲!」

  七號突擊隊隊長卻斯˙彼得與十二號游擊隊隊長沙爾洛特˙琳迪,此時正在慷慨激昂地對部下加油打氣。

  多瑪德君轉頭面對大家,手上的大劍直指前方:

  「──好,讓我們渡過千鳥之池,殺進鳳凰之間!大家跟著我上吧……!」

  多瑪德君說完之後便一馬當先衝進千鳥之池,ZOO的皮巴涅魯跟在他的後面,接著是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守護者也一一進入這個遭到蒼蠅屍體、蛆以及詭異的液體污染的千鳥之池。

  千鳥之池雖然寬廣,不過水深只有八、九十桑取,也有橋從岸邊通往鳳凰之間所在的小島,不過從這裡走過喬太遠了,也沒有非得渡橋的必要。

  距離鳳凰之間大約五十美迪爾,不算很長。

  瑪利亞羅斯一邊撥開污水,一邊前走。他除了要留心眼前的鳳凰之間,也不時轉頭注意右前方與右後方。

  那是人還是夜魔犬?雖然沒辦法判斷數量,不過應該是敵人。這也難怪,眼前就是敵人的大本營,他們已經打草驚蛇了。

  不過就眼前的情況看來,Smc似乎沒有派人守在鳳凰之間的周圍。甚至感覺不到鳳凰之間有人存在,安靜地有些詭異。不只是敵人,就連虎隊的位置以及行動都不知道。難道指揮系統有所混亂?不過總覺得SmC應該會多部屬一些人負責手臂。

  瑪利亞羅斯突然感覺哪裡不太對勁……不光只是因為池水跑進嘴裡,瑪利亞羅斯趕緊「呸呸呸!」把水吐掉,伸手擦了擦嘴。SIX真的待在警備薄弱的鳳凰之間嗎?

  不過這種想法似乎是杞人憂天。

  狼隊從鳳凰之間的後方攻擊,而主要建築物的玄關應該是反方向。

  那些傢伙應該都躲在建築物當中,隨時準備伺機而動吧?

  剛才與莎菲妮亞對抗的魔術,應該是來自一樓窗戶或二樓陽台吧?

  鳳凰之間的左右兩側,零零落落地走出一群穿著不太一致的傢伙。

  二十……不、應該有三十人以上。

  多瑪德君還渡過千鳥之池。

  距離鳳凰之間還有十五美迪爾。

  瑪利亞羅斯咬緊嘴唇──可惡,果然是這樣嗎?

  他也不是完全沒想過這一點,他沒辦法否定自己的預感。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辦法面對這件事。該來的就是會來,不知道的事還是不知道。真的遇上的時候也只能配狀況加以應對──他就用這種方式逃避思考對策。

  雨。

  好大的雨。

  只有東邊的盡頭看得見天空帶著意思光芒。

  他的黑衣幾乎就要溶入黑暗裡,可是看起來反而壓過周圍的風景。

  我的身影是否映在那雙淡藍色的眼眸裡呢?

  他在微笑。

  他沒有轉頭看向瑪利亞羅斯,只是逕自冷冷笑著。

  然後他以飛也似的速度朝著這裡跑來──

  消失了。

  好快。

  雖然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很快反應過來,但是他已經來到狼隊的左前方,然後跳了起來。

  他一個人殺了過來。

  瑪利亞羅斯馬上大喊:

  「──塞住耳朵……!」

  他隨即用雙手塞住自己的耳朵。但是對於那些以慣用手握劍、另一支手持盾、臉上帶著頭盔渾身上下全副武裝的守護者來說,要即刻有所反應是不可能的。他或許也考慮這一點吧?總之,瑪利亞羅斯雖然心裡認為ZOO的夥伴應該都有照做,但是他現在只能看到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多瑪德君用右肩壓住右耳、左手塞住左爾;皮巴涅魯則是用雙手握著雌雄短劍蓋住耳朵;卡塔力與瑪利亞羅斯一樣知道這個武器,所以應該沒問題,可是由莉卡還有鬍子呢?還有現在應該是由鬍子抱住的莎菲妮亞呢?

  在瑪利亞羅斯確認ZOO的成員是否安全以前,那傢伙已經從七號突擊隊的旁邊,跳上從前方數來第三個守護者的肩膀。

  他的左手迅速拿下守護者的頭盔,右手朝著頭頂無情揮下悲哭之劍──

  這柄悲哭之見識魔導王時代的秘寶,是由「死靈女王」麒靈夫人親自殺死數千個戰鬥奴隸姆薩德才造出來的劍。亞濟安也將自己的生命獻給了這把劍。

  因為距離的關係,也因為瑪利亞羅斯把耳朵堵住,所以瑪利亞羅斯沒有聽見,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會滿懷愛意說了一句──

  「Scream,baby。」

  悲哭吧。

  這柄悲哭之劍結合地上所有有名、無名的負面情感,以聲音回應數千人臨死前的痛苦呼喊。

  那個聲音震動空氣、鼓膜,腦部也為之動盪、狠狠抓住心臟、刺激淚腺、使人覺得噁心。除此之外,這個聲音更使聞者胸口塞滿不愉快、嫌惡、驚愕、絕望等衝擊。

  塞住耳朵的瑪利亞羅斯勉強可以接受。亞濟安似乎十分喜歡把祭品獻給悲哭之劍時的情境。這一次的聲音比瑪利亞羅斯過去聽過兩次的哀鳴來得淒厲。而且不只是淒厲,那些姆薩德似乎被奪去什麼自己緊抓不放的東西、失去所有、在面臨最終毀滅之時是怎麼斷氣的──雖然不是全部,但是隔著手掌的聲音就讓他知道很多,但是他並不想知道。這世界上一定也有很多人認為不知道比較好。

  不幸的是,很多人知道太多了。

  所有的守護者也因為裝備的關係全滅。

  那些沒有多想就蹲坐下去的人還算幸運,大多式的人都是丟棄劍盾,痛苦得滿地翻滾。雖然不至於陣亡,但是已經有許多人失去亦是倒在池中,或是陷入忘我,只知道坐在原地。

  帶來如此災厄的黑衣男子跳下當作祭品的守護者肩膀,連續三次縱身往後方退去。多瑪德君站在狼隊的先頭位置,亞濟安於是一口氣跳到距離他五美迪爾的位置。雷光閃過天際,天空的怒吼震動空氣。

  亞濟安舉起悲哭之劍,指著多瑪德君:

  「──現在,我已經確定了。我討厭你。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過去。是要後退,還是要死,你自己選吧。」

  「哪個我都不喜歡啊!」

  多瑪德君伸手制止打算衝上前去的皮巴涅魯,然後將大劍扛在肩上:

  「要選也是選其他的。」

  「你覺得還有其他條路可選嗎?」

  亞濟安的嘴角閃過一絲殘酷笑意。

  就在看見這個表情的瞬間,瑪利亞羅斯終於明白亞濟安為什麼會有那種外號。

  虐殺人偶。

  亞濟安看起來就像精緻的手工藝品。端整到不自然的臉龐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

  他的微笑之所以恐怖,並非是笑容裡帶著殘忍。其實他並不冷血,也非完全沒有慈悲。

  他只是殺人而已。他不像皮巴涅魯那樣,被塑造成從殺人當中得到快樂的殺人者;也不像多瑪德君是在明確的目的之下揮劍排除障礙。亞濟安根本不把殺人當作一回事,就跟趕走蟲子一樣,沒有任何感傷可言──最起碼在他人裡就是這樣。

  「你真是個好男人啊!我可是打從心底對你游刃有餘的口氣、你那張臉,還有你那無用又誇張的打扮感到不爽。這是我的錯覺嗎……?就算你消失,也已經不能解決一切……要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你──」

  瑪利亞羅斯不禁用手壓住自己的胸口。

  如果沒有多瑪德君。

  如果那個時候多瑪德君沒有出現在鐵鎖休憩區。

  ──事情會變成怎麼樣?

  他當然就不會加入ZOO吧?也不會與ZOO的夥伴相遇。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沒有加入ZOO,想來他應該還是微不足道的孤獨侵入者,以梅利庫達迷宮為中心,每天潛入地下區,為了帳面上的赤字與黑字而歡喜感傷。有時候莫名其妙地遭到襲擊,只能為了求生而心懷遺憾放棄掉一些東西……

  如果是這樣,他或許不會自暴自棄去挑戰地中城阿法濟,也不會在回程遭到SmC的混蛋襲擊,當然也不會被亞濟安所救──這樣的亞濟安,為什麼會在加入SmC之後,還從與SmC過往甚密的龍州人手中救出瑪利亞羅斯?為什麼情勢會變得這麼混亂,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只是如果沒有加入ZOO?瑪利亞羅斯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裡。

  只有這個是確切的事實。

  亞濟安微微抬頭,瞇起雙眼:

  「如果沒有你,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你就是元兇。或許我應該要斬除禍根。」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愈來愈聽不懂了。」

  多瑪德君邊說邊放低重心──他是認真的,多瑪德君是認真的。

  「我有我背負的東西,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不好意思,我不可能乖乖地任你宰割。」

  「我也沒想過你會任我宰割。我沒有看輕你的意思。」

  「喔──」

  「要是輕忽大意,就會敗在自己手上。這是你說過的吧?真是可惡,不過我也有同感。就讓你看看我珍藏的決記──」

  亞濟安把悲哭之劍換到左手……他該不會是左撇子吧?

  當然不是。不知道為什麼,亞濟安左手拿著悲哭之劍,直接往右手掌心刺去。不只是劃出一道傷口,而是整把劍貫穿手掌,直沒劍柄。

  瞬間鮮血直流,看起來好像很痛,不過他只是皺了一下眉。似乎疼的不是亞濟安,而是那柄悲哭之劍。

  也許有人會問「劍也會痛嗎?」不過那柄悲哭之劍卻像是因為痛苦開始扭曲──應該說是「變形」嗎?而且這柄劍還發出「GYOOOOOOOOHYUUUUUUUH」的痛苦叫聲,劍柄浮出幾個扭曲變形的臉孔。

  那個臉孔似乎正在吸食亞濟安的寫。

  以血液為養分的悲哭之劍外型出現變化,看起來就好像是在急速成長。

  「斷末魔之劍(註:斷末魔意指臨死前的痛苦)……!」

  「背哭之劍只是它隱瞞世人的偽裝!斷末魔之劍才是真正的魔樣……!不過那把劍會先啃食使用者的生命,再奪去敵人的生命,可以說是魔劍中的魔劍!簡直就是一把雙面刃……!」

  「謝謝你的解說,魚男。」

  亞濟安開口說道。他的右手已經與那把背哭之劍同化了。

  看起來就像是背哭之劍侵蝕亞濟安的右手,也像是亞濟安的右手化為悲哭之劍。

  無論如何,如今的悲哭之間已經不是它原來的樣子。那已經不是一開始的短劍,而是以把劍長超過兩公尺,彷彿帶有劇毒的數節深紅色劍刃,似乎每一節都可以自由彎曲。

  斷末魔之劍──或許已經不能說是劍了。

  尋求長生不死,最後遭到ZOO討伐的悲哀追夢女王、製造無數秘寶的麒靈夫人留下的最高傑作之一。

  只有這個型態才能發揮這柄劍的真正價值。

  「我啊……」

  亞濟安揮動右手,那把斷末魔之劍也跟著動了起來,看起來就像一把鞭子。

  「老實說,能夠讓我打從心底開心戰鬥可以說是寥寥無幾。不過如果是你,我想應該能夠打得很愉快。因為我討厭你、我恨你,而且你很強。」

  「我應該沒有做什麼讓你討厭我,甚至是恨我的事才對。」

  多瑪德君一開口,一邊慢條斯理地計算時機: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戰鬥。畢竟我的敵人不是你。」

  「我就說……!」

  隨著電光一閃,亞濟安搶先出手。

  接著是一聲雷鳴。

  亞濟安瞬間把多瑪德君納入攻擊範圍,斷末魔之劍橫著往多瑪德君揮去。多瑪德君雖然用手上的大劍擋住攻擊,不過斷末魔之劍可以變化,而且也能承受波紋大劍的攻擊。於是斷末魔之劍的劍尖一個回轉,直直往多瑪德君臉上襲去。多瑪德君也大膽地以肩甲彈開斷末魔之劍,不過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擋下來,多瑪德君的臉上出現一道傷口,鮮血順勢流了下來。

  「──我討厭你這個態度!」

  亞濟安絲毫不給多瑪德君喘息的餘地,隨即彎腰用手上的斷末魔之劍往多瑪德君的腳上砍去。多瑪德君似乎是預料到這一點,早就提身往上,以絲毫的距離閃過──而且多瑪德君不只閃過,還以膝蓋往亞濟安的頭部撞去。亞濟安閃過攻擊,彷彿要與多瑪德君互換位置一般向前滾,又立刻起身舉劍往上揮。從下方往上突刺,接下來變成斬擊。此時的多瑪德君正背著亞濟安,這下子又糟糕了!

  不過多瑪德君左腳往地面一頓,立即轉過身來。他的右手揮出緊握的大劍,正好擋住斷末魔之劍。不過因為姿勢不穩,大劍稍微晃了一下,於是斷末魔之劍一口氣伸展過來──多瑪德君仰身下腰,幾根頭髮應聲而斷,差點無法避開。然而亞濟安的攻擊並沒有因此停歇,斷末魔之劍再度彎曲。亞濟安高高舉起右手往下揮,剛才劃過多瑪德君鼻尖的斷末魔之劍便由上往下襲來。

  就在這個時候,多瑪德君毫不猶豫地往前踏了宜步。

  與其避開斷末魔之劍的孤寂,還不如搶先攻擊。

  同時斷末魔之劍砍上多瑪德君的左肩,而且還在彎曲之後襲向多瑪德君的背後。

  多瑪德君用他的怪異一踹,亞濟安還有與右手同化的斷末魔之劍便一起飛了出去。可是多瑪德君破損的外套也染上些許血跡。

  斷末魔之劍蘊藏的威力,居然能夠破壞多瑪德君的鎧甲。

  亞濟安用左手輕撫臉頰起身:

  「真是久違的疼痛啊……愈來愈有趣了。」

  「疼痛會你覺得有趣?真是怪異的興趣啊!」

  還要打嗎?

  當然。

  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這也是戰爭的一部份。亞濟安站在SmC那一方,瑪利亞羅斯等ZOO的成員則是秩序守護者一方。多瑪德君則是要為丹尼斯˙桑瑞斯報仇雪恨。

  但是這樣下去真的可以嗎?

  這兩個人繼續打下去,一定會有一方打贏之後活下來,另外一方戰敗身亡;也有可能兩敗俱傷,兩個人都死了──這樣真的好嗎?

  瑪利亞羅斯環視週遭。

  還有很多守護者在痛苦翻滾,能動的人都在照顧倒在千鳥之池當中的同伴。

  至於ZOO的成員──皮巴涅魯雖然擺出架式,但是多瑪德君一開始就制止他,看起來他也沒有出手的意思。因為皮巴涅魯根本不會違背多瑪德君的命令,而且或許他相信主人會獲得最後的勝利吧?

  卡塔力……與其說他是默默在旁邊看著,還不如說他被斷末魔之劍與兩個人的決鬥嚇呆了。

  由莉卡雙手緊握極限九手棍,一副有機會就要飛奔出去的樣子。

  鬍子雙手抱胸,靜觀其變。

  莎菲妮亞站在一旁,緊緊抓住手杖,幾乎是站都站不穩。她的全身都在顫抖──剛才使出那樣大型魔術,現在自然是身心俱疲。

  沒有人去阻止他們。

  在鳳凰之間一字排開的三十幾個人,應該都是午餐時尖的人。在那之中,也有能夠實行瞬間移動魔術的高手,也就是莎菲妮亞的師姐,魔導士蓓蒂。他們帶著不同的態度盯著自己的首領戰鬥,沒有任何行動。這是亞濟安的命令嗎?或者是被現場氣氛震住?就連瑪利亞羅斯到現在也為止也是一旁觀戰。

  不過現在不是乖乖觀戰的時候。

  ──那又該怎麼做?

  「我很快就可以讓你那張暢所欲言的嘴閉上!」

  亞濟安一步一步慢慢往前逼近。

  多瑪德君沒有後退,也沒有前進。他應該是想要等到時機成熟,用他那柄大劍給亞濟安重重亦擊吧?

  「無論如何,要閉上嘴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也差不多該拋棄這副冷靜的鬼樣子了。我知道、我看得很清楚,你的心底關著一隻凶暴的野獸,那才是你真正的樣子。」

  「你該不會看到什麼幻覺吧?」

  「你害怕了──」

  亞濟安打從喉際發出低笑聲:

  「──怕你自己。」

  「胡扯……!」

  瑪利亞羅斯看不清楚到底是多瑪德君先動,還是亞濟安先動。

  不過如果說多瑪德君原本打算先動,看起來又不太向。剛才的多瑪德君完全是在等待,似乎打算等亞濟安出擊之後再以居合後發先至──這應該是多瑪德君的計劃吧?

  不過亞濟安的挑釁似乎讓多瑪德君改變戰術。亞濟安似乎說動了,他害怕自己。雖然那種事情無關緊要,不過多瑪德君還是邁開腳步,手上的大劍由右上往左下斬擊。大劍發出驚人的聲響劃開空氣,可是看穿他的動作的亞濟安不僅瞬間閃開,甚至竄到多瑪德君的右側,用斷末魔之劍──不、不對。

  亞濟安揮動他空著的左手,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出來。瑪利亞羅斯瞬間回想起來──他在地中城阿法濟看過亞濟安用這個東西。那個東西看起來像是黑色的細線,但是沒人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究竟是投擲小刀,還是其他暗器?殺傷力也許不高,但拿來牽制已經夠了──多瑪德君也的確受到影響。無論如何,那個東西往多瑪德君的臉上飛去,他沒辦法不避開。為了躲開暗器,多瑪德君順勢往前一倒,閃過亞濟安緊接著揮出的斷末魔之劍。他向前滾、再接著往側邊滾,就在他企圖起身的同時,斷末魔之劍再度緊跟過來,多瑪德君只得再度向側面逃開。這樣的動作就這麼不停重複,亞濟安根本不給多瑪德君喘息反擊的機會。即使加以反擊,只要反應慢了一點,斷末魔之劍立刻會朝多瑪德君的要害招呼。

  如此一來,就算是多瑪德君,在耗盡體力之後還是會變成斷末魔之劍的祭品。

  瑪利亞羅斯放在胸前的手愈來愈用力,他似乎聽見咬牙切齒的響聲──是自己發出來的聲音,雖然覺得看不下去,他依然不轉睛。他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但他對自己能做什麼一點頭緒也沒有。

  多瑪德君要輸了……?輸給亞濟安?

  他錯了嗎?難道那個既恐怖又變態的亞濟安,實力在多瑪德君之上?瑪利亞羅斯無法相信。

  可是現實就是亞濟安佔盡優勢,斷末魔之劍好幾次從多瑪德身上擦過──左大腿、腰部,右上臂,雖然不是致命傷,但也不能說是小傷。多瑪德君身上的傷口愈來愈多,全身沾滿泥漿。為了要讓多瑪德君更加痛苦,亞濟安迅速在他的身邊遊走。有時以斷末魔之劍攻擊多瑪德君,有時又以暗器牽制,速度愈來愈快。

  不過瑪利亞羅斯發現一件事。

  乍看之下是亞濟安追殺多瑪德君,但是從剛剛開始,原本溝得到多瑪德君的斷末魔之劍,揮空的次數愈來愈多。多瑪德君逐漸抓住暗器的來勢,進而加以閃避。與其說是多瑪德君習慣了,還不如說他的動作也變快了。

  終於有了機會──

  斷末魔之劍襲向多瑪德君的頭部,然而多瑪德君早已跳離該處。他一落地便一口氣揮出大劍,走勢凌厲地向下劈擊。

  目標是追擊而來的斷末魔之劍。

  砍中了。

  多瑪德君不但打落斷末魔之劍,甚至伸出左腿踩住那柄劍──一閃而式的瞬間雷光照亮多瑪德君的測臉。比起隨之響起的雷聲,多瑪德君的表情更讓瑪利亞羅斯驚訝。

  多瑪德君睜開有如黃玉的雙眼,臉上出現扯起嘴角、露出牙齒的笑容。看起來他是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說是「開心」好像不太對。

  不如說是「痛快」、「狂喜」比較恰當。

  多瑪德君的右腳接著踏上斷末魔之劍,手中的大劍上上下下不斷揮動──那不是單純的揮動,而是利用大劍不斷從吸飽雨水、相當柔軟的地面挖起土塊。

  那些龐大土地襲擊的對象就是亞濟安。斷末魔之劍與亞濟安的右手同化,在多瑪德君踩住斷末魔之劍的同時,亞濟安也無法加以回擊。而且亞濟安想要躲開土塊的時候,多瑪德君還微微抬起左腳,然後重新踏上斷末魔之劍,以此妨礙亞濟安的動作。

  雖然土潑到身上不算什麼,不過多瑪德君依然一面踩著斷末魔之劍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片潑得亞濟安滿身泥巴。雖然這是認真的生死決戰,但是這樣的景象總是令人發噱。這對亞濟安而言,應該是一個屈辱才對。可是在此同時,多瑪德君還是一副開心的模樣。

  沒想到這麼歡樂的景象,竟出現在殊死戰之中。

  分明是以命相搏的場合。

  多瑪德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大劍抵住亞濟安。

  「──亞濟安……」

  瑪利亞羅斯不由自主叫出他的名字。就在此時亞濟安的行為讓瑪利亞羅斯瞪大雙眼──亞濟安用左手的暗器切斷自己的右手。

  如此一來雖然失去斷末魔之劍,但是他也重獲自由。他瞬時衝進多瑪德君懷裡,一個頭槌衝擊多瑪德君下巴。

  可惜多瑪德君下巴似乎很堅硬,反倒是亞濟安的額裂了。晃都不晃一下的多瑪德君隨即想伸手抓住亞濟安,不過亞濟安也沒那麼遲鈍。在幾乎是臉貼在一起的狀態之下,亞濟安的左手抓著暗器往多瑪德君臉上劃去,而且在間不容髮之際還是提膝往多瑪德心窩頂去,接著才利用反作用力後退,馬上拋下安器,用左手檢起斷末魔之劍橫向一掃。

  亞濟安用舌頭舔了一下流到唇邊的鮮血,然後笑了。

  那個笑容就跟剛剛的多瑪德君沒什麼兩樣。

  「終於露出本性了,你也很喜歡殺戮吧……!」

  「那又怎麼樣?」

  多瑪德君沒有否認亞濟安的問題,瑪利亞羅斯覺得心裡似乎有什麼崩潰了。

  這兩個人的確看起來樂在其中,這兩個人真的打得很開心。瑪利亞羅斯不像他們那麼強,或許因為這樣,他沒辦法領會強者一較高下的快感。在戰鬥中感到愉快,或許是他們那種強者的特權。瑪利亞羅斯也許一輩子都達不到那個境界,說不定絕對不可能以那種角度理解這種人,但是、但是……

  你們或許很開心,可是我完全不覺得高興阿!

  因為這樣打下去,無論誰贏誰輸都會死人,一定會有人死。

  是多瑪德君,還是亞濟安?

  他當然不希望多瑪德君死。多瑪德君是他的夥伴,是他很重要、絕對不想失去的夥伴。

  但如果死的人士亞濟安──他也不要。

  他不曉得為什麼,總之就是不要。

  這兩個人打了起來,一定會有一個人,甚至兩個人都會死──我不要這樣。

  所以瑪利亞羅斯拔出偽劫火,向前跑取。

  兩個人都封住對方的武器,包括互相瞪眼的兩個人在內,每個人都動彈不得。這種狀況的確不太對勁。

  瑪利亞羅斯拚命衝進兩個人之中,舉起偽劫火纏住大劍的斷末魔之劍揮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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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01:10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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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咦……?」亞濟安抽為斷末魔之劍,多瑪德君也「──噢!」了一聲拉開大劍,兩個人急速往後退,拉出三美迪爾以上的距離。

  瑪利亞羅斯站在中間瞪著多瑪德君。

  多瑪德君楞了一下。

  然而瑪利亞羅斯看向亞濟安。

  亞濟安也呆住了。

  瑪利亞羅斯以偽劫火指著亞濟安:

  「你要是不肯罷手……那就跟我打吧。」

  「什──!?」

  「喂、瑪利亞你……」

  「多瑪德君閉嘴──」

  瑪利亞羅斯的雙眼緊緊盯著亞濟安不放:

  「──我受夠了,我忍耐不下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交手了,那對心臟很不好,我受不了了。你們兩個人雖然是生死一瞬間」,可是我也是緊張的要死。為什麼我非得這樣不可?為什麼我要因為你們這種戰鬥狂而感到心痛?我不像你們一樣粗線條!我可是纖細的柔弱善良小事民,心裡可是十分健全,才不像你們這些神經病!可是……看你們打成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難過!濟南這樣,那我也要參加戰鬥!

  「這……不、瑪……等、等一下,呃,咦……?」

  亞濟安的眼神遊移,看了瑪利亞羅斯又看了他身後的多瑪德君:

  「這根本……就算要戰鬥……不管怎麼樣,你……」

  「我太弱了?對啊,我不可能打贏你,那殺了我不就沒事了。你自己說過,我是你的敵人──我們既然分屬不同的族,總有敵對的一天。雖然我並不想這樣,但是如果非得這麼做不可,那就戰吧!」

  「這──」

  說不出話來的亞濟安一臉痛苦的樣子。

  就在看到他的表情的瞬間,瑪利亞羅斯終於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但是──」

  沒錯。

  他辦不到。

  他不可能殺了我。

  亞濟安的視線落在瑪利亞羅斯丟到地上的偽劫火──

  「我還是──沒辦法跟你戰鬥。明天怎麼樣我不知道,就連一個小時之後會怎麼樣我都不知道。但是現在的我,就算知道會被你也沒辦法戰鬥。我的劍或許沒有傷害你的能力,或許有,我也不想拿劍對著你。」

  亞濟安一定遇到很多是才會加入SmC吧?相對於他的處境,自己說的話只是感情用事而已。瑪利亞羅斯大概也明白,自己的行為其實什麼都沒解決,說不定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但他也不可能真的跟亞濟安動手。

  亞濟安淡藍色的雙眼看著偽劫火。他在想什麼,他會做什麼決定?就在眾人沉沒的當下,瑪利亞羅斯沒有半點後悔。

  他沒有「原來如此」、「這真是太好了」的想法,也不任為自己所作所為絕對正確。

  但是就算錯了,瑪利亞羅斯也拿不出其他辦法。

  ──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他覺得自己跟笨蛋一樣。他雖然在校,其實很想哭。

  但是他也只能忍著眼淚,等待亞濟安的回應。如果他只能做一件事,那就貫徹始終吧。做了之後還是不行的話,到時候在哭、再後悔也不遲。

  雨下個不停,風也很強,但是眼前如此安靜。

  瑪利亞羅斯不曉得過了多久,不過他不在意。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出現些許動靜。

  那是歡呼還是怒吼?是劍戟互擊的聲響?亦或是眼前混沌情勢的動靜?還是全部都是?亞濟安突然抱住右手,蹲了下來。

  「痛痛痛痛痛──」

  「咦……?啊……!」

  瑪利亞羅斯雖然想靠到亞濟安身邊,但是隨即停下腳步。

  「──呃,這個真的很痛喔?我應該是有點得意忘形了吧?再怎麼樣,切斷整只右手還是很痛的……」

  蹲在那裡的亞濟安微微抬頭,目光稍稍望像瑪利亞羅斯:

  「好痛、真的很痛。痛到受不了了。真希望有人來照顧我啊……」

  「亞濟安!」

  亞濟安剛說完,午餐時間立刻有高個子、金髮、身穿黑色飄逸女用醫術士服(?)的醫術士(?)以及身軀嬌小,身穿皮質緊身女用醫術士服(?)的性感醫術士飛奔而至。

  「──維多利亞與夏子嗎?我不是很想你們照顧啊……」

  「對、對不起……我太不機靈了……」

  「你在說什麼哪!這麼嚴重的傷勢應該很痛哪,流了很多血哪!啊──不行不行,姊姊,讓夏子來哪……這個姊姊恐怕沒辦法哪!」

  高個子似乎是維多利亞,性感醫術士應該就是夏子,她們兩個人好像是姊妹,而且都是醫術士的樣子。

  不過亞濟安揮開想要幫他治療的兩人,若無其事地起身。

  「無論如何,就是因為這樣,我沒辦法繼續再戰了。所以身為首領的我要到後面去了。對於丟下同伴孤軍奮戰這一點,我也感到很過意不去──」

  「說得好聽……」、「你老是把這種麻煩是丟給其他人是怎麼樣!」、「嗯」、「說謊是不好的喔!」、「對啊對啊!」、「亞濟安!一次也好,跟夏子做一下哪──!」「等、等一下,小下……」、「怎麼回事?那個騷貨要幹嘛……」、「搞什麼鬼?夏子是在開玩笑吧?」

  午餐時間的成員馬上大聲噓了起來。亞濟安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視線看往瑪利亞羅斯後方。

  「這出爛的要命鬧劇,終於快要謝幕了。」

  「──是這樣嗎?」

  回答的人是多瑪德君。他把大劍背在背上,伸手摸著下巴:

  「既然這樣,你一開始先跟我講的話,我下手也會斟酌一下。」

  「斟酌……?有那種必要嗎?」

  亞濟安面帶冷笑地搖頭。蓓蒂、頂著一頭白髮,身上衣服左右不對稱的兇惡男子,還有上半身全裸,戴著面具的巨漢對著他點點頭。

  「──我真的很討厭你。我可是很認真想過,如果沒有你……而且你也還沒使出全力。乍看之下是只睜開眼睛的野獸,其實根本沒有真的醒來。從這方面來看,你的確是手下留情。」

  「沒那回事。而且如果要說手下留情,我們也是彼此彼此。」

  「哼哼,真是個令人討厭的男人。」

  亞濟安抬起下巴,只看到午餐時間的成員以令人驚訝的速度,整齊地動了起來,花了幾秒鐘排好隊伍,繞過狼隊往竹林前進──怎麼看都像是事先計劃好的行動。

  突然有什麼東西從鳳凰之間的二樓飛躍而下,意圖襲擊午餐時間的隊伍。他們也預測到了這件事嗎?

  「爆條Mexes雷來禮。」

  跟亞濟安一樣置身於隊伍之外的蓓蒂從腰際拔出劍來詠唱咒文。

  爆雷索──同樣也是莎菲妮亞擅長的元素魔術。從劍尖射出的幾道雷光迎向獵物──那應該是人類吧?一大群穿著通體漆黑的裝假服,有三分之一被蓓蒂的爆雷索電到,剩下三分之二則由午餐時間的其他人三兩下掃平。

  只是危害政要離開這裡的午餐時間的人,並不是只有他們而已。

  亞濟安突然用左手舉起斷末魔之劍,在頭上揮了幾下。

  聽這聲音似乎是彈開了什麼東西。往地上一看,才發現那是好幾根……釘子?

  「真可怕、真可怕……」

  亞濟安轉身往鳳凰之間最上層看去:

  「不過即使是這種狀況,你還是待在SIX身邊。」

  瑪利亞羅斯完全聽不懂亞濟安在說什麼。不過,他還是看見那個穿著西裝、形似老奸巨猾的鷲的人,傑伊站在陽台上,由上而下以可怕的表情俯視亞濟安。

  所以說這次你與傑伊之間的事?

  傑伊恨恨地念了幾句,踢了一下扶手一腳便轉身進屋,陽台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再見了,傑伊。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碰到你了。」

  目送傑伊離開的亞濟安嘴裡唸唸有詞,看起來相當愉快。然後他慢慢邁開步伐,跟上午餐時間的腳步。蓓蒂原本打算跟上亞濟安,想了一下又靠到莎菲妮亞的身邊:

  「莎菲妮亞,你還要更有效使用魔力才行。不過把蠅聚姬與萬眼王送回去以後,只用大姊親傳的白魔術士個很好的判斷。那是因為我才擋得下來。你有難得的才能,不要驕傲、好好努力吧。」

  「是、是……」

  「下一次再一起去奴˙貝爾吃蛋糕吧。」

  蓓蒂說完之後輕輕拍了莎菲妮亞的肩膀,轉身對瑪利亞羅斯。不曉得為什麼,瑪利亞羅斯覺得面帶笑容的蓓地眼神有些刺痛……

  「雖然說這次總算是化危機為轉機──不過哪天非得把我們跟你放到天秤上給他選時,你說他會怎麼做?」

  這句話太突然了,瑪利亞羅斯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她的話裡帶有什麼意思。

  多少能夠理解、想要回她一句…但是他能怎麼回應?蓓蒂對著傷腦筋的瑪利亞羅斯揮揮手:「See-Ya。」小跑步跟上亞濟安。

  遲疑了一下的守護者想要追擊午餐時間,但是多瑪德君開口制止:

  「算了。既然他無意戀戰,我們也不需要增加多餘的犧牲。再說那些傢伙可是很強的。」

  「但是……」

  卻斯˙彼得想要提出反駁,馬上就放棄了:

  「……我知道了。你才是指揮官,多瑪德君大人。」

  說完話以後,狼隊馬上重新整理隊伍。瑪利亞羅斯的視線不停落在亞濟安身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很在意。他也有一點沮喪。如果要把那種感覺化為言語,大概就是「跟我打聲招呼也沒關係吧」的感覺。

  也不是希望他打招呼,不過這是禮儀問題。

  又不是不認識的人,而且瑪利亞羅斯好幾次確認亞濟安的背影逐漸縮小……瑪利亞羅斯告訴自己:這真是笨死了!夠了,不要再看了!

  就在瑪利亞羅斯在心裡下定決心,最後一次看向亞濟安的時候,那傢伙似乎是看準時機,站在原地轉頭說道:

  「再見了,瑪利亞。」

  亞濟安好久沒喊他的名字了。

  不過也不能怎麼樣。

  瑪利亞羅斯歎了一口氣,撿起偽劫火收回劍鞘,然後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說了一句:

  「……再見。」

  瑪利亞羅斯也搞不清楚這樣算是圓滿結束?還是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即使午餐時間已經撤退,但是亞濟安的確帶著午餐時間壓制泉裡、殺死守護者。剛剛也有一名守護者成為悲哭之劍的犧牲者。守護者從此以後應該很難跟午餐時間築起什麼良好的關係。至於與午餐時間的首領亞濟安頗為親近的瑪利亞羅斯──雖然沒有那回事。不過做出這般讓人誤會的行為,守護者也不可能對瑪利亞羅斯太過友善。

  這種事再怎麼想都沒用。

  情勢有所變化──

  在亞濟安蹲下喊痛的時候,那種感覺也愈來愈接近──

  ──而且是很急速的。

  雖然那個時候事態很緊急,他根本沒辦法清楚知道發生什麼是,不過那種感覺毫無疑問是一場大規模戰鬥。虎隊現在應該已經突破泉裡的正門,直逼鳳凰之間而來。

  亞濟安剛才說過:「這出爛得要命的鬧劇,終於快要謝幕了。」多瑪德君回他:「是這樣嗎?」就是這麼回是吧!

  亞濟安認為秩序守護者會獲得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所以在關鍵時刻被判SmC。SmC當然不能允許他們的背叛,所以SmC才會攻擊午餐時間,傑伊還對亞濟安發射釘子。午餐時間就是為了避開這些,才會逃離這裡的。

  「好。」

  拒絕由莉卡治療的多瑪德君環視眼前去掉一名死者,重整隊伍的狼隊說道:

  「如果沒有指示,絕對不要走在我的前面。會發生什麼事還不知道!皮巴涅魯跟在我旁邊,其他人交由各隊自行配置。」

  「七號隊、遵命!」

  「十二號隊,瞭解!」

  「瞭解!」

  由於莎菲妮亞已經可以自己走了,於是瑪利亞羅斯便要鬍子到前面去。既然皮巴涅魯要去協助多瑪德君,那麼就讓體格健壯的鬍子擔任保護自己的盾牌──瑪利亞羅斯會這樣想,就表示他已經恢復平常心。

  雖然他一直到剛才都還有些芥蒂,但現在也已經雨過天青。接下來的他不用去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可以全心集中在眼前的戰鬥。

  「出發……!」

  就在多瑪德君強力只是之下,他們開始往前奔跑。在圖繩,一名守護者從千鳥之池對岸跑來,雖然穿著一身重裝備,腳程還是很快──看起來應該是二十五號無名隊的成員。守護者走到多瑪德君身邊,在他耳邊報告幾句之後又不知到上哪去了。他是來報告虎隊的動向吧?內容應該是彼此距離已經可以互通訊息了。

  兩邊都來到敵人的大本營,鳳凰之間附近。

  不只是他們的夥伴,敵人應該也會在此集合。只不過SmC還沒有統一指揮──據說他們從一號區會戰之後,就一直通宵達旦喝酒狂歡。如果這次的奇襲作戰成功,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快就反應過來。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只知道大鬧特鬧、吃吃喝喝的壞蛋。雖然稱的上是戰鬥的專家,不過守護者也是一樣。

  再加上大多數的惡黨都友誼個共通性質──

  那些傢伙的本質比較接近霸凌加害者,也就是遇弱則強,遇強則弱。佔有優勢固然很兇惡,一旦處於劣勢便不堪一擊。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不過在參加一號區會戰的七百人裡,加盟半年以上,能夠稱為刺青組的資深成員還不到一半。其他幾乎都是趁SmC熱潮,為了讓自己能夠在艾爾甸橫行霸道才忍著疼痛烙印的傢伙,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這種貨色在虎隊的壓制下,只會為了保命而一哄而散,還會把戰場弄得一片混亂。

  如此一來即便是SmC裡面還有一些像樣的傢伙,也沒辦法持續抗戰下去。最後非得退到鳳凰之間不可。不過這樣也很麻煩──如果站立都集中在一起,就數量來說還是SmC有利。

  所以這次作戰的重點就是在事情變成那樣以前,搶先打倒SIX。

  其實讓蠅聚姬把鳳凰之間連著SIX一起撞倒是最好,只可惜沒有成功。

  之後就是衝入鳳凰之間宰了SIX。只要殺了SIX,SmC也會隨之瓦解。

  沒錯,這就是最後一戰。

  我的劍或許幫不上什麼忙。但總有我做的到的事。我有手有腳,還能夠動腦。我的心裡也有一點勇氣,再加上同伴分給我的勇氣,驅使我邁步向前。

  「衝啊……!」

  一馬當先的多瑪德君,用手上的大劍把鳳凰之間一樓的窗戶以及玻璃敲的粉碎,說了一聲:

  「皮巴,上──!」聽見多瑪德君的命令,皮巴涅魯馬上從打破的窗戶衝進鳳凰之間。多瑪德君立即跟上,鬍子也跟著跳進去。窗戶下緣距離地面一˙二美迪爾,全副武裝的守護者多少有點辛苦,不過對於敏捷有如貓咪的瑪利亞羅斯、動作輕盈彷彿猴子的半魚人來說,這點高度算不上什麼。

  只是裡頭空吳一人,眾人不禁感到有些洩氣。

  因為隔間的只門通通拆了下來,所以整個空間看起來約有十二美迪爾見方,到處都是散落一地的酒瓶碗盤,牆壁、地板以及天花板也塗上不知道是油漆還是血的污漬。除了多瑪德君等人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到上面去!」

  然而多瑪德君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他帶著皮巴涅魯一步跨過三階樓梯,迅速上樓。鬍子和卡塔力緊跟在後。瑪利亞羅斯看到由莉卡與莎菲妮亞進到了鳳凰之間以後,說了一聲:「一階一階上就好了!」提醒由莉卡,然後追上助人。守護者比他們慢了一點,七號突擊隊的卻斯˙彼得帶著幾個人跟在瑪利亞羅斯身後,接下來是由莉卡與莎菲妮亞,然後才是其他的七號突擊隊成員。

  「沒有人!再上去!」

  瑪利亞羅斯看過二樓的狀況,隨即往三樓討去。早已上了三樓的多瑪德君什麼也沒說──除了腳步聲之外,什麼聲音都沒有。三樓也沒有敵人的蹤影,那麼四樓呢?該不會──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瑪利亞羅斯邊走邊皺起眉頭,用手摸摸自己的臉頰。心臟有點不舒服,應該是全力衝上樓梯的關係吧?

  「上面!」

  多瑪德君的聲音從四樓傳來,聽起來有些焦躁。

  只剩五樓了。

  多瑪德君絲毫沒有減慢速度,就這樣衝上五樓。

  很安靜。

  除了ZOO與守護者的腳步聲和呼吸生,聽不到任何聲音。

  追過卡塔力的瑪利亞羅斯上了五樓,環視眼前十二美迪爾見方的正方形空間。

  「……沒有。」

  究竟怎麼了。

  SIX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鳳凰之間嗎?情報弄錯了?不過傑伊剛才的確站在最上層的陽台俯視亞濟安。那是沒多久之前的事,陽台也不是假的,風雨從那個陽台的紙門灌進來,正門這邊的紙門是關著的。

  這個依據SIX個人喜好改裝為噁心佈置的房間裡,留下直到剛才為只還有人在的痕跡。雖然無法判斷他們待到什麼時候,但是從酒瓶、用過的杯子,還有滿地的不明液體來看,那些人應該離開不久。

  多瑪德君確認房間裡的氣味,小心翼翼環視整的房間:

  「──我的確聞到一股討厭的味道……」

  那個「味道」應該不是普通的氣味。雖然這種感覺大多是多瑪德君的專利,不過這一次連瑪利亞羅斯都感覺到了──很近。

  或許該說這個房間氣氛太過詭異。

  這裡的照明就跟下面幾層不太一樣。到四樓為止,格子屋頂上的天花板都有美麗的裝飾繪畫,但是五樓的天花板卻是一片看似金屬網的黑色板子。照明裝置似乎裝在板子後面,而且似乎還在搖動或旋轉。網子縫隙射出來的光線不停變化,映出讓人眼花撩亂,感覺十分詭異的奇妙陰影──真是噁心,有點想吐。

  卡塔力把房間角落的沙發翻過來,不過那裡就算能夠躲人,身材也很嬌小,不會是什麼難纏的對手。

  事情當然沒有那麼容易。

  該注意的地方不在那裡。

  多瑪德君慢慢走到房間中央,看樣子他的想法跟瑪利亞羅斯一樣。

  就在多瑪德恩凝神注視地板之時,天花板開了一個洞。

  「──多瑪德君,上面……!」

  瑪利亞羅斯馬上開口大叫,不過應該沒有用。老實說,光講一聲「上面」,誰也想不到發生什麼事,只知道那裡有什麼──有人躲在天花板。瑪利亞羅斯與多瑪德君都注意到那個影子。

  「BO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發出怪聲的傢伙穿過網狀天花板,看準多瑪德君「掉了下來」。

  那是什麼?黑色的……是人嗎?看這個大小應該是人吧?他的動作看起來好像是在倒立,然後──正在迴旋。

  他的身上穿著不知道是黑色鎧甲還是黑衣服的東西,上頭還畫著黃色螺旋線──就像一個巨大錐子、高速落嚇得黃黑色兇猛鑽頭。鑽頭猛然襲向多瑪德君,顯然是想要刺穿多瑪德君、貫穿整個人、把他的手腳鑽的七零八落──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殺了多瑪德君、毀了多瑪德君。

  真的是千鈞一髮,由於情況危急,多瑪德君根本沒時間揮動大劍加以斬擊,或是一劍刺過去,只能把劍立在胸前,擋住對方的攻擊。

  鑽頭前端不是他的手,而是在兩手裝上武器作為鑽頭的前端──現在還在啪喳啪喳啪喳冒著火花。多瑪德君手上那把足以全副武裝的人一刀兩斷之後不會留下任何傷痕、與刺穿多瑪德君身上鎧甲的斷末魔之劍互擊依然毫髮為傷的大劍,此時竟然被人型鑽出一個缺口。

  不、這是人類嗎?這是人類做得到的事嗎?

  「──噢噢噢……!」

  多瑪德君連劍帶人一扭,硬是把鑽頭往後甩開。不過。不過他是從上面掉下來,所以後面就是地板,於是他便一頭鑽進地板。他並沒有停止迴旋──或許一時之間停不下,也可能是不想停下來。鑽頭粉碎所有擋路的東西,一下子記載底板挖出一個直徑超過兩美迪爾的大洞。多瑪德君的立足之處也被挖空,再加上經歷鑽頭人的攻擊,多瑪德君也不禁失去重心。

  「──多瑪德君……!」

  多瑪德君掉到洞裡去了。

  不過在多瑪德君掉下去以前,鑽頭人已經搶先往下地了。

  鑽頭人賭上自己身為鑽頭的一切,還在繼續往下鑽。只聽到他發出「咚嘎咚嘎啪啦嘎嘎嘎」一層一層鑽下去的聲音。

  不過他真的是鑽頭人嗎?根本不做他選,那種愚蠢的把戲不是正常人辦得到。不正常的人即是被焰砍下腦袋依然若無其事的怪物應該就在這裡,他們就是為了殺他才來。

  沒錯。

  SIX──

  瑪利亞羅斯慌慌張張靠近那個洞口,皮巴涅魯、鬍子、卡塔力、由莉卡以及莎菲妮亞也是幾乎同時動作。慢了ZOO一拍的守護者也在乎喊多瑪德君的名字,或是不知道再喊什麼。

  可是瑪利亞羅斯隨即停下腳步。雖然他既驚訝又焦急,可是他還是保持冷靜──或許是比較接近使命感、義務感之類的東西。沒辦法用劍、魔術打捯敵人的我,如果還不能動腦思考、腦筋一片空白的話,那就真的是個沒用的傢伙。他不想要這樣、不行、絕對不可以。

  所以遇到危急的時刻,瑪利亞羅斯更要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盡可能長我發生了什麼是、什麼是正要發生才行。

  「大家退後!上面!又來了……!」

  網狀天花板可不是只有一塊而已。

  那些板子應該都可以拉開,或者移開才是。

  夾層裡面有人,而且為數不少。

  他們正準備進入房間──

  那些穿著黃、藍、紫色防護服的人,還有全身包裹在黑色防護服裡面的傢伙,此時正在踹開天花板,一個一個往下跳。

  其中包括那個傢伙──

  傑伊。

  他在毫無聲息落地之前,便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揮動雙手──釘子飛過來了。不只一根,至少十根以上,只是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趴下!」

  瑪利亞羅斯一邊叫喊一邊臥倒在地──他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也許已經太遲了。雖然他沒時間確認人員傷亡,不過耳朵已經聽到幾聲哀嚎。

  不過現在也不是悠悠哉哉進行反省的時候,瑪利亞羅斯決定要盡快展開反擊。他邊滾邊用右手護腕裡藏的箭矢瞄準位於五、六美迪爾之外傑伊的臉,連續發射三發。傑伊不是那種輕忽大意的人,瑪利亞羅斯也覺得一定會被閃過──事實也是如此。傑伊頭一偏便閃過第一支箭;第二支箭誤打誤撞朝著傑伊躲避的方向飛去,傑伊稍微彎下身體,順利地閃開;第三支箭整個偏掉了。

  不過瑪利亞羅斯利用自己爭取到的一點時間,很快起身逃到鬍子身後:

  「皮巴涅魯!幹掉傑伊……」

  抓緊時間環視四周,跟著瑪利亞羅斯一起趴下的由莉卡與莎菲妮亞已經起身,卡塔力也在她們身邊。皮巴涅魯根本不把其他SmC放在眼中,直接撲向傑伊。看起來好像有五、六個守護者被傑伊的釘子所傷,不過受傷的人數可能還會更多。還有SmC的人已經往這裡衝來,準備應戰的守護者隊伍顯得一片混亂──這就是他所能把握的現狀,他也很在意多瑪德君的安危。

  雖然腦裡一團亂,他還是告訴自己:沉著、冷靜。就算各種狀況同時發生,不過只要一件一件依序處理,應該也不會複雜到哪裡去──應該吧。只要解開眼前的一團混亂,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跡可尋的。

  不過他也沒有時間慢慢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條線索似乎愈纏愈緊,問題愈來愈多。

  「──鬍子!你流血了……!」

  「粉!」手與胸口都在滲血的鬍子氣勁合一的掌擊,讓一名SmC應聲飛走。自從進入鳳凰之間之後,鬍子就把雨衣脫掉了。深青色與黑色的僧服染上點點血跡──這是被傑伊的釘子打中的傷口吧?

  然而鬍子似乎毫不在意,鐵拳接著往其他SmC臉上招呼,一拳打碎對方的臉。然後又以手刀敲向另一個SmC的頭頂,接著將重心放低「霸……!」雙掌以排山倒海之勢襲向對手的腹部、慘遭打飛得SmC又撞倒好幾個SmC。如此一來,就算是SmC也害怕到不敢靠近,一時之間紛紛避開鬍子。

  「別小看拙僧!」

  不,你的體型那麼大,沒有人小看你──鬍子不給人吐嘈的機會,一邊叫喊一邊在胸前合握雙手,雙腳用力一踏。

  釘子從他的左手上臂以及右胸的傷口飛出,兩根釘子畫出完美的拋物線落到地上。

  「健全的心靈寓於健美的肌肉!超高級的知性也是如此!肌肉!肌肉!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傢伙沒救了……」

  瑪利亞羅斯不管再次衝向SmC的鬍子,逕自確認由莉卡與莎菲妮亞有沒有事。應該是考慮到莎菲妮亞的安全問題,由莉卡已經拉著莎菲妮亞退到後面。開始暴走的鬍子氣勢壓過SmC,看起來應該沒問題。不過瑪利亞羅斯自己可就沒那麼安全。

  兩旁傳來的殺氣讓瑪利亞不由得為之一驚──「笨蛋!不要發呆……!」瑪利亞羅斯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半魚人保鏢。撲向瑪利亞羅斯的黑衣SmC在只差一步的距離被卡塔力的伊諾伊契與洛諾尼砍中頭部與肩膀,滾倒在地。

  「注意一點啦!」

  「吵死了!那是你的工作吧!我也有我該做的事!」

  不過真的有嗎?在這樣混沌不明的狀況下,我能做什麼?

  說得清楚一點,根本就不知道這場戰鬥是輸是贏。鬍子雖然正在敵陣之中大肆破壞,不過敵人的數目似乎比一開始還多,應該不只三、四十人。我方也是超過三十人,因此這個十二美迪爾見方的正方形房顯得相當擁擠。皮巴涅魯與傑伊也不知道打到哪裡去了。他們該不會為了打得痛快一點,一路打到陽台去了吧?

  不過既然考慮到勝負──

  「就算在這裡開打……!」

  一點意義也沒有。就算成功佔領這裡,勝負也不會就此底定。誇張一點的說法,現在的這個戰鬥,只能說是番外篇而已。

  SIX──

  不殺了他,事情就不會結束。

  話雖如此,瑪利亞羅斯也不知道SIX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怎麼辦?應該怎麼做才好?真的可以把SIX交給多瑪德君嗎?但是他也不知道掉到下面的多瑪德君怎麼了,甚至連人在哪裡都不曉得。既然SIX沒有回來,所以他覺得兩個人正在哪裡戰鬥──這只是單純的推測而已。

  「好──決定了!鬍子、卡塔力、由莉卡跟莎菲妮亞!往下走!我們去追多瑪德君!」

  瑪利亞羅斯說罷立刻調轉腳步,與總是帶在最前線指揮的沙爾洛特˙琳迪擦身而過:

  「這裡就拜託你們了,我們去殺SIX!」

  不清楚對方有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不等待回覆的瑪利亞羅斯馬上衝向樓梯。看到卡塔力在他旁邊,由莉卡與莎菲妮亞都跟在他身後,瑪利亞羅斯一口氣跳過三階,然後又跳過四階。

  「由莉卡跟莎菲妮亞不要勉強……!」

  注意那兩個人的圖繩,轉眼之間來到四樓。

  「鬍子呢!」

  「在──!」

  看了一下四樓,除了天花板與地面的洞以外,完全沒有任何人影。那是三樓嗎?不在三樓就往二樓前進。卡塔力中途還跌了一跤,「啪搭啪搭」滾到二樓,瑪利亞羅斯連忙抓住他的領口:

  「你這只笨魚!」

  二樓也沒人,所以是在一樓囉?瑪利亞羅斯回頭一看,只見鬍子的右手抓住由莉卡、左手抱住莎菲妮亞,輕輕鬆鬆跳下樓梯──

  「……真是怪力。」不過那種小事任由它去,接下來就是一樓。瑪利亞羅斯對身體的柔軟與靈活還有點自信。至於體力,當年距離地面一百五十四公尺的高層寺院屋頂也不是住假的。瑪利亞羅斯大氣都不喘一下,直接衝到一樓。

  「──外面……!」

  一樓不光是天花板跟地板有大洞,到處都是殘破不堪,還有看似血跡的東西。他的剛才只有打破鳳凰之間一樓的窗戶與玻璃──多瑪德君與SIX一定在這裡打過一場。

  不過那個鑽頭人SIX就這樣從五樓一路打穿地板,來到一樓嗎?

  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不過他們看到只剩殘骸的玄關大門打開了。

  「多瑪德君……!」

  瑪利亞羅斯越過門的殘骸,馬上就看到多瑪德君。

  還有SIX。

  就在泉裡各處退到這裡的SmC士兵正在與守護者激烈交戰的戰場,他們展開了正值高潮的單挑。

  「Raaaa!Uraaaa!Hyaaaaaaa……!」

  SIX穿著繪有黃色閃電的黑色緊身衣,雙手不停揮舞好幾條類似長型捲簾的東西,看起來與他的低級趣味十分相符。乍看之下向是繩結,不過想必沒有這麼簡單。那幾條繩結應該具有如同巨大爪子的威力。事實上,SIX的繩結雖然抓不到前後左又不斷逃竄的多瑪德君,還是在地上留下幾道令人心生畏懼的爪痕。

  雙手加起來超過十根的繩結長短不盡相同,有的甚至比SIX的身高長上許多,因此很難預估它的軌跡與攻擊範圍。或許因為這樣,在SIX不斷地攻擊之下,多瑪德君根本沒有辦法轉守為攻。

  不過真的是這樣嗎?

  看樣子亞濟安的速度比SIX來得快。多瑪德君一開始也被亞濟安整得很慘,不過還是慢慢跟上亞濟安的速度。

  瑪利亞羅斯深信不疑,多瑪德君受得這些傷都是為了判讀SIX難以理解的攻擊,所以才會一直忍耐到現在。

  反擊的時候不會太久的。

  「嗯。」

  就像在同意瑪利亞羅斯的想法,鬍子也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一直以間不容髮的距離閃過SIX攻擊的多瑪德君突然退後三大步,拉出十美迪爾的距離。

  直後朝著SIX衝過去。

  絲毫沒有猶豫,簡直就是捨命衝鋒的突擊。

  「HA……!」

  SIX為了迎擊多瑪德君,高舉雙手揮下繩結:

  「你想做什麼啊!笨────蛋!」

  超過十根的繩結彷彿擁有自我意志的生物,從四面八方以不同速度襲向多瑪德君。

  ──這下子躲不開了。

  瑪利亞羅斯雖然想要嚥下口水,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前方。

  雖然他緊盯著他們兩個人,還是沒能看的清楚。

  只知道多瑪德君鎧甲上頭的火焰紋樣以及波紋形狀的大劍都在發亮。

  多瑪德君在SIX面前三美迪爾的地方停下腳步,SIX手上的繩結眼看就要往多瑪德君身上襲去──

  ──不過那只是眼睛的錯覺。

  下一瞬間,多瑪德君已經置身於空中,看樣子完全抓住SIX的空隙。

  「喝啊啊啊啊……!」多瑪德君放生咆哮,就像覷準時機襲向獵物的貓科野獸一躍而上,一個轉身便將速度、重量加諸於大劍上用力揮出。

  接著就是一聲有如爆炸的巨響。

  ──揮空了。

  多瑪德君的大劍擊中地面,只見SIX朝斜後方飛去,閃過多瑪德君的全力一擊。「──Ku……!」不過攻擊還沒結束,多瑪德君迅跳拔起大劍追擊SIX。一屁股坐在地上的SIX還想抵抗,只是多瑪德君一個豪邁的迴旋踢──「Bu!」發出慘叫聲的SIX甚至發出「咿!」之類可憐的哀鳴。

  只是SIX看起來似乎沒有很認真,感覺不到他在拚命。他背對多瑪德君四肢並用想要逃跑的洞做,似乎是再把其他人耍著玩。

  即使如此,多瑪德君依然緊追不捨。有時把SIX逼到絕境,然後被他逃走……總之多瑪德君就是緊緊跟著他。

  在旁邊的人眼裡,多瑪德君佔有壓倒性的優勢。

  這場單挑似乎也對戰局產生影響。

  在好不容易天亮的鳳凰之間前面,一直抵抗秩序守護者的SmC士兵,也逐漸開始潰散──那是鳳凰之間通往小島的渡橋前方,也是SmC所認定的戰場中心。

  位在那裡的人是繼承丹尼斯˙桑瑞斯的大刀「日輪」、穿著銀色鎧甲、留著一頭黑色短髮、臉上帶有傷疤、渾身上下一片血紅的第二代總長「死神」羅叉。

  「SIX……!」

  羅叉輕鬆砍飛一名SmC的腦袋,然後舉起日輪指向他的仇人SIX:

  「同志們!這裡就是死戰之地!把所有人都宰了……!」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回應羅叉的守護者一鼓作氣,展開凌厲的攻勢──那已經不是守護者拿手的集團突擊。這些守護者一邊發出意義不明的呼喊,一邊以必死的決心與自己的劍、盾合而為一,拚命往前衝撞。就算撞不贏也要再次向前;就算失去平衡、滾倒在地、劍刺進自己的身體也無所謂。衝撞、推倒、踐踏、前進、勇往直前。即使是恐懼逃跑的敵人、就算敵人正面迎戰的結果都一樣──殺死眼前所有敵人。

  只有死。

  只有死。

  右翼部隊很快與秩序守護者的中央部隊會合,左翼部隊也突破SmC的佈陣。只是守護者的犧牲也不少,能夠突破SmC陣容的守護者並不多。這不是一面倒的戰爭,雙方都有不少死傷。

  不過秩序守護者並沒有因此失去優勢。

  SmC已經開始崩潰了。

  就連最重要的SIX都遭到多瑪德君的追殺,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看到首領的落魄模樣,拚命戰的人豈不是蠢斃了?雖然不知道相同情況發生在秩序守護者裡會有什麼反應,不過SmC的那些惡徒一定會這麼想。

  再加上他們必非無路可逃──只要拋棄SIX、離開鳳凰之間就可以了。

  就在SmC四散逃命的當下,以羅叉為首的秩序守護者紛紛朝此處殺來。

  雖說戰場上的兩軍還在混戰,但是每個守護者都拚命往前,一心只想手刃仇人SIX。相較之下,SmC則是一個一個想要離開首領SIX的身邊。他們的想法與目標完全相反,因此即使他們彼此錯身、撞在一起,幾乎沒有人拔劍交手。不過偶爾還是有人動手,週遭的人也會被捲入戰局,然後這些傢伙就像是多瑪德君與SIX一樣開始纏鬥。

  老實說,瑪利亞羅斯也不知道這種狀況應該怎麼座、應該採取什麼行動。不過多瑪德君與SIX在四處亂竄,現在不是待在鳳凰之間入口發呆的時候。

  「跟虎隊合流吧!」

  瑪利亞羅斯對著他躲的夥伴如此說道。然後帶頭往最顯眼的羅叉跑去。就在此時,瑪利亞羅斯覺得自己好像想到什麼──他一邊往前跑,一邊感到介意。他好像忘了什麼──頭上突然有一道影子劃過,落在不遠之處。應該是從五重塔最矮的屋簷掉下來的吧?

  「──皮巴涅魯?」

  原來這就是他忘記的事嗎?

  雖然摔了下來,皮巴涅魯還是以單西跪地的姿勢落地──身上的伊福破破犯犯,總是綁在腦後的頭髮散開、不只是額頭與臉頰,全身上下傷痕纍纍。

  他一定是在陽台和重重屋簷與傑伊奮戰至今吧?皮巴涅魯難得露出凝重的表情,看向剛才從上面摔下來的屋簷。看樣子他還沒解決傑伊。

  瑪利亞羅斯抬頭一看,的確有個男人站在屋頂邊緣俯視皮巴涅魯──

  傑伊引以為傲的西裝毀了、頗為自傲的鷹勾鼻歪了一鞭、左手手腕似乎受了重傷。或許是受傷的關係,他沒有要下來的打算。

  「皮巴涅魯,不用管傑伊了……」

  聽到瑪利亞羅斯的聲音,皮巴涅魯立刻跑來,站到由莉卡與莎菲妮亞的身後。

  「凝、你的傷好重啊!有沒有關係啊?」

  「是,還能動,沒問題。」

  「皮巴太會忍耐了啦……」

  「──瑪利亞羅斯!」

  現場的狀況瞬息萬變。

  瑪利亞羅斯聽到女孩子的聲音,回頭看到撐過混戰的佩兒多莉琪過橋走來。

  「沒事嗎?」

  「你也是。」瑪利亞羅斯一邊回答,一邊不忘注意四周。佩兒多莉琪和幾個守護者一起走來,羅叉與尤安距離他們大約十美迪爾,而且還可以看到好像是琺琉的守護者。與還在下,不過天色已經逐漸明亮。在光芒照耀之下看向遠方,只見到處都是屍體,數量之多讓人膽戰心驚。

  可是多瑪德君與SIX的決鬥還沒結束。

  多瑪德君與SIX互有往來,佔有優勢的多瑪德君把他往千鳥之池趕過去。

  羅叉隊上雖然有兩個人試圖接近,但是SIX不想被太多人包圍,所以連忙逃走。「Hi˙Hyah……!」逃跑的SIX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在水面奔跑。多瑪德君雖然跟在他後面,還是被他逃離守護者的所在。

  「可惡的傢伙……!快追啊!別讓他給跑了!」

  羅叉、尤安、琺琉以及各隊隊長紛紛大聲喊叫。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守護者從四面八方跳進千鳥之池、想要包圍SIX──以極端的方法來說,就好樣許多烏龜想要追上一頭敏捷的獵豹,怎麼想也不可能抓到SIX。

  最後還是只能靠多瑪德君。

  只是多瑪德君的腳程也沒有比SIX快。

  「……我來……」

  莎菲妮亞從袋子裡掏出某種觸媒,雙手握住手杖。雖然剛才連站立都有困難,不過現在似乎已經恢復到可以使用魔術的程度。

  瑪利亞羅斯也與佩兒多莉琪等人一起衝到橋的前面,千鳥之池裡的SIX距離他們大約十美迪爾……說不定還是要更遠一些。

  總之在莎菲妮亞的魔術以後,就全體上前掩護多瑪德君──沒錯,皮巴涅魯的速度遠在多瑪德君之上。照這樣說來,讓麻煩的傑伊身負重傷──

  「啊!」

  不對。

  不是那件事。

  他忘記的事不是傑伊。

  就在瑪利亞羅斯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

  SIX突然轉向,猛然往鳳凰之間跑去。相差不到一步的莎菲妮亞準備開始詠唱咒文之時,瑪利亞羅斯抬頭望向鳳凰之間,看見一個被他遺忘的人。

  那個傢伙從五重塔的最上層屋頂,不知道利用什麼魔術,頂著一頭白髮飄到傑伊身旁。

  傑伊還站在最下層的屋頂邊緣。

  ──死靈術士。

  不過瑪利亞羅斯的注意力被那個死靈術士剛才駐足的所在,也就是五重塔最上層的屋頂給拉走。開會之時他們曾經確認地圖,那裡應該有個非得要用梯子才能爬上去的小鐘樓。大陸東部似乎有在新年前夕敲鐘百餘響的習俗。那裡除了為此而設的鐘樓之外,應該還有其他東西。

  那是什麼?

  大概有十個人抱著筒狀物體站在屋頂上。

  鳳凰之間很高,他看不清楚……

  不過那些人裡面,有一個高舉右手,身穿西裝的灰髮男人──

  「盾!架盾──!」

  瑪利亞羅斯突然扯開喉嚨大叫。他之前聽過好幾次守護者發號施令的語氣,所以他自然而然加以模仿。雖然他馬上覺得難為情而臉紅,不過現在不是難為情的時候。

  「瑪利亞羅斯……?」

  瑪利亞羅斯對著感到不可思議而回頭的佩兒多莉琪大吼:

  「快點!動作快!鳳凰之間上面──」

  瑪利亞羅斯這才發現一個不得了的事──

  我沒有盾。不只瑪利亞羅斯沒有盾,由莉卡、莎菲妮亞、卡塔力、皮巴涅魯、鬍子也沒有。

  「……糟了,怎麼辦。」

  「大家快把盾牌朝向上鳳凰之間的屋頂!」

  就在瑪利亞羅斯躊躇猶豫的時候,佩兒多莉琪似乎也發現這是怎麼一回事:

  「瑪利亞羅斯,躲在我後面!其他人也是──」

  瑪利亞羅斯滿懷感激接受佩兒多莉琪的好意。SIX跑哪去了、多瑪德君怎麼了、ZOO的成員是不是都躲到守護者的盾牌下面──瑪利亞羅斯的腦裡瞬間閃過很多事,不過他沒辦法用自己的眼睛確認。他連自己能不能隨心所欲行動都不知道。

  回轉式連發弩的箭矢跟著雨水從天而降。

  回過神來,瑪利亞羅斯才發覺自己緊緊抱住佩兒多莉琪的腰。啪啪啪啪啪。這是箭矢射到盾牌的聲音嗎?真的恐怖到令人難以忍受。那個聲響也讓瑪利亞羅斯嘗到恐怖的滋味。不過他沒有考慮到自己也許會死,只是想著佩兒多莉琪有沒有事?撐得住嗎?然而現在的他只能待在佩兒多莉琪的掩護之下。他應該要確認一下夥伴是否平安無事,可是卻沒辦法睜開眼睛。他雖然這麼想,可是又覺得可怕,就算閉上眼睛就覺得可怕,甚至想要掩住耳朵。不過他的猶豫只是一瞬間的事。

  「由莉卡……!莎菲妮亞、卡塔力、皮巴涅魯、鬍子……!」

  「在這邊!」、「噢!」、「在。」、「嗯……!」瑪利亞羅斯沒聽見莎菲妮亞的聲音,心臟彷彿快要停了,不過往旁邊一看,莎菲妮亞與由莉卡緊緊抱在一起,躲在某位體型壯碩的守護者背後──應該只是聲音太小了。卡塔力則是抓住她們的腳,樣子有點難看。不過鬍子與皮巴涅魯的表現,不禁讓人懷疑她們是否真的是人類。

  鬍子與皮巴涅魯兩人都沒有穿鎧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站在箭雨之中。

  他們當然不是單純站在那裡。

  皮巴涅魯手拿熊劍庫雷亞達以及雌劍莉蕾札,精準斬落來襲的箭矢。他那個模樣不要說是箭,似乎連雨滴也無一倖免。

  不過鬍子更是不得了了──他光是用手掌與手背揮落箭矢還不夠,有時候懶得用手,竟然用牙齒接下襲向臉龐的箭,並且把箭嚼碎。又不是雜耍,這個時候露上一手到底有什麼意義啊?

  就在瑪利亞羅斯因為鬍子無謂的把戲而目瞪口呆之時,射擊停止了。

  「──佩兒多莉琪……!」

  瑪利亞羅斯一邊開口確認佩兒多莉琪有沒有事,一邊離開佩兒多莉琪身邊。

  「……啊。」

  佩兒多莉琪隨手丟掉上頭釘著好幾支箭矢的盾牌,樣子看起來有點奇怪,該不會受傷了吧?雖然對佩兒多莉琪很抱歉,但是無論她有沒有負傷,只要能夠站起來,瑪利亞羅斯就沒辦法一直把時間耗在她身上。因為一切就如同瑪利亞羅斯的預測,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小心死靈術──!」

  剛剛才被射殺的溫暖屍體、死在守護者劍下的SmC屍體,以及那些被SmC殺死的守護者通通站起來了。

  數量雖然不到人山人海,但也很難數得清。

  「Gi˙HyaHaHaHaHaHaHaHaHyaaaaah……跳舞吧、跳舞吧、跳舞吧!Yeh!你們這些吵死人的蟲子!這個舞台很棒!很和我的口味、又酷又F╳ck的狗屎舞台……!GeHyoHyoHyo……!」

  然後SIX抱住傑伊的肩膀,以響徹雲霄的聲音大喊:

  「聽好了你這些S────m────C────可愛又愚蠢的傢伙……!我的愛比海還深!愛!愛!愛啊────!我可是心底充滿對你們的愛的偉大王者!你們這些沒有卵蛋的逃兵!只要你們馬上回來幹掉那些銀虱,我就勉強原諒你們!不滾回來的白癡傢伙,我會一個也不漏通通抓回來,然後把那些傢伙撕成八八六十四塊!Gya˙HaHA……!」

  非常有效,那些四散逃離鳳凰之間的SmC成員紛紛回頭。

  至於從上層屋頂跳到下層的黑衣人,就是剛剛手拿回轉式連發弩的發射箭雨的傢伙。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數量龐大的屍體正朝著他們襲來。

  這些屍體才是最大的問題。就算是曾經參加一號區會戰的守護者有過為夥伴屍體所苦的經驗,不過他們也不可能習慣這種戰鬥。對於瑪利亞羅斯等人來說,這也是很麻煩的事。畢竟比起一般敵人,這些傢伙顯得更難纏。

  事實上瑪利亞羅斯等人現正遭到七具屍體的包圍。

  其中包含SmC成員的屍體,要是他們一湧而上又該如何是好?

  一時之間陷入迷惘的不是只有瑪利亞羅斯。原本可以輕鬆解決他們的皮巴涅魯與鬍子也沒有往前衝。對於佩兒多莉琪以及那名壯碩的守護者來說,有幾個屍體原本還是與他們一隊的夥伴。「藍迪爾──!」應該是在呼喚他的名字吧。

  那個藍迪爾距離他們很近──畢竟藍迪爾是和佩兒多莉琪一起跟瑪利亞羅斯等人會合的守護者。他們在戰鬥中不幸失去盾牌,所以在對方的回轉式連發弩齊射攻擊之時沒有辦法保護自己。即使如此,他的手中依然握著劍。

  藍迪爾舉起劍,往體型壯碩的守護者揮去。雖然守護者用身上的鎧甲擋住這一擊,但是藍迪爾隨即撲向體型壯碩的守護者,把人撂倒在地。

  「──欸!」

  終於出手的鬍子從背後一把抱起藍迪爾,把他丟進千鳥之池。不過藍迪爾立刻從池塘現身,繼續往這裡走來,而且其他的屍體也紛紛開始出擊,連千鳥之池對面的SmC士兵也紛紛回頭。除此之外還有來自鳳凰之間的黑衣人……

  四周都是敵人。

  之前為了追擊SIX,不只是瑪利亞羅斯等人,我們的其他夥伴都分散各地,並且遭到敵人的孤立與包圍。

  SIX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從頭到尾都被擺了一道?難道我們只是在SIX手上跳舞的可憐蟲?

  就算真的是這樣,還有一件有如絕對真理不容改變的事實。

  遇到回轉式連發弩的多瑪德君為了擋下那些箭,所以才讓SIX給溜了。雖然多瑪德君還在千鳥之池裡,但是他依然朝著鳳凰之間殺去。身上那套覆蓋全身鎧甲有了改變──鎧甲背脊隆起之後覆蓋整張臉,整體形象變得更加威猛。

  之前曾經在9喪神街歐雷斯托洛,也就是在與麒靈夫人戰鬥之時看過這樣的多瑪德君。

  在那之後的卡塔力曾經纏著多瑪德君詢問那是什麼東西,但是多瑪德君除了「我不知道」之外,什麼也沒多說。

  沒人曉得多瑪德君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總之現在的多瑪德君就和那個時候一樣,越過屍體往鳳凰之間前進。

  即使發生了這麼都市,他們該做的事還是一樣──只要殺掉SIX,這場戰爭就結束了。為了獲得最後的勝利,多瑪德君無論如何都要宰了SIX。瑪利亞羅斯等人非得掩護多瑪德君不可,可是現在該怎麼做呢……?

  「──嗚!對不起,你們可別怨老子啊!」

  站在瑪利亞羅斯的左側,負責保護他的卡塔力一邊使用伊諾伊契與洛諾尼斬殺屍體,一邊不住道歉;站在後面的由莉卡也是一面揮動極限九手棍一面道歉:「對不起……!」看樣子大家都很難下手,連鬍子也是一邊喊著:「唔唔唔!這是報應嗎?」一邊把意圖接近的屍體丟出去。佩兒多莉琪扶起體型壯碩的守護者,站在瑪利亞羅斯的右邊,手裡拿個劍卻什麼都不能做。

  ZOO之中只有皮巴涅魯,無論是面對屍體或是穿著SmC的黑衣人,只要靠近他的人都會毫不留情地加以解體。

  不過也僅繫於靠近他的人。皮巴涅魯似乎也在猶豫,他的心意一定和瑪利亞羅斯一樣──要去幫忙多瑪德君。可是皮巴涅魯同樣在意瑪利亞羅斯等人。

  證據就是站在最前面的皮巴涅魯,視線一直在瑪利亞羅斯等人、多瑪德君,以及SIX所在的鳳凰之遊移不定。

  SIX用他的右手食指指向多瑪德君。

  「HyaaaHaaaaaaah……!可是啊,就只有你──!」

  SIX伸出右手疊在左手上面,高高舉起──

  那些繩結纏上他的雙手,SIX的手變成一個巨大鑽頭。

  「就只有你、我一定得親手宰了你──啊啊啊……!只要把你收拾掉,接下來就任我為所欲為啦!我要在你露出危險野蠻的本性以前用這個超COOOOOOOL的DRRRRRRRRRILL宰了你!KILLYOU!F╳CK!LOVEYOUBABY!看吧!我可是進化過了!已經不是以前的我……!吃我這招!雖然這會讓我的身體變重所以不太想用,不過不這樣是殺不了你的!RIGHTNESS──BACK!S˙I˙X˙SPIN……!」

  SIX的頭髮豎起,全身「啪喳啪喳」冒出細小的電光。

  這應該是引子吧?

  雨勢變小,風勢也愈來愈弱,不過天空彷彿使盡最後的力量閃耀電光──落雷打在SIX身上。這會死人的、不可能不死、不管怎樣,都應該會死。

  然而SIX似乎是把這個雷擊化為力量──他跳得很高、很高、很高、很高、很高,然後開始高速回轉。

  這真的是鑽頭,從天而降的鑽頭──FLYINGSIX鑽頭。

  FLYINGSIX鑽頭朝著鳳凰之間的多瑪德君落下。

  多瑪德君也不打算迴避,舉起大劍迎擊。

  兩個人都彈飛了──SIX飛向空中,多瑪德君彈向十美迪爾外的千鳥之池。但是SIX再次化身FLYINGSIX鑽頭,襲向多瑪德君。多瑪德君跳了起來,再次展開衝突。「咿咿咿──!」、「嘎噢噢噢噢!」FLYINGSIX鑽頭與多瑪德君的大劍針鋒相對,然後又再一次彈開。可是下一秒兩個人再度衝突。

  其他人只能袖手旁觀。幫助多瑪德君──怎麼幫?

  不可能,根本可能幫不上忙。就連皮巴涅魯也無從介入這兩個人的戰鬥。

  瑪利亞羅斯甚至看待了。多瑪德君與SIX的激戰,簡直就是超自然現象。不過這場機斗對於那些屍體根本沒有影響。

  「──呃啊!這個、什麼!」

  卡塔力一邊說著謎樣發言,一邊接近左手邊走來的屍體,用伊諾伊契砍下他的頭。卡塔力大概也跟瑪利亞羅斯一樣,整個心思都被多瑪德君與SIX的決戰拉走了。雖然卡塔力看起來有些手忙腳亂,不過瑪利亞羅斯比他更加慌張。

  瑪利亞羅斯看向右邊──一個守護者的屍體在他的臉前舉起見。

  瑪利亞羅斯只能傻傻站在原地,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鬍子、皮巴涅魯、由莉卡、莎菲妮亞都因為屍體與SmC而陷入苦戰,誰都幫不了瑪利亞羅斯。只要沒有別人幫嘛,我就什麼是也不做到嗎?真是丟臉,這下子完了。

  幸好在屍體要對瑪利亞羅斯揮劍之時,有個人伸手抓住屍體的右手。

  「……瑪……利亞羅斯……!」

  「……啊!」

  瑪利亞羅斯馬上抓住這個機會,用身體的力量衝撞屍體,壓在對方身上拿下他的頭盔,必且奪走他的劍抵住脖子,然後把全身的力量加諸於劍上。守護者的摩德洛裡刀是單刃刀,所以瑪利亞羅斯把左手放在刀背上拚命往下壓。手的力氣不夠,連腳也踏上去。如果不快一點……快一點、快一點。瑪利亞羅斯甚至覺得自己發出「嗚哇哇」、「啊啊啊」之類的聲音,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努力站起身對著救他一命的佩兒多莉琪說聲:「謝謝。」可是又想到現在不是道謝的時候。等到他環視周圍,才發現佩兒多莉琪癱倒在地上的身影。

  「咦……?」

  怎麼了?

  佩兒多莉琪彎著腰向一旁。

  為什麼?

  紮在佩兒多莉琪左邊大腿、胸口、斜斜插進佩兒多莉琪腹部的幾根棒子是什麼?

  ──那是箭,鎧甲的縫隙已經滲出血來。這樣說來,在回轉式連發弩齊射攻擊之後,佩兒多莉琪丟開盾牌的樣子就已經很不尋常。瑪利亞羅斯也想過佩兒多莉琪是不是受傷了。不過他覺得如果能夠自己站起來,應該只是輕傷而已。

  「佩兒多莉琪……!」

  瑪利亞羅斯想要抱起佩兒多莉琪,只是佩兒多莉琪早已全身無力。掀起她的面罩,只見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半開的眼睛看著瑪利亞羅斯,動了一下嘴唇。為什麼還能露出微笑?

  「……如果是……為了、你……拚上……我的、一條命……」

  「你、你在說……什麼傻話、你在說什麼啊……」

  「……媽、媽媽……應該也會……稱讚、我……」

  佩兒多莉琪閉上眼睛──

  佩兒多莉琪死了。

  這就是佩兒多莉琪選擇使用生命的方式……?

  瑪利亞羅斯做了兩次深呼吸,腦子裡什麼都沒想。他的腦海只是一片空白。敵人沒有趁這個時候殺掉他,該感謝他的幸運嗎?不,都是多虧他的夥伴保護他的關係。卡塔力、鬍子、皮巴涅魯、由莉卡、莎菲妮亞──他的周圍只剩下ZOO的夥伴。去而復返的SmC蜂擁而來,多瑪德君還再與SIX決一死戰。現在的我能做什麼?我們又該做什麼?我這條命是佩兒多莉琪給我的,我應該如何使用?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我一發號施令,就以鬍子、皮巴涅魯、我的順序沖像鳳凰之間!卡塔力、由莉卡、莎菲妮亞幫我開出一條血路!」

  瑪利亞羅斯沒有等待眾人的回應。他讓佩兒多莉琪躺在地上,接著雙手開始打手印,眼神朦朧──「我很強。很強、很強、很強。我一點都不弱。我很強、比誰都強。我要變強、變強、變強、絕對要變強……變強……」瑪利亞羅斯感覺身體某個部分的齒輪對上了,力量也跟著向上啼聲,沒有極限的力量泉湧而出,我很強,很強。

  沒錯,我什麼都做得到。就算這只是催眠的效果,只是一時之間的事。

  瑪利亞羅斯喊了一聲:

  「GO──!」

  「爆條Mexes雷來禮!」

  配合瑪利亞羅斯的口令,莎菲妮亞也使出爆雷索。幾條雷光從莎菲妮亞的手杖飛射而出,幾個從右側包抄的SmC也因此觸電而停下腳步。

  「看我的……!」

  卡塔力則是從後方斬了一個企圖襲擊莎菲妮亞的屍體。「破呔!破呔呔!滾──!」由莉卡揮舞手上的極限九首棍,靠近她的傢伙一一滾倒在地。

  鬍子沿著由莉卡打出的血路衝刺,皮巴涅魯與瑪利亞羅斯緊跟在後。對於現在的瑪利亞羅斯而言,鬍子的腳步和皮巴涅魯的速度都不算什麼。

  「讓開、讓開、讓開……!不要擋住拙僧的路……!」

  鬍子巨大身軀的衝擊力還是很恐怖,不但撞飛幾句屍體,還揮出鐵拳「粉……!」一拳打死擋路的黑衣SmC──敵人顯然害怕了。他們原本就距離鳳凰之間不遠,很快便來到鳳凰之間向外伸展的屋簷下方。瑪利亞羅斯再度開口說道:

  「把鬍子當成踏板……皮巴!上去解決傑伊!」

  「知道了……!」

  鬍子略微彎下身體,站穩腳步。。皮巴涅魯一路將他的腰、背、肩膀當作立足點,一步一步跳上去,瑪利亞羅斯也跟在後面,鬍子的腰、背、肩膀、頭頂一路往上跳──

  「──嗚噢!拙僧的頭……!」

  他的身體就像羽毛一樣清。

  但是這種狀況可以持續到什麼時候?

  他沒有考慮這種事,也沒有感覺身體在動,感覺就好像他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瑪利亞羅斯伸出雙手,抓住眼前的屋頂,利用反作用力回轉身體,以華麗的動作上了屋簷,追上先走的一步的皮巴涅魯。傑伊似乎注意到這邊,右手一揮丟出什麼東西──皮巴涅魯沒有閃避,而是拔出雄健庫雷亞達以及雌劍莉蕾札往前刺去。瑪利亞羅斯也沒注意右肩有什麼東西擦過。皮巴涅魯瞬間縮短他和企圖掩護死靈術士的傑伊之間的距離,雌劍莉蕾札擦過傑伊右手的釘子,雄健庫雷亞達刺入傑伊的右膝,旋轉之後挖出一個傷口。皮巴涅魯手持雄劍的右手也被傑伊的釘子刺穿。不過已經太遲了──「唔……!」傑伊0完全失去平衡,雌劍莉蕾札立刻刺進他的脖子。傑伊已經被皮巴涅魯打敗了,可是不肯放棄的傑伊還是用他支離破碎的左手抓住皮巴涅魯的左手,意圖阻擋雌劍莉蕾札。

  不過傑伊已經完了。沒辦法有任何動作。

  瑪利亞羅斯從傑伊與皮巴涅魯身邊閃過,左手護腕射出三支箭,命中死靈術士的臉頰、太陽穴、脖子。

  「……什麼……」

  死靈術士彷彿死人一樣的臉轉向這裡,聲音也像死人一樣──如果死人會說話的話,不過他很快就要變成無法說話的死人了。

  原來一切竟是這麼簡單。

  瑪利亞羅斯拔出偽劫火衝向死靈術士。

  還有三步。

  為什麼會在這裡停下腳步?

  瑪利亞羅斯一開始還搞不清楚為什麼。

  他馬上想到,會不是催眠的效果結束了。

  不過這樣就有很多事情說不通──為什麼瑪利亞羅斯的身體浮在半空中?瑪利亞羅斯的視線稍微往下看,自己的腹部似乎長出什麼東西。不對,不是這樣。要說是完全相反也不大對,好像有什麼東西刺穿自己。

  那是一隻手──

  仔細一看,那傢伙就在瑪利亞羅斯身邊。

  那傢伙的手腕貫穿了瑪利亞羅斯。

  「你這在邊搗什麼蛋啊!好不容易有機揮一決勝負,真是個不識時務的傢伙。」

  「──S……」

  SIX。

  瑪利亞羅斯試著媽出聲音,但取而代之的事從喉頭湧出的溫熱液體。

  瑪利亞羅斯只覺得全身麻痺,明明是自己的身體,感覺卻不像自己的身體。

  心裡認為不可能的瑪利亞羅斯想要掙扎,不過偽劫火已經不在他的手上。

  就連想要抓住SIX的手也沒辦法。

  「真是的,傑伊的分身死了,就連波爾菲哥德都──」

  SIX說到一半,死靈術士的身體開始痙攣,站不穩腳步的身體搖搖晃晃從屋頂上摔下去。

  「……活、活該……」

  一邊吐血一邊這麼說,看起來就是在逞強。不過瑪利亞羅斯真的是這麼想。

  活該。

  少了死靈術士和傑伊,對SIX來說應該是很大的打擊吧?不只是皮巴涅魯,這是ZOO每個成員盡其所能才能實現的作戰。瑪利亞羅斯幹得好,在這一次作戰中居功厥偉──自己都想稱讚子自己。所以他想對SIX說一聲「活該」。

  不過這樣只會惹惱SIX吧?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活該……?你說什麼?喂喂喂、這是你說的?像你這種小角色竟然殺了波爾菲哥德?你居然破壞了我的計劃……你在搞什麼鬼啊,臭婊子……!」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面拔出來。

  也許因為如此,瑪利亞羅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終於自由了。

  自由?

  不,才沒那麼好。

  他只看見雲層覆蓋的天空、絲一般的雨水──瑪利亞羅斯被人拋到空中。

  接下來就是掉下去嗎?

  饒了我吧!

  而且我才不是什麼婊子……

  雖然掉下去。怎麼沒有落地的感覺?

  好像有人抱著他,沙子的味道……沙子?雖說他不曉得那是什麼味道,不過,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我知道了。

  是皮巴涅魯。

  所以才會聞到這種味道吧?

  「沒事吧?」

  「……嗯……」

  怎麼可能會沒事。

  只回了一句,他的意識陷入一片模糊。

  「──SIX……!你居然把瑪利亞……!我饒不了你!我要殺了你……!」

  聽見多瑪德君的聲音。

  「什────麼饒不了你啊!這是我的台詞吧!我好不容易做到這樣,居然給我搞出這種花樣樣樣樣樣……!」

  SIX再度化身FLYINGSIX鑽頭,直往多瑪德君襲去。

  多瑪德君也是傷痕纍纍。變回平常模樣的鎧甲上面千瘡百孔,多瑪德君應該受了不小的傷。

  不過多瑪德沒有正面迎擊FLYINGSIX鑽頭──他計算SIX的速度以及軌道之後,身體讓到一旁,用大劍把SIX打下來。

  「──Fu˙Go……!」

  雖然瑪利亞羅斯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多瑪德君成功了。

  雖然多瑪德君的力量已經削弱,但是SIX也一樣。

  多瑪德君不讓SIX有時間哀嚎,直接把他一刀兩斷──再一刀、再一刀,總共劈成八塊。

  「──莎菲妮亞把這傢伙給燒了!」

  然後多瑪德君下了這麼一道命令。雖然莎菲妮亞認為不用做到這個地步,不過多瑪德君應該有他的考量。

  然而就在莎菲妮亞詠唱咒文以前。

  那傢伙從鳳凰之間跳了下來。

  那傢伙確實就是指揮回轉式連發弩齊射攻擊時……

  對,就是那個時候的男人──為什麼會有兩個傑伊……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時,那傢伙似乎拿走SIX部分屍塊。

  為什麼要這樣做?

  ──誰曉得……啊。

  「為,瑪利亞羅斯……!」、「瑪利亞羅斯!」、「瑪利亞!瑪利亞醒醒啊!」、「……瑪利亞……!」、「瑪利亞羅斯!」、「瑪利亞羅斯……!」

  為什麼大家都在叫我……?

  我明明就在這裡……

  在這裡喔。

  不過這裡怎麼這麼暗?

  我看不到大家的臉。

  ──好想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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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9 01:12 AM|只看該作者
  Asequel   彼此的歸宿

  他在很久以前練習過如何游泳。拉夫雷西亞第三帝國大部分的貴族宅邸裡都有室內游泳池,在水中優雅游泳也是貴族的興趣。

  游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離開游泳池,身體會很沒力,感覺就像體重增加了一倍以上。

  有點像是那種感覺……不、應該是更嚴重。到底會怎麼樣呢?搞不好會一直睡下去也說不定。如果是這樣,他全身的肌肉應該會萎縮吧。

  總之就是很重,重到連眼睛都睜不開。

  不過他還是費盡千辛萬苦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一張好像是人臉的東西。

  那示意張端正的臉──閉著眼睛、睫毛很長、鼻樑很挺、皮膚出乎意料的細緻。黑色頭髮落在瑪利亞羅斯的臉上,感覺有點癢。

  瑪利亞羅斯從以前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這傢伙身上一點味道也沒有,簡直不像生物。

  不過那是其次,為什麼這傢伙的臉離他這麼近?

  而且來愈來愈近──

  「……喂!」

  「啊?」

  那傢伙睜大眼睛──好幾秒鐘動彈不得。右手放在他的左耳旁邊,左手放在他的右耳旁邊,看起來就像壓著這個毫無防備在床上的人──到底想要幹嘛?

  「不是,這是念喔?我是要讓你早點醒來,所以才會傳這個念給你喔。就像這樣用力祈禱,一不小心──真的只有這樣。相信我,我可沒說謊喔?以前我也沒有騙過你吧?」

  「……嗯……真的嗎……」

  他不曉得,現在連想東西都懶。光是把右手放到額頭上,對他來說已經是大工程。光是睜開眼睛就覺得累,意識也昏昏沉沉。

  「不過──」

  聽見那傢伙的歎息的聲音。

  只有聲音。

  看樣子自己應該閉上眼睛了吧?

  「我聽那個魚男講了一堆………沒想到你會如此勉強自己。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在讓同伴逃到安全的地方之後回去泉裡。沒想到你竟然把自己搞成這樣……問題都是出在那個什麼青菜蘿蔔的傢伙沒用。我還以為他會處理的更好呢。看起來他是辜負我的期望了。把你交給那個傢伙果然讓我很不安。瑪利亞,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這個趁個機會離開ZOO──瑪利亞?」

  「……什麼……」

  「啊,沒事。我在想你有沒有再聽……」

  「沒有……」

  「這不是有在聽嗎?」

  「我好困……」

  「這樣啊──對不起,是我不好。」

  那傢伙把他身上稍微拉開的薄被與毛毯蓋好。

  然後他輕輕握住瑪利亞羅斯放在額頭的右手。

  感覺起來並不會特別討厭……

  「我……」

  瑪利亞羅斯拚命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傢伙。

  「……我不會離開ZOO……」

  那傢伙似乎是在微笑?

  他輕輕地、溫柔地、小心地、把瑪利亞羅斯的右手放回薄被裡:

  「不論如何,真是太好了。還可以再見到你……」

  是啊,說的也是。

  於是瑪利亞羅斯的意識再度落入深邃的洞穴裡。

  像這樣幾近無窮盡的睡眠,到底要持續什麼時候?

  雖然不知道,不過下次睜開眼睛,狀況應該會好上許多。

  最起碼睜開眼睛不會這麼辛苦,而且還發現自己穿著柔軟的絲質睡衣,睡在多瑪德君家裡的房間。

  房間中央放著一張床,其他只有看起來很高的櫃子、箱子、還有椅子──即使如此,這裡還是一個采光很好個寬敞房間。

  身穿暗青色配上黑色僧服的鬍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手抱胸。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了。

  不過鬍子只是盯著這裡,完全不打算開口。

  沒辦法的瑪利亞羅斯只好先向他打招呼:

  「……早啊。」

  「嗯。」

  鬍子伸手捋鬚:

  「身體的狀況如何?」

  「如何……嗯,比剛才好一點。」

  「你說的剛,是指那個亞濟安的男人來看你的時候嗎?」

  「啊……他有來過嗎?我不記得了。」

  「他是半夜來的。已經過了半天以上了。不過……嗯,你睡了三十個小時左右吧。」

  「我──」

  瑪利亞羅斯瞬間感到有些猶豫:

  「──該不會……死了吧?」

  「說什麼傻話。」

  鬍子微微皺眉:

  「有拙僧與由莉卡能夠使用醫術式的人,怎麼可能讓你這麼簡單就死。不過可能是你催眠自己的關係,當時的確相當衰弱。剛開始的幾個小時,要說你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也不為過。不過經過這麼久才會醒,應該就是麻醉的關係了。」

  「是這樣啊……聽起來好像很不妙。」

  「什麼話!就算死了,拙僧也可以為你施行蘇生式──雖然拙僧很想這麼說……」

  鬍子不經意地露出嚴肅的表情:」

  「讓死去的生命再次復活,本還就是違反世間常理的罪。好比說在實行蘇生式的時候,有時會發生一些讓人搞不清楚狀況的失敗。當然這種事是非常稀少的,不過的確發生過沒有什麼失誤,應該很完美的蘇生式依然無法成功的例子。只能說是神──這種高等存在的惡作劇了。所以拙僧這種侍奉神的僧侶,每天都在向神懺悔。不過下一次實行蘇生式之時,還是得聽從神的審判。平常我就常跟卡塔力他們提過,不過他就是學不乖。」

  「因為那傢伙的大腦跟魚沒什麼兩樣。」

  「真是的……」

  鬍子笑了笑:

  「無論如何,如果可以不用死的話,那就不用再去挑戰神的審判了。仔細想想,這也是拙僧學習醫術式的動機。因為在用上祭壇之類偉大裝置的蘇生式範疇裡,就算打破戒律也無法拯救頻死的活人。」

  慢慢起身的鬍子揉揉肩膀並且轉動脖子──看起來鬍子應該在這裡做了很長一段時間。

  「好了,我去叫大家來吧。」

  「啊──」

  瑪利亞羅斯坐在床上,喊住正準備出房門的鬍子:

  「那個……」

  「怎麼了?」

  「呃、嗯……我……那個、這個……」

  瑪利亞羅斯用眼神示意自己身上這件袖子跟衣擺都折了好幾折的大睡衣。看這個尺寸應該不是鬍子或多瑪德君的睡衣,更不可能是瑪利亞羅斯的睡衣。

  「那是啾的睡衣。」

  「……那種生物也要穿睡衣。」

  「應該只有寒冷季節才穿,怎麼了?」

  「啊……那個,我……」

  瑪利亞羅斯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過還是沒辦法不問──他拉起薄被遮住半邊臉,抬頭看著鬍子:

  「──我想知道……那個,是誰幫我換衣服的?」

  「是拙僧。」

  鬍子說完之後閉起雙眼,歎了一口氣:

  「你覺得由莉卡比較好嗎?」

  「這……這個嘛。啊、哈哈哈……」

  不過該不會連內衣褲都換了吧?不對,他的肚子開了一個洞,應該流了很多血,再加上那天還下著雨──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瑪利亞羅斯咬住薄被,鬍子也清清喉嚨,似乎有些難為情:

  「無論是身為實行醫術式之人,或是侍奉神支人,我都有保守秘密的義務,安心吧。」

  「……嗯。」

  「那我去叫大家了。」

  鬍子一出房間,多瑪德君就走了進來。看起來他應該只是剛好過來瞧瞧瑪利亞羅斯的狀況。

  多瑪德君難得沒有穿鎧甲。他穿著一條褪色牛仔褲,上半身搭配合身的黑色高領毛衣。

  「已經可以起來了嗎?」

  「咦?嗯,應該吧……」

  「這樣啊……」

  多瑪德君一屁股坐在鬍子剛才坐的椅子上。他的手肘抵住膝蓋,下巴放在交疊的手上。「這樣就好……」話才說完的多瑪德君焦躁地放下手,嘴巴彎成ㄟ型,揚起眉毛抓抓後腦勺:

  「不,一點也不好。一直之間我還以為完蛋了。說起來都怪我沒有早點收拾SIX,就是因為這樣……」

  「……抱歉。」

  多瑪德君似乎有點生氣,不過這股氣並不是對著瑪利亞羅斯:

  「你沒有道歉的必要,是我把ZOO交給你的。你依照自己的判斷、自己的想法來行動,這一切都沒有錯。只是我……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對了,組爭就是我根本沒想到你會這麼做。也就是說──」

  「啊啊、可惡!」

  多瑪德君的雙手拍打自己的後腦勺,深呼吸之後探出身體,用力摸摸瑪利亞羅斯的頭。

  多瑪德君的膚色偏重所以看不清楚,不過他真的有點臉紅。

  「你真的很努力,瑪利亞。」

  瑪利亞羅斯完全沒想到多瑪德君會這麼說。

  努力?我?我的確很努力沒錯……

  不過像這樣當面稱讚,還是很難為情。

  「──不、不要這樣,我、我又不是小孩了!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那都是理所當然……」

  瑪利亞羅斯拚命想要揮開多瑪德君的手,不過多瑪德君似乎也玩上癮了,邊笑邊用雙手摸著瑪利亞羅斯的頭,簡直就像抱著他的頭不放。瑪利亞羅斯的頭髮都被他弄亂了。

  「等一下!很痛啦!放手……!」

  「怎麼會痛呢?我只有輕輕摸而已!」

  「你的體型這麼大,再怎麼輕也會痛啦!放手!」

  「喂喂,你不要太興奮啦!恢復精神很好,可是太勉強自己也不行喔!」

  「還不都是因為你!啊──可惡──我還沒洗澡,頭髮很髒啦!」

  「我又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就叫你放手……!」

  門一打開,只看到瑪利亞羅斯踢開薄被,一腳踢向多瑪德君下巴的精彩瞬間──

  「──你們在幹嘛?」

  剛走進房間的卡塔力僵著一個魚臉,眼睛瞇成一個點;站在後面的由莉卡手上的臉盆也掉了,幸虧皮巴涅魯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雖然最後面的鬍子沒有什麼反應,可是走在他前頭的莎菲妮亞則是一臉無法形容的微妙表情。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


 乍看之下,多瑪德君就像在床上撲倒瑪利亞羅斯。更糟的是瑪利亞羅斯這一踢。右腳就像放在多瑪德君的左肩──這個動作怎麼看都很奇怪。

  「嗯──」

  只見多瑪德君撥開瑪利亞羅斯的右腳離開床,用食指摸摸鼻子:

  「光是睡覺,身體都變遲鈍了。所以瑪利亞羅斯拜託我幫忙伸展──」

  「我才沒有拜託你。」

  瑪利亞羅斯在床上正襟危坐,戰戰兢兢窺看莎菲妮亞的臉色。只是為什麼要這麼提心吊膽?他右沒有做什麼虧心事。話雖如此,但是與莎菲妮亞四目相對之後又覺得難為情,也沒辦法移開視線,真是傷透腦筋了。

  或許是這個樣子真的很奇怪吧?結果莎菲妮亞先低聲笑了起來,並且推了前面的由莉卡與卡塔力一把──真是謝天謝地。

  「瑪利亞!」

  由莉卡把皮巴涅魯遞過來的臉盆放在椅子上,扭干浸過熱水的毛巾交給瑪利亞羅斯:

  「無論如何,先擦擦拈、臉吧!」

  「啊、嗯,謝謝。」

  就在瑪利亞羅斯乖乖照做的時候,由莉卡已經把床單整理一遍,重新擺好枕頭,動作快速又俐落,而且在瑪利亞羅斯擦完臉之後,她也馬上把毛巾收走。這樣說可能有點奇怪,不過由莉卡長大一定是個好太太。如果她的廚藝再高明一點就更沒話說了。

  「對了──」

  卡塔力隨性往床上一坐,瑪利亞羅斯的身體稍微浮了起來。

  「──你沒事吧?」

  「應該吧。」

  「拙僧認為最好還是靜養一天。」

  「沒錯,我也這麼想。雖然不一定要躺著,不過凝、你今天還是在這邊休息一下比較好。」

  「你乾脆睡到晚上,之後咱們在叫你起來啦!」

  「……那個……如果是這樣,我就去準備晚餐……」

  「沒、沒這回事,由莉卡的手藝也愈來愈進步了,真的……」

  「是阿,雖然只有一點點啦!」

  「你才是一直都沒辦法進化成人類啦!」

  「對啊,反正老子就是魚,沒辦法變成人──誰是魚啊!」

  「你。」

  被皮巴涅魯面無表情地一指,卡塔力忍不住抱住頭:

  「大受打擊──連皮巴都這麼說……皮巴、皮巴、皮巴都這樣說我……」

  「也不是一時半刻的是啦!不論是誰來看都會覺得你是魚吧。」

  「是啊。」

  「……說的也是……」

  「嗯。拙僧的故鄉有所謂的轉生信仰,雖然拙僧不太相信,不過看到你的臉,就不禁覺得有真的是那麼一回事。你上輩子想必是一條魚──」

  「吵死了,笨蛋!什麼上輩子啊!要是老子上輩子真的是條魚,你上輩子就是鬍子!要不然就是肌肉!」

  「嗯。姑且不論鬍子,不過肌肉倒是還不錯。嗯嗯嗯。」

  「上輩子有可能是那種東西嗎……?」

  瑪利亞羅斯有些目瞪口呆。然後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吹進房間。

  原來多瑪德君把窗戶打開。他站在窗戶前面,臉上浮現溫和沉穩的笑容。

  那陣風非常舒服,瑪利亞羅斯打從心底鬆了一口氣,暗地裡心想:

  這裡果然是我的歸宿。

  在泉裡襲擊戰裡,秩序守護者陣亡了九十三名,其中三十二名無法使用蘇生式。雖然付出了不小的犧牲,不過他們的犧牲也得到勝利作為回報──至少守護者是這麼想。

  SmC的SIX死亡、其中一名傑伊死亡、另一個傑伊帶著名SIX的部分遺體──也就是他的左手──下落不明、死靈術士波爾菲哥德死亡。其他還有兩百六十四名死者。除此之外還有幾十名烙印組投降,剩下的人都逃走了。

  雖然有SmC以傑伊為中心捲土重來的顧慮,不過那個男人沒有SIX的領袖魅力。守護者以及街上的消息靈通人士都認為SmC已經不可能重現SIX時代的光榮了。

  皮巴涅魯面對兩個傑伊之事提出非常有趣的說法:

  拉函大陸會將兩個身型相似的人一起訓練成殺手,整型之後以兩人一組加以運用──只是這樣的案例很少。不過這個時候多半會一人出現在眾人面前,一人徹底隱身幕後,不讓周圍的人發現其實有兩個人。

  雖然不知道傑伊的情況是不是這樣,不過已經可以確認傑伊來自於拉函大陸。與傑伊交過手的皮巴涅魯雖然無法確認他是否為殺手出身,,但是也沒辦法否定這一點。

  無論如何,SmC毀滅了。

  據說在那些沒有在泛大陸醫術士會(PCMA)裡登記的非法醫術士之間,接到許多消除SmC刺青、烙印的生意。

  取而代之的是DIE、赤子同盟(BU)、GippdeRais的勢力大為擴張。也有人說在SmC消失之後,由王龍與S*K組成的龍舟連合拿下闇市的利益。不過秩序守護者的街頭巡視再度出現,也有許多見風轉舵的人,希望能夠加入打敗SmC的銀色軍團。

  就連ZOO也名聲大噪。

  尤其是單槍匹馬打敗SIX的多瑪德君,走在路上還會被人指指點點、索取簽名,還有自以為是的人要求決鬥。他的打扮就已經很顯演了,現在更是不得了。

  不過瑪利亞羅斯就沒這種待遇。雖然她漂亮擊敗死靈術士,不過只有部分人知道而已。要說有什麼變化,大概只有在造訪收容所的時候,負責警備的守護者會親切地向他打招呼。

  「嗯,這樣也不錯,要是像多瑪德君那樣就太累了。」

  坐在診療室窗邊的莫莉一邊抽煙,一邊笑著對他說:

  「不過知道的人就是知道啊!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你也成長了不少呢!真的。」

  「算了吧,你再怎麼奉承我,我也沒辦法幫你做什麼喔?」

  「唉呀,才不是奉承,這可是我的真心話,所以聽起來才會像是情話。」

  「就算你對我說情話……」

  「好吧。那就這樣吧──輕輕地親一下三千達拉、深吻五千達拉、隨便摸一下一萬達拉,舔一舔兩萬達拉,三萬達拉隨便我。」

  「唔,親一下就有三千……我才不會被錢迷惑呢!」

  「那麼,至少──」

  把煙壓進空杯子的莫莉動作相當快速。

  等到瑪利亞羅斯回神過來,已經被莫莉緊緊抱住──柔軟又有力、溫暖無比、好香的味道。

  為什麼呢?

  他眼淚快要流出來了。

  「這樣就算免費吧?」

  「……嗯。」

  瑪利亞羅斯閉上眼睛,把手身到莫莉的背後:

  「──那我也要回敬你。」

  瑪利亞羅斯也曾經想過──就算是莫莉也會想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那個時候瑪利亞羅斯很想抱緊莫莉,不過他做不到──當時的他沒辦法做到這麼不合情理的事。但是現在的他辦得到。

  瑪利亞羅斯用地回抱莫莉,就這樣維持擁抱的姿勢。

  兩好不容易分開的時候,莫莉的臉紅了,看起來非常惹人憐愛。

  「你該不會是……害羞了?」

  「……或許吧。」

  莫莉伸手把頭髮往後梳,重新做回窗前的椅子。平常的莫莉應該會回他一個玩笑,不過這次莫莉的反應太過老實,感覺起來怪怪的。這種時候或許應該改變話題,只是瑪利亞羅斯還沒機靈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種渾身不對勁,讓人快要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門外有人敲門,一個頭戴白色女用醫術士帽、身穿同色女用醫術士服的年輕女性進入這個診療室。

  只是這名女性雖然一副醫術士的魔樣,但是腰際卻配著一柄劍。

  淡金色頭髮從女用醫術士帽流洩而出。

  一雙深青色的眼睛,眼神不再像過去那樣若有所思。她在泉裡戰死之後,因為蘇生式活了過來,於是便離開秩序守護者,回到收容所。與從前的她相比,現在的她顯得柔軟許多。

  「搞什麼,你還在這裡啊,瑪利亞羅斯。」

  口氣還是沒變。

  「……我在這裡不好嗎?」

  「不好。只要你在,媽媽的工作就會停滯不前。」

  「莫莉已經工作過度了啦!稍微休息一下也沒什麼關係吧?」

  「這你不用擔心。有我好好管理媽媽的行程,絕對不會讓她工作過度。再說媽媽還得教我醫術式,這個本來應該從小開始學才行。媽媽說我現在才開始學,得花上十五年才能獨當一面。要是媽媽在那之前倒下就糟了。」

  「十五年……」

  好久以後的事。

  不過十五年後,除了莫莉之外,佩兒多莉琪也會在這裡。

  這不也是一件好事嗎?

  瑪利亞羅斯笑了:

  「這樣啊,加油吧,還有十五年。」

  「這用不著你來說。而且只要我好好努力,十五年說不定可以縮短成十四年、甚至十年。好啦,你該回去了。媽媽,休息時間結束了,已經是EMU的索瑪茲技術部長來訪的時間。」

  「好、好。」

  莫莉一邊歎氣一邊用手梳著頭髮。雖然以醫術式的師徒關係來說,莫莉是師傅,佩兒多莉琪是弟子,不過這樣根本看不出來誰是師傅。

  就瑪利亞羅斯來說,有一個能夠使劍的佩兒多莉琪待在莫莉身邊,他也比較放心一點。佩兒多莉琪向來都很努力,也很有責任感,總有一天能夠替莫莉分憂解勞。如此一來莫莉的負擔也會減輕,佩兒多莉琪的生活也能過得很充實,這樣也不錯。

  「佩兒多莉琪太恐怖了,我還是回去吧。莫莉再見囉!」

  「再來啊。」

  莫莉揮手送走瑪利亞羅斯,於是瑪利亞羅斯跟著佩兒多莉琪一起走出診療室。看起來佩兒多莉琪應該是要去迎接客人,所以他們一起走到正門。

  佩兒多莉琪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可是又說不出來,所以他們兩人也沒有多說什麼。

  一直到他們走出A棟,來到正門前面、佩兒多莉琪才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啊,對、對了!」

  佩兒多莉琪停下腳步,瑪利亞羅斯也站在她的旁邊。

  「那個……呃……」

  佩兒多莉琪低下頭,囁嚅

  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瑪利亞羅斯等了好一會兒,佩兒多莉琪才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頭來:

  「下、下次中午過來吧?」

  「中午──你說午餐嗎?」

  「不是!我不是說我們兩個人獨處……對了,你可以找你的夥伴一起來,媽媽也在……我多少也會做便當,而且做的很不錯喔?雖然做不出什麼精緻的東西,不過味道還算不錯,應該吧……而且……除了你之外,我也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

  「嗯。」

  瑪利亞羅斯無法判斷佩兒多莉琪對自己的感覺,也無法判斷自己對佩兒多莉琪的感覺算不算是友情。

  或許瑪利亞羅斯只能選擇逃避,而且這也是他最有可能的做法。不過佩兒多莉琪與莫莉來說理所當然的十五年後,我也想參上一腳。真希望十五年後還能跟他們一起吃飯……

  「我知道了。那下次就一起吃午餐吧!」

  「好、好啊!只要在午休時間,哪一天都可以……」

  對於無法回應對方心情的我而言,這或許是個奢侈的願望。

  看著佩兒多莉琪快樂的表情,瑪利亞羅斯的胸口隱隱作痛。

  還好這個痛不是致命的痛──這是他唯一的安慰。


  ※※※※※※※※※※※※※※※※

  後  記

  太早起來關上窗簾的房裡彈吉他寫歌、晚上走出家門搭乘地下鐵,前往熱鬧的街上。在那個夏天聞的到水溝的氣息,冬天氣溫冰點以下的地方,就算是沒有人回頭看的深夜,我有時也會歌唱到早晨。

  我是一個人。即便有人聽我唱歌,最後我還是一個人。

  誰也沒聽見我的歌。我不禁心想,或許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人聽見吧?所以我不再唱歌,開始寫小說,在《Ⅰ》的後記裡,我提到「有時想起來,也會以keyborad代替吉他」那是假的,真的是假的。

  我想要傳達一些東西,我想要讓人接受一些東西。

  我的小說似乎傳達給了某些人──這對我是一種救贖。

  只要能夠傳達給別人,我就不會放棄寫小說。

  我是十文字青。在這裡有幾句關於《薔薇的瑪利亞》的話要說。

  其實這本《Ⅲ》,應該是從《ver0》開始,然後接《Ⅰ》、《Ⅱ》在後面的篇章結局。

  話雖如此,這個故事當然還沒結束,接下來《Ⅳ》之後的全新發展才是重頭戲。我不知道能不能把我腦子裡所有關於《薔薇的瑪利亞》的東西全部寫出來,不過我會努力跑完全程。我擅長跑馬拉松,學校要是舉行馬拉松比賽,我就會故意裝病到最後。但是這次我一定會好好跑,只要有機會就會繼續跑下去。

  最漏,我要謝謝以BUNBUN老師為首,所有參與本書的製作、出版、販售的相關人士。當然,我也非常非常感激購買本書的讀者。

  各位再會了。下次在見面──應該會盡量趕在今年之內。

  十文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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